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8章 娴儿,你长大了……
“既然你都说他不敢了,那你为何不回去?”
叶朝歌托着腮,似笑非笑的斜睨嘴硬的田娴儿。
“我刚回来你便让我回去,总得让我歇口气吧,还有,你还是朋友吗?咱们分开半年多了,你就不想我?”
越说,田娴儿越是理直气壮,说到后面,已然不见刚才的气虚,掐着小腰,噘着嘴,一副气势哄哄的模样。
看向叶朝歌的眼神充满了控诉。
“正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让你早早回去,况且,你回去和我想你并没有什么冲突,再说,比起我想你,我更盼着你好。”
叶朝歌的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便将田娴儿说的哑口无言。
最后索性一屁股坐在那,双手抱前,耍赖道:“反正我暂时不会回去!”
至于什么时候回去……
田娴儿悄悄的咽了咽唾沫,至少过去这阵子的风头。
叶朝歌扯了扯唇角,凉凉看她:“腿长在你身上,你不想回去,我也不会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
叶朝歌的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你不是着急肚子吗,你们两口子分隔两地,你指着做梦怀上吗?”
田娴儿有些怔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神来。
过了一会儿,小脸霎时间变得精彩万分,鼓着腮瞪着叶朝歌:“朝歌,你变坏了!”
竟然打趣她!
且……
叶朝歌憋着笑,“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我说错了?”
“我……你……”田娴儿的脸色更精彩了,磕磕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逗你了。”叶朝歌觉得差不多了便见好就收,前一刻的戏谑微敛,眉目间染上些许的严肃:“说正经的,为何心急肚子?可是苏子慕同你说过什么?”
其实叶朝歌更想问的是:苏子慕可是抱怨过她?
田娴儿顿了顿,轻轻的摇摇头,“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且在知道我着急后反过头来劝我放宽心。”
闻言,叶朝歌心下微松。
苏子慕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那既然如此,你为何着急如斯?”虽然叶朝歌心中多少有些许的答案,但不听田娴儿亲口说,悬着的那颗心终归是很难放下来。
果不其然。
只听田娴儿叹了口气后说道:“他虽然不曾催过我,但是我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是苏家独子,公婆虽不曾催促过,可到底身负沿袭香火之重则,作为他的妻子,公婆的儿媳妇,我有义务和责任为苏家开枝散叶。”
听得好友这一席话,叶朝歌微微一叹,“还真如墨慈所说的那般。”
“恩?”
叶朝歌将墨慈的看法与她说了一遍。
田娴儿苦涩一笑,“正是这样啊。”
“原本我也不着急的,毕竟……时间短,可这眼瞅着来年四月便是一年了,我还如何能坐得住?且,我认识一夫人,比我大不了多少,成亲比我早,五六年了都不见消息,最后大夫证实,她天生寒体,子嗣艰难,如今府上庶子庶女相继出生……你说,我还能坐得住吗?”
田娴儿满脸苦楚,回京是下下策,若不是那边的大夫皆个个模棱两可,只让她养着,她也不会在不安之后,瞒着苏子慕独自跑回来找红尘。
只有红尘是让她放心的。
虽然顺利回京了,可这一路上她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她也害怕,也忐忑,也不安,再加上心中焦灼,对自己身体的不自信没底气,一路行来,可谓是煎熬至极。
那种煎熬,不曾身在其中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这一路上,她胡思乱想,想自己如果真的和那嫂子一样,身体出现问题,不能孕育子嗣,她该怎么办?
是不是要和那嫂子一样,为苏子慕纳妾?
让庶子庶女一辈子生活在眼皮子底下?
最终这个想法没有任何的结果,作为一个女人,她做不到那般的大度,更何况,她与苏子慕之间并非是没有感情的相敬如冰。
回想一路上的煎熬,田娴儿忍不住的落下了眼泪,声音哽咽,“朝歌,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自己真的……”
后面的话,被哭声所取代。
叶朝歌心下酸楚难受,倾身过去,将好友揽进怀里,“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现在身体好着呢,你害怕的事情不会发生……”
在叶朝歌的安抚下,田娴儿激动的情绪逐渐得以平复。
她抹去眼泪,因哭过嗓音略哑,“那日,红尘告诉我身体没问题时,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欢喜激动,就好像压在头顶上的乌云,一瞬间被驱散了一般,不怕你笑话,我甚至能感觉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不少。”
“那段时间,我真的特别害怕被嫌弃,怕看到苏子慕失望的眼睛,回来之前的那些时候,我都不敢与他对视……”
说着说着,眼泪再度涌落。
叶朝歌听着好友的哭泣和诉说,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不知道的时候,田娴儿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正如她所言,不曾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她的那种煎熬。
“娴儿,你长大了……”大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为会对方着想……
原本在她看来,好友偷跑回来此举实在是胆大妄为,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是她错了,只看到了她的大胆,却没有看不到在她大胆下隐藏着的苦楚和决绝。
田娴儿闭了闭眼睛,呢喃道:“是啊,我长大了……”
远离了父母,亲人,好友,才知,自己以前有多么的幸福和无忧无虑。
成亲之后才知,曾经的无忧,已然成为奢望。
并不是说,苏子慕待她不好,他待她极好,他们成亲至今半年多,他待她始终如一日,疼爱她,呵护她,照顾她,待她如珠如宝。
她亦是无数次的庆幸过,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他,嫁给了他。
只是,为人妇终归是未出阁不同,环境变了,身边的人便了,所经历以及面对的,都变了。
而她也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慢慢的习惯。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觉得曾经的日子,是那般的难能可贵。
……
第1179章 一物降一物啊
田娴儿的心情和煎熬,众人都颇为理解。
但是,理解归理解,她偷跑回来这一举动并不能因此而抹煞。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独自一人跑回来就是不对。
且不说这一路上的危险,就说苏子慕,作为夫婿,妻子不见了,其中的担忧牵挂可想而知。
也好在,田娴儿并非自私不讲理之人,如今红尘亲证她的身体没问题,一颗大石头落下来的同时,也开始自我检讨起来。
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过于莽撞了。
“然后呢,知道自己莽撞了然后呢,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墨慈好奇的问叶朝歌。
后者撇撇嘴,“知道错了,不代表着会去认错面对。”
上午送走了田娴儿,叶朝歌便来了叶府,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墨慈讲了一通,她的惊讶和惊怒可想而知,同所有人一样,亦指责她太冲动大胆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想回去?”
“不是不想,是不敢,暂时不敢,那妮子也是害怕心虚了。”叶朝歌失笑。
之前田娴儿虽然说的硬气,可彼此认识也非一日两日,她有几根花花肠子,叶朝歌岂会不知道。
墨慈闻言,无奈摇头,“她呀,还是这么冲动。”
叶朝歌倒是赞同,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虽然是冲动了些,但也是情有可原,而且,听她说了那一番话,看得出娴儿成长了不少。”
“是啊,若不是成长了,又何来这一出。”
墨慈亦是叹气。
她和田娴儿的情况差不多相似,所嫁的男人都是家中独子,独子身上肩负着延续香火之重责,若是以往的田娴儿,自不会有此压力。
虽然冲动,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确成长了不少。
“可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这么躲着也不是个法子,倒不如早早回去同苏子慕好生说一说,两个人努力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叶朝歌噗嗤笑出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着急要孩子,这般分隔两地如何怀,只是啊……”
只是在田娴儿的心里,比起怀孩子,显然她更害怕回去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
她现在啊,便属于躲一时是一时。
墨慈无奈的笑了笑,“是,这样能躲得了一时,可她也不想想,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再说了,她就不怕苏子慕回来抓人?”
“哦?”
墨慈意味深长道:“莫要忘了,年关将近啊。”
叶朝歌先是一愣,后而才反应过来,与墨慈交换了个眼神:“那岂不是正好,咱们有好戏看喽。”
……
这场好戏并没有等待太久。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各地州府纷纷来京汇总一年政绩,也不知苏子慕是使了什么法子,竟代替所在任上的州府前来上京。
这下子,田娴儿逃无可逃,被逮了个正着。
看着面前步步紧逼的丈夫,田娴儿哭的心都有了。
“子……夫、夫君……”
田娴儿不敢看苏子慕的眼睛,期期艾艾的出声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苏子慕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夫君啊?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呵呵,怎,怎么会呢……”田娴儿腆着笑脸讨好道:“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夫君你啊,你说是不是?”
“呵!”
苏子慕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我看不见得吧,估计娘子你,早已将我这个夫君忘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田娴儿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睛,用自己真诚的小眼神告诉苏子慕,自己真心的没有。
可惜,有了前车之鉴,苏子慕现在对她的信誉大打折扣。
先前在她偷跑回京的头一个晚上,她对他的话恩恩啊啊是是,保证顺其自然,那模样恨不得发誓,承诺自己不会再胡思乱想。
可结果呢?
在他第二天外出之时,包袱款款的偷偷跑了,甚至将她最宝贝的小喜都丢下了!
而他这个夫君……
呵呵!
就这般,试问他如何还敢信任她?!
苏子慕看着她不说话。
在他的目光下,田娴儿很快便撑不下去了,毕竟是心里发虚啊。
蔫蔫的耷拉下小脑袋,“好吧,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生气?我有何资格生气,被自己的娘子抛下的夫君,哪里有资格生气!”一番话,苏子慕说的是咬牙切齿。
田娴儿面上讪讪,“我不是抛下你,我,我只是……对,顶多就是不告而别。”
“恩?”
苏子慕一瞪,田娴儿又蔫了。
小手可怜巴巴的揪上他的袖袍,捏在手里搓啊搓,“子慕,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知道错了为何不回去?”
苏子慕在来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一定要硬起心肠硬起心肠,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和记性,可再多的心理建设,在看到她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时,便溃不成军。
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了软化的迹象。
两人乃夫妻,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彼此间早已再了解不过,苏子慕的软化,田娴儿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当即打蛇随棍上。
“我不是不想回去,我也想回去啊,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可是,可是人家怕你生气吗,人家想着等你消消气了再回去,没想到,你反倒先来了……”
“子慕子慕,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的……”
田娴儿从捏衣角该做抱上他的胳膊,整个人无缝隙的寸进,“对了子慕,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红尘给我把脉了,我身体没事,特别的棒……”
田娴儿抱着苏子慕的胳膊,叽叽喳喳的分享她的喜悦以及倾诉她的相思之苦,好听的话好似不要银子似的,一串接一串的。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性子,苏子慕恐怕早已被她的好听话给迷得七晕八素了。
“想我?但害怕我生气不敢回去?”
