第1194章 腐蚀草
只是,卫成的阻止根本拦不住卫韫。
一掌将人推开,带着人便上了山。
等卫成稳住身形时,卫韫已经出去很远了。
咬了咬牙,连忙跟上去。
卫韫的速度很快,任凭卫成怎么追都追不上,再加之前面的人压根儿不想让他追上,故而,两人隔着中间的距离,一前一后的上了山。
将将上到山顶,前面的卫韫突然动作慢了下来,跟着停住。
卫成皱眉,加快步子。
“这……”
卫成望着眼前一幕吃惊不已。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红尘他们横七竖八的或趴或躺在地上,从细微的口申口今声可以判断出,这些人还活着。
“别过来,这里有毒雾。”
远处,红尘趴在地上,颇为费力的冲着卫韫他们喊道。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说的就是此时此刻的红尘。
她自诩自己医术高明,任何毒药魑魅魍魉在她面前皆无所遁形,用她常说的话来说,那就是,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这世间没有什么毒,药,是能逃得了他的眼睛的。
可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当时她和护一他们往山上来,周围一片漆黑,再加上并未发现异常,便继续走,谁知,也不知是谁踩到了机关,毒雾瞬间袭来。
而他们,便再也迈不出去,纷纷倒在了原地上,直到现在。
纵然绕过毒雾去到山里的深处,也未找到叶朝歌,在大山的深处,有几间废弃的草屋,有近期被人住过的痕迹,但是,此时已然成空。
“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结果,任何人都无法接受,更遑论卫韫。
他不敢信,不敢信这就是寻人蛊比带着他找来的结果。
寻人蛊曾经救过他和歌儿,也曾帮助过他找到歌儿,对于寻人蛊的‘本事’,没人比卫韫更清楚,更不曾质疑过。
可这一刻,看着空空如也,确定周遭未见人影,卫韫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毕竟之前在城隍庙的废墟前,他曾亲眼看到寻人蛊徘徊的场景。
而这里,也是寻人蛊带着来的。
这个地方的确有近期住过的痕迹,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住过的人是……
“他来过这里!”
就在这时,从来了这里便一直沉默的娇容,突然开口说道。
卫韫倏地看向她。
娇容指着一处,“这是我的人留下的标记,残半月牙。”
顺着她指得地方看过去,只见在一块大石头的底部,有一个残半月牙的记号,很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
“这么说……”
这么说,是宁缺!
而寻人蛊追着叶朝歌的气息找来,一切皆是呼之欲出。
“找!”
卫韫一声令下。
众人四散开来。
而另一边,红尘中和了毒雾,身体逐渐能动了,从地上爬起来后,给自己塞了一颗药丸。
半个时辰后,身体恢复了大半。
护一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尽管红尘给他们喂了解毒丸,可到底中毒时间长,要想恢复需要时间。
将他们交给侍卫后,红尘急忙过去了卫韫他们那边。
而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探查,所得到的结果更为确定,在他们到来此处之前,宁缺曾在此停留过。
尤其在其中一间草屋里,发现了叶朝歌的一只耳铛。
这只耳铛卫韫并不陌生,是叶朝歌的!
“放出寻人蛊,继续找!”
卫韫用力的捏着叶朝歌的那只耳铛,嗓音沙哑至极。
红尘依言放出寻人蛊,一路跟着它去了之前发现耳铛的草屋,在闻到里面的味道时,红尘变了脸色。
这气味……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同时跟着进来的还有娇容。
看到红尘的脸色不对,忙问道。
红尘面色凝重,“我闻到了腐蚀草的气味。”
“腐蚀草?”
“恩,一种毒草。”
娇容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说……”
红尘紧了紧唇角,“恐怕是,我们要抓紧找到小姐!”
关于在草屋中发现腐蚀草的气味,红尘并未禀报卫韫。
一来她并不是特别的肯定,二来,或许只是她猜错了,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禀报卫韫,只会增添担忧和恐慌。
所以,她隐瞒了下来。
只是,从她藏都藏不住的急切来看,很明显发生了什么。
卫韫不傻,看得出来,可他到底没有多问,而是连夜继续找人。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叶朝歌醒来时发现,自己不是在之前醒来的地方,而是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醒了?”
头顶响起宁缺的声音。
叶朝歌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仍然被捆绑着不得自由。
“你要带我去哪儿?”
话出口,叶朝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声音沙哑非常。
“怎么,害怕了?”
叶朝歌轻轻一笑,“我说害怕你就会放了我?”
宁缺倒也干脆,“不会!”
“不过,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罪。”说着,从身上取出一颗药丸,“吃了它,你就没有那么疼了。”
叶朝歌看看药丸,再看看宁缺,为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冷笑,“我会疼,是谁所赐!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她不知道之前宁缺给她喂的什么,但是,她知道,自从那颗药丸下肚后,她的腹部便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疼痛非常。
但这种疼痛并非是不间断,而是间接性的。
疼一会,缓一会,再疼一会,再缓一会,且每缓一会儿,再疼的时候,便会比一次还疼。
最后一次发作时,她疼的昏了过去。
而再醒来时,便是现在。
宁缺也不和她废话,直接像之前那般,掐住叶朝歌的下颌,将药丸塞到了她的嘴里,强逼着她咽下去。
宁缺此举,让叶朝歌越发的看不懂了。
之前他口口声声要慢慢折磨她,现在却又缓解她的痛苦。
说折磨的是他,态度大改的人也是他。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委实让人看不懂。
“咳咳,我朋友呢,你什么时候放了他们?”
宁缺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谁说我要放了他们,他们只不过不会死罢了!”
“你!”
……
第1195章 我是太子妃,娇气惯了
“放心吧,他们很安全,不缺胳膊也不缺腿儿,我虽然抓了他们,但未动他们任何一根毫毛。”
见叶朝歌恼了,宁缺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闻言,叶朝歌颇为诧异。
意外宁缺竟同她说这么多,而且,态度也没有之前那般的狠厉,刚才又给她解药,缓解她的痛苦……
这一系列的种种,不像是宁缺会做的。
良心发现了?
叶朝歌心下嗤笑,与其说他良心发现,倒不如说是有利可图。
想到此,叶朝歌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宁缺。
之前他义正言辞,一副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模样尚历历在目,仿佛转眼间便换了一副嘴脸……
“宁缺,如今我已落到你的手上,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究竟是何企图,要怎样放了我朋友?”
叶朝歌不动声色道。
“会放的,但不是现在,时候到了,我自会放了他们。”宁缺眉梢微挑,“毕竟,他们对我来说并没有利用价值。”
换言之,不管是田娴儿还是苏子慕,亦或是那个车夫,对他来说,杀了不过就是手上添三条人命,并没有什么好处。
“看来,我对你来说有利用价值。”
叶朝歌这话听似是疑问,实则是肯定。
宁缺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见状,叶朝歌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都说女人善变,这男人,也不遑多让。
她清楚记得,当日宁缺在她面前是如何的义正言辞,口口声声要折磨她至死,什么其他的对他都没有意义,只想报仇。
现在,却又变了卦。
虽然内心对他的善变极度不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的善变,对她有好处,至少说明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过的舒坦一些。
故而,叶朝歌忍住到嘴的嘲弄,将一切尽数咽了回去。
现在不是呈口舌之快的时候,能屈能伸才是王道。
短短一瞬间,叶朝歌便理清了思路,无声的轻舒了口气。
感受着马车的颠簸,淡淡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宁缺不但态度大变,且也多了些耐心,面对叶朝歌的询问,倒也没有不耐烦,当然,也不是有求必应就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朝歌更为肯定宁缺在她身上有所图谋。
一路行来,对她各种包容。
比如现在,晚膳时间,在广袤的平原上,她要吃鱼,并放出狠话,除了鱼什么也不吃,没有鱼她就饿着肚子,且一直饿着。
这样的表现,可以说是**裸的威胁。
本来以为,纵然对她多有包容,听到这称之为威胁的要求,依着宁缺的性子,必然会勃然大怒,再不济就是扔出一句:你爱吃不吃,或者逼着她吃。
结果,宁缺很干脆的派人去找鱼。
最后找来了一条小鱼给叶朝歌做了吃。
只吃了一口,她就尝出味道不对,把筷子一扔,“这是死的,我从来不吃死鱼。”
在回到上京之前,叶朝歌别说是死鱼,只要能填饱肚子,她什么也吃,干巴巴的窝窝头,发霉了的馊饭,这些都算得上是家常便饭,死鱼对当时的她来说,更是一种奢侈。
可她自打回到上京,被祁氏娇养着,后来嫁给卫韫,又被他教养着。
现在的她已然被养的很娇气。
但是,叶朝歌并非完全吃不得苦的人,毕竟,她是活了两世的人。
更何况,在这样不由人的情况下。
可她还是挑三拣四,各种挑刺,她在试探宁缺的底线,好为自己考量,评估价值。
而宁缺的反应,让她更为坚信,宁缺图的,好像还不小。
只见他眉头锁在一起,却没有发怒,反而忍耐着让人去找活鱼。
为什么说忍耐呢。
因为他的声音很明显的咬牙切齿。
叶朝歌挑挑眉,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望着噼里啪啦烧的旺盛的篝火,暗暗思量起来。
经过一路的试探,她已经可以肯定,宁缺的确有了图谋,他的目的不再局限于报复上。
至于他的图谋是何,倒也不难猜。
只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前后态度如此大。
先是一副威武不能屈,又是现在这副将忍耐发挥到极致。
在等鱼的空档,叶朝歌思来想去,最终也没有想出个结果。
没有结果就不想了,左右她只要知道,宁缺有所图便是,至少对她来说,宁缺有所图比无所图有利的多。
至于其他……
叶朝歌最终在半夜时吃上了活鱼,原本她还想在做法上做文章,但想了想作罢了。
这么折腾,她自己也累。
再说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这晚上,一行人在一处破庙中歇脚。
言荏苒睡得很不好,一晚上睡睡醒醒,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眼下的两个黑眼圈尤为明显。
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恹恹的。
宁缺以为她是娇贵的,很是不屑的讽刺了句:“娇气!”
叶朝歌虽然没有精神,但也不让自己吃亏,不轻不重的反讽回去:“太子妃不娇气,谁娇气?”
