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恶心人的蔡家
“啊?”
刘嬷嬷咂咂嘴。
“我让人去查了下,这妇人也是个干净的。”所以便先将人留了下来,毕竟,找人也需要时间。
那些家里养过孩子的侍卫,虽说有那么点的经验,但毕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让他们舞刀弄棒没问题,可让他们长时间照顾一个软软的奶娃娃。
恐怕还没找到合适的人,他们便先一步崩溃。
“你说这蔡家不会是真想把孩子要过去吧?”
她和红尘到镇子的时候,天还没亮,趁那空档,田伯将诸多发生的事情同她们说了一遍。
故而,刘嬷嬷自是知道,王氏与婆家的关系,以及蔡家之前不认孩子,将王氏和孩子放逐在外,如今王氏去了,又认孩子一事。
“瞧蔡家那架势,怕是势在必得。”还是那句话,这孩子是蔡家的血脉,与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并没有什么立场去和蔡家抢。
刘嬷嬷皱眉,“可以我对小姐的了解,小姐是不会把孩子给蔡家的,更何况,小姐还许下了诺言。”
田伯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且先这样吧,实在不行,只能让将军说项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顿了顿,刘嬷嬷有些厌恶道:“说起来这蔡家也真是够让人恶心的,他们的儿子是意外死的,和王氏有何关系?再说了,他们失去了儿子,这王氏不也同样失去了丈夫吗?”
“还有那孩子,就因为月份对不上,便怀疑儿媳不守妇道,且还信什么命理之说,将人给撵了出去,孩子出生了,证实是他们蔡家的血脉也不认,现在却又过来认,依着我看啊,指不定他们蔡家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小九九呢。”
刘嬷嬷同为女子,很是同情王氏生前所遭遇的不公平对待,图个嘴痛快,一通发泄。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听到刘嬷嬷最后那句话时,田伯心头猛地一动。
到了房间,简单的为刘嬷嬷和那妇人介绍了两句,田伯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之前他忙糊涂了,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
直到晌午,田伯派出去的人,分别送来了消息。
看着调查结果,田伯罕见的怒了。
自从他在战场上负了伤,不能再随着将军驰聘后,他便沉下心来在将军府做管家,每天面对乱七八糟的琐碎杂事,逐渐的,他的心境越发的平和,这些年,已然很少动怒。
可此时,看着这份调查结果,那些久远又熟悉的怒火,刹那间涌上了心头。
蔡家,好,好样的,连他差点都被糊弄了!
当下,田伯捏了调查报告去寻祁继仁。
田伯寻过去的时候,祁继仁正在叶朝歌的屋子里说话。
祖孙俩说说笑笑,午后的日光透过窗子打进来,正好洒落在他们的身上,宁静而又祥和。
“我有多久没见你脸拉成这般了?什么事竟让老田你动了怒?”祁继仁眼尖,第一时间发现了田伯的不对劲,惊奇之余,打趣道。
经过祁继仁这么一说,叶朝歌也发现了田伯从未见过的黑脸,“田伯,谁惹您生气了?”
面对叶朝歌的关切,田伯勉强挤出了个笑脸,上前道:“之前刘嬷嬷一句话提醒了属下,属下便派了人去调查蔡家……”
“调查蔡家?”
“是,之前属下只派人打听了王氏,关于蔡家,不曾注意过。”
“哦?看你这模样,怕是查到了些什么吧?”祁继仁道。
田伯点点头,声音阴沉,“是,的确查到了些!”
随之,便将查到的结果道出。
不一会。
嘭!
“你是说,蔡家会来要孩子,是因为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祁继仁拍桌而起,“他们怎么会知道?”
他们之前离京之际,为了方便行事,特意换了便服,进入镇子之后,也是尽可能的低调,应该不大可能暴露身份。
“蔡家二子经常去上京走货,曾无意中见过将军您。”
祁继仁瞪大虎目,忍着火,道:“老田,你继续说。”
“根据属下派出去的探子送来的消息,那蔡家是知道王氏……”说着看眼叶朝歌,随即模棱道:“他们接孩子回去,便是要利用孩子向我们讨要恩惠!”
“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叶朝歌沉着脸幽幽问田伯。
如果是金银,田伯不至于将最后‘恩惠’两个字咬得那般咬牙切齿,恐怕这其中还有隐情。
果不其然。
“蔡家求的是两个官!”
蔡家共有四子,老大早夭,老二是很多年前的一个老秀才,老三则是王氏的丈夫,而老四,也是个读书人,只不过,至今连个秀才也不是。
两个官,便给老二和老四求的。
这是他派出去的探子亲耳听到!
“你,你刚刚说什么,我有点没太听清楚。”祁继仁掏了掏耳朵。
田伯重复了一遍。
祁继仁笑了,怒极反笑,他笑着看向叶朝歌和田伯:“要两个官?不但要官,还是一下子要两个,哈哈……这蔡家也不怕一口撑死?”
“外祖,莫笑了。”
笑声戛然而止。
祁继仁咳嗽一声,“很多年没听过这样的笑话了,一时没有忍住,他们蔡家把官当什么了?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土豆子?”
这形容词,很糙,但实话。
“不过这样也好,之前你不是还在发愁孩子吗,现在不用愁了。”这话说的轻松,但祁继仁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轻松。
本以为,蔡家要接回孩子,是因为良心发现,或者终究是血脉相连,可没想到,这背后竟是如此恶心人的真相!