“恩恩。”
田娴儿讨好的眯起一双眼睛,“所以你原谅我好不好?”
满含期待的望着他,等待苏子慕的原谅。
……
第1180章 儿女亲家
“你怕我生气不敢回去,那信呢?明知我会生气,为何不给我写信让我放心?”
“还是说,你已经害怕到连给我写信都不敢了?”
“田娴儿,我是怎么你了,让你害怕成这样?是我待你不好?还是我凶过你,骂过打过你?!”
苏子慕每说一句便咬牙切齿一分,看着她的眼睛里漫上红血丝,不难看出他正在隐忍着怎样的怒火。
“我,我……”田娴儿急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没有,他待她很好,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无力反驳,没给他写信是铁一般的事实。
在事实面前,她如何反驳?
“算了,你只考虑你自己,从未为我考虑过。”
说罢,苏子慕甩给田娴儿的手,转身离去。
“子慕……”
田娴儿愣住了,许是没有想到苏子慕会如此。
等她反应过来时,第一时间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他的腰,“你别走,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你骂我,你打我都好,但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田娴儿的声音透着颤意,“子慕,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我害怕……”
苏子慕正在气头上,不想理会她,刚要拉她抱在腰上的手,便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湿意,顿时,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子慕……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传来,苏子慕闭上眼沉沉的叹了口气。
沉默稍许,终是继续了刚才的动作。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扔下这句话,苏子慕头也不会的转身离去。
怀里一空,田娴儿再也忍不住,捂脸嚎啕大哭。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苏子慕丢下她。
也是第一次,深切的感到恐慌。
想做什么,可又无措的不知道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被‘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这样的念头所包围。
她彻底的慌了神。
田娴儿蹲在那,哭得像孩子似的,眼泪从指缝中滴落,好不可怜。
去而复返的苏子慕站在门后看到这一幕,无奈叹息,双脚先一步做出了选择,走了过去,将人从地上拉起来,略显粗鲁的把她的手拉开,给她擦眼泪。
“别哭了!”
苏子慕嗓音微哑,“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反倒哭得好似我欺负了你似的,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该哭的人也是我……”
田娴儿一哽,眼泪流的更凶了。
苏子慕终是狠不下那个心,把人抱进怀里,下颌在她的发顶蹭了两下,幽幽叹息,“你啊,惯会仗着我不舍得……”
这话再度戳中田娴儿的泪点,双手抱上苏子慕的腰,在他胸前歇斯底里的大哭,一边哭一边抽噎道:“我错了,呜呜,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
“后来呢?”
叶朝歌好奇问田娴儿后续。
“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后来定然是和好如初了呗。”墨慈打趣道。
田娴儿羞涩的低下头,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叶朝歌和墨慈对视一眼,各自笑开。
“看来雨过天晴了,不过这出戏也没什么看头啊,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闹个一两日的,你们家苏子慕脾气还真好,竟然就这般轻易的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叶朝歌一脸的可惜。
从得知苏子慕回京,她便估摸着有好戏看了。
谁知,还未等她准备好瓜子零嘴看戏,便落幕了。
亏得她白白期待了一场,闹了半天,雷声大雨点小啊。
没意思。
“谁说不是呢,没好戏看喽。”墨慈接话,两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皆是可惜惋惜。
田娴儿倒也不傻,从两人的三言两语中听出点味道来了,当下便恼了,拍桌而起,“你们俩什么意思,看我们的好戏?”
“这不明摆着嘛。”叶朝歌丢给她一个自行领悟的眼神。
“你!”
田娴儿气得脸通红。
墨慈失笑,拉着她坐下,“你也别气,我们这也是日子太无聊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田娴儿立刻便炸了。
“日子太无聊就拿我当消遣是吧?你们还是我的朋友吗?有你们这样当朋友的吗?”
“当然是朋友啊,但是吧,送上门来的消遣,哪有不要的道理?”叶朝歌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凉凉说道。
田娴儿气炸了,听听,听听这话,气人不气人!
“好了别闹了。”墨慈笑说:“你若再闹下去,把娴儿闹急了怎么办?到时候她家苏子慕该不乐意了。”
叶朝歌一本正经的点头,“是这个理。”
田娴儿:“……”
绝交!!!
“说正经的,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说起归期,田娴儿也顾不得绝交不绝交了,低声道:“这几日便动身。”
叶朝歌皱眉,“这么急?”
“恩,回去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耽搁不得。”
墨慈叹道:“我还以为怎么着也要过了年呢。”
田娴儿吸了吸鼻子,摇摇头,“等不到过年了,而且,外放官员无诏令不得随意擅离职守。”若不是为了来找她,他也不会给自己揽活来京这一趟。
一改方才嬉闹,此时被即将面临的离别而取代。
三人沉默着,空气中流动着难言的感伤。
许是太过于压抑,田娴儿收起低落的情绪,笑着缓和气氛:“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又不是生离死别,放心吧,用不了几年咱们又会在一起了。”
“说的也是,到时候说不定你就会带着小娃娃回来。”
“不是说不定,是肯定!”田娴儿红着脸,“到时候咱们结儿女亲家啊。”
“这事我做主了。”墨慈又道:“你可要给我家重哥儿生个漂亮的小媳妇。”
“凭什么是重哥儿?莫忘了我家还有两个小子呢。”叶朝歌不服气墨慈独占。
不待墨慈说话,田娴儿先道:“我若真生了女儿,你家两位小皇孙我们可高攀不起,再说了,他们的婚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叶朝歌一哽。
行吧,话还是别说的太满了。
……
第1181章 一句无心之言
虽然早已做好了面临分别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眼相对。
城外。
叶朝歌和墨慈一左一右握着田娴儿的手,对她殷殷叮咛。
“莫要再任性了,凡事也不要只想着自己,多为人家苏子慕想想。”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所作所为切记要三思而后行。”
“和苏子慕好生相处,莫要欺负他,当然,他若欺负你,你便不要客气,出了事有朝歌给你兜着。”
“嘎?”叶朝歌眨眨眼,“为何是我?”
墨慈理直气壮道:“我们三就你身份最贵重最高,不是你是谁,怎么,你不乐意?”
叶朝歌:“……”
这是乐意和不乐意的问题吗?!
“当然,你要让朝歌给你兜着,前提是你有理的情况下。”墨慈把话补充完全。
叶朝歌:“……”
她竟无力反驳。
田娴儿看看苦口婆心的好友墨慈,又看看一脸无言的好友叶朝歌,噗嗤,破涕而笑,伸出胳膊,一左一右,将两人抱住。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很好的,倒是你们两个,保证身子,不管以后是和谁结儿女亲家,你们都要好好的给把未来的女婿养好。”
说到后面,田娴儿隐隐透着威胁。
“放心吧,等你带着我未来儿媳妇回来时,我定让你看到一个满意的女婿。”墨慈自动对号。
慢了一步为儿子定下媳妇的叶朝歌:“……”
深吸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且忍忍,可终究是没有忍住,好在也没彻底气得失去理智,只是淡淡道:“现在说谁是谁儿媳,女婿有点早,还是等你生下女儿再说吧。”
“再说了,咱们定下不管用,得关键孩子乐意……”
“得得,越说越远了。”田娴儿觉得照这么说下去就没头了,连忙打断,放开好友们,握住她们的手:“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们要保重,不用担心我,他待我极好。”
分离在即,纵然前一刻说说笑笑,这一刻也忍不住鼻酸。
“恩,你也要保重自己,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你们还年轻,莫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千万不舍仍是有尽时。
田娴儿在两位好友依依不舍中,回到了苏子慕的身边,夫妇俩齐齐作礼拜别。
“驾——”
马蹄腾飞,马车远去。
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叶朝歌和墨慈矗立在原地,望着不见尽头的官道,心中深觉空落落的。
“也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何时……”也不知……
墨慈并未听出叶朝歌的未尽之言,只道:“很快很快会再见的。”
“恩。”
回城后,两人便分开了。
叶朝歌回到东宫时,便有些无精打采的。
“小姐,可是在为和娴儿小姐分开难受?”刘嬷嬷将热茶奉上,轻声询问。
叶朝歌回神,接过她茶水,心不在焉的抿了口,含糊恩了声。
“小姐不必难受,这只是暂时的,待苏大人回京述职后,你们就又能在一起了。”刘嬷嬷见自家小姐始终抬不起劲头来,便如是安慰着。
叶朝歌长出了一口气,“您老说的是……”
“老奴去将小主子们抱过来给您解解闷吧。”
“不用了,我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叶朝歌拒绝了刘嬷嬷的提议,并让她们不必进来伺候,便回了内室。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无声的重重一叹。
也不知是与田娴儿的分别缘故,还是之前的那些猜测沉沉的压在她心口的缘故,叶朝歌整个人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呼吸困难。
拖着沉重的身子,去到床前,攥着床帏缓慢坐下,望着榻上的那一对交颈鸳鸯锦被,心神恍惚。
这几日,她一直在压抑着自己,面对卫韫时,装作无事人一般,也许是装的次数多了有了过往的经验,竟不曾让他察觉出来。
其实她该松一口气的,可不知为何,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倒越发的焦虑,就好像……
失望。
是,就是失望。
想到此,叶朝歌苦笑一声,暗道,自己还真是够矫情的,一边为了不让他看出端倪极尽伪装,一边在成功瞒过他之后又感到失望。
如此矛盾,不是矫情又是什么?
“歌儿呢?”
“殿下回来了,小姐在内室休息。”
正在叶朝歌胡思乱想自嘲之际,外面传来卫韫和刘嬷嬷的说话声,她惊了一下,连忙收起心头的万千思绪,踢掉绣鞋躺下,侧着身子,背靠门口。
将将做好这一切,内室的门便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不一会,独属于卫韫的气息便蔓延而至。
“睡了?”
卫韫温热的大手覆上叶朝歌的肩膀。
“没有,刚躺下,你回来了,今儿个不忙吗?”叶朝歌就着他的手翻了个身,面朝他。
卫韫摇摇头,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怎地瞧着不高兴,可是难受了?”