宁缺一哽,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说的也对,若她不是太子妃,也不会在这里。
正是因为是太子妃,所以才有价值。
叶朝歌倒也真对得起宁缺对她的评价,将娇气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也让宁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娇气。
“这水有异味,我不喝!”
叶朝歌将面前的水一推,理直气壮道。
宁缺忍着火:“这里就这种水。”
“那我不管,我是太子妃,娇气惯了,吃不得苦,受不得罪。”所以,你看着办吧。
宁缺这一路被叶朝歌折腾的受不了了,忍耐度达到了极限,况且他就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能在叶朝歌刻意的折腾摧残下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暴脾气一上来,宁缺也不惯着叶朝歌。
叶朝歌也不生气,只是悠悠道:“行吧,那就不喝了,反正喉咙干的人不是你,反正喉咙干生病的人不是你,先说好,我是太子妃,娇气得很……”
宁缺:“……”
好想爆粗口!
……
第1196章 事精
叶朝歌这个人,有些死心眼。
一旦是她决定要做的事,那么必然会坚持到底,除非有不可抗拒的因素才会半途而废,当然,目前为止,她还不曾遇到不可抗拒的因素。
所以,她铁了心的要折腾宁缺,那么,自然是折腾到底。
更是打定了主意,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一开始她还很烦躁,盼着念着卫韫找到她,可随着时间过去,再加上宁缺时不时的带她换地方,她就知道,卫韫找过来怕是要有些时候。
毕竟宁缺也不是个蠢货。
看清了现实,叶朝歌就觉得,与其每天胡思乱想,倒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这乐子,自然就是怎么折腾宁缺。
他既然大费周章的抓她来,又有所图,那她也不会客气,在他身上收点利息总不为过吧。
所以现在,只要一睁开眼,叶朝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怎么折腾宁缺,晚上临睡前想的是,明天又该耍什么幺蛾子。
就这样,几天下来,宁缺被折腾的身心俱疲,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下来。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被父皇厌弃的时候他没疯,唾手可得的皇位被抢走他也没疯,一朝跌落尘埃他也没疯,但是现在,他快要被叶朝歌给折腾疯了。
那真不是小打小闹的折腾。
一会身上痒,要沐浴更衣,满足了她之后,却又嚷着衣裳太粗劣,她穿着不舒服,非要穿上好的绫罗绸缎。
不给她吧,她就各种作妖,给了她吧,还是各种作妖。
林林总总,简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天,叶朝歌在荒无人烟的漠土上,要吃板栗鸡。
天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别说是鸡了,就是个人都没有,更不要说是板栗了,他上哪给找板栗鸡?
“哦,没有就算了,不吃反正我也饿不死,顶多就是没有力气了。”
叶朝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寻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然后再不动弹。
意思很明显,没有板栗鸡她就不走了。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宁缺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现在是无比的后悔,后悔抓来了这么个麻烦人,当初他怎么就糊涂了固执的要报复呢。
现在好了,一夕改变注意,自己也苦不堪言!
这几天,他无数次的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么冲动,而是再等等,再等等,等他想通皇位比报仇重要,那么……
到时候,可以供他选择的人便会很多,比如卫韫的儿女,比如叶辞柏,比如叶辞柏的夫人,再比如叶辞柏的儿子……
以上随便哪一个,也比叶朝歌这个麻烦精强!
不但抓的时候折损了不少人,且还抓,抓来了之后更是难伺候。
简直就是要人命!
可是,都到了这一步了,后悔有什么用?
宁缺狠狠的薅了把头发,挥挥手,“你,去扛起她走。”
板栗鸡是没有的,即便他想给,也给不了,但是,路是一定要走的,不走的话,很快卫韫就会找来。
一旦卫韫找来,他必然没有胜算,多日来的筹谋必会功亏一篑。
所以,叶朝歌不走,那就扛着走!
叶朝歌瞪大眼,大喊道:“不准过来!”在把人叫停后,便转向宁缺,“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这几日我已经忍耐的和你们一路,若再出格,我也就没活路了。”
然后义正言辞的做出总结,“名声比我的命重要!”
宁缺黑了脸,耐着性子说:“在场的都是我的心腹,我跟你保证,今日之事都会严守秘密,绝不会泄露分毫。”
所以,名声问题不必担心!
叶朝歌本就是故意为难他们,宁缺的话,怎会让她改变主意?
只听她淡淡道:“就算外人不会知道,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的心里那道坎。”
宁缺:“……”
他要是还听不出她在故意找茬,那他可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那你想怎么样,这里根本找不到板栗鸡。”因在漠土,四面都是沙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加上走了这么久,宁缺也有些烦躁,故而,并没有之前的耐心,语气中难掩不耐烦。
叶朝歌眼珠子提溜一转,“没板栗鸡也行,大不了饿着,但我饿着的确是没力气,走不动道,所以你们要想办法。”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们,找辆马车给我。”
宁缺:“……”
这还不叫为难!
能找到马车,那板栗鸡还是问题吗?
对于现在来说,马车和板栗鸡是一样的!
更何况,这里是漠土,就算找来了马车,马车也走不了!
宁缺几度捏手指,真的,特别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马车是没有,板栗鸡也没有,不准扛,那就拖吧!
宁缺的手下走了很远找来了一块木板,用原本捆绑叶朝歌的绳子一端系在木板上,一端拿在手上。
至于叶朝歌,则在木板上,由着他们几个人轮班拖着她。
叶朝歌看了看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坐骑’,吧嗒吧嗒嘴,行吧,她就委屈凑合一下吧。
宁缺将她的自言自语听在耳朵里,气得差点吐血。
怒道:“卫韫那厮是不是眼瞎,竟然娶了你这么个事精!”
叶朝歌也不生气,只是凉凉的睨了他一眼,“事精?真是辛苦您给我起外号了,我觉得着两个字还不够形象,我可以再帮你一把,让自己更加贴切一些。”
宁缺顿时老实了,闷着头走路。
要说宁缺没办法收拾叶朝歌,倒也不尽然。
一个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且身手不错,再加上身边有数位心腹跟着,而叶朝歌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家,真正论起来,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以说,宁缺要想收拾她,实在是太轻而易举。
只是,他不能。
早在一开始,叶朝歌便放下了狠话,如果他但凡有一点不让她如意,她也不会让他如意,比如说,她有的是法子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这是唯一的一根稻草,纵然心里对叶朝歌的威胁很是不屑,但万一呢!
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他不敢赌!
……
第1197章 拨浪鼓
与此同时,漠土外的小镇上。
一行数人,人手一张画像,逮着人就问:“请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画像上之人?”
问了一路,所得到的尽数是些摇头或是不耐烦的嫌弃。
即便如此,以卫韫为首的几人,依旧在锲而不舍,周而复始的拿着画像询问着。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自那日在山上,红尘中了毒雾,而寻人蛊也不能避免。
红尘的身体对毒早已有了免疫性,尽管那毒雾霸道,让对毒有免疫的红尘也倒下了,但终归是影响不大,待能动弹之后,一颗解毒丸下去,倒也活蹦乱跳的了。
只是寻人蛊就不同了。
当日是寻人蛊带着红尘找叶朝歌,才触发了毒雾,护一他们至今还未起来,更何况是一只蛊虫,即便有红尘在,寻人蛊也在坚持了两日后,没了气息。
他们能一路追来,皆是因寻人蛊带路,毕竟天地之大,大路司马八达,谁知宁缺会带着叶朝歌走哪一条路。
可在他们依赖的寻人蛊死了之后,便彻底的失去了方向。
纵然是身为宁缺妹妹的娇容,也毫无头绪。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无意中发现了叶朝歌留下来的记号。
天下之大,民众又岂是万千所能概括的,谁又能保证那记号就是叶朝歌留下来的呢。
如果只有娇容他们,自然是不能保证,可有卫韫在,那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他与叶朝歌夫妻多年,两人的默契可以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就这样,他们跟着拨浪鼓的记号,一路追来了这里。
可到了这个镇子上,记号便断了,前方便是漠土,风沙不断,记号根本就无法留存,或许前一刻留下了记号,下一刻风沙吹来,留下的只是沙土。
前路有三,皆是漠土,每条路通往不同的地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们暂时在这个小镇上住了下来。
可这样也不是办法,几人商量了一下,最终便商讨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便是凭着找人。
卫韫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画出了数张叶朝歌的画像,画的惟妙惟肖,与本人至少有着九成像。
就这般,在第二天,人手一张画像,在小镇上打听。
可这都两天了,没有任何的线索。
有的人甚至在被拉住时,很无奈的说:“这位公子,你昨天问过我了,我真的没有见过画上的女子。”
小镇就这么大点,人口不多,两天的功夫,几乎都问了个遍。
又是没有收获的一天。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下榻的客栈,叫了饭菜,围坐在一起,面对着一桌的饭菜,却没有胃口。
桌上气氛诡异非常,亦是压抑不已。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娇容先开了口,“都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找人。”
其他人这才纷纷动筷子。
“你怎么不吃?”
娇容看向对面的卫韫。
不过几日的光景,卫韫便像是变了个人,此时的他颓废落拓,完全没有了一国储君的风姿和尊贵。
他的下颌布满了胡茬,往昔白皙的面庞经过几日的风吹,干巴巴的。
整个人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你们吃,我出去看看。”说着,卫韫起身要出去。
娇容截住他,“别去了,现在老百姓都回家吃饭了,你就算出去了,街上也没几个人。”
卫韫也不和她废话,只是厉声道:“让开!”
娇容坚持,“我知道你担心朝歌,我也担心,但是你想过没有,你都几日不曾休息了?我也不想管你,可是,万一朝歌还没找到,你先倒下了怎么办?”
“你放心让我们自行找吗?”
最后一句话,触动到了卫韫。
是啊,他不放心!
“听我的,你坐下来吃饭,等吃完饭咱们大家伙去这里的夜市上看看。”
说着,娇容给南风使了个眼色。
后者连忙将卫韫强扶到座位上去。
红尘将干净的碗筷放到他面前,“殿下,吃吧,您想想小姐,小姐还等着您呢。”
卫韫闭了闭眼睛,僵硬的拿起筷子,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一口一口的吃。
娇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其实我觉得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你们想过没有,朝歌既然能留下记号,这说明她现在很安全,不但安全,且还算是自由的。”
“你凭什么肯定?”红尘没好气的瞪她。
因着宁缺掳走叶朝歌的缘故,红尘现在对于娇容可谓是厌恶至极,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纯粹是在迁怒,可宁缺是她的哥哥。
父债子偿,同样的,兄债妹偿!