田伯张张嘴,想说什么,不知为何,最终将话都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祁继仁又坐了一会,叮嘱叶朝歌好生休息莫要多想后,方才带着田伯出去。
叶朝歌坐在床上,望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眸光微闪。
外祖有句话说得对,蔡家既然打着利用孩子讨官的主意,那就没资格要孩子。
这蔡家所图固然可恶,但于他们却是有益的。
只是那孩子……
……
第306章 蔡思辰
叶朝歌垂下眼睑,心疼那孩子。
想着,便让红尘去找刘嬷嬷,让她将孩子带过来。
很快,人便来了。
小孩身上穿了件素白的小棉袄,胳膊上绣了朵白花,这是守孝的意思。
比起昨日的狼狈和脏污,此时干干净净的小孩十分漂亮,白白嫩嫩的,很是招人喜欢。
根据得来的消息,这孩子一岁多一些,已然会开口叫人,只不过,只会叫娘。
见到叶朝歌,他好似见到了熟人一般,在刘嬷嬷的怀里挣扎,朝着她挥舞着两条小胳膊。
叶朝歌没有养过孩子,更没有跟小孩相处的经验,一时间不解其意。
“小宝这是喜欢小姐,想让小姐抱他呢。”刘嬷嬷见她一副茫然的模样,笑着解释道。
“小宝?”
“是,老奴问过了,这孩子乳名便叫小宝,大名……”
说到此处,刘嬷嬷突然顿住。
叶朝歌你看她:“大名如何?”
“大名叫蔡思辰。”顿了顿,刘嬷嬷又道:“听说,小宝的爹名讳里有个辰。”
叶朝歌闻言,沉默了稍许,道:“好,他依旧叫蔡思辰,只不过乳名,加上一个王吧。”
王小宝。
这孩子的命,是王氏拼死护下来的。
小宝还小,现在他也许能记住王氏,但再过两年,便有可能忘记,给他的乳名前面加上一个王氏的姓氏,是要他牢记,并在他长大后提醒他,他的生母姓王,是个很伟大的母亲!
叶朝歌从刘嬷嬷手里接过小宝,抱了一会,小孩便不干了,乱挣扎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耐不住性子,他这是想换人了。”
仿佛为了证实刘嬷嬷的话一般,小宝冲着红尘挥舞起小胳膊。
刘嬷嬷抱起他给了红尘,“你俩指定能玩到一块,抱着出去玩吧。”
叶朝歌笑。
红尘生气。
刘嬷嬷笑了笑,对她使了个眼色,“逗你呢,你带他去走走。”
红尘了悟,刘嬷嬷这是有话要跟小姐说,随即抱着小宝出去了。
“小宝这孩子虽然小,但老奴发现他已经会听话了,方才过来的时候,红尘同老奴说咱们可以带小宝回京,小宝在场,老奴无法细问。”
刘嬷嬷解释完为何让红尘抱着小宝出去玩的原因,随即问叶朝歌:“小姐,这是真的吗?”
叶朝歌点点头,将田伯调查来的结果同她说了。
“这么说,这蔡家从一开始便不是真心想接回小宝,而是他们认出了老将军的身份,意图利用小宝获取……利益?”
刘嬷嬷不敢置信的惊呼,在看到叶朝歌点头后,道了声,“天呐。”
“我之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被我说中了啊,这蔡家果然是在打着小算盘。”
“恩?”叶朝歌疑惑。
“之前老奴跟田伯抱怨,这蔡家把孩子放在外面不认,现在过来认,太奇怪了……”
叶朝歌恍然大悟,难怪田伯说多亏了刘嬷嬷的提醒,当时她还疑惑着,刘嬷嬷提醒了他什么,敢情儿是一句抱怨。
不过也得亏了刘嬷嬷的抱怨,否则,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蔡家打的算盘。
“那这么说,蔡家送来的那奶娘也不能用了?”
“什么奶娘?”
刘嬷嬷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事到如今,小姐知道了也无妨,照顾小宝的奶娘,是蔡家送来的,田伯查了一下,觉得还算干净,便让她留了下来。”
听后,叶朝歌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即便田伯之前同她说,她也不会多说,人好便可,便是蔡家送来的也无妨。
周围都是他们的人,难道还担心那奶娘会对小宝不利偷走小孩吗?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宝的哭声。
“嬷嬷快去看看。”
刘嬷嬷连忙起身跑出去,叶朝歌也想跟着过去。可脚沾地站起来,便头晕得厉害,眼前亦是阵阵重影。
没得法子,只好放弃,坐下缓了一会,才好些。
而在她头晕眼花期间,外面小宝的哭声已然歇了下来。
不一会,房门打开,刘嬷嬷抱着眼睛里还挂着眼泪的小宝回来了。
叶朝歌看着有些心疼,刚要说什么,在看到跟在后面的叶辞柏时,顿住。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叶辞柏脸色很臭,一副谁欠了他银子的模样,“我来干什么,当然是来看你。”说出的话也像是吃了炸药一般。
然后走过去坐下,大眼睛瞪得溜圆,恨恨的瞪着……
叶朝歌顺着他的视线确定了好几次,终于确信了,他在瞪小宝。
这……
“方才奴婢带着小宝在楼下玩,少爷正好进门,小宝看着少爷突然就哭了……”红尘上前低声解释。
见到兄长,哭了?
叶朝歌疑惑的看看兄长,很干净利索,一袭浅蓝色劲装,玉冠束发,面容俊朗,除了此刻眼神有些凶之外,怎么看都是一翩翩少年郎。
小宝怎么会看到他哭?
这时,刘嬷嬷安抚好小宝,把小孩交给红尘,走过来低声道:“老奴估摸着,小宝哭是因为少爷的佩剑。”
叶朝歌看向被叶辞柏放在桌上的佩剑,她自是认识这把剑,是之前卫韫贿赂给兄长的擎云剑。
看到擎云剑,小宝哭?