叶朝歌拉住他的手,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闷声闷气道:“是有些难受,之前没见着人还好些,现在她回来又离开,我这心怎么想都不得劲。”
“又不是生离死别,过段时间你们便会见面……”
“呸呸呸,说什么呢你,不吉利!”不待卫韫把话说完,叶朝歌便扔掉他的手蹭地坐起来怒瞪他。
卫韫讪讪,“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为夫给你赔不是。”
说着伸手过来拉她。
叶朝歌不想理会,侧身躲了过去,沉着小脸瞪他。
卫韫颇感无奈。
他刚才怎么就没过脑子说什么生离死别这种话,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了,估计要哄一会了。
不得不说,知妻莫若夫。
卫韫果然哄了好一会才将叶朝歌哄的搭理他。
“你也别怪我这么大的反应,他们那边刚走,咱们这边便说些不吉利的话,你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
卫韫嘴上说着不合适,实则心里却不以为然。
不就是一句话,能说明什么,难道还会因为他一句话,那边俩人在路上便会出事吗?
……
第1182章 途中遇险
在卫韫看来,苏子慕只是朝中无足轻重的普通外放官员,走正常的科举,又刚涉入朝局不足两年,没有结怨,亦没有恩怨利益纠葛。
至于田娴儿,更不必说,公爵府的千金,普通朝廷命官的夫人,没有诰命,没有结怨。
这样的夫妇俩,怎会出事。
卫韫觉得,是叶朝歌小题大做了。
当然,他还没傻到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相信,倘若自己真说了,呵呵,小祖宗必不会饶了他。
为了这点子口舌之争的小事,闹个夫妻不和谐,不值得,不值得。
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往往越是觉得不可能,不现实的事,往往越有可能发生!
正如他所分析的那般,不论是苏子慕还是田娴儿,皆不曾结怨,即便是结怨,也没有到达置于死地的地步,但他忽略了,田娴儿是叶朝歌唯二的好友之一!
官道上,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田娴儿通红的两个眼睛不讲理的埋怨丈夫,“都怪你,若不是你来京,我还会在上京多待些时候,现在好了,我和朝歌墨慈刚团聚不过几日,便又要分别,她们现在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苏子慕木着脸听着不做声。
说吧,怪吧,等发泄一会儿就好了。
反正这个时候是不能讲道理的,因为跟她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言!
所以,他觉得自己沉默比较好。
“我本来想在上京过年的,等过了年再回去,都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听到这话,苏子慕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不能再继续沉默了,沉声咬牙提醒:“娴儿,今年是咱们成亲以来的第一个年,你觉得咱们分开过年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几十年呢,少在一起过一个年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田娴儿理直气壮的反驳。
苏子慕:“……”
行吧,她要这么说,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
“我好舍不得我娘……”
“……”
“舍不得墨慈,舍不得朝歌……”
“……那你就舍得我?!”
田娴儿不理他,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似的继续抱怨:“都是你不好……”
苏子慕真真被气笑了,“是,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没有看好你,让你背着我偷跑出来!是我不好没有本事让你怀上孩子!是我不好,不该担心牵挂你,给自己找麻烦搁下一摊子的事跑来上京接你,你说得对,都是我不好!”
嗝!
田娴儿被噎着了。
这话她怎么听着……
这么不得劲儿呢?!
“你在讽刺我?!”
苏子慕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你说错了,我没有讽刺你,我只不过叙述事实而已!”
田娴儿:“……”
叙述事实?
分明就是讽刺!
田娴儿愤愤,刚要和他来个没完没了,突然,马车猛地停下,没有任何的征兆。
车里的俩人没有防备,因着惯性使然,齐齐往前扑去。
好在苏子慕反应迅速,及时扣住车板,稳住了身形,并将田娴儿拉住。
“没事吧?”
田娴儿心有余悸,“没,没事。”
苏子慕不放心,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其并未受伤方才松了口气,帮着她坐回去后,扬声呵斥车夫:“三子,怎么回事,你怎么赶车的?”
“大,大人……”
三子结结巴巴充满了恐惧的声音传进来。
苏子慕皱眉,“出什么事了?”
说着,撩开厚重的帷幔,车外的一幕霎时间让他顿住。
只见车外的官道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众多黑衣人,手中佩剑离了鞘,剑刃直指他们所在的马车。
粗粗数下来,竟有八九个之多。
且个个黑衣蒙面。
一看便可分辨得出,来人非普通的匪徒。
终归不是从前的文弱书生,在朝堂淬炼了两年,不说见惯了大风大浪,但至少不是遇事便慌的人。
苏子慕顷刻间稳住心神,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拦在下去路所为何意?”
苏子慕挡在身前,田娴儿并未看见车外情形,直到听他此话,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怕是出事了,第一反应便是上前。
仿若身后长了眼睛一般,苏子慕将她推回去,低声道:“坐着别动,我会处理!”
担心她不听,苏子慕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莫要给我添乱。”
田娴儿立马老实了,坐回了原地,两手在前,紧张忐忑着。
“诸位,在下只是普通的人家,出门在外身无多余长物,只有少许零碎银两,若是不嫌弃,还请拿去吃茶。”
此行轻车简行,除去苏子慕和田娴儿,便只剩下一个赶车的三子。
苏子慕深知,硬碰硬他们是绝对不是对手。
“车内可是田娴儿田小姐?”
对方对苏子慕的话充耳不闻,不客气的逼问道。
一听这话,苏子慕心下狠狠一个咯噔,手心瞬间沁出了汗珠,喉咙发紧:“什么田小姐,诸位找错人了吧,我们就是普通的人家。”
“哼,是不是找错人,让我们看看便清楚!”
黑衣人出手很快,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三子,和文官苏子慕,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便被挟制拿下。
田娴儿缩在角落里,眸中布满了慌乱,即便如此,还是强忍着害怕质问拿剑指着她的黑衣人,“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
“你是田娴儿?叶朝歌的朋友?”
田娴儿眼睛闪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时,旁边一黑衣人不知打哪儿掏出一卷画,对比了一下,道:“没错,她就是田娴儿。”
“你……”
田娴儿的话未说完,突然颈间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车外被摁在地上的苏子慕见状睚眦欲裂,愤怒低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与我夫妇过不去!”
不省人事的田娴儿被黑衣人从车上拖下来,掠过苏子慕,径自向外走。
“他们两个怎么处置?”
黑衣人头也不回道:“杀了!”
生死关头,小命被人捏在手上,苏子慕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
第1183章 被抓
“你们既然知道她是田娴儿,那理应知道,我乃她的夫婿。”
闻言,拖着田娴儿走的黑衣人脚下微顿。
苏子慕见状,眸光微闪,又道:“况且,我还是朝廷命官!”
黑衣人转身,犀利的目光落在苏子慕的身上,好似在掂量他的分量。
苏子慕看得出他意动了,随再接再厉,“有这两层身份在,我活着,会增添你们的筹码,我死了,不过就是多了一具尸体,你们杀了一个人而已。”
嘭!
旁边准备动手结果了苏子慕的黑衣人,剑柄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将其踹翻在地。
在他还要动手之时,拖着田娴儿的黑衣人开口了。
“住手。”
“把他带上,那个杀了。”
被点名的三子身形一颤,脸色煞白。
苏子慕抹了把裂开的唇角,“他也不能杀,他是我们夫妻的车夫,叶朝歌认识他。”
那黑衣人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我看这小子纯粹就是胡说八道,别听他的。”其中一黑衣人上前低声道。
“不,将他也带上,带回去让主子自行处置!”
听此,苏子慕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虽然危险没有彻底解除,但至少短时间内小命是保住了,接下来如何,只能见机行事了。
想到此,苏子慕忍不住的苦笑。
想他普通的芝麻官,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遇到这种事,早知如此,他又怎会小看他和娇妻的身份,随行的路上多带些人了。
可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只叹悔之晚矣。
对待苏子慕和三子,黑衣人做法依旧简单粗暴,一掌劈下来,如同打晕田娴儿一般,将两人打晕。
……
苏子慕是被三子叫醒的。
“大人,您没事吧?”
苏子慕恢复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田娴儿,在不远处看到她后松了口气,下意识的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绳索绑着。
挣扎了一番不曾挣开只好放弃,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后便唤田娴儿。
“唔。”
田娴儿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见她醒了,苏子慕吊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刚醒的田娴儿有片刻的迷茫,看着周围破败的环境,目露茫然:“这是哪里啊?我,我怎么被绑着?”
“我们被抓起来了,不清楚现在在哪儿。”
经过苏子慕这么一提醒,田娴儿这才记起被打晕前的种种,“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我们?”
“恐怕和太子妃有关。”苏子慕苦笑道。
“太,朝歌?”田娴儿脸色一变,“对,我记得在被他们打晕前那人提过朝歌……他们想干什么?”
苏子慕面色微沉,“恐怕是想利用我们达到什么目的。”
而且,针对的是叶朝歌!
一开始他并不确定,直到对方提起叶朝歌,方才确定,对来是冲着叶朝歌来的!
至于是何目的,虽具体不清楚,但依着目前的形势来看,八成是想利用他们行威胁之事。
如若不然,他们现在也不会活着。
嘭!
房门被踹开,走进来两个人。
在看清打头的那人时,田娴儿脸色一凝,“你,你是北燕太子宁缺?”
闻言,苏子慕脸色也跟着变了。
当年北燕和大越开战之时,他还只是万千学子中的一员,并未见过当时求和的使团中的北燕太子宁缺,但是田娴儿不一样,她见过!
这么说,抓他们来的人是北燕的太子,不,是曾经的太子宁缺?!
“不错,还记得我。”
宁缺咧了咧嘴,侧首对身后的黑衣人说:“没抓错,她的确是叶朝歌的好友田娴儿。”
“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是。”
那黑衣人抬了抬手,随之上前,将田娴儿拎起来,扯下她腰间的玉佩以及发上的首饰,便是袖袍中的公爵府令牌也不曾落下。
“你,你们想干什么,宁缺你这是什么意思?”田娴儿被拎着,呼吸有些困窘,小脸被憋得通红。
宁缺掀了掀眼皮,“别着急,你会知道的。”
随之不再理他,转向一脸急切担忧的苏子慕,“你是她的夫君?”