“这就要问你们的殿下了。”
对于红尘的敌意,娇容不是不知道。
不只是红尘,其他人都是如此。
在这些人中,只有她是个外人,且还是罪魁祸首的至亲。
尽管他们明着没有说什么,但恐怕心里将她和宁缺列为一伙。
当初在山上之时,卫成离开回京前提议要她跟着他回京等消息,她也知道他是好意,但她最终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跟着卫韫一路找人。
早在一开始,她便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种种,也做好了准备。
所以,这一路上,不管旁人如何的排挤冷嘲热讽,她都不计较。
并非她脾气好,只是到底心里有亏的。
听到叫他,卫韫淡淡抬头,以眼神询问为何要问他。
娇容幽幽一叹,“你不是肯定那个拨浪鼓的记号就是朝歌留下的吗,既然肯定记号是她留的,那么,她肯定是安全的。”
“是她留的!”
卫韫无比肯定道。
那个拨浪鼓的记号,和小铃铛的拨浪鼓一模一样。
而且以前,她最喜欢拿着拨浪鼓逗弄女儿。
“所以,她很安全的!”
娇容又道:“我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皇……宁缺他带着人从帝都来到这漠土,如果要的是朝歌的性命,何必大费周章,直接在一开始动手不就好了。”
“可是并没有,反而一路来了这里,我在想,或许……”
……
第1198章 争执
“或许,他的目的并不只是报仇!”
卫韫接过娇容的话。
神色更为冷凝。
后者硬着头皮点点头。
她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南风疑惑道。
假如说,宁缺的目的已然不止局限于报仇,那么,依着他现今的处境,所图的并不难猜。
他掳走的是太子妃,天下人皆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如同***一般,宁缺想要的,必然是利用太子妃威胁太子助他夺回北燕登基称帝。
可他又为什么来到漠土?
只要太子妃在手,太子殿下便会有所顾忌,根本无需跑到这偏远之地不是吗?
娇容蹙眉,“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不只是她想不通,且说不通。
要说宁缺目的在夺回北燕,那么大可不必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可要说只为报仇,叶朝歌也不可能有机会给他们留下记号。
除非记号不是叶朝歌留的,是宁缺所留,目的是为了将他们引来这里!
可是,这个猜测并不能成立,卫韫十分肯定记号就是叶朝歌所留,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那般肯定。
而且,叶朝歌还在宁缺的手上,卫韫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但若……
不论怎么想,绕来绕去,最终还是绕回到了原点。
说白了就是一句,宁缺到底为何来到这漠土!
“你在宁缺的身边不是留了探子吗,怎么,你的探子没联系你吗?”红尘语气不善道:“还是说,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你们兄妹俩串通好的?”
此话一出,落在娇容身上的敌意更盛。
纵然是这几日已然习惯,但仍是深觉不自在,他们的眼神,让她难以招架,就好像恨不得要将她扒皮抽筋似的。
凶狠得紧。
娇容不自在的挪了挪脚,忍不住苦笑道:“你们怎么不想想,如果我和他是一伙的,跟着你们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你们这么多人,而我只有一个。”
“哼,谁知道你们兄妹在打什么主意,说不准在耍什么苦肉计呢。”红尘横眉冷对,对娇容的敌意丝毫不曾加以掩饰。
“我……”
“好了!”卫韫沉着脸打断,看向红尘:“她人都在你手上,若有异动,取她性命轻而易举。”
“不必再在这些微末小事上争执。”
红尘还想说什么,南风先一步将她拉到了一旁,“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我知道你担心太子妃,你对娇容有敌意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莫要混淆先后循序,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太子妃。”
红尘泄气了,“我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惯她,要不是她的哥哥……”
“你明知她和宁缺之间是怎么回事,何必呢,而且,你觉得殿下是个糊涂人吗?既然殿下默许了娇容留下,至少是信任她的,你也不必这么大的敌意,毕竟这件事追根究底和她真没多大的关系。”
其实有句话南风没说的是,人家能留下来帮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这份是不用质疑的。
虽然她是宁缺的妹妹,可宁缺的妹妹海了去了,又不只是娇容一个,她一没有掺和进来,二没有帮宁缺,三没有煽风点火,说白了,她也是个无辜的。
将一切矛头都指向她的话,对娇容实在有些不公平。
南风微风细雨的一番话,渐渐顺了红尘炸起来的毛,再回到饭桌上时,已经平静了许多,面对娇容虽然还是横眉冷对,但至少没有之前的针尖对麦芒了。
其他人早在卫韫开口说话时便收敛了,只有红尘,谁都知道她是叶朝歌的人。
现在连红尘也消停了,气氛自然没有之前的紧绷了。
“我的确安插了人在宁缺身边。”一片沉默中,娇容主动挑起了这个话头。
“只是我的人被计志远发现了,之后那段时间我被关着,与他断了联系,而且,我猜测,新皇和计志远应该已经接手了我的暗线,就算我现在联系上他,也不能用。”
在宁缺身边的暗线,不是她不用,而是不能用,也不敢用。
万一对方已经成为了新皇的人,到末了,恐怕只会害了他们。
当然,她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只是,她被关着的那段时间和暗线失去了联系是事实,计志远发现其身份也是事实。
况且,依着计志远的为人,纵然是她也无法保证对方还能为她所用。
娇容长出了口气,“我有暗线埋伏在宁缺身边,是不能用,不是不愿意。”
红尘撇撇嘴,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压抑无味。
卫韫第一个撂下筷子,“我去夜市。”
然后拿着画像便走了。
南风见状,匆匆对红尘说:“你留在客栈。”然后便追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去了,不一会,饭桌上便只剩下娇容和红尘两个人。
两人的饭桌上气氛更紧绷了,就连路过的店小二也有些瑟瑟发抖,就怕这俩女中豪杰打起来。
为什么说俩人是女中豪杰呢,因为这俩人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平常女子。
一个手上握着剑,且剑不离身,而另一个,一身短打,虽然没有佩剑,可那气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店小二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不过,他不了解娇容和红尘。
打起来是不可能的,最多就是互不理睬,将对方当做是透明人。
娇容匆匆将最后一点饭吃完,然后拿起自己的剑和画像要出门。
这把剑是后来卫成给她的,当时逃跑时,她多年的佩剑并没有带出来。
“喂!”
娇容刚走到门口,身边便响起红尘的声音。
她挑挑眉,转过头去,用眼神询问她叫住她什么事。
红尘好似有些别扭,先是咬了咬唇,好像纠结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你是真的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吗?”
娇容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漫不经心道:“你说的,宁缺是我哥哥,我和他是兄妹。”
有不站兄长,站外人的吗?
红尘脸色一变,猛地拍桌而起,“你!”
她就知道这人不怀好意!
……
第1199章 我见过她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忘恩负义!当年要不是我家小姐心善,你早就被你那好哥哥给利用彻底,哪里还会有今日?”
红尘两手掐腰,如茶壶状,气势汹汹的,“如今我家小姐出了事,你不知道感恩就罢了,还忘恩负义!我真不明白,殿下怎么会让你留下来!”
面对红尘的控诉,娇容不怒反笑,两条胳膊盘在前面,下颌微扬,不疾不徐道:“这么说,你连你们殿下都不信喽?”
“我……”
娇容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太子殿下多精明的一个人,你也不想想他怎会犯糊涂?再说了,你怎么不想想,宁缺是我哥哥不假,可京都我还有个妹妹华容。”
红尘一哽。
对啊,她怎么把平王妃给忘了呢。
真正论起来,不管是宁缺还是华容,与娇容都是至亲,但皆是异母,要说娇容向着宁缺而不顾华容倒也不尽然,要知道这些年,娇容时常派人不远千里的给华容送东西。
要说近,那也是娇容和华容近。
哪里有帮宁缺也不顾华容的道理。
见她懂了,娇容捏了捏她的肩膀,缓下声音说道:“放心吧,华容如今在大越扎根,素日里你家主子也帮衬不少,我宁娇容可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
再说了,华容还在呢。
尽管她想保宁缺一条命,全了这份兄妹情分,可也不得不顾及华容的身份。
虽然太子妃被掳的消息在大越尚未传开,可皇室这些人岂是不知?
她今天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想提醒他们,有华容在,不必担心她搞什么小动作。
虽然她不在乎红尘他们对她的排挤和敌意,可到底还要在一个屋檐下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她也烦,今日既然话都挑明了,那她也不妨将自己的软肋点明。
“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何要跟着来,为何当日不曾同康王殿下回京?难道说,你还想保……”
“今日换做你是我,你会如何?”
“我……”
红尘回答不上来,过了半响,又道:“不可能的,殿下是不可能……”
“我知道。”
她何尝不知。
如果一开始她来的再及时一些,在宁缺动手之前,那么一切还有可能,如今,纵然……也万万不可能了。
明知结果不会变,可她还是想试一试,至少,她全了这份兄妹情不是吗?
至少,她尽力了。
红尘站在原地,望着娇容离开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暗自嘀咕道:“传说北燕护国公主虽是一介女子,但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曾想……”想到什么,红尘苦笑一声,摇摇头,“也是,传闻怎能信,当初外面的人都还说小姐心狠手辣呢……”
小镇上的夜市很是冷清,只有三三俩俩的人裹着棉袄闲逛,路边上稀稀拉拉的小贩恹恹的叫卖,完全没有上京夜市的繁华。
即便如此,卫韫也不曾放弃,拿着画像挨个问,哪怕不曾得到好脸子,向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在乎。
转眼夜深了,小贩们开始收拾东西收摊回家,夜市上的人更少了。
众人聚集到一起,无需言语,看彼此的表情也知,今晚,又是一个没有收获的夜晚。
娇容跺了跺有些麻木的脚,“要不咱们先回去吧。”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卫韫抿着唇不说话。
娇容看向南风,让他劝两句。
“殿下……”
南风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边上两个乞丐蹭了过来。
南风条件反射的用身上的佩剑挡住,“你们干什么?”