叶朝歌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北燕人擅长佩剑,而之前的那些北燕人,手持的便是剑。
剑与剑之间都差不多一个模样,而小宝……
“哥哥,以后在小宝面前,莫要再佩剑了。”话出口,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随即补充了句:“尽量。”
一听这话,叶辞柏便不乐意了。
在他跳脚之前,叶朝歌先让红尘抱着小宝出去,待一大一小离开后,方才道:“王氏死的时候,小宝就在现场,而那些北燕人,则人手一把剑。”
“难怪那孩子见到少爷以后会哭……”刘嬷嬷恍然大悟的呢喃。
叶辞柏刚来,并不知怎么回事,刘嬷嬷便将所知道的,说与他听。
听后,他沉默了一会,然后闷声道了句:“知道了,真是麻烦死了。”
……
第307章 弟弟?小不点?
虽然,叶辞柏嘴上说着麻烦,脸上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但说话的语气,却不见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有些郑重。
刘嬷嬷找了个小宝该吃东西的借口退下,留他们兄妹俩独自说话。
到了外面,从红尘那接过小宝,拉着她一并去小宝的房间。
“嬷嬷这是作甚,少爷还在里面呢。”
少爷那混不吝的欺负小姐怎么办,她得回去看着点。
想着便要往回走。
刘嬷嬷急忙将人扯住,“你去凑什么热闹,让少爷和小姐说会儿话。”
“这怎么行,少爷是如何欺负我们小姐的嬷嬷您忘了吗?”
“我自是不会忘,但你就没察觉到,自从那日老夫人忌日回来,少爷不一样了吗?”
红尘想了会,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如实的摇头:“没察觉!”
刘嬷嬷气,“你这笨丫头,走,回去我跟你慢慢说……”
……
“你这身子怎地这么差,三天两头的便要在床上躺一回。”叶辞柏瞪着叶朝歌,粗声粗气道,但言语间难掩关切。
叶辞柏的确不太一样了。
自从那日遇刺,叶朝歌将他推开,便不一样了。
叶朝歌笑:“也许是回了这上京,富贵日子过久了,人也就变得娇气了吧。”
“哼,我跟你说,这身子是自己的,难受的话谁也代替不了,你就是太瘦了,回去后我教你几招,强身健体。”
依旧粗声粗气的,但不难听出其中所暗含的关心。
叶朝歌眼睛有些湿润,侧首抹了抹眼角,“好,听哥哥的。”
叶辞柏什么人,怎么会看不到叶朝歌的那点隐晦的小动作,不知为何,突然心中升起难言的愧疚,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道:“对不起。”
三个字一出。
兄妹二人皆愣住了。
叶辞柏率先反应过来,咳嗽一声,“那个,刚才那孩子,你想带回京养着?”
“恩,他虽还有亲人,但他的亲人不会待他好,而且我承诺,抚养他长大。”叶朝歌道。
“可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要是把这个孩子带回去,旁人怎么看你?届时传出闲话来怎么办?”叶辞柏有些急。
叶朝歌眼睛一亮,“哥哥是在关心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关心,我吃饱了撑的不成?”
叶朝歌抿嘴一笑,一双眸子如繁星一般,点点发亮。
她道:“哥哥不用担心,小宝便让母亲认下,日后便是我们的弟弟,哥哥,你说好不好?”
“弟弟?那小不点?”
叶辞柏大惊,如果和他是兄弟,这年岁差的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吧?
“哥哥不愿?”叶朝歌有些可怜地看他。
叶辞柏到嘴的‘不愿意’立时咽了回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真是麻烦。”
“你这小子,又说什么麻烦了?”
叶辞柏话音刚落,祁继仁没好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下一刻房门自外打开。
祁继仁瞪着叶辞柏,“小兔崽子,你跟我说说,什么是你不觉的麻烦的?吃饭麻烦吗?我觉得挺麻烦的,今晚的晚膳你别吃了。”
叶辞柏脸色一变,一把抓起自己的佩剑,“赶了这么久的路,我去洗洗。”
然后逃走了。
“算他跑得快。”祁继仁没好气道。
叶朝歌忍不住为兄长解释道:“外祖,您误会兄长了……”
不待她把话说完,祁继仁打断道:“我知道。”
他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当然不只是‘真是麻烦’四个字,还有前面的那一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您为何还这么凶?”
“你哥哥那小子,不能待他太好了,否则他又不知道姓什么了,你唱白脸,我唱黑脸,如此也正好。”
叶朝歌挑了挑眉,“那您就不怕兄长会远了您?”
祁继仁一怔,摆摆手,“不会,我养他这么大,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好了不说这个了,歌儿,方才宸亲王派人送了信,小郡主在过来的路上,我已经让田伯过去接应了。”
听到乐瑶要过来,叶朝歌并不意外。
“对了,之前我让老田去蔡家谈了,蔡家放弃了。”
放弃什么,即便祁继仁不说,叶朝歌也知道。
“这么快?”顿了顿,叶朝歌抿唇,“外祖许给了他们什么?”
那蔡家得了这么好的机会,即便被拆穿,也不可能轻易放过。
而现在,蔡家如此简单的便放弃了,若说没他们满意的好处,她是说什么也不会信的。
“小丫头,太聪明了也不好。”祁继仁十分认真的对她说。
“外祖……”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对了歌儿,我恐怕明儿个一早要先回京,届时我把老田留下,待你好了,再回京。”
说罢,好似怕叶朝歌再问,祁继仁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外祖如此,叶朝歌更加坚信,外祖必然许了蔡家好处,而且这个好处还不会太小,否则,外祖也不会瞒着她。
想了一会,也不曾想到好处是什么。
没多久,红尘回来,叶朝歌便让她先去寻个人打听一二。
红尘空手而归,“奴婢问了很多人,要么不知道,要么闭口不言,小姐,不如您让奴婢使点法子……”
叶朝歌抽了抽嘴角,“你不怕田伯知道剥了你的皮吗?”