“我是,有什么你冲我来,她只是一介弱女子。”苏子慕挣扎着,被绳索勒紧的手腕,因着他的挣扎很快磨破了皮,渗出丝丝血珠。
“看他身上有没有令牌。”宁缺吩咐黑衣人。
黑衣人扔开田娴儿,去到苏子慕的身边,从他身上搜出了代表身份的铭牌。
“主子。”
宁缺扫了眼,阴沉一笑,“很好。”
拿过黑衣人手上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人。
“宁缺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田娴儿的呼唤被无情的关在门内。
“别喊了,你喊破了喉咙也没用。”苏子慕叹了口气,“娴儿,你确定他就是北燕的前太子宁缺?”
“就是他,我认得他,不会认错。”田娴儿咬牙切齿。
苏子慕神色凝重,“看来,我猜的没错。”
他们的确是想利用他们达到某种目的!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主使人竟然会是北燕的前太子宁缺!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田娴儿扯着喉咙喊叫。
苏子慕回神,提醒她:“别喊了,不会有人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若是这附近有人,他们不会让我们有开口的机会,既然没有堵了我们的嘴,这说明没有顾忌,附近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田娴儿不免有些气馁,“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等着?”
“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法子。”苏子慕看了眼身上紧紧捆绑着的绳索,眸底一暗,“好在至少目前为止,我们是安全的。”
“可……”
田娴儿还要说什么,却被苏子慕给打断了。
“娴儿我问你,你可知道宁缺和太子妃之间有什么恩怨,或者是有什么交集吗?”
对方的目的已然很明显,如今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只能另寻僻径。
先弄清楚宁缺的目的,再伺机寻找脱身之法。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几率太过于渺茫,只是,这是眼下唯一能转移注意力的。
……
第1184章 出事了
叶府。
温暖如春的暖阁里,墨慈抱着重哥儿逗趣。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胳膊便有些发酸。
把孩子放到榻上,墨慈看着胖嘟嘟的儿子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又胖了啊。”
“瞧瞧这小胖脸,眼睛都快胖没了,重哥儿,咱可不能再胖了,再胖娘亲可就要抱不动你了。”
墨慈一边说着,一边轻捏儿子肉呼呼的小脸。
重哥儿以为娘亲在和他玩,笑得没心没肺。
墨慈也忍不住笑了,凑过去在儿子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顺带蹭了两下。
重哥儿咯咯笑出声,软趴趴的小手胡乱的抱着娘亲的脸,好似不舍得她离开一般。
正在母子温情嬉闹时,轻语自外走了进来,“小姐,门房收到一封信,好像是姑爷派人送来的,还有一个匣子呢。”
“他来信了?”墨慈坐起身,唇角噙着笑,“不是前两日刚来的吗?”
“这信哪能嫌多啊,估摸着姑爷惦记您想您呢。”轻语打趣道。
墨慈眸光汉嗔,“就你会说,把信给我吧。”
“好嘞。”
拿过信,墨慈发现信封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之前的厚,薄薄的一封。
不禁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的打开。
前段时间,叶辞柏便去了祁山军营,期间经常写信回来,夫妻俩便以书信传递彼此日常,虽然没什么新意,甚至有些枯燥,但两人你来我往的倒也乐此不疲。
墨慈以为,今日的信和之前的几封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多是叶辞柏相思腻歪之言,可在看到信中内容以及那陌生至极的字迹时,墨慈面上的笑意尽数褪去,脸色刷的变白。
眼睛大睁,不敢相信。
“小姐您怎么了?”轻语疑惑不解。
墨慈好似被惊醒一般回神,将信扣到桌上,急声道:“快,将那匣子给我!”
轻语眨眨眼,心里狐疑着,手上的动作倒是补满。
匣子一经入手,墨慈第一时间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两枚令牌以及两支簪子时,双手一颤。
嘭一声,匣子摔在了桌子上,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
“这……”
轻语大惊,“怎么是娴儿小姐和苏姑爷的令牌?还有这簪子……”
“轻语,你速速去门房找送东西之人……快去!”
“好,奴婢这便去……”
轻语匆匆离开后,墨慈便将奶娘叫来,让其把重哥儿带下去。
许是没玩够,重哥儿在奶娘怀里挣扎,哼哼唧唧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如果是平时,墨慈定然会不舍得,可现在,她的重心都放在了收到的信和一匣子物件上,哪里还顾得上儿子。
奶娘抱着重哥儿下去不久,轻语便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怎么样?”
轻语喘了口气,摇摇头,“来人把东西送下便走了,门房的人和奴婢一样,以为是姑爷……便没有多上心……”
墨慈微顿,脸色凝重不已,“这么说……”
她闭了闭眼睛。
意料之中的结果。
对方既然敢将东西在青天白日里送来,要么早有准备,要么……
“小姐,娴儿小姐和苏姑爷……”
“不知道……”墨慈看向令牌和簪子,脸色的越发的凝重,她嘴上说着不知道,其实不过是不敢说出来罢了。
不管是娴儿的令牌簪子,还是苏子慕的令牌,每一样都是贴身之物,如果是他们丢了被人拾到,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娴儿的性格有时候的确是很迷糊。
可是,总不会是两个人都丢了吧?
况且,令牌可以丢,这簪子呢?
她记得清清楚楚,娴儿前儿个离开时,发上簪的便有这两只簪子。
而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只因为这两只簪子与她身上的大氅是相配的,在这素裹的冬季里,那一点点嫣红,不是过了两三日便能轻易忘却的!
越想,墨慈的心便越往下沉。
恐怕,他们两人出事了!
想着,墨慈抓起那封信,眼睛死死的锁住三个字——叶朝歌!
……
东宫。
绮歆楼,叶朝歌捧着画本子在看,大球小球分散在她的四周,一个安静非常,一个跳脱,各守一方,倒也泾渭分明。
“小姐,您快别看了,若是殿下回来看到您又看些不符合常理的画本子,必然会不高兴的。”
刘嬷嬷很无奈。
有谁家当娘的,当着两个儿子的面看画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她家小姐!
叶朝歌头也不抬,“他上午不会回来,要到下午才会回来。”所以,刘嬷嬷方才说的,并不会发生。
刘嬷嬷:“……”
刘嬷嬷张嘴,还要说什么,便见屋门自外打开,红尘走了进来,“小姐,少夫人派了轻语过来邀您回叶府一趟。”
“墨慈?可有说是何事?”叶朝歌不想动。
年关将至,天气越发的冷了,外面寒风萧萧,这样的时候,最适宜待在暖房里,看看画本子,睡睡觉。
“轻语没有说,只是让您回去一趟,少夫人在府上等您。”
叶朝歌咂咂嘴,“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老奴猜少夫人必然是有要事寻您,小姐不放走一趟。”刘嬷嬷说的认真一本正经,可她的眼睛若是不往画本子上看,会更让人信服。
叶朝歌:“……”
半个时辰后,叶朝歌迎着寒风去了叶府。
一进入暖阁,整个人登时舒服没有那么冷了。
“什么事你找我?”
墨慈未答,而是对红尘说:“重哥儿这两日胃口不太好,你帮我去看看要紧不?”
红尘不傻,一听便知道这是有意支开她。
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小姐。
叶朝歌皱了皱眉,先看看墨慈,见其神色凝重,仔细看不难看出其眉宇间的焦虑和慌乱,眸光一闪,顺着话道:“你便去看看吧。”
小姐都发话了,红尘自是应下。
“轻语,你带红尘去。”
“是。”
两人一前一后的退下,离开时顺带将暖阁中的其余下人带了出去。
屋门关上,室内只剩下叶朝歌和墨慈两个人。
“这么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叶朝歌漫不经心道。
“朝歌,娴儿他们好像出事了!”
……
第1185章 两难境地
叶朝歌顿住。
“出事,出什么事?”
墨慈将那封信和匣子取出来,“这是我一个时辰前收到的,你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叶朝歌坐直身子,先将匣子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令牌和簪子时,眸子猛地一缩,动作迅速的将信打开,在看到信中内容时,脸色顿变。
嘭!
“是谁!”
叶朝歌将信用力的攥在手里。
信中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苏子慕和田娴儿就在他们的手上,要想让俩人活命,叶朝歌自己换。
也就是说,一个人换两个人。
很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可问题是,是谁!
叶朝歌坐在那,脸色深沉一片,大脑迅速思索幕后之人,可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谁的嫌疑最大。
而且,还是如此直白的目的在她!
仇敌就像是朋友一般,就那么几个,而最有可能的早已没了可能。
“对方的目的很明确,是针对你,你能想到是谁吗?”墨慈问。
叶朝歌摇头。
“那这事便麻烦了,我们对对方没有头绪,而对方却对我们了若指掌,如此被动,显然……”剩下的话墨慈没有说出口,但叶朝歌清楚那未完之言是何意。
暖阁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空气好似冻结了似的。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墨慈叹了口气,“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只凭着这些东西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对方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令牌,故布迷阵,让我们乱,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弄清楚,娴儿和苏子慕是否真的遇险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不管是墨慈还是叶朝歌都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一件或许是巧合,可是,眼下却是这么多件。
“我已经命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即便真……最终真不幸,至少我们也知道,眼下他们是安全的。”
墨慈意有所指的看向叶朝歌手里的信。
后者微微一愣,稍作平静,点点头,“你说得对,这封信上只是说对方放人的条件,但没说时间和地点,显然还有后续,趁这个时间,我们先弄清楚真伪。”
想了想,叶朝歌对墨慈说:“我现在手头上并没有可用之人,这件事就劳你查了。”
她手上的人一旦动了,卫韫那边很快就会知道。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让他知道。
这样……
墨慈沉默了一会,随后看向叶朝歌,目光沉沉,唇角绷紧,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后,方才不答反道:“我觉得还是把这事告诉太子和外祖吧。”
“先别,如今什么都没有弄清楚,若我们盲目行动,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娴儿和苏子慕的确遇险,那我们岂不是会害了他们?”
叶朝歌又道:“方才你也说了,我们对对方毫无头绪,但从这封信和这些东西看来,对方对我们却是了若指掌,我们尚未弄清楚幕后之人,谁能保证在我们的身边没有对方的人?”