其他人也是一副戒备的模样。
乞丐最是能看人脸色,他们的感知也较之普通人要敏感一些,尤其两个乞丐中打头的那位还是个上个岁数的老头儿。
要了这么多年的饭,老头儿的眼力见自是有的。
尽管这些人衣着普通,且有些邋遢,但周身的气度,完全不像是这个小镇上的人。
而且,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敌意再明显不过。
老乞丐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拉着身旁的小乞丐退后了一些,低三下气道:“各位大爷行行好,我们爷俩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可怜可怜咱们吧。”
一边卖惨,老乞丐一边将手上端着的破碗举在前儿。
南风并没有立马动,而是先将面前的两个乞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们气息浑浊,脚下虚浮,并非是练家子,警惕便稍稍松懈了几分。
示意下属给点银子打发人走。
侍卫从腰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到老乞丐的破碗里,“行了,给你了,赶紧走吧。”
老乞丐眼睛一亮,五个铜板啊,这对他来说可是大手笔,有了这五个铜板,他们两个人能买肉包子吃了,当即点头哈腰的道谢,随之识趣的拉着同伴就走。
谁知,拉了两下没拉动,回过头一看,在看到自己的同伴正盯着最中间那个看起来是这些人头头的俊朗男子看,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看什么看赶紧走!”这些人一个个手上拿着武器,一看就不是好惹,这傻货平日里虽然傻了些,但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儿的。
没成想,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
想想老乞丐就吐血,早知道这样,就让他在窝里等着,他自己过来了。
老乞丐心里有多么后悔,南风他们不知,只是看着同行的那乞丐却不走,而是盯着殿下看,刚刚放下去的戒备,再度提了起来,握上剑,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老乞丐都快要晕过去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晕倒的时候,连忙抬手:“各位爷莫怪莫怪,这是个傻子,我这就带他……”
就在老乞丐准备将人强拽走的时候,便听那傻乎乎的乞丐开口了,“我见过她……”
脏兮兮的手指指向卫韫手上展开的画像。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
卫韫迅速的出了南风他们的保护圈,来到那乞丐面前,语气又急又快,“你见过她,你真的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儿,她怎么样,好不好,有没有受伤?”
……
第1200章 线索
卫韫一边急切询问,一边用力的抓上那乞丐的肩膀。
因满心满眼里都是叶朝歌的消息,故而手下没个轻重,将傻乎乎的乞丐抓的喊疼,脏兮兮的脸纠结在一起,一副很是痛苦的模样。
“回答我,她在哪儿!”
卫韫更用力。
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叶朝歌,只听得进去与叶朝歌有关的话。
傻乎乎的乞丐不是假傻,而是真的傻,喊疼后见人没有放开他,且将他抓得跟用力了,哇一声,张口便哭了起来。
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那种。
老乞丐满脸尴尬,“这位爷,他就是个傻子,傻子的话当不得真,您别和傻子一般见识……”
“我不傻!傻蛋不是傻子!”正哭着的傻子乞丐听到有人说他傻,也不忘反驳。
老乞丐一哽,恨铁不成钢的拧了他一把,这傻货,糙话赖话听不出来啊,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说他傻还不是为了拽着他赶紧走吗。
这边因着傻蛋哭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周边尚在收摊的小贩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镇子就这么大点,老乞丐和傻蛋在镇子上也是个脸熟,众人见傻蛋哭的这么可怜,且还被人给抓着,便议论开了。
“这傻蛋哭的这么惨,是不是被欺负了啊?”
“好像是,这几个人是外来人,在镇子上闲逛了好几天了,一看就不是善茬,咱们要不要去报官啊。”
南风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尽管议论声小,可瞒不过他们的耳朵,顿时尴尬了。
“主子……”
“回答我,她在哪儿?”南风的劝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卫韫急声打断,他用力的摇晃着哭的凄惨的傻蛋,力图得到想要的讯息。
周围骚动了。
见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娇容得了南风的恳求,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咱们先离开再说。”
顿了顿,发现卫韫没有动作,娇容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朝歌,可也要顾忌一二,你也不想闹到官府……朝歌被掳的消息透漏出去吧?”
这话,卫韫听进去了,脸色微微一变,虽然变化不大,好歹也冷静了不少。
慢慢放下了紧抓着傻蛋的手,对南方等人吩咐道:“带二人回客栈!”
说罢,自己先行一步。
南风见状,去与老乞丐交涉。
也不知他是怎么说的,只见没过一会儿,老乞丐点头应了下来,将傻蛋哄好,一起去了客栈。
客栈。
老乞丐带着傻蛋,踯躅的站在那,浑身上下透着不自在。
“老人家,您别紧张,我们请你二人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能如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当然,也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
在场中,唯二的女子娇容,语气尽可能轻柔的宽慰老乞丐。
后者诺诺应是,“几位贵人尽管问,但凡是我二人知道的,必然如实回答。”
娇容点头,看向卫韫,压低声音:“不介意可否让我来问?”
先前在夜市上,卫韫的反应有目共睹,为防止之前的事再次发生,娇容主动给自己揽活。
卫韫尽管不情愿,倒也颔首默许。
“你是叫傻蛋对吗?”
女子在人眼中,天生处于柔势,再加上娇容吸取了先前的教训,问的很是善意。
傻蛋害怕的看眼卫韫,触及其目光,缩了缩脖子,低下头,闷闷的恩了一声。
“你方才说你见过这女子,可是真的?”娇容展开画像,为让傻蛋看的更清楚一些,特地拿着画走过去。
在见到傻蛋点头后,娇容眼睛一亮,“什么时候见到的你还记得吗?”
傻蛋歪着头想了一会,道:“反正我见过她,她对我笑,我记得。”
娇容耐心询问:“那你还记得她是在哪天对你笑的吗?”
这个问题,傻蛋回答不上来。
在他的认知里,对时间并没有感觉。
见在傻蛋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娇容不禁有些着急,想到与之寸步不离的老乞丐,便转向对方,“老人家,您可有印象?”
“这……”
“您好好想想,这对我们很重要。”
老乞丐有些为难,他是真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画中姑娘。
虽然只是一张画,但是画中女子长得很美,不是这镇子上女子所能有的美,如果他见过,不可能会忘记。
所以,他是真没有什么印象。
娇容有些失望,正在她准备继续想法子从傻蛋那套话时,傻蛋却先一步开口了:“河边,喝水。”
傻蛋的话不是对娇容说的,而是对老乞丐说的。
老乞丐先是迷茫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叫了一声,“啊,我想起来了,河边,对,是从河边上,我们镇子外面的河边上,喝水的时候好像见过。”
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消息,其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尤其是卫韫,第一反应便是冲过来,好在娇容早有准备,及时将他拦住,“别急,既然有线索了,那就慢慢来。”
四目相对,互不相让。
最终,还是卫韫退后了一步,回去坐下。
娇容轻轻的出了口气,继续问老乞丐,“老人家,您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还有,你确定见到的女子就是画中女子吗?”
“嗨,确定,这女子貌美,我老汉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还没见过这么貌美的姑娘,就这长相,见了之后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说我能认错吗?”
老乞丐挤眉弄眼的夸张道。
娇容沉默,既如此,那你刚才怎么没记得,还是傻蛋提醒了之后才想起来?
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当然,娇容也不可能这么说。
“行,既然你确定,你跟我说说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以及当时的具体情形。”
老乞丐年纪大了,记忆力比不上年轻人。
傻蛋虽然傻,说话前后颠倒,但到底比老乞丐年轻,记性什么的更是胜过一筹。
故而,一通说下来,老乞丐说,傻蛋时不时的在旁添补,倒也从这前后颠倒的话中,倒也拼凑出了当时的种种。
在数日前,镇子外面的河边上。
……
第1201章 傻蛋
镇子很少,说不好听点巴掌大小儿的地方。
人口也少。
但因着位置偏僻,再加上这里风沙大,庄稼难活,日子过得较为艰难。
那些上了年纪,老来无所依的老人,没有办法,便靠乞讨度日。
所以,镇子上出来了不少的乞丐。
但僧多粥少,那些有能力的,便走出了镇子,没能力的,则留了下来。
老乞丐便是那没能力的。
至于傻蛋,说实话,他与傻蛋无亲无故,只不过从前是邻居,他看着傻蛋长大。
傻蛋生下来就是个傻的,没得治。
他亲娘在的时候,日子虽然紧巴巴的倒也过得下去,将傻蛋养的白白胖胖的,更是时不时的贴补照应邻居一生孤寡无子无女的老乞丐。
当然,那时候他还能赚钱小前,还不是乞丐。
后来,傻蛋的娘去了,他爹再娶。
都说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新妇过门第二年,便生下了一个儿子,最关键是这儿子不傻。
有了正常的儿子继承香火,这傻儿子便成了那多余的。
再之后,傻蛋的爹当货郎赚了些钱,带着婆娘幺子搬离了镇子,走的时候,将傻蛋留下了,说白了,就是不要这个儿子了。
老乞丐记着傻蛋他娘的好,便将傻蛋接了过来养着,本来日子就过的紧巴巴的,又添了一张嘴,日子过得可想而知。
随着老乞丐年纪越来越大,已经干不动了,再也养不活他和傻蛋,便带着傻蛋乞讨。
这老乞丐也是个心善的,日子再难,也没想把傻蛋丢了让他自生自灭,而是一老一少的相依为命,这一过,就是很多年。
镇子上像老乞丐这样的比比皆是,城外的破庙里,还有河边,便是乞丐们常去的地方,破庙虽然破,但可以遮风挡雨,河边则有水,要不着饭的时候,就靠河水填饱肚子。
如今到了冬季,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
连着两天,老乞丐都没要到吃的,一老一少的肚子饿的像是打鼓,没办法,就去河边喝水充饥。
也就是在那时,他们见到了一行外来人。
前面便说了,镇子小,人口少,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眼熟,所以,这是不是外来人,一打眼便能分辨出来。
那行人挺奇怪的,约莫五六个男的,身边带着个女的。
老乞丐原本想上去讨饭,可看着几人不太好惹,便作罢了,甚至带着傻蛋躲得远远的,都不敢看一眼。
可傻蛋不一样,他智力不足,没老乞丐想的那么复杂,当时看了那行人好几眼。
叶朝歌当时脸上有些脏,待用河水洗净后,自然露出了本来面貌,傻蛋虽然痴傻,但是分得清美丑,女子太漂亮,他看得入了迷。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直白,叶朝歌顺着看过来,对他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傻蛋便记住了。
……
老乞丐人上了岁数,话就唠叨,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勉强听,倒也能听出些有用的线索来。
总结下来便是,他们的确看到过一行外来人,五六个男人,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画像中的叶朝歌。
“数日前是几日前?”卫韫心急如焚,但也知道,提供线索的是一个年岁大了脑子有些糊涂的老乞丐,一个是天生痴傻的傻子。
他的急切,对他们而言,只会让他们恐惧害怕。
所以,他强忍着。
可即便如此,老乞丐还是浑身抖抖索索的,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老人家,你还记得是哪天遇到的他们吗?”