红尘立马老实了。
过了一会,又道:“会不会是将军同意了蔡家要官……”
“不会!”叶朝歌极为肯定道:“外祖刚正不阿,他不会这么做。”
“这倒也是。”
一个人想不明白,两个人还是没有想通,叶朝歌索性放弃了,暂且将此事丢到了一旁,待寻个机会探探田伯的口风。
时值傍晚,乐瑶的马车到了。
“乐瑶见过大将军。”乐瑶对着祁继仁正正经经的行了一个晚辈礼,面上略显严肃。
祁继仁见状有些意外,伸手虚扶一把,“郡主不必客气,歌儿在楼上,老田,你送郡主过去。”
乐瑶带着微白,跟着田伯上了楼。
一路上,她都很安静,安静到,连田伯也觉得奇怪。
到了房外,乐瑶突然拉住了欲要推门的田伯。
“郡主?”
乐瑶抿了抿唇,“田伯,您先下去吧,微白也下去,我自己进去。”
……
第308章 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
房门打开。
望着房间内坐在床上的叶朝歌,乐瑶顿住在房门口。
以往灵动笑起来如弯月一般的大眼睛,此刻噙着晶莹的泪光。
“乐瑶?”
叶朝歌等了一会,久不见她动作,疑惑开口,“怎地站在门口不进来?”
听到这把如往常一般无二的嗓音,乐瑶如梦初醒一般,拎起裙裾跑了过去,猛地撞进叶朝歌的怀里,“朝歌,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小姑娘很用力很用力的抱着叶朝歌,痛哭低喃。
吓死她了,真的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郡主,小姐……”
红尘未完的提醒消失在叶朝歌摇头中。
叶朝歌以眼神示意红尘先下去,待房中只余她和乐瑶二人后,开口安抚道:“好了傻丫头,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叶朝歌扶着乐瑶的肩膀稍稍拉开些距离,取过旁边的帕子,为她拭去颊上的泪光,可刚擦完,又有新的落了下来,叶朝歌见状打趣道:“还哭,再哭就要变丑了。”
有心调节气氛,谁知,乐瑶却哭得更厉害。
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朝歌,你实在是太坏了,你怎么能让红梅带我先走呢,幸好你没事,你若是有事,我,我这一辈子都会……”
打了个哭嗝,“都会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
本来很感人的一席话,被乐瑶这么一说,想笑。
叶朝歌忍了忍没忍住,“恩,我比较庆幸我没事,否则,把我家乐瑶饿瘦了怎么办?”
乐瑶皱了皱鼻子,有些堵,一把抓过叶朝歌手上的帕子捂上,毫不客气地用力擤了下,控诉道:“你取笑我?”
“我哪敢啊。”叶朝歌连忙摆手。
“哼!”
叶朝歌笑笑,抬手抚上她的发,将其有些歪的步摇扶正,“那日我让红梅带你走,是因为我有把握能脱身。”
“是,你是脱身了,可你现在也躺下了!”
小姑娘没好气怼她,顿了顿,可又忍不住关切:“你身体没事吧?”
叶朝歌摇摇头,“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乐瑶认真的将她打量了一番,迟疑的点点头,“不像,就是脸色有些白,不过朝歌,你以前身子不是很好吗?怎地现在动不动就卧床?”
“你倒是和兄长说了同样的话。”
“辞柏哥哥?他不会也在吧?”
说到叶辞柏,乐瑶不像以前那般的欢喜,而是皱眉,面上难掩嫌弃。
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叶辞柏是怎么对她,又是怎么对叶朝歌的!
“下午刚来,待会你便能见到他。”
乐瑶不高兴了,“谁要见他,我才不稀罕呢,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辞柏哥哥了,我不喜欢现在的他。”
叶朝歌说:“可他依旧是你的辞柏哥哥,这一点,是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可是……哎呀,算了算了,不说那个讨厌鬼了。”乐瑶略有些不耐,转而想到什么,突然踟蹰了起来。
叶朝歌歪头看她,“怎么了?有话对我说?”
乐瑶看她,迟疑的的点头,期期艾艾的开口:“朝歌,那日的事,微白回去后与我说了,那车夫我已经撵走了……”
深呼吸口气,接着道:“他说的那些混账话不代表我,你莫要因此生我的气,好不好?”
闻言,叶朝歌瞬间了悟,“那些话我从未放在心上,再者言,车夫是车夫,你是你,我又岂会将一个无关之人说的话放在心上,更不用说生气了。”
乐瑶眼睛一亮。
“朝歌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因为这点事不理我生我的气。”她大叫着,张开双臂,将叶朝歌熊抱住。
叶朝歌微笑,任由她抱。
很快,她便隐隐发现不太对了。
看向乐瑶微颤的双肩,“乐瑶?”
“唔……”
鼻音比之方才更重几分。
叶朝歌叹了口气,“你怎地变得这么爱哭了?”
乐瑶从她身上退开一些,用手背狠狠地抹了把眼睛,倔强道:“谁说我哭了,只是这里不听话罢了。”
小爪子指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叶朝歌忍着笑,“好好好,是眼睛不听话,不是乐瑶在哭。”
“对,就是这样……”说完,乐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太对,刚要发作,房门敲响。
田伯的声音自外传进来:“郡主,孙小姐,晚膳已经备好,将军遣属下来问,您是在小姐的房里与小姐一同用,还是去楼下……”
“田伯,你帮我告诉大将军,我与朝歌一同用,让他老人家不必招呼我。”
“是。”
不一会,红尘便带人送来了晚膳。
“朝歌,我扶你过去你坐下。”说罢,便要伸手扶人。
叶朝歌见状,忙拉住她的手,“我就不过去了,红梅会给我在床前另设个小桌,你自行过去吃便好。”
“啊?”乐瑶惊呼:“你现在连走都不行了?”
转而看向红尘:“红尘,朝歌这是怎么了?”
也没受伤啊,怎地连床也下不了了?