墨慈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朝歌,不瞒你说,我这心里很不好,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能有什么事,你别忘了,我命可是大得很。”叶朝歌半开玩笑意味深长道。
墨慈闻言,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什么,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冒险。”
“那你瞧着我像是冲动不怕死的人吗?”叶朝歌轻飘飘的把话还回去。
墨慈没有再吭声。
她们相识相知相交多年,彼此间怎会不了解,朝歌的确不是冲动的人,可一旦事关重要人的性命,任凭是再冷静的人,怕是也冷静不下来。
她太了解叶朝歌,太清楚她有多么的重情义。
至今她还记得朝歌时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哪怕只是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会去冒险,而且还是拿好友夫妇去冒险!
墨慈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管如何都要和卫韫祁继仁说一声。
……
墨慈如今是叶家的少夫人,手上自有一些人手。
到了下午,便传来了消息。
在上京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发现了苏子慕和田娴儿当日离开乘坐的马车,马车已然残破不堪,框架上能看见一道道的刀痕。
在马车的旁边,一头马儿的尸体横陈,一刀毙命,死去不知多时。
消息传来时,叶朝歌和墨慈皆是心下一个咯噔。
她们最担心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
有这发现,以及那些令牌和信,便是再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田娴儿和苏子慕,的的确确已经遇险了!
“你先下去,这件事万不可道与他人。”墨慈勉强冷静下来后,如是吩咐道。
“是。”
待来人退下后,墨慈看向脸色晦暗莫测的叶朝歌,再度提议将此事告知卫韫和祁继仁。
“不,再等等,等等对方后续。”叶朝歌固执己见。
墨慈试图说服她,“别等了,对方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很明显,他们是要对你不利,这件事已然脱离了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可你有想过没有,我们能想到的,对方会想不到吗?墨慈,你就没有想到对方为何不直接将东西送去东宫,而是送来叶府?假如我们告诉了外祖和卫韫,我是不会冒险了,可娴儿和苏子慕怎么办?对方不是傻子!”
叶朝歌声音低沉,一字一字地同她分析。
“我……”
“听我的,再等等,对方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定然会再来消息,如今娴儿和苏子慕下落不明,我们不能冒险,更不准冒险!”
叶朝歌捏着拳头,小脸紧绷,苏子慕和田娴儿是受她连累,她不能拿着两条性命冒险。
是,墨慈说的对,事情已然脱离了她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告诉卫韫和外祖为上策。
但既然对方从一开始便将东西送来叶府,很显然,他们有顾忌。
而这顾忌不言而喻。
倘若她们将此事告诉了卫韫和外祖,便有违对方,到时候只会害了娴儿和苏子慕。
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且是她们的好友和她的夫婿。
……
第1187章 夜半来客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黑沉。
黑漆漆的夜空不见丝毫的星光,十分的压抑沉闷。
东宫前殿的书房。
卫韫独自躺在那,睡梦中他的眉头紧锁,好似正在被噩梦缠绕一般,十分的痛苦。
周遭一片静谧。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
海总管从拐角匆匆跑过来,大力的拍门房的门,“殿下,殿下……”
剧烈的拍门声,将卫韫从梦魇中叫醒。
昏昏暗暗中,他的脑门点点水光。
卫韫坐起来,有气无力道:“什么事?”
“殿下,康王回京了,正在大殿急着见您,说是有要事找您。”海总管一边说,一边擦汗。
刚才跑的急,这大冷的夜里,竟然跑出了汗。
卫成?
他不是在边关吗?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卫韫起身穿好衣服,直接去了大殿。
卫成一身风尘,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不复往昔的尊贵华荣。
他的身边还立着个人,一身黑衣,低着头,个子有些矮小。
卫韫的目光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转向卫成,“匆匆回京,可是有何要事?”
卫成抬了抬手,面色冷凝,“的确是有要事,你先看这是谁。”
顺着卫成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之前立于他身侧的那个矮小黑衣男人,此时走出来,随着他的步伐,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来。
看清他的面庞,卫韫眸子微缩,“宁娇容?”
娇容勉强扯出一抹笑,“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你们这是……”
卫韫狐疑的看看卫成,又看看意料之外的人,娇容。
“数日前,我听说城外有草寇作祟,便有什么蹊跷,便亲自带人前去,在路上,我遇到了娇容,当时她身负重伤,我便将她带回了府衙。”
卫成三言两语便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
娇容接过话,“我醒来后就已经在边关,不瞒太子殿下,娇容是偷跑出来的,若非心腹舍命相助,我恐怕至今还被关在北燕的公主府。”
“关?”卫韫捕捉到关键词。
“据我所知,北燕内乱已然平息,新皇登基,北燕内部一片和乐,你这位先皇亲封的护国公主,又是将军,孤不明白,何人会关你?”
对于卫韫的质问,娇容并不生气,毕竟这实在正常不过,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想。
更何况,若非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这短暂的小半生,竟然会遇到这么匪夷所思,又狗血的事!
娇容苦笑一声,“的确,在北燕敢关我之人寥寥无几,几乎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而这个人,不必我说,我想太子殿下也应当猜得出来。”
娇容抿了抿唇,“关我之人,正是新皇。”
“哦?”
卫韫挑挑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娇容知道,卫韫并不信她所说,今日换做是她,怕是也不会信。
北燕和大越虽是盟交,可这份议和书,彼此皆知,随时都可能荡然无存,他们之间是朋友,但是,各自有着各自的身份和责任,要说坦然相待,恐怕谁也做不到。
卫韫不信她,她理解。
正如他方才所说,自己是北燕的护国公主,且手握兵权,新皇岂会无缘无故的关她!
娇容沉沉的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娇容:“……”
“您还真是不客气。”
卫韫不置可否。
卫成失笑,“说正事吧,娇容,你把事情同皇兄说说,接下来怎么做势必要尽快拿个章程。”
来之前,卫成自然是了解过前后,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亲自带着娇容回来。
卫韫不再说话,让娇容说。
“其实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一句话,计志远,我差点嫁的男人,他从一开始就是新皇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如果单说计志远,卫韫自是不知此人,可娇容加上了一句她差点嫁的男人,那就不同了。
关于这事,之前他曾了解过,唔,之所以了解,是因为他曾听叶朝歌说起过。
但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只知娇容身边有个军师,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对娇容则是穷追不舍,锲而不舍。
之后两人情意相合……
这么说来,这人,是新皇从一开始便安插在娇容身边的人?
可这和她来这,又让卫成同行,有何关系?
娇容接下来的话,解了卫韫未出口的疑惑。
“我父皇在世时,一直不喜新皇,在他老人家的心目中,任何皇子都有可能是储君,唯独新皇不是,多年来,新皇也一直安分守己,恪守本分,对外一直保持着无欲无求的模样。”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卫成淡淡呵了声,看向卫韫,“你说是吧,皇兄!”
卫韫剃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示意娇容接着说。
“直到父皇驾崩,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纵然父皇驾崩突然,纵然之前那些时间,宁缺这个太子有名无实,但是,父皇并未废黜他,明白的人都知道,宁缺是父皇心目中唯一的储君人选。”
“随着父皇驾崩,各方丑态毕现,狼子野心皆摆上了台面,新皇也不再掩饰对皇位的垂涎,内乱,也因此而发生。”
娇容呼了口气,“之后的结果不必我说,你们也都知道,新皇登基,宁缺这个太子彻底遭到了废黜,只是,众口悠悠,新皇便是为了他的颜面,和人心,也不会杀了宁缺。”
听到此,卫韫眉头微微拧起,不知为何,不祥的预感横生。
娇容看向他,“但是,他可以借刀杀人!”
卫韫眯了眯眼睛,“宁缺是新皇放的?”
“不知道,但八九不离十,而且,新皇的确用意在于借刀杀人,而这个人,这把刀,就是你,大越太子,以及大越!”
卫韫面色平静,“继续说。”
“我是北燕的护国公主,手握兵权,在北燕小有声望,新皇若非不得已,他只会忌惮我,不会动我,一旦动了我,便说明到了不得不对我动手的时候。”
“因为,他想借口杀人解决宁缺,而我,顾念兄妹血脉,意图救他一命!”
……
第1188章 惊心动魄的漫漫长夜(上)
北燕新皇对宁缺出手,这事并不是太惊奇。
毕竟,宁缺曾经是北燕先皇亲自封的太子,在北燕,他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而新皇不同。
或许有的人会认为新皇的皇位来的不正当。
只要宁缺在一日,他便会紧迫一日,而宁缺不在了,他的这把龙椅才能坐的更稳当一些。
卫韫冷笑,“是个好算计,倘若宁缺死在了我大越,你们的新皇便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你们北燕人,则会将这笔账算到我们大越的头上,再往远里说,宁缺这个太子毕竟坐了这么多年,暗中怕是有不少的拥护者,而这些拥护者则会视我大越为敌人……”
娇容点点头,“不错。”
“如此一箭双雕的好算计,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让你坏事。”卫韫淡淡道。
娇容苦笑,“你说得对,所以,计志远便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可你来找我,并没有什么意义。”
北燕的新皇想利用他们大越,凭什么就认为大越会让他如意?
“不,如果事情只是这么简单,我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对于卫韫,她还是有所了解的,经过之前的接触,卫韫不是轻易能利用的人。
只要他稳得住,新皇的算盘便会落空。
但是,这前提是,宁缺没有对叶朝歌动杀心!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了,据我得到的消息,宁缺的确来了大越,估计正潜伏在上京周围……”
随着娇容的话,卫韫前一刻的漫不经心镇定自若,这一刻尽数溃散。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顷刻间,卫韫的身上迸发出慑人的气场。
感觉空气都变得凝固了起来。
娇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当年事发生后,为了以防万一,我便在宁缺的身边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前段时间,我收到传递来的消息,宁缺从北燕逃来大越,便是为报复叶朝歌……”
宁缺的心思,并不难猜。
毕竟他们是兄妹,彼此间怎会一点也不了解。
现在宁缺的心理典型的陪葬一个是一个。
之所以选上叶朝歌,是因为在他看来,他能有后来的一切,都是叶朝歌所赐。
而且,他恐怕已经猜到,新皇不会再让他活着回到北燕。
新皇登基,他则沦为阶下囚,且命不保夕,手上又无与之抗衡的势力,索性便来个玉石俱焚。
“我费尽心思逃出来,就是为报信,太子殿下,我知道宁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死不足惜,但是,还请你看在我为他将功折罪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说实话,娇容并没有什么底气。
卫韫对叶朝歌的在意,她曾亲眼目睹,依着他的性情,是绝对不会留下对叶朝歌动了杀心的隐患。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若不试试,恐怕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娇容难得紧张起来,忐忑的望着沉着脸不说话的卫韫。
卫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想要为她说两句话,毕竟,当日他遇到她时的凄惨模样,至今尚历历在目,可是,他又说不出,毕竟,宁缺要的可是那个人的性命。
卫成觉得,自己还不如不回来。
纵然不回来,卫韫也会护着她周全。
想到此,卫成苦笑一声。
自己啊……
“要不,这事待找到宁缺再说?”