相较于卫韫,娇容的开口,则让老乞丐没有那么害怕了,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才道:“好像是五六日前吧。”
好像,五六日前……
娇容笑笑,“那您可还记得,他们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吗?”
“这……”老乞丐摇摇头,“我没注意。”
当时他怕的不行,人都没注意看,怎么会去注意对方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呢。
“我知道!”认出叶朝歌,并将其记在心里的傻蛋大声说。
娇容眼睛一亮,“那你告诉我,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傻蛋举起自己的右手,“是这只手的方向!”
众人:“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啊?”
傻蛋眨眨眼,一脸的懵懂呆滞。
见他如此,众人不住的叹气。
本来以为找到了线索,可现在看来,这个线索根本就没用。
右手的方向实在太过于笼统,而且,如果人是面朝东边站着,那右手的方向便是在北边,可若是面朝西边站着,这右手的方向便是在南边。
面朝南北亦是如此。
所以,傻蛋说的右手的方向,根本就没法概括。
毕竟,东西南北,都有可能是右手方向。
众人不禁有些气馁。
红尘气的红了眼睛,“这可怎么办,说了等于没说啊。”
想朝傻蛋发火,可是对上那双迷茫的眼睛,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且他有什么错呢,难道天生痴傻便是他的错?
“不,谁说说了等于没说!”卫韫沉声道。
娇容等人看过去。
卫韫看着傻蛋,薄唇微启:“既然说不清楚,那就让他指给我们看!”
“对啊,他不会说,总会指吧。”南风一脸惊喜,还是殿下反应快。
说到便要立马行动。
“现在天太晚了,外面漆黑,就算我们带着去了河边,乌漆嘛黑的,怕是也弄不清楚,不如等天亮了再去,正好咱们也准备一下,待确定了方向,咱们就不回来了,直接去追。”
娇容是所有人中比较理智的一个。
来了这里数日,周边什么情况大概也了解过了,四面都是沙土,据说进去了之后没个个把月是很难出来,里面没有人烟。
不论傻蛋最终会指向哪个方向,必然要进入沙土,他们势必要准备充足干粮,否则,叶朝歌没找到,都有可能他们会搭在里面。
娇容的话,这次无人反驳,因为现实的确就是这样。
“我这就去找店小二给咱们准备水和干粮。”红尘主动请缨,南风殷勤的要帮忙。
至于老乞丐和傻蛋,则让其他人带着他们下去找个房间休息。
只待天亮去河边。
……
第1202章 她是无坚不摧的
第二天天不亮,卫韫便再也睡不着。
自叶朝歌失踪以来,他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睡不着,吃不下,坐不住。
每天感觉浑浑噩噩的。
“殿下?”
在外守夜的南风听到屋内的动静,并不是很意外殿下这么早醒来。
“恩。”卫韫沙哑的嗓子对外应了声。
不一会儿,房门打开,卫韫从里面走出来,“食物准备好了吗?”
“回殿下,已经吩咐店家筹措了,因量大,要到天亮才能筹措齐全。”
卫韫恩了声,看看外面的天色,淡淡道:“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你且回去睡吧。”
南风并未推辞,他也的确需要睡一会儿。
这段时间神经紧绷,压力大,纵然他这个习武之人,也有些吃不消,况且,天亮后他们便出发,只要在河边确定了太子妃离开的方向,他们便会即可动身。
这方圆都是漠土,车马不能行,全靠两条腿,需要充足的体力。
趁还有时间,养精蓄锐才是正经。
在临睡前,南风喊了个侍卫起来,由他接替自己待命伺候。
天尚且黑沉,客栈里十分的安静,显得有些空荡。
卫韫走在小院中,任由彻骨寒风吹拂,身上的单衣很快就被冷透了,他也不在意。
直到,肩上被披上厚实的大氅,才使得他稍稍回神。
偏头看去,只见娇容站在侧后方。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卫韫随口询问。
娇容歪了歪头,“你还不是一样。”
“在担心朝歌?”
卫韫没有说话,四下寻了个地方坐下,“你呢,在担心什么?”
娇容在他不远处坐下,不远不近,距离拉得刚刚好,她说:“我现在还能担心什么,说句不好听的,有那时间担心别人,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说罢,看向卫韫,“能和我聊聊吗?”
“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你不说,听我说也行。”
娇容并非想要和卫韫聊聊,她不过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个人不管是谁,只要听她说就可以。
她压抑的太久了,准确的说,她太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我今年二十有二了,在你们大越,二十二的姑娘就被称为老姑娘了吧。”
“是不小了。”
娇容:“……”
娇容深吸口气,淡淡道:“其实你可以听我说,不必搭话。”
卫韫唇角微翘,倒也没有再搭话。
人其实就是很复杂的存在,尤其是女人,不让卫韫搭话的是她,可真不搭话了,又觉得没意思的很,感觉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
霎时间,娇容没了聊下去的兴致。
正在这时,一声充满怒气的呵斥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娇容漫不经心的看过去,呦呵,又来一个。
红尘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怒目瞪着娇容,“你在干什么!”
娇容很茫然,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支小辣椒,“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红尘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家殿下是我家小姐的夫君,你应该懂得避嫌!”
娇容这下明白了,这是误会了啊。
她默默的看了眼和卫韫的距离,好笑道:“我当然知道避嫌,若是不知道的话,我此时就坐在你家殿下旁边了。”
“你!”
红尘恼羞成怒。
“行了,瞧你那紧张的样子,你家殿下看不上我。”当然,她也看不上他。
“哼,你知道就好。”算她还有些自知之明。
红尘一屁股坐在中间,看向娇容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好似在说,有我在,休想靠近殿下。
娇容被她看的头皮发麻,自贬道:“你是不相信你家殿下,还是觉得我很有魅力?”
说到此,娇容想到什么,苦笑一声:“我若有那魅力,也不至于如今二十有二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红尘眸子微动,想到娇容的经历,不禁生出了些同情,“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了,其实你挺好的,只是有些人眼瞎。”
娇容顿住,半响后,近乎于呢喃道:“是啊,有些人眼瞎。”
默了默,掠过红尘问卫韫:“太子殿下,你是男子,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恩。”
“女人与权势之间,你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你这问题有点笼统,天下女人千千万,没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如果单轮女人,那答案显而易见,可若是加上心爱女人,这个问题才会成立。”
不待卫韫说话,红尘便先一步说道。
“你说得对,只是,我不是他心爱的女人。”
随着娇容的这句话落下,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
红尘叹了口气。
娇容的心情,其实她多少可以理解,想当初在嫁给南风之前,她也曾求而不得过,那种恨不能掏心掏肺只换对方一个眼神的感觉,她经历过。
所以,她能体谅。
张张嘴,刚要说什么,便听卫韫说道:“心爱女人。”
卫韫的回答,不论是红尘还是娇容,都不是很意外。
后者勉强而笑,“瞧我,问的都是些什么蠢问题,让你选,你肯定会选朝歌。”
说完,她起身,“你们继续,我回去再歇一会。”
娇容走了,她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的寂寥。
红尘感叹道:“其实她这人也还不错,至少不是没得救……”
只是,运道委实不太好。
先是爱上了大少爷,迷失了自我,做下了很多的蠢事,一朝醒悟,也算是悬崖勒马。
之后又日久生情身边的军师,本以为遇到了这一生的良人,却惨遭背叛,伤的遍体鳞伤,不只是心上,身上,便是多年来的努力,也毁于一旦。
现在,有家不能回。
怎是一个凄惨所能形容的。
“殿下,她能撑下去吗?”红尘想也没想到的脱口问道。
话出口她便后悔了,在小姐身边随意久了,险些忘了身份。
谁知,卫韫并不在意,“娇容是北燕的护国将军。”
“啊?”
“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红尘恍然,是啊,娇容可是曾经在北燕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是唯一的女将军,她是无坚不摧的,哪里会那么轻易倒下!
……
第1203章 确定方向
天亮的很快。
红尘让客栈掌柜的给他们早早的准备了早膳。
在用膳期间,他们要的干粮和水也都准备好了。
红尘去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后方才将东西收起来。
干粮和水到位,众人匆匆吃完了早饭,当即便出发,带着老乞丐和傻蛋去河边。
也不知是早早醒了的缘故,娇容今天的脸色很不好看。
红尘故意落后一步,走在她身边,“气血凝滞,忧虑沉重。”
“什么?”
娇容茫然。
“你的脉象。”
娇容:“……”
“你没**脉,怎么知道的?”
红尘嗤笑,“你这脸上都写着呢,再说了,我红尘小医仙可不是浪得虚名。”
红尘的医术,在上京已然是人尽皆知。
众人皆知,太子妃身边有个丫鬟,医术高明,比宫里的太医还要胜上一筹,故而人送小医仙之名。
“你的脸色太难看了。”
红尘做出总结。
娇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哦了声,“应当是没睡好,不妨事。”
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红尘一哽,没好气道:“女人的身子至关重要,马虎不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关系着一辈子。”
娇容失笑,“那又如何?”
“你也别不当回事,没人疼,要自己疼自己,没人在乎,更要自己在乎自己。”
娇容一怔,垂下眼睑久久没有说话。
在红尘以为她不会说话之际,娇容突然道:“这话是谁说的?”