“小姐气血有些亏损,近期动作大了便会头晕目眩。”红尘简单的解释道。
“气血亏损那便补呗,缺什么跟我说,宸亲王府有的是大补之物,对了,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株什么凝霜灵芝,我这叫让微白回京去取。”
说罢,小姑娘便急呼呼喊微白。
“等下乐瑶。”叶朝歌叫住她,“灵芝于我并无作用,不用这么急,你且先留着,待我能用了,再找你拿可好?”
安抚好乐瑶,叶朝歌便招呼吃饭。
小姑娘不乐意去桌上,蹭了过来,陪着叶朝歌一起围着小桌吃。
今天的乐瑶格外的粘叶朝歌。
晚间也不去安排好的客房,而是要留下来和叶朝歌一起。
劝了她一会最终妥协在她的固执里,叶朝歌只好把自己的床让出了一半。
谁知小姑娘小手一挥,“不用,让红尘给我打个地铺就好。”
客栈里没有软榻,只有一张床。
“地铺?”
“哎呀,没事了,就让红尘给我打个地铺,咳,我睡觉不老实,我怕睡着睡着,把你给恩,踹下去。”
叶朝歌:“……”
……
第309章 什么叫做应该?
乐瑶一直都知道,叶朝歌待她极好。
但她也知道,这份好有限,毕竟,她们只是朋友……而已。
直到。
历经此事!
为了她,叶朝歌不顾自身的安危,以身为饵;为了微白他们,金钗作利刃,以自己性命为要挟……
他们平安,而她,却成为北燕人刀俎上的鱼肉!
其实,叶朝歌在当时大可丢下他们让红梅带她脱身,尽管对方人多,但依着红梅的本事要想护她离开,并非难事。
可她没有,不但没有,甚至将红梅这个护身符留给了她。
明知那些北燕人的目的,明知自己一旦落入了他们之手,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明知此去生死未可知,却依旧为之,以己身换取他们的平安,且毅然决然!
明知……
犹记得,微白告诉她那混账车夫说得混账话,自己去找他算账时他说的话。
他说:那些北燕人就是冲着叶朝歌去的,我们都是被她连累,她牺牲自己救他们是应该,如果不是她,他们又怎会遇此惊险。
应该?
不错,那些北燕人的确是冲着叶朝歌去的,他们撞见的确是他们活该倒霉,可这不代表着,在自己生命安全都没有保证的情况下,叶朝歌有义务或是责任护他们平安!
大难临头夫妻还能各自飞,更何况她们只是朋友,微白他们还只是下人!
回想那日之种种,乐瑶眼眶发热,鼻头堵塞,一时间有些透不出气来。
月影渐渐升高,自窗外斜射而入,屋子里朦朦胧胧的,耳畔隐隐传来更夫的打更敲梆子声,更显夜的静谧。
乐瑶从地铺上坐了起来,双臂环膝,望着面前床上熟睡的叶朝歌。
她坐了良久,突然破涕而笑,目露坚决。
用手背胡乱的抹了把脸,重新躺下,在一片静谧中,很快便添了睡意。
这一晚,虽然在地上打地铺,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但却是乐瑶这几日以来,睡得最沉最稳也是最香的一觉。
……
清晨。
乐瑶醒来时,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叶朝歌穿戴整齐坐在床前,见她醒了,打趣道:“打地铺都能睡到现在,我们小郡主也没有那么娇气嘛。”
昨晚乐瑶对于打地铺十分的执着,劝她不下,她便提出让人送一张床或是送一个软榻,谁知小姑娘统统拒绝,固执的打地铺,甚至坐到了地上,大有一副,你们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的耍赖模样。
实在拗不过她,只得依了她,并让红尘在地上多铺了好几床被子,即便如此,对乐瑶这个身娇体贵的郡主来说,恐怕也是膈人得慌。
睡前她还想着,睡不了多久,小姑娘指定得吱哇喊不舒服。
谁知道,小姑娘这一宿睡得极为安静,甚至还睡到了现在才醒。
乐瑶穿着亵衣站在被子上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嘟嘴反驳道:“我本来就不娇气,朝歌,你少瞧不起人了。”
叶朝歌笑:“是我目光短浅可好?快些去洗漱,早膳都要冷了。”
在二人用早膳的时候,祁继仁过来。
他要动身回京,问乐瑶是否同他一起。
乐瑶摇头道:“我留下与朝歌一道回京。”
祁继仁看看叶朝歌,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见状,他也不勉强,只是将原先留下保护叶朝歌侍卫又加了一倍。
“小宝我先带回去了,你且在此好生休养,切忌费心耗神,有什么事便寻老田。”
走前,祁继仁再三叮嘱了一遍,自己才走了。
送走了祁继仁,乐瑶同叶朝歌道:“看来真的要开战了。”
祁继仁没有留下等叶朝歌养好身子一起回京,反而独自先行回去,可见上京有要事等着他这个大将军。
联想最近所发生的事,不难猜出与北燕的战事有关。
叶朝歌深吸了口气,呢喃叹道:“是啊,要开战了……”
她的外祖,要上战场了。
察觉到叶朝歌的低沉,乐瑶懊恼的咬了咬唇,她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一旦开战,祁继仁必定出征,叶朝歌定是在担心她的外祖。
想了想,岔开话题,“对了朝歌,我过来前听父王说,太子哥哥要回来了,你可知道?”
也许,这是自过年后,唯一的好消息了。
叶朝歌颔首,“知道。”
“哦……”
乐瑶拉着长音,啧啧道:“看来有人比我消息还灵通啊,想想也是,毕竟我这个堂妹,没有未来媳妇亲啊,你说是吧朝歌?”
叶朝歌差点被呛到,恼道:“胡说什么呢,我是听外祖提过。”
“咦?我有说你不是听将军说的吗?有么有么?”乐瑶一脸促狭,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眨呀眨:“朝歌,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叶朝歌气闷,小姑娘何时变得这么难缠了?