继续僵持着不是个法子,卫成便折中道。
娇容动了动嘴唇,不死心的还想说什么,可她也知道,说再多如今也意义不大,倒不如听卫成,先找着人再说。
“你带她安置。”扔下这一句,卫韫起身便要离开。
叶朝歌今夜歇在了叶府,不亲眼看看,他不放心。
卫韫将将走出去两步,深沉的夜里,便听外头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声势之大,感觉脚下的土地都跟着颤了几颤。
“出什么事了?”
卫成稳住身体,一脸的茫然不解。
卫韫则迅速的跑到殿外查看。
只见漆黑的天际,在西北方位置,滚滚浓烟笼罩,空气中隐约能闻到烧焦的气味。
那个位置……
卫韫拧眉想了想,确定那个位置较为偏远,住户稀少,好像那里有座废弃的城隍庙。
“来人。”
“殿下。”
“速速去查看伤亡,探查发生了何事。”卫韫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待人退下后,卫韫又对其他人吩咐道:“速去京兆尹府,命左安安抚好百姓。再命巡查营将出事地看管起来,凡是有可疑者,不必请示,直接拿下。”
接二连三的安排一一到位,卫韫转头对卫成说:“既然回来了,别闲着了,我要出去一趟,此事你坐镇。”
“我……”卫成瞪大眼,刚要拒绝,奈何,对方压根儿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只留给他一个匆匆忙忙的背影。
卫成:“……”
卫韫走了,便没了主事人,卫成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即便如此,也不忘让海总管派人安置娇容。
“今晚你便先去偏殿委屈一下,明儿个再给你安排地方。”
娇容摇摇头,“无妨,军营我都住过,行军之人没那般的讲究。”
她是北燕的公主,是女子,但也是将军。
这几年在军营里,很多时候都已经忘了自己是女子的事,早已没了过去的那些娇气讲究。
卫成也没和她过多客套,一路行来,两人彼此已然熟悉,倒是少了些冠冕堂皇的过程。
待娇容随着小海子离开后,卫成便让人给他打了盆凉水。
洗了把冰水脸,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这一路从边关回京,怕耽误事,他与娇容日夜兼程,身心早已俱疲,原本以为,他可以休息一二,谁知,西北方那边又不知发生何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关键是,卫韫把这一切都推给了他,自己则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而此时,卫成口中,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卫韫,将将出了东宫,正往叶府而去。
这时,前方黢黑的道路尽头,奔来一辆有些眼熟的马车。
……
第1189章 惊心动魄的漫漫长夜(中)
吁——
马车在卫韫跟前紧急停下,紧跟着,车上踉跄的下来一个,卫韫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人。
他的眼睛大睁,语气急促,“你怎么在这?是不是朝歌出什么事了?”
卫韫迅速翻身下马,如果不是于理不合,此时的他早就抓上墨慈。
不错,从马车中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慈!
要知道,叶朝歌今夜宿在了叶府,而这大半夜的,墨慈作为叶府的女主人出现在这,且素来沉稳自若的她一脸的惊惶无措……
卫韫怎么可能还稳得住。
“殿下,不好了,朝歌出事了,她在小半个时辰前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
卫韫下意识的看向浓烟滚滚的西北方,眸子瞬间骤紧!
刚才的那一声巨响……
卫韫脸色霎时间大变,急忙转身上马,人还未坐稳,便想到什么又跳了下来,伸手拎起墨慈的衣襟,动作粗鲁的直接把人扯到了马车上去。
“去城隍庙!”一边沉声吩咐车夫去城隍庙,一边让墨慈将事情说清楚。
“殿下,红尘在哪儿,事情待会说,红尘,我要找红尘!”尽管墨慈竭力让自己维持冷静,但她颤栗的声音已然泄露了她此时的惊慌,“朝歌离开前让我找红尘,她说红尘有法子,有法子能找到她……”
闻言,卫韫神色又是一沉,哑声对外吩咐道:“来人,回去找红尘,命她速速赶去城隍庙!”
车外随行的侍卫应了声,跟着马蹄声远去。
马车则继续前行,往城隍庙的方向奔腾。
在路上,墨慈抖着声音,将田娴儿和苏子慕失踪,以及从白日收到的那封信开始,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同卫韫说了一遍。
事到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然由不得他们了。
说到这事,墨慈便追悔莫及。
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听叶朝歌的,就该将这件事告诉卫韫和祁继仁,而不是听她的,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这等地步!
想到在来的路上听到的那声巨响,想到城隍庙那个方向的浓烟滚滚,想到叶朝歌去了城隍庙……
墨慈便悔恨不已。
只是,她很清楚,如今这个时候,再多的悔恨都没有意义,眼下最要紧的事,找到叶朝歌,找到田娴儿和苏子慕!
“你是说,歌儿独自一人去了城隍庙?”卫韫的声音冷的如千年寒冰。
墨慈轻轻的点点头,“在朝歌离开前,她告诉我,让我来找东宫找红尘,红尘有办法能找到她……”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让她去了?”卫韫看向墨慈的眼神很冷很冷,阴沉沉的,眼底的阴鸷透着嗜血的狠厉。
墨慈认识卫韫并非一日,但这样的卫韫,却是她第一次见到。
要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很清楚,这件事能发展到现在,她有责任。
“对不起……”
“对不起?”卫韫冷笑,深沉的眸中迸射出杀意,“若歌儿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给她陪葬!!!”
“太子殿下……”
“闭嘴!”
轻语的话未完,卫韫便厉声打断。
墨慈拉住轻语,对她无声的摇摇头,然后深呼吸口气,硬着头皮对卫韫道:“此事是我的错,待找到朝歌他们,我愿任凭殿下处置。”
墨慈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袖袍,一番话说的心甘情愿。
如果朝歌有个三长两短,即便卫韫……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卫韫没有再理会她,起身掀开帐幔,纵身一跃,很快便掠出很远,不一会消失在深夜中。
墨慈见状,吩咐车夫再快些。
面上焦虑久久不消。
……
城隍庙。
“殿下?”
南风意外的望着踏空而来的主子。
卫韫恍若未闻,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鼻尖都是浓浓的烧焦味。
急急忙忙赶来,而原本的城隍庙却已然是一片废墟。
空气中烟雾缭绕,浓重的火药味直窜嗅觉。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见到的,更不敢相信……
不!
他像疯了似的,直奔废墟。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的歌儿不会的,不会的……
“殿下!”
南风急忙拉住他,“殿下不可,前面危险……”
“滚开!”
卫韫一脚叫他踹开,冲进了废墟里。
南风见状急了,连忙让人跟着进去。
他很懵,不明白殿下这是怎么了。
正在他爬起来跟着进去时,耳边突然传来车轱辘以及马儿的嘶鸣声。
“小姐……”
轻语反应极快的拉住软倒在地上的墨慈。
“不,不,这不可能,朝歌,朝歌,朝歌你在哪儿,朝歌……”
南风浑身一僵,眼睛猛然睁大,太子妃?
“叶少夫人,什么意思,太子妃?你是说太子妃在这?”南风冲过来,语速急切询问。
可是此时的墨慈,已然无法回答她,她整个人濒临崩溃,傻傻的叫着叶朝歌的名字。
还是轻语哭着说:“娴儿小姐和苏大人……”
南风脸色丕变。
难怪殿下方才像疯了似的往里面冲……
“殿下!”
南风急忙冲进了废墟里。
整个城隍庙都塌了,触目之中皆是废墟,以及残垣房梁。
到处都是焦土。
本就是在深夜里,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中找人,太过艰难。
卫韫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他的歌儿来了城隍庙,她从叶府到这的时间和那声巨响相吻合……
他什么也不管,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期盼,那便是他心爱的女人。
他像魔怔了似的,到处找,到处翻,嗓音嘶哑锲而不舍的呼唤着叶朝歌的名字。
此时此刻,谁也阻挡不了他。
任何人!
谁若阻挡,谁就是与他作对!
“殿下……”
跟着进来的侍卫被踹开爬起来再近前,又被卫韫踹开,直到南风追进来,“快找,太子妃在这里面……”
此话一出,侍卫不敢再拦,纷纷散开找人。
不知找了多久,天际泛起了白光……
而每个人,都已然不复最初模样,脏污狼狈至极。
突然,卫韫僵住,眼睛死死盯着某一处。
南风跑过来,顺着视线看过去,顿时忘了反应。
只见在一处烧黑的房梁下,一具烧焦的尸体横陈……
……
第1190章 惊心动魄的漫漫长夜(下)
尸体被烧焦,莫说是容貌,便是男女一时间也难以分辨得出。
只是……
太子妃来了城隍庙,同一时间城隍庙变成一片废墟,而在废墟里,发现一具被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
最关键是,这具尸体的身形长短,与太子妃相吻合……
南风的一颗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这一刻,他竟不敢看殿下。
殿下和太子妃的感情素来要和,多年如一日,对太子妃,他曾亲眼目睹殿下是那般的重视和在意,呵护爱重……
如今,却……
南风不知该怎么办。
谁知,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旁边的卫韫却很平静的走到尸体。
蹲下去,打量尸体。
从南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他的侧颜看不出什么情绪,很淡定。
但却淡定的让南风感到害怕不安。
“殿下……”
“尸体为女子,但不是她。”沙哑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说罢,卫韫起身,不再看尸体一眼,“继续找!”
南风看看地上的尸体,再看看已经重新投入寻找中的男人,欲言又止。
“南风侍卫,这……”
随行护卫小声开口。
南风摇摇头,“你们继续找。”
“那这……”
南风目光复杂的看向地上的尸身,只道:“继续找!”