“我家小姐呗。”
红尘想到什么,低下头,“当初乐瑶郡主去世后,我家小姐就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时不时的跟我们说,人活着不为任何人,人死了亏的是自己,影响不到他人,且行且珍惜。”
“人活着不为任何人,人死了亏得是自己……且行且珍惜……”娇容眉眼微挑,精神恢复了些,唇角翘起,因为她的笑,使得脸色没有刚才那般的难看了,“她说的,人活一世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红尘点点头,“所以你也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人不可能一辈子处于低谷,总要大起大落的时候,要往前看。”
“是啊,不往前看还能怎样,难道不活了,死了亏的是自己,可亏不到任何人。”
娇容看向红尘,“小丫头,谢谢你啊。”
红尘黑了脸,“你叫谁小丫头呢!”
“自然是你,你比我小一岁,不叫你小丫头叫什么?”
红尘觉得,自己跑过来安慰她就是傻子。
当下撇下人快走两步。
娇容在原地,看着红尘气呼呼的背影,忍俊不禁,过了一会儿,抬脚追上去,“小丫头,等等姐姐我啊……”
红尘:“……”
在这一小插曲后,一行人到了镇子外面的河边。
让老乞丐带着他们去他和傻蛋经常去喝水的地方。
“我和傻蛋一直在这个位置喝水,那天也是在这里,唔,我记得,当时那些人就站在那个位置上。”
卫韫给南风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几个人去了老乞丐指得位置。
“是这里吗?”
“再往左边一点,对对,就是那里。”
在南风他们站好,卫韫问傻蛋,“他们是往哪个右手走的?”
傻蛋伸出自己的双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又跑去南风他们那边,比划来比划去,在众人万分期待下,傻蛋终于有了结论。
“那里!”
傻蛋指着东边方向。
“你确定?”南风怀疑道。
傻蛋不高兴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傻,当然确定。”
南风:“……”
“走,往东走!”卫韫一锤定音。
对此决定,无人反对,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有方向比盲目寻找强,不管这个方向对不对,至少他们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一路发现的拨浪鼓记号,的确就是叶朝歌所留。
至于往东找……
总是要试一试。
“老人家,这些银子你拿着,带着傻蛋不要再乞讨,买个房子好生过日子,这些银子足够你们爷俩度过一生。”南风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给老乞丐。
“这……”老乞丐瞪大眼,“公子,这,这也太多了,我们,我和傻蛋怎能要?”
“无妨,收下吧,如果傻蛋给出的方向是对的,你们可就帮了我们大忙了……”
“可如果是错的呢?傻蛋这里有问题啊。”老乞丐迫不及待的打断,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南风笑笑,“错了也没事,不怪你们,不过,还请你们帮我们一个忙,若之后你们再遇到画像中的女子,帮我们留意她的去向还有时间,这些就当是报酬吧。”
经过一宿的相处,南风看得出,老乞丐虽然穷,但还是很有骨气的,人也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可这还是太多了……”
南风见殿下他们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知道不能再耽搁了,直接将钱袋塞到了老乞丐的怀里,“人心叵测,怀璧其罪,老人家要多留个心眼,刚才的托付,就拜托了。”
说罢,便匆匆离去。
老乞丐抱着钱袋,默默的揉了揉眼睛。
乞讨多年,他带着傻蛋受尽了白眼,也见识了人心的阴暗,本以为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只是可怜了傻蛋,若他死了,他一个傻子可该怎么活。
可现在,老天开眼,让他们遇到了好人。
这笔银子足够他们爷俩度过这一生,也足够他找到值得托付的人不至于在他死后,让傻蛋沦落凄苦。
老乞丐带着傻蛋,对着卫韫他们离开的方向,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头,“公子放心,我老头子定不负所托!”
“走傻蛋,咱们回镇子上,明天继续乞讨!”
这次,他们乞丐不为银子,不为田填饱肚子,只为完成公子的托付。
因为乞丐会满镇子的到处走。
“你给老人家那么多的银子,万一被人盯上害了他们爷俩怎么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些银子,足够让人眼红。
南风道:“老人家活到这么大的岁数,岂会不明白,放心吧,他既然能带着傻蛋生存下来,那么定然有自己生存的办法,你可不要小瞧了他。”
……
第1204章 一处被世间不知的宫殿
在荒无人烟,寸草不生的漠土深处,有一座几乎被淹没的宫殿。
说是宫殿,其实在叶朝歌看来,是个土旮旯,勉强能遮风挡雨躲风沙。
“喂,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据她所知,这里还在大越境内,连她这个喜欢看游记的大越人,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而宁缺这个北燕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开始她只当是宁缺带着她胡乱跑,哪里偏僻往哪里跑。
可渐渐的,她发现不对了,这一路行来,都是宁缺在前带路,最初她便纳闷过,直到看到几乎湮没在风沙里的半边宫殿,她隐约觉得,宁缺根本就不是胡乱跑,而是,他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这里!
再说这个只剩下半边的宫殿,看痕迹年代久远,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晒,老化的严重,几乎看不到本来的面貌。
只是隐约能感觉到,这里曾经应该是一座很辉煌的地方,不敢说一定会是宫殿,但至少绝对是殿。
宁缺的神色有些奇怪,坐在那发呆,对于叶朝歌的询问充耳不闻。
“你怎么了,问你话呢?”叶朝歌抓了把沙土丢过去。
宁缺被扬了个正常,脸色黑沉黑沉的。
也不知是被叶朝歌扬了把沙子的缘故,还是被她打断思绪的缘故。
总之,宁缺的脸色极度难看。
叶朝歌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试探道:“你怎么了,自从来了这里,你好生奇怪,这个地方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宁缺理也不理,头也不回的起身走了,很快消失在残垣断壁后。
叶朝歌眨眨眼,看向那几个宁缺的喽啰,“喂,你们主子怎么了?”
几个喽啰对视一眼,默契的起身去了周围。
这些时日的教训历历在目,叶朝歌的折腾人他们算是领教了,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他们,千万别和她搭话,否则,她会像那吸血蛭一般,把你的‘血’都吸干。
叶朝歌:“……”
没人搭理她,叶朝歌仿若已经习以为常,她深知自己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已经成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要知道,她这一路没少折腾他们。
不过,也因此判断出了,宁缺想利用她所图不小,不然不会对她如此包容。
周围很安静,一眼望去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沙土。
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知道应该是漠土的最深处。
在这个地方,很难分得清东西南北,风沙太大,即便是留下记号,也会很快被掩盖,也不知卫韫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
想到此,叶朝歌叹了口气。
自察觉宁缺改变了主意,并未再用绳索捆绑她之后,她便沿路偷偷的留下记号。
其实当初,为留什么样的记号她还好一阵的纠结,这种事他们以前也不曾说好过。
可就在那个时候,小铃铛的拨浪鼓映入脑海中。
就这样,她就选择了小铃铛拨浪鼓的模样。
她不敢肯定卫韫能不能认得出,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会发现记号……
当然,她最害怕的是,卫韫并没有追过来。
越想,越有些绝望。
虽然短时间内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不代表她愿意做一个阶下囚,更何况,之前宁缺喂给她的那颗让她腹绞痛的药到底是什么?
自那日宁缺在马车上给她喂下一颗药丸后,那种恨不得自我结果的腹绞痛便再未出现过,但不代表她因此以为,那是颗解毒药丸。
叶朝歌闭了闭眼睛,唇角露出些许的苦笑。
看来,这应当才是她的命中死劫。
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活着等到卫韫找过来,或者说,能不能活着回京,她的儿女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外祖,母亲,兄长……
恐怕他们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掳走,他们肯定很担心,还有自己,堂堂太子妃被掳走,下落不明……
叶朝歌在这一刻,突然有些绝望。
未给她绝望太久,天气忽然大变,狂风乱窜,风沙迷人眼,几乎看不清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
那几个喽啰此时也回到了叶朝歌的身边,面对着这突变的天气有些无措。
这时,消失许久的宁缺跑了回来,大喊道:“都跟我走,快,飓风来了,这里很危险,拿上东西跟我走!”
一边大喊,一边先拽上叶朝歌。
宁缺拽着叶朝歌在前,喽啰跟在后面,在残垣断壁中七拐八拐,直到来到最深处,这里相较于外围宽敞许多,相对也保存的完整一下。
看周围的环境,不难看出这里的主人并非是无名之辈。
咣当一声巨响。
叶朝歌收起打量看过去,只见宁缺拉开了一处石板,一个能容纳两个人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都进去,快进去!”
宁缺催促着,见无人动,怒道:“不想死的就进去!”
那几个喽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出来一个打头。
宁缺将叶朝歌推进去,待所有人都进去了之后,自己殿后。
咚!
石板落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下一刻,墙上的一盏灯被点亮。
有了光,周围的环境也清晰可见。
只见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甬道,前面有个拐角。
“都跟我走。”
宁缺手上拿着灯在前带路。
跟着他,穿过甬道,走过拐角,又走了一会,眼前越来越宽阔,是一处大殿。
宁缺去将所有的灯都点亮,大殿的面貌映入眼前。
或许是不见日光的缘故,相较于上面,这里倒是保存的很完整,虽然布满了灰尘,但还是能看得出,这里曾经住过人。
一切的摆设很齐全。
叶朝歌狐疑的看向宁缺,“你对这里这么熟悉,到底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
宁缺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梳妆台前,轻轻的抚上去,眼神中透着思念以及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就在叶朝歌以为他不会回答之时,宁缺开口了:“这里是我母妃出生的地方。”
宁缺的母妃?
那不就是北燕先皇的妃嫔?
北燕的妃子是大越人?
怎么会,这么大的消息,没听说过啊。
叶朝歌满心疑惑,可又看宁缺不像是在撒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1205章 孤男寡女
宁缺的母妃,的确是大越人,且还出身不俗,乃世家出身,只是她的家族落寞了,以至于举家迁徙来到了这漠土深处定居。
说起来,也是个令人唏嘘的家族。
不知道是第几代了,只知道在当年,其家族一代清流,对皇室忠贞不二,可惜,出了一代昏君,当时的家主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在苦劝昏君无果,且被昏君摘了官帽后,便心灰意冷,带着家族远离了是是非非,来到这漠土。
几代传承下来,倒也顺顺利利,虽然与世隔绝,日子不比以前,但也自在。
可惜,漠土之中天气变幻莫测,在宁缺母妃年幼之时,前所未有的飓风将她的家族一夜覆盖,一些族人多亏了这处地宫方才活命。
没有了遮风挡雨之地,众人离开了这里,在过了几年风雨飘摇的日子,无意中去了北燕,之后,便定居北燕。
北燕先皇是个出了名的浪子,他在位时的后宫,也可谓是真正的后宫佳丽三千,北燕各色美人都尽数在后宫之中。
但再多情好色的浪子,也有过真心相待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便是宁缺的母妃。
只可惜,红颜薄命,在宁缺十岁的时候便去了。
北燕的先皇当初之所以册立宁缺为太子,第一是因为宁缺自己争的,第二,也是因为先皇偏心,第三,宁缺也是他曾爱过女人之子。
这也是最后,纵然先皇厌弃了宁缺,也不曾将他废黜的原因。
说起来,宁缺的母妃也是个妙人,在北燕的后宫,不曾争过宠,对于先皇,秉持着,你来我欢迎,你不来我不找这样的心理。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也是个有本事的。
能让先皇允许她每隔来年来故土,不是个有本事的是什么?