之前不是单纯得紧吗?
这时,叶辞柏过来了。
祁继仁离开的时候,将他留了下来,顺便还留了句:“那小兔崽子虽然没什么长处,但关键时候还是能顶一下。”
见到他,乐瑶立时臭了小脸,胳膊抱前,将头撇到一旁,很用力的哼了一声,仿佛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不满。
叶辞柏皱了皱眉,看她眼,什么也没说走到远处坐下。
红尘上了茶后,便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喝茶,好似一切与他无关。
乐瑶用眼睛的余光见此,更用力的哼了声。
叶辞柏依旧没有反应。
乐瑶怒了,蹭地站起来,“你就没看到我吗?为何不与我打招呼?”
叶辞柏挑了挑眉,“是你不理我。”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太气人,所以我才不理你,不过,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好了。”小姑娘扬着下巴,神态间倨傲十足。
叶辞柏放下茶盏,托着下颌,十分认真的将乐瑶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凉凉道:“怎么看都是小丫头片子。”
嗤,还大人呢?小丫头片子还差不多!
一听这话,一把火直窜乐瑶头顶,“你说谁是小丫头片子呢?你才是小丫头片子!”
“不好意思啊,我是小子,不是丫头。”
“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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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蔡家闹
“哥哥,我想吃炒栗子,你出去帮我买些回来可好?”
叶朝歌为防止二人继续闹下去,寻了个借口,把人支出去。
待叶辞柏点头后,叶朝歌又对乐瑶道:“乐瑶,这边也没什么消遣的,正好你与兄长一道去,买些供消遣的零嘴。”
小姑娘噘嘴,“我才不稀得和他一道呢。”
说罢,头也不回地先出了门。
叶辞柏摸摸鼻子,嘀咕了句:“当我稀得似的。”也跟着出门了。
叶朝歌忍俊不禁,随即吩咐红尘去叮嘱下长风和微白,让他二人在路上看顾着点。
红尘回来后有些不解:“小姐您让少爷和郡主一同出去,就不怕他们在外面吵起来?”
“有微白和长风看着,吵起来也没关系。”
“啊?”
吵起来也没关系?
红尘傻眼,这是明知会吵,还要让俩人一道出去?
叶朝歌说道:“他们在这太吵了,让他们出去随便吵。”
红尘:“……”
“而且,让两个人单纯相处,也没什么坏处。”
红尘默,所以说,这才是让他们一道外出的真正原因吧。
果然如叶朝歌所想的那般。
午膳时分,乐瑶和叶辞柏拿着大包小包回来后,之前的针锋相对不见,恩,和谐了许多。
用过膳,乐瑶又出门了。
上午出去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说书不错的茶楼,听得正起劲的时候,那说书先生便来了一句‘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午分解。’。
她去茶楼将未听完的书听完。
叶朝歌担心她的安危,让田伯多派了几个人跟着。
“郡主说是留下来陪小姐您,依奴婢看,郡主这是找借口凑乐子呢。”红尘想到乐瑶之前义正言辞大气凛然留下来的场景,便忍不住想笑。
“乐瑶性子本就活泼,由着她去吧。”
若一味的拘着,只会压了她的性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人也在一天天的长大,现在不玩个够本,日后再想玩,也没什么机会了。
只是,这里终究不是上京。
想到什么,转头对红尘道:“你且去寻田伯派个人传信回京,让红梅过来。”
让红梅过来保护乐瑶左右,乐瑶的安危完全有保障。
“啊?奴婢没同您说?”红尘惊讶。
叶朝歌疑惑:“说什么?”
见状,红尘猛地敲了下脑袋,“瞧奴婢这脑子,竟忘了跟您禀报,红梅护主不利,田伯打了她二十军棍,现在还在床上趴着呢。”
“你怎么不早说?”叶朝歌一直以为红梅没有跟来,是被田伯留在了上京,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红尘咽了咽唾沫,“奴婢以为说过……”
“你还说?”叶朝歌瞪她。
红尘连忙噤声。
过了一会。
叶朝歌不放心地问道:“她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二十军棍对正常人来说,也许能去掉小半条命,但红梅皮糙肉厚,不妨事,最多在床上趴个五六日。”
闻言,叶朝歌点点头,下一刻又皱了起来,瞪向红尘,“嬷嬷之前说的果然没错,你这丫头的确被我给宠惯坏了。”
红尘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奴婢可爱,小姐才宠惯奴婢。”
一句话,把叶朝歌给逗笑了。
嗔怪道:“不知羞!”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吵嚷声。
“去看看什么事这么吵?”叶朝歌吩咐。
红尘应了声出去。
房门打开,吵嚷声更大,她连忙将房门关上,发现吵闹是从楼下传过来的,便走过去趴在栏前往下看。
只见底下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正在与田伯闹着什么。
下楼太麻烦,于是红尘手臂一撑借力,翻身从所在的三楼跃了下去。
突然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吓得底下人都愣住了。
砰一声,红尘安然落地。
田伯皱眉斥道:“有楼梯不走,上蹿下跳的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红尘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嫌麻烦吗?”说罢,看向陌生的那几人,“田伯,他们是?”
“他们是蔡家人。”田伯淡淡道。
“蔡家?”
一听是蔡家人,红尘立马眯起了眼睛,“你们蔡家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姑娘误会了,明日是王氏发丧的日子,我们过来接小宝回去,让他送他娘最后一程。”解释完,说话那人看向田伯:“还请总管大人通融一二。”
田伯略有些不耐道:“我已经说过了,早晨主人回京的时候便将小宝一并带了回去,孩子此时已经到了上京,你们来晚了一步。”
“撒谎,你这分明就是借口!”另一蔡家人大喊。
“你们太欺负人了,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们,小宝是我蔡家的血脉,你们说白了就是外人,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带他回去?”