至于这具尸体……
南风望着背对着他这边,四处寻找的主子,沉沉的叹了口气。
殿下,一定不希望他们触碰……太子妃。
在南风看来,这具尸体属于叶朝歌的可能性极大。
因为在发现尸体前,整片废墟他们已经找了大半,太子妃来了这里,尸体又为女子……
他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得出结论这不是太子妃,但他看得出,殿下的平静很反常。
或许……
殿下在自欺欺人。
所以,他不让人动。
而是在等殿下认清现实,接受残酷的事实。
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后果是可怕的,是他们承受不起的,可是,除此之外,他也无计可施。
他自小便跟在殿**边,没人比他更清楚,此刻的殿下便如同那兽中之王,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潜伏着毁天灭地的危险。
谁若是反驳他一句,违逆于他,等待的必然是无情的结局。
南风的心情格外的沉重,在原地顿了稍许,随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这片废墟。
“怎,怎么样?”
见到他出来,墨慈踉跄的跑过来,目含期冀,闪动的眸子里隐藏着害怕和恐慌。
好似既想知道结果,但又害怕结果。
南风动了动嘴唇,终是将那残忍发现道出,“在里面发现了一具已经烧焦了的尸体,是女子,身形……和太子妃相似……”
墨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
即便如此,悲怆的哀鸣还是声声可闻。
“不,不会的,这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对,一定是,你不是说尸体是烧焦的吗,对,那不是朝歌……”
好似将自己说服了一般,墨慈推开前来搀扶她的轻语,独自踉跄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朝歌就是祸害,一定会遗千年……”
南风想附和,只是,在附和的话出口前,眼前浮现出那具烧焦尸体的身形,附和的话,便再也说不出。
即便无人附和,墨慈也坚信自己,“红尘呢,她人呢,朝歌既然肯定她有法子找到她,那么一定就是了,快,快让红尘过来,让她找朝歌,她一定能找到朝歌……”
“一定能!”
熹微中,墨慈的脸色很苍白,是惨白的那种。
她的身形不住的颤栗,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自己倒下去,因为她要找到叶朝歌!
在不找到人之前,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倒下去,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动摇!
“南风侍卫,你快去找红尘,你相信我,朝歌一定没有事,她那么厉害,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说到后面,墨慈呜咽不已。
叶朝歌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有相爱的丈夫,有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有身边的血脉至亲,她不会那么狠心,一定不会的!
“红尘,红尘……”
“烧焦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是朝歌,天下女子千千万万,怎么就能肯定……”
“找红尘,我要找红尘……”
墨慈如同魔怔了一般,拽着南风,一会呢喃着找红尘,一会自言自语。
南风咬了咬牙,对不远处的侍卫吩咐:“速速去找红尘,让她立刻赶过来!”
话刚吩咐下去,破空声而至,红尘运着轻功而来。
南风将墨慈交给轻语,走过去,三言两语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红尘面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不久前,她睡得正香,突然来人传话,殿下命她即可赶往城隍庙。
至于发生了何事,奉命来传话的下人并不知情,只知知道出大事了。
当下,她匆忙赶来,嫌马车太慢,索性一路运着轻功。
但现在却告诉她,小姐出事了!!!
“现在不是你慌的时候,叶少夫人说,太子妃在离开前留话,你有法子能找到她……”南风捏上红尘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试图利用疼痛让她清醒冷静。
红尘深吸口气,喉咙干涩,“我知道我知道……”
挣开他,哆嗦着手打开自己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布包,从里面取出一物,打开。
下一刻,一只寻人蛊飞出。
众人屏气敛息,纷纷盯着半空中飞来飞去的小虫。
只见寻人蛊先是在空中盘旋一会儿,好似找准了方向似的,掉头,往废墟飞去。
看到这一幕,红尘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南风的身上。
此时的南风,也不知如何反应。
寻人蛊此物,他是知道的,它既然往废墟那里飞,也就是说,那具看不清面貌的尸体,极大可能就是太子妃……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小姐……”
红尘发出悲鸣,凄厉的喊叫,震颤了每个人的心。
正在城隍庙中找人的卫韫,听到这声悲鸣,身形一震,所有动作霎时间停住……
……
第1191章 不是小姐!
不!
卫韫冲出废墟,便看到了空中围绕着废墟徘徊的寻人蛊,脸色顿时大变,再无血色可言。
他的双腿有些软,整个人向后踉跄,终是没有稳住,往地上栽倒去。
幸而侍卫一直跟着,及时将人接住。
“殿下……”
卫韫干涸的嘴唇动了动,近乎于咬牙切齿的声音溢出,“不可能!!!”
“殿下……”南风的那句节哀顺变消失在变了个方向,往东南方飞去的寻人蛊上。
只见寻人蛊在废墟上空徘徊了一会儿后,掉转头,往东南方向飞去。
霎时间,悲鸣戛然而止,所有人屏气敛息,瞬也不瞬的盯着半空中的那只寻人蛊,视线随着它动而动。
“这……”
南风率先打破静谧,不可思议的望着寻人蛊。
红尘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脸上大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姐不在这,她在东南方,刚才它之所以在那边徘徊,不是因为小姐在里面,而是因为,小姐来过这里……”
寻人蛊是红尘喂养的,没人比她更熟悉。
刚才的崩溃平复下来后,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周遭都是烧焦的味道,而寻人蛊本就是寻人气味,空中浓郁的烧焦味扰乱了它,所以,它才会徘徊不定。
难怪,难怪它一直不落。
原来是这样。
现在,它适应了烧焦味,自然是跟着最熟悉的气息追踪。
往东南方向去,也就是说,小姐在东南方!
“小姐没有死,里面的不是小姐,不是小姐!”
红尘大喜过望,大喊大叫。
她的激动惊醒了所有人。
卫韫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寻人蛊的调转方向,证实了废墟里面的烧焦女尸并非叶朝歌,前一刻的悲伤绝望,这一刻顿时一扫而空。
虽然他们还没有找到叶朝歌,但至少知道,里面的女尸不是她。
而她,并没有死!
再加上有寻人蛊,找到叶朝歌不过是早晚的事。
如此大起大落,让人是又哭又笑。
尤其是红尘,一边哭一边笑,一脸的狼狈。
卫成带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令人一言难尽的众人。
卫韫将事情交代给他,便带着人跟着寻人蛊走了,前后不过眨眼间,完全不给卫成说话的机会。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卫韫已经不见了人影。
卫成脸色难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这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呢,就给他安排了任务。
先是情况不明的爆炸,匆匆赶来,又是什么女尸。
里面发现了女尸不是该找京兆尹吗,让他处理什么,是觉得他太闲了吗?
“康王殿下。”
卫成眯了眯眼睛,“你是……叶少夫人?”
墨慈红着眼睛行了一礼,“王爷,里面的女尸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
“是,因为那具女尸与朝歌的身形极为相似,而在这爆炸之前,朝歌也的确来了这里。”
卫成被闹糊涂了,“叶朝歌来这里?她不是在东宫吗?不对,叶少夫人……这个时间怎会在此?”
卫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发生了何事?”
墨慈深吸口气,声音沙哑的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既然卫韫将事情交给卫成处理而不是直接交给京兆尹府,这就说明,卫成是值得信任的。
所以,她才会将叶朝歌失踪,下落不明一事,同他道出。
听完整件事,卫成恍然大悟,同时也沉了一颗心,“竟然……晚了一步。”
从在路上救了娇容,她醒来后得知宁缺要对叶朝歌不利,他们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上京,本来瞧着卫韫轻松自若,只要将事情同他说了,有所提防,宁缺便不会得逞。
谁知……
就晚了那么一步,一小步!
……
叶朝歌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绑着,身处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周遭破败非常,没有人烟气息。
环视一周,基本可以确定,触目所及中,除了她,再无他人。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但提着的那颗心,却越来越沉。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从叶府出来后,便直奔城隍庙而去。
刚进门口,便被打晕了。
打晕她的人并没有看到,对方是从后面,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将她击晕。
而她醒来时,便在了这里,被绑着,动弹不得。
此时外头的天已然大亮,温和的日光透过破败的窗子折射进来,将地面照耀的更显斑驳。
只是,叶朝歌显然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此刻她正在想,对方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还有,田娴儿和苏子慕如今在哪儿!
正在她思忖之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迅速的闭上眼睛,保持自己醒来前的模样。
在一切未明之前,昏迷着比醒着要安全得多。
吱嘎……
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三个人。
叶朝歌支起耳朵,从脚步声分辨来人。
“她怎么还没醒,你当时用了多大的力?”
“我没怎么用力,就打了一下……”
“闭嘴!”
一道呵斥,打断最初说话的二人。
周遭安静了下来。
叶朝歌闭着眼睛,大气不敢出,手心出了汗,湿漉漉的,但她不敢动,生怕被发现。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被发现了。
“我知道你醒了,睁开眼看看吧,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熟人了。”
之前出声呵斥的男人幽幽说道。
叶朝歌心头一跳,倒也不再继续装昏迷,缓缓睁开眼睛。
都被发现了,再继续装便没了意思。
随着眼帘的掀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视线中。
叶朝歌猛地睁大眼,“宁缺!竟然是你!”
“看见我,你很意外?”宁缺嗤笑。
叶朝歌抿唇不语,目光沉沉的盯着眼前之人。
她想过任何人,做梦都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会是宁缺!
难怪方才她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只是当时只顾着紧张,忽略了最初的那点点熟悉。
可不就是熟悉吗。
老熟人了!
“怎么,老熟人见面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宁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间,完全没有老熟人重逢相见的喜悦。
……
第1192章 折磨
“说什么?”
叶朝歌冷笑,“求你放了我?你会吗?宁缺,你大费周章的抓我过来,我还没有傻到以为求你你就会放了我!”
宁缺笑了,笑得猖狂,尖锐刺耳。
“叶朝歌,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聪明,既然你这么聪明,不妨猜猜我会怎么对你。”
“至少你现在不会让我死。”
叶朝歌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到不见波澜。
叶朝歌的镇定刺激到了宁缺,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扭曲,“你就这么有自信?”