……
叶朝歌阖上手札,长长的舒了口气。
关于宁缺母妃的记载,以及这个家族的历史,皆是她从这本手札中看到的,自下来这里后,宁缺便沉默的坐在那,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叶朝歌的好奇心本没有那么大,他不说自不会去问,只是无意间发现了这本手札,便了解了这些几乎被沙土掩盖的历史痕迹。
这个家族姓莫,距离现在的大越已经历经了至少四代,差不多两百多年,过往的纠葛和纷争,早已随着先人的离去而化为尘土。
看完这些,只剩下感慨和唏嘘。
此时的宁缺,表面看似沉默,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沉浸在莫大的悲伤之中。
他这个人,一生当中很少有在乎的,他出身于北燕皇室,骨子里继承了皇室的野心和勇猛,但是,只要是人,都有柔软的一面。
他也不例外。
他的柔软便是他的母妃,也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在乎的人。
在他的记忆中,母妃每隔两年都会离开一段时间,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很伤心难过,有一年,母妃再次离开,在那期间,他差点命丧在后宫的手段当中。
自那以后,每次母妃再离开,便会带着他。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外祖家的渊源。
这里虽然是大越境内,但却不是他第一次来,一开始是母妃带他来,来了之后就在这地宫住几日,后来,母妃去世了,他便自己来,就在隔两年的同一个时间段。
也不知为什么,当初他突然想冒出了一个念头,来到这里,好像这次来会是他最后一次来一般,那种感觉他也说不上来。
最终,他尊重自己的本心,带着叶朝歌以及几个下属来了这里。
这个地方在别人的眼中虽然很残破,但却是他人生当中最美好记忆的地方。
他在这里度过了了最美好的时光。
只是如今再度踏足,却只感觉到无力和感伤。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他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的母妃,那个美丽而聪慧的女人,已经化为了白灰。
“你们走吧。”
不知坐了多久,宁缺终于动了,且开了口,但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看向几个属下,“待飓风过去,你们便离开这里,来的路应该已经记住了,按着那条路走,就能回到之前的镇子上,出去后隐姓埋名,去过你们自己的生活吧。”
“主子!”
宁缺摆摆手,“前路未卜,你们不必再跟着我去赌那缥缈的未来。”
“主子,难道您就这么放弃了?”
宁缺冷笑,“谁说我放弃了,那把龙椅即便最后不是我的,我也不会让他坐着!”
“那您这是……”
“若我成功了,你们便回到北燕找我,若是不能,那就不要再出现了。”
“主子……”
“不必再说,我心意已决。”
宁缺挥手转过身去,不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叶朝歌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怀疑,宁缺的脑子不会被磕了吧?
想着便说了出来,“你这是将死之人,其行也善?”
“放肆!”
宁缺还没怎么样,他的小喽啰便先不干了。
直接将刀架到了叶朝歌的脖子上。
“不必理会她。”宁缺淡淡开口。
没人理她,叶朝歌也无所谓,接着道:“你是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被磕了,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
回应她的是宁缺的沉默。
叶朝歌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背影。
他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的将死之人,其行也善?
还是说,他已经认输了?
……
不知道在地宫里待了多久,只知道,在宁缺不知第几次去出口看的时候,外面的飓风停了下来。
他之前的话并非是玩笑,而是认真的,让人带着足够的干粮和水离开这里。
“去吧。”
宁缺摆摆手,不愿再看他们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心软,也是最后一次,就当是,完成母妃的一次心愿吧。
生而为人,与人为善。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叶朝歌凉凉开口。
宁缺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说让你走,或许只是说说而已。”
叶朝歌嗤笑,“即便你说,我也不见得就会信。”
“是吗,不过我很好奇,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一男一女,孤男寡女……”
……
第1206章 性别男,喜好……
“呃?”
叶朝歌茫然的眨眨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缺看着她呆傻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走过去,一步步的靠近叶朝歌,一边说:“我说,咱们现在孤男寡女,就这么大点的地方……”
叶朝歌极快的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坐在那一动不动,并不曾因为宁缺的靠近而有所退后或是挪动,稳如泰山的模样,就好像宁缺做什么做什么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那又如何?”
叶朝歌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宁缺顿了顿,狐疑的看着她。
“孤男寡女,又能如何?”
叶朝歌手拄上下颌,纤细的手指随意的敲击,淡淡道:“你可知,我这一路,最不担心的便是你。”
“呃?”
突然被信任,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宁缺很懵。
“为什么不担心我?”心里想着,便问了出来,神情有些呆,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她不担心,难道在她眼里,他宁缺不是男人?
想到这,宁缺莫名感到恶寒。
他的男人特征不够明显吗?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叶朝歌徐徐道:“不用怀疑,你是男人。”
“那你……”
“你忽略了一个关键,我是大越的太子妃!”
宁缺一脸无语,他当然知道她是大越的太子妃,不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
叶朝歌瞥了他一眼,大发慈悲道:“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包括你太子府有小倌。”
宁缺浑身一僵。
说起来也是让人意外,作为北燕太子,至今太子府没有女主人,更没有侧妃侍妾,有的只有男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叶朝歌却是清楚,宁缺好男风。
这件事还是以前卫韫同她说的。
不然,她又怎会如此安然的折腾宁缺,而无所畏惧。
正是因为清楚宁缺性别男,喜好男。
女人对他来说,恐怕和那架子上摆放的花瓶无甚区别。
宁缺目光复杂的望着叶朝歌,“我不知你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不过,你这消息倒是有误了,你别忘了,当年在大越,我可是曾意图迎娶你。”
“不错,你的确是意图迎娶我,可就算不是我,只要是外祖的孙女,谁都可以,你所谓的求娶我,不过是因为我是祁继仁的外孙女!”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长得还算有点姿色,但也绝对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更何况,作为北燕的太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会看得上她?
不过是因为外祖的缘故。
外祖是大越的战神,迎娶了敌国战神的外孙女,所得到的,远远比付出的要多得多。
宁缺本就对大越心怀不轨,若他成功娶到了她,便会是外祖的外孙女婿,外祖和大越的关系必然会变得十分微妙,宁缺想要趁虚而入,实在简单得多。
只是,她先一步和卫韫两厢情悦,有卫韫护着,再加上提早有所堤防,当年宁缺方才计划落空。
“你如今对卫韫有所求,我作为他在意的人,你只会顺着,更何况,你本身对我便无意,准确的说,你对这天下女子都无意。”叶朝歌默默的为自己挽尊。
自己的心思以及那点见不得光的喜好,被如此直白的拿出来说,宁缺纵然是不觉得自己好男风有什么,也不禁有些恼怒。
“你倒是有自信,只是,这凡事都没有绝对。”
“比起凡事没有绝对,我更好奇的是,你到底为何会好男风,是女人不好,还是被女人伤害过?”叶朝歌眼睛很亮的看着宁缺,对此十分的好奇。
早在以前便曾听说过,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有的人性别男,喜好女,而有的人,则与之相反。
当然,并不是排斥或者是厌恶什么,在她看来,这只是个人的喜欢不同,选择的不同罢了。
就像有的人,看一眼就欢喜,而有的人,第一眼就厌恶,是差不多的道理。
但她还是很好奇。
要知道宁缺可是北燕的太子,从他之前的种种表现,不难看得出,他对他的生母感情很深,可他却好男风。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宁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望着一脸好奇,目光却十分澄澈的叶朝歌。
两人僵持了许久。
“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很令人……”
“厌恶?那倒没有。”叶朝歌表现的很坦然,她指向不远处的一本老旧破碎的书简,道:“这本书,你自来了之后,便翻了不下数次,可见你很喜欢,但我却不喜,同样的道理,很明显不是吗?”
宁缺眸子微暗,“你倒是与众不同,难怪……”
难怪大越的太子会娶她,难怪这么多年来只守着她一个。
是个有趣。
若不是他……或许,说不准还真会对如此与众不同的女人动心。
只是可惜,正如她所说,他好男风!