“而且,明日发丧的是小宝的亲娘,他是王氏的儿子,于情于理都要披麻戴孝送他娘最后一程,你们凭什么拦着?”
蔡家人你一言我一句又吵了起来。
想到楼上的叶朝歌,红尘沉声一喝:“都吵什么,再吵就滚出去!”
“你!”蔡家人怒目瞪她。
“你什么你,我警告你们,都给我消停点,谁若是扰了我家小姐,我就把你们一个个的从这里丢出去!”红尘看着他们,一字一字地说道。
蔡家人脸色齐齐变色。
田伯不欲在此浪费时间,将红尘拉过来,“我说的话你们若是不信,大可自行上楼去找,找到了,尽管把孩子带走,我绝无二话,但是……”
说到此处,田伯稍作停顿,一双厉目一一扫过蔡家几人:“但若是找不到人,你们如此大吵大闹,便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闻言,蔡家人脸色更为精彩,几个人面面相觑。
看他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难道真的已经去了上京,他们来晚了一步?
若是如此的话,那岂不就是,他们和小宝拉近关系的机会,没了?
这几个人心里在想什么,隐隐浮现于脸上。
田伯看在眼里,对蔡家人本就不多的耐性,此刻彻底告罄。
“来人,送客!”
跟着,整齐划一的声音由远及近。
……
第311章 蔡家
“请!”
一列作普通家仆装扮的侍卫,齐刷刷地挡在蔡家人面前。
“你们……”
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对方杀气腾腾的注视下。
蔡家人忍不住地咽了咽唾沫,深知继续待下去占不到任何的便宜,灰溜溜地跑了。
“不要脸至极的玩意,恶心死人的怂货!”
身后,红尘不屑地朝地啐了口唾沫,一脸的嫌恶,想到什么,问田伯:“田伯,明日是王氏发丧的日子?”
田伯点点头,“蔡家此举来得突然,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
若是知道明日是王氏发丧的日子,肯定不会送小宝去上京,怎么着也得让他去送王氏最后一程。
“那是否告诉小姐?”红尘犹豫道。
田伯想了想,“我去说。”
……
“明日发丧……”
叶朝歌在听完田伯的话后,抿了抿唇,沉默许久,道:“红尘,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明日能出了门?”
她现在一起来便头晕目眩。
一听这话,红尘大惊:“小姐您莫不是想……”
叶朝歌点头。
现在外面天已经快黑了,此时送信回京让小宝回来不现实,而且,孩子还小,长时间来回奔波于他无益。
小宝是赶不回来了,但她却在。
于情于理,她都要去送王氏的最后一程。
红尘无措的看向田伯,意思是让他帮着劝一劝。
谁知,田伯在看眼面上坚定无比的叶朝歌后,竟是点了点头。
红尘:“……”
“红尘。”叶朝歌嗓音微沉。
红尘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的劝道:“小姐三思啊,奴婢知道您心有愧疚,您现在的身子须得静养,不如让奴婢代你去,好不好?”
“小宝已然赶不回来,若再让你代我去,我这一辈子怕是要梦里难安。”
话说到这个份上,红尘还能说什么,咬了咬唇道:“不用什么法子,明日奴婢扶着您去。”
有法子,但多是虎狼之法,对身子损害极大。
傍晚乐瑶回来,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
悄咪咪地看看变得异常沉默的叶朝歌,随即扯了红尘出去。
待听完红尘的话后,乐瑶当即便道:“这蔡家人明显没把王氏放在心上。”
不然,哪有如此仓促发丧的?
“不是明显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压根儿就没把王氏放在心上!”红尘磨了磨牙,气道:“郡主恐怕有所不知,这蔡家会接王氏回去安葬,都是田伯出面调和……”
“啊?”
“将军不忍心,便想着让王氏与其死去的丈夫合葬,也算是对亡者的一点慰藉,谁知道,田伯去说的时候那蔡家人不同意,说是他们的儿子就是王氏克死的,不能让她到了地底下继续克他们的儿子……”
“后来又是怎么同意的?”
“这个我不清楚,将军和田伯在这件事上瞒得死死的,我只知道,昨儿个下午,那蔡家便松了口,不但放弃了要回小宝,且还同意让王氏进蔡家祖坟与其丈夫合葬。”
合葬一事,小姐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但她和刘嬷嬷却是知道。
只不过田伯不让说,说是已经解决了,便不要让小姐知道徒增恼火。
此时说起来,这件事便不自主地脱口而出,为防止乐瑶说漏嘴,红尘叮嘱万千。
当时乐瑶应得好好的,谁知道过后就给忘了,无意中给说了出来。
叶朝歌听后,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心中对蔡家,更为不喜。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王氏已经死了,过往之种种也该烟消云散了,可蔡家却拿逝者的命数继续说事,贪图好处,委实让人厌恶。
……
翌日。
叶朝歌换上一身素衣,田伯驾车,去了蔡家。
蔡家在镇子上数得上,门第自是高门大户。
下了马车,叶朝歌仰头望着红对联不曾揭下,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随风摇曳的蔡家门庭,俏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一旁的红尘早已愤愤不平,“这究竟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啊,这蔡家也太过分了!”
叶朝歌唇瓣抿的更紧了,“我们进去吧。”
田伯和红尘一左一右的扶着叶朝歌,跟着蔡家的下人一起入了内。
好在,蔡家也不算是全然一点也不管不顾,相较于外面的门庭,里面的灵堂置办的还算妥当。
叶朝歌上前,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
起身之际,一年老夫人走了过来。
“这便是王氏的婆母蔡家老夫人。”田伯在叶朝歌的耳边低声道。
闻言,叶朝歌眯了眯眼睛。
“这便是总管大人口中所说的孙小姐吧,老身失礼了。”
“蔡老夫人不必多礼,我这身子不争气,无法还礼,还望老夫人担待一二。”叶朝歌凉凉道。
腰弯到一半的蔡老夫人僵了僵,叠在一起的双手紧了紧。
身子不争气,无法还礼?