“我聪明,你也不傻。”
叶朝歌轻笑,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讥嘲。
并非她有自信,而是事实摆在眼前。
如果宁缺想要她的命,在城隍庙的时候就有机会杀了她,可并没有,而是将她抓来了这里。
有机会杀她却没有,很明显,他还有别的目的。
至于目的何在,倒也不难猜。
众所皆知,卫韫待她如珠如宝,成亲多年来,东宫至此仍只有她一妻,外界皆传,太子爱妻如命,与太子妃感情甚笃。
自她与卫韫成亲以来,多少人想利用她来拿捏卫韫。
宁缺自不会是例外。
况且,他现在的处境太需要砝码。
卫韫是大越太子,一旦有他相助,宁缺便会重拾与北燕新皇抗衡之力。
卫韫自不会助他,但若以她作为要挟,便是两说。
短短一瞬间,叶朝歌便将形势分析清楚明白,在理清思路后,紧绷的那根弦稍稍放松了些许。
当即与之谈条件,“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利用我威胁卫韫,我可以配合你,但是,你要放了其他无辜之人,否则……”
被自己的阶下囚威胁,宁缺不怒反笑,且问道:“否则如何?”
叶朝歌皱眉。
显然对于宁缺如此表现感到诧异。
且不知为何,总有种事情在一点点脱离她之感。
这个念头一起,便被叶朝歌压了下去。
田娴儿和苏子慕还在他的手上,她必须要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我记得,曾经有人这般评价于我,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我想,你是不会愿意看到竹篮打水……”
叶朝歌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一场空吧?”
“哈哈——”
宁缺仰头大笑,笑声比之前还要猖獗刺耳。
“哈哈——”
宁缺看着叶朝歌,好似在看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稍许,笑声渐收,面上神情丕变,只见他倏然出手,一把掐上叶朝歌的喉咙。
声音阴狠,“叶朝歌,我看你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处境,跟我谈条件?你觉得你有那资格吗?!”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叶朝歌脸憋得通红,逐渐转变为青紫。
呼吸困窘,眼珠泛白。
在她越来越艰难之际,宁缺忽然放开了她,将她狠狠的掼到地上。
尘土飞扬间,叶朝歌疼得差点晕过去。
她并非娇气之人,只是,这几年被卫韫娇养着,早已是富贵身子,莫说是如此,纵然是掐一下,都要疼得抽气。
只是到底处境不乐观。
叶朝歌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身上绑着,颇为费力的面上宁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看来曾经的北燕太子已经认输了。”
“唾手可得的皇位,却被他人抢走,今日我是领教了,太子大度啊。”
宁缺霎时沉了脸。
皇位是他的痛,谁踩一脚便会扯皮带肉的疼。
闪身过去,一脚踹向叶朝歌,“我看你就是找死!”
叶朝歌被踹的翻了个滚,将将停下,便被宁缺掐住了下颌,下一刻,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阴森声音在耳畔响起。
“将我逼到现今这个地步的女人,我还以为得多聪明,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叶朝歌刚从剧痛中清醒过来,便听到这么一句话。
一颗心不禁下沉。
宁缺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自己错了?
他想要的不是皇位?不是与北燕新皇抗衡的势力?
若不是,他如此大费周折图的什么,且还是在大越的地盘上。
叶朝歌想到什么,眼睛睁大。
难道说……
“看来,你的脑子终于清楚了。”宁缺阴森森的冷笑。
而他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叶朝歌的猜测,“不错,我现在对夺回皇位不感兴趣,为今让我感兴趣的就是你的命!”
“叶朝歌,我没有立马杀了你,是因为让你这么死太便宜你了,死太简单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堂堂北燕太子,也不会落到今日下场!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他!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不会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离北燕!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
今日一切种种,皆拜这个贱人所赐!
皇位?
待他大仇得报,自会重回北燕,夺回自己的东西。
不过不急,且先让他坐着,待他觉得自己坐稳龙椅后,他再夺回来!
这样,才能抚平他所遭受的一切!
不急,慢慢来!
宁缺笑得恐怖,面上扭曲,颇为疯狂。
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掐住叶朝歌的下颌便将药丸塞了进去,腕上使力,轻而易举的让其将药丸吞下。
继而甩开人,站起来,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好好享受我给你的第一份大礼。”
说罢,带着人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叶朝歌趴在地上用力咳嗽,试图将那颗药丸吐出。
她身上被捆绑着,无法抠喉咙,只能用仿若要咳出血一般的力气咳嗽干呕。
可惜,她费尽力气,也无果。
最终,药效发作,她也没有咳出那颗被迫吞服下去的药丸。
她狼狈的趴在那,清楚的感受到身体的力气在逐渐流失,以及渐渐腾升的腹疼。
好似一只大手,在腹中翻搅,疼痛非常。
很快,她的额头布满汗珠,汗水打湿了后背,黏糊糊的黏在身上,难受不已。
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叶朝歌用力的咬着嘴唇,腥甜的气息蔓延,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分散腹中的翻搅。
她疼的想要捶地,想要打滚,可皆不能。
点点痛苦压抑的口申口今自唇瓣溢出……
……
第1193章 煎熬的等待
宁缺出来后,并未立马离开,而是停在不远处。
在听到里面传出叶朝歌痛苦的低鸣时,唇角咧开,勾出一抹残忍的笑。
“让人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费尽心思的把人弄回来,他可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总要将他这几年所遭受的气消了才算完。
“主子,您真的……她可是大越太子的太子妃,又是镇国大将军的外孙女,如今人在我们手上,想要什么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主子,您可要三思啊。”
跟在宁缺身边的其中一人不死心的劝道。
另一个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开口:“主子,我觉得他说的在理,里面的那个女人,她活着比死了有价值,属下知道主子这几年所受的憋屈,只是,大事为重啊,主子您可要想清楚,难道您真的就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吗?”
“是啊主子,新皇看似温和无害,但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深沉,他蛰伏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坐上了那个位子,依着他的性情,是万万不会放过您的。”
“或许,您能离开北燕,就是他设的局,您想想,咱们这一路来,一直不曾遇到追杀追缉,真的是咱们运气好吗?不见得吧。”
属下的你一言我一句,宁缺听在耳朵里,虽然从始至终不曾表态,但是,他们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如果,这搁在前些时候,他定然会大发雷霆,质问他们是否在质疑他?
可现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他已然没有最初那般的冲动。
有些事也逐渐理清想透,新皇的意图很明显,其实说白了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新皇借用大越的手除掉他,这样一来,在天下人的眼里,他死在大越,死于大越人之手,和他新皇一点关系也没有。
即便要报仇,也是找大越报仇。
他死了,新皇就没有了最大劲敌,他的皇位坐的也更牢固。
而且,他当初能那般顺利的从北燕逃往大越,顺利的不像话。
他虽然冲动,但终归不糊涂。
在明白新皇的算盘后,又怎会配合?
只是这些,跟随于他的下属不知道,而他,也没想让他们知道!
在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即便是心腹,谁知道会不会在关键时候捅他一刀!
像之前一样,面对下属的劝说,宁缺一副不耐烦至极,固执己见的态度,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随后甩掉他们,独自一处,暗中琢磨接下来的计划。
……
而此时,卫韫等人跟着寻人蛊出了上京,一路往西。
寻人蛊不停,他们也不止。
从熹微追到日头高照,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偏,一颗心也越来越稳。
直到追到一座荒芜的山头。
寻人蛊在山下盘桓一会儿,落到了红尘的手上。
“殿下,小姐就在山上,我们是否立马上山?”
卫韫否决了红尘话,“不,此时山上情况不明,若贸然上山只怕会害了歌儿,等到天黑,再派人上山探查,暂时散开隐蔽。”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救出叶朝歌。
至于其他,待把人救出来,再做计较。
所以,对他来说,主使者并不重要,他只要叶朝歌。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明明是冬季,却感觉天黑的很慢。
好不容易盼到了黑天。
“殿下,让奴婢去吧。”红尘主动请缨,“奴婢轻功还过得去,且有寻人蛊在手,必能找到小姐下落。”
卫韫想了想,点点头,“你与护一一道,他们会护你周全。”
“谢殿下。”
红尘郑重承诺,“殿下放心,奴婢定会找到小姐。”
卫韫恩了声,“注意安全。”
红尘与护一他们很快便消失在黑幕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山上并无消息传来。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卫韫逐渐坐不住了,在他准备带人摸上山之际,卫成带着娇容来了。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卫韫的心神在山上,对于卫成的询问充耳不闻。
还是侍卫小声将结果道出。
闻言,卫成皱了皱眉,“可确定是宁缺?”
侍卫摇摇头,“尚不确定。”
说实话,他们目前为止,并未见到人,不论是太子妃还是幕后主使,所以,究竟是不是宁缺,谁也不敢保证。
卫成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拍拍卫韫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又被他收了回来。
垂放在两侧,紧了紧手指,有些干巴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她……皇嫂不是普通的女人。”
卫韫终于舍得移开视线,看眼卫成。
但还是没说什么。
卫成摸了摸鼻子,“城隍庙的那具尸体我派人去查了,八成是附近的乞儿,前些时候有人曾在城隍庙附近看到过一个女乞丐。”
有了之前的两次无视,卫成以为,卫韫还是照样无视他,谁知,却听他问:“尸体骨龄几何?”
卫成微顿,回道:“老年人,放心吧。”
闻言,卫韫抿了抿唇,但紧捏在一起的手指,稍稍松开了些许。
“对了,还有城隍庙。经过调查,在一处发现了火药,所以,应该是火药将城隍庙炸毁。”
卫成又道:“因是在深夜,城隍庙被炸时,附近并无人看见经过,目前来说,就这些发现。”
卫韫轻轻的恩了声,“辛苦你了。”
卫成摇摇头,“父皇那边我已经说明过了,还有皇嫂失踪,我也让人将消息压着,你不用担心。”
卫韫再是一恩。
待卫成说完,卫韫便对他说道:“你留下,我上山。”
“不成,你不能去,红尘他们已经上山了,你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卫成拉住他。
如今山上情况未明,若是贸贸然上去,只怕于他们不利。
“放手!”
卫韫冷声命令。
卫成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他抓的更紧了,“我不能让你去,万一你出个什么事,我怎么同父皇交代?”
时光荏苒,岁月流动,人心在变。
在经历了一些事,认清了一些迷障,人也随之变得清明许多。
如今的卫成,不再是当初的卫成。
所以,他阻止卫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