其实宁缺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喜好男人。
那是在他即将加冠之前,父皇一直年纪着母妃的临终托付,不会干涉他的妻子人选,便在私下里将他叫到跟前儿,同他说了选妃一事。
并表示不论是谁,他都不会干涉。
那时他还未曾被立为太子,但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他选妃的消息一经放出去,北燕上下世家继续铆足了劲儿的将待字闺中的女儿捧到他面前供他选择。
那时候,真真是看花了眼,看那些女子感觉都长得一个样儿,只不过区别在于高矮胖瘦。
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宁缺便从中挑选了能为他助力大臣的女儿,准备迎娶其过门。
孰不想,大臣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当宝贝疙瘩一样疼爱着,女儿大了,只想给她找一门如意郎君,不论是否富贵,只要女儿自己看得上,纵然是那乞丐也可。
随即,大臣便提出宁缺要想娶他女儿,首先要让他女儿点头,只要他女儿点头了,他便以他马首是真,绝无二心的辅佐他。
宁缺便在私下里与该女见面,然后便发现,他对她实在没有兴趣,甚至觉得,和她在一起,还不如让他和那些文绉绉的古书在一起。
……
第1207章 宁缺和堇色(1)
宁缺是个十足的野心家。
他的梦想是统一天下。
而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这个梦想无异于痴人说梦。
即便是痴人说梦,他也要试一试。
当时他给自己设置的第一个目标,那便是当上太子,父皇百年之后荣登大宝,带领北燕成为这天下最强,有了强大的后盾,统一天下便不再只是梦。
所以,他要当北燕的太子。
而强大的支持,便是必不可少的。
联姻乃是最捷径的一条路。
只是,与该女子相处下来,他实在没有办法,即便是道理他都懂,可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关,总感觉缺了点什么,那种莫名的异常,就好像委屈,不甘心。
倒也不是说人家女子不好,且恰恰相反,那姑娘虽是家中独女,是大臣的掌上明珠,自小被娇养长大,但出奇的性子极好。
和她相处很舒服,她博通古今,文采斐然,所知学识并不是绣花枕头,而是真才实学,和她说话,并不需要想太多,很轻松,就好像……
就好像当年和母妃在一起时一样。
渐渐的,他没有一开始那么排斥她了,反而喜欢与她待在一起,经过相处,他们之间很亲近,也很友好。
只是,却没有男女之情。
用她的话说,他将她当做了母妃的替身,而她自小想要一个兄长,便将他看作了自己的兄长。
那大臣最终还是支持了他,只因为他尊重他的女儿,而他和她也成为了微妙的关系。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像是一家人。
之后,他也相继接触过其他女子,但都没有再出现过类似的亲近感,同时,最初的那些排斥,也随着接触的女子多了,被无限的放大化。
到了最后,让他开始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是,他也很迷茫,想找人理清楚这些复杂情感,却又不知找谁。
他虽为皇子,父皇宠爱的儿子,但却没有一个知心朋友,在他的身边,要么是敌人,要么是属下。
后来,还是那个给他像母妃感觉的女子帮他解决了这个疑惑。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她带着他去过很多地方,出入烟花之地,也出入那些小倌小坊。
半年左右吧,北燕国都内流言蜚语满天飞,皆在传,他们好事将近,但真实如何,他们两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最终,他弄明白了,他对女子排斥,并非是针对个人,而是所有女子。
花了很长时间,他慢慢接受了自己不喜女子,喜男子的喜好。
只是,他很清楚,自己也并非真的喜欢男子,他终归是正常男人,只要一想到男人和男人之间,他自己便会忍不住的恶寒。
但他喜欢和男子相处是铁一般的事实。
即便从未发生过超出正常相处的行为。
宁缺不喜欢女子,喜欢男子,但是,仍觉得古怪。
可以说,他就像是行走在这两者之间的独孤旅人,在这个岔路口,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只能没有时间尽头的在岔路口徘徊。
而这一徘徊,便是很多年。
叶朝歌听完这些,轻轻一笑,得出一个结论,“你命中注定孤家寡人。”
宁缺:“……”
沉默半响,他哂笑一声,“你或许说的对。”
叶朝歌看着他落寞的模样,叹了口气,“那姑娘怎么样了?”
“你说堇色?”
“她叫堇色?”
“恩,堇色是左相的女儿,自小是千娇百宠,但人却一点也不娇纵……”说起堇色,宁缺神色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如今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恩?”
“左相曾挑明了支持我,你觉得现在的新皇会容得下他吗?”宁缺嗤笑一声,“好在提早有所准备,左相早早的带着堇色离开了,现在也不知在何方。”
但他知道,她还活着便好。
那个在母妃死后,唯一给过他温暖的女子。
叶朝歌看着他,不禁有些走神。
最开始,宁缺给她的印象,是个有着狼子野心,不择手段的男人,他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任何人,视人命如草芥。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突然发现,再冷血无情的人,好像都有柔软的一面。
尤其是来了这里,宁缺整个人身上的刺就好像在一瞬间被柔软给抚平了一般,他露出了他的疲惫和沧桑,以及脆弱。
看着他弯下来的脊背,叶朝歌有些苦涩。
“她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若是没了富贵,可怎么办啊。”
正在叶朝歌沉默间,突然听到宁缺呢喃道。
她微微一顿,望着陷入自己世界里的宁缺,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你回北燕争夺皇位,是为了……堇色?”
宁缺瞬间眯起眼睛,“你在胡说什么!”
“你是为了她吧?你觉得自己连累了她,让她远离故土,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对吗?”
宁缺背过身去,“你想多了。”
不只是连累她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有……
堇色今年快二十四了,至今还未曾成亲。
只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堇色是他的女人,无人敢上门提亲。
纵然他解释数次,却依旧没有用,反而只会将她陷入剜心一般的流言蜚语中。
他的解释,在旁人看来,是他玩腻了堇色,不要她了。
被太子玩腻的女人,不要了的女人,又有几个男子会要?
当然,也并非真一个人也没有,但上门提亲的,要么就是家境不好,奔着左相去,想博一个前途,要么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二流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配得上堇色。
对于此,纵然是作为太子,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逼着旁人去娶,即便是娶了,又怎会真心待她。
后来,堇色决定不嫁了。
左相也说会养她一辈子。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愧疚,愧疚左相,愧疚堇色。
他承诺过,只要他活着一天,便会保护堇色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当年的承诺,至今尚历历在目,只是,他一个也没有实现,反倒给他们父女带来了灭顶之灾,导致他们远离故土,过上颠沛流离逃亡的生活。
……
第1208章 宁缺和堇色(2)
他欠了她。
是他欠了她。
宁缺背对着叶朝歌,捂上自己的脸,将所有的情绪遮挡住,哪怕时至今日沦落到今日的局面,他依旧是宁缺。
高贵自傲的北燕太子!
即便是软肋,只有自己知道就好。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要的很简单。”没来由的,叶朝歌忽然如是说道。
宁缺充耳不闻。
“她想要的,或许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
叶朝歌又道。
宁缺本就心情沉重,叶朝歌又接二连三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怎还忍得住,蹭地一下站起来,通红的眼睛嗜血般瞪着叶朝歌,“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叶朝歌,我虽需要你,但是不代表我对会一直容忍下去!”一字一句地,宁缺放出狠话:“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叶朝歌不为所动,不疾不徐的对上他的眼睛,“是我在胡说八道,还是你在假装听不懂!”
“堇色对你的感情,并非像你对她那般的纯粹,不,不应该用纯粹两个字,而是简单。”叶朝歌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及时纠正。
用纯粹两个字,会侮辱堇色对宁缺的情感。
尽管她没见过该女,也未曾接触,但她从宁缺的只言片语中,能感受得到,堇色对待宁缺,并非什么兄妹之情。
她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
一个女人,能为了一个男人,带着他奔波半年,只为了让他认清楚自己,她觉得,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这个女人深爱这个男人。
爱到不掺杂任何的占有,只有单纯的想要他好。
而且,这个女人为了这个男人,至今未曾出嫁,且因此坏了名声,如今更是受到牵连……
她不知道堇色现今是否恨宁缺,但她觉得,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么,堇色应当是不恨的,因为她爱他都来不及,怎会恨。
“宁缺,堇色是欢喜你的。”最终,叶朝歌还是道出了这句话。
宁缺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
通红的眼睛瞬间睁大。
里面透着不可置信,以及用言语说不清的复杂。
可很快,这一切的复杂又归于平静。
宁缺站在那沉默着。
叶朝歌一直在观察他的情绪变化,她突然觉得,或许宁缺并非半点不察,只不过是装作不知,自欺欺人罢了。
果不其然。
“我不值得。”
宁缺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轻声说道。
叶朝歌看着他,“你果然是知道的。”
宁缺苦笑。
怎会不知。
他是人,不是傻瓜,从小生活在天下最复杂混乱的皇宫里,察言观色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纵然堇色表现的一直很好,隐瞒的也很好,但是,他们毕竟曾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堇色被保护的很好,不谙世事,没有那些大家族的复杂,她的眼神,以及所作所为,对于宁缺,又看怎么可能瞒得过。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在装糊涂,装傻充愣罢了。
堇色很好,好到让他不忍心伤害,但是,他更不想辜负她,也过不了自己这关,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当做什么也不知。
本来以为,这将会是他一个人永远的秘密,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被叶朝歌点破。
他感到难堪,可又觉得释然,甚至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是又如何?我不能娶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我能怎么办?”
最后五个字,宁缺发自肺腑的喊出来。
他不想伤害堇色,但又怕伤害到他。
叶朝歌目露复杂,叹了口气,“是啊,能怎么办?你能为了她改变自己的喜好?可你的喜好并非是后来形成,如何去改变?”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除了装傻充愣,也别无选择。
宁缺听到这话,就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希冀的望着叶朝歌,“这么说,你是赞同我的?”
叶朝歌摇摇头。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
“我虽然这么说,但不代表着赞同你,你这么做或许不失为一个办法,可你有想过没有,堇色是怎么想的?她能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什么也不求,甚至不曾表达自己的心意,我觉得,或许,她想要的很简单,只是简单的想要在你身边,其他的都无所谓。”
其实她没有说的是,左相对他的支持,也有可能是堇色促成的。
能做到左相这个地位,他必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纵然再疼爱女儿,也不会因为宁缺对堇色好,而搭上自己的全部去支持他。
估计是堇色从中翰旋吧。
不过看宁缺的反应,或许他一直都清楚。
“你是说……”
宁缺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一声巨响传来。
叶朝歌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宁缺便先一步闪身至她的身后,手指曲起呈鹰爪状,直逼叶朝歌的咽喉。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被宁缺捏在了手心里。
“比我预期中来的要快啊。”宁缺冷笑。
叶朝歌一懵,难道说……
紧张的看向拐角。
“这么说来,你是故意放了他们走?”
人未至声先到。
下一刻,四五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先从拐角处被推了出来。
叶朝歌没有心思去看这个,此时她整个人尚在无边的惊喜中。
是卫韫。
是卫韫的声音。
宁缺粗鲁的扯了把身子前倾的叶朝歌,冷笑着回道:“也并非是故意,我只不过是腻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想让这一切早点结束罢了。”
他到底不傻,怎么会想不到卫韫追在后面?又怎会想不到,让几个随从离开,极大的可能会撞上卫韫?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正如他所言,这件事拖得太久了,他不想再折腾下去。
“算你有自知之明!”
随着这句话落下,卫韫自拐角处出来。
刹那间,四目相对。
叶朝歌忍不住落下泪来。
卫韫也没好到哪里去,且不说他整个人有多么的狼狈,就说见到一直以来牵肠挂肚,担忧的人,尤其在看到她被人扣着脖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体内的狂暴。
“你既然引我过来,必是有所求,说说你的条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