方才拜王氏那死煞星的时候,怎地不见身子不争气?
分明就是不想还礼!
让她一个年迈的老者,给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行礼……
她隐约察觉到周遭看过来的嘲笑视线。
到底是活了快一辈子的人,掩藏情绪自是一把好手,待蔡老夫人起身之际,脸上的笑意恰到好处,不见丝毫的阴色。
“小姐言重了,老身愧不敢当。”蔡老夫人道:“离送葬的时辰还早,孙小姐不若去旁边偏厅吃些茶点。”仿佛怕叶朝歌再落她面子,蔡老夫人极为精明的添了一句:“儿媳王氏娘家叔伯也在。”
叶朝歌眼睛闪了闪,道:“如此便有劳老夫人了。”
“小姐这边请。”
灵堂的旁边是个小型的厅堂,此时里面坐满了人,正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上首位置坐了位头发发白的老者。
“王氏公爹,蔡家老爷子。”田伯再度低声道。
叶朝歌轻轻颔首。
“诸位,这位小姐便是上京来的贵人。”蔡老夫人对厅堂里的人介绍。
众人纷纷起身,或打量,或好奇,或示好相继见礼。
叶朝歌一概用之前敷衍蔡老夫人的说辞搪塞回去。
相较于蔡夫人的复杂恼怒,这些人则平静多了,只当叶朝歌自恃矜贵,瞧不上他们这些人。
……
第312章 事情还没完
“王氏的事之前我听说了,虽说她去的也是冤,但这也是她的命,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在场中,其中一中年男子说道。
叶朝歌眸子微紧,“您是……”
“在下姓王,在家排行第二,是王氏的二叔。”
叶朝歌笑了,“哦,原来是那个在王氏父母不幸去后,抢夺了他们家家产之一的二叔啊。”
这一席话,叶朝歌说得极慢,声调不轻不重,但足以让在场人都听了个清楚。
霎时间,王二叔面上一阵青白。
当年之事,整个镇子的人心照不宣,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人暗里嘲讽,但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一个臭丫头当面拎出来。
只是到底不敢发作,看蔡家对她的态度,便知此女来历不俗,在不明情况下若是贸然得罪,最终倒霉的只会是他。
短短一瞬间,王二叔便想了这么多,随即扯了扯面皮,讪讪的退了回去。
王家老二霸道之名在外,见他一句话便吃了瘪,一时间谁也不敢凑过去。
那些人不上前,叶朝歌自是不会主动,哪怕她此刻心里压着火,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时候,稍后王氏便要发丧。
且等着吧!
很快,发丧的时辰到。
叶朝歌无力送王氏去蔡家祖坟,只在道上,目送。
“天冷,孙小姐我们回去吧,蔡家祖坟那边,属下已经派了人过去盯着,小姐不必担心。”蔡家这些人,委实没什么信誉。
为了防止他们从中搞鬼,他提早做了安排,只需过了今日,王氏和她的丈夫,必会永久合葬在一起。
活着,他们是夫妻琴瑟,死后,亦是夫妇相随!
叶朝歌收回视线,看向随着她一起站在蔡家大门口的蔡、王两家的人,抿了抿唇,“事情还没完,走,回方才的厅堂。”
到了厅堂,下人们重新上了热腾腾的新茶。
叶朝歌端起抿了口,对在场的蔡家二老及王氏的叔伯道:“此间事了,我便该回上京了。”
“小宝已经先一步由我外祖带回了上京,日后,我希望你们两家莫要去打扰于他。”一番话,叶朝歌说的很轻,但每一个字又咬得极重。
率先变脸的是蔡老夫人,“小姐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我蔡家的血脉要改名换姓了吗?”
“改名换姓不至于,但我会让他记在我母亲的名下,是我家中正儿八经的二少爷,我哥有的,他便有一份。”
叶朝歌说这话时,紧盯着蔡家二老。
果不其然的,在二人的神情中,看到了竭力掩饰的喜色。
“但是,那是蔡思辰的,而非是你们蔡家的!”
“哦对了,想必二老还不知道蔡思辰是谁吧?”叶朝歌嘲弄的勾了勾唇,抿了口茶,接着说道:“就是王氏之子,你们的亲孙子,你们儿子的遗腹子!”
蔡家二老不置可否,管他是蔡思辰还是蔡家,反正他姓蔡,冠我蔡家姓,便要为蔡家打算,为蔡家贡献!
虽说现在的叶家不行了,但是,这丫头刚刚说,那孩子是记在她母亲的名下,她母亲不就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吗,也就是说,那孩子日后便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孙二少爷。
叶家破败了,还有大将军府!
再说了,叶家就算破败,以前也好歹是百年世家,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有这两家在,还愁其他?
见他们如此,叶朝歌便知没有听进去。
“恐怕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在你们蔡家收下我外祖给予的滔天好处时,在你们为了泼天富贵放弃蔡思辰时,他便与你们蔡家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保留他的姓氏和名讳,不是因为你们蔡家,是因为他的父母!”
“蔡思辰姓蔡,不是你们蔡家的蔡,而是蔡辰的蔡!”
蔡辰,便是小宝的爹,王氏的丈夫。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落,厅堂里顿时针落有声。
迎着在场众人的视线,叶朝歌不躲不避,两手交叠在前,坦然自若回望回去,唇角含笑,但那笑却不曾达眼底。
明明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而且看起来还病歪歪的,可她方才说出的那一番话,字字句句,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无人去怀疑话中的分量。
这一刻,每一个人心头皆同时涌现一个念头,她今日所言,不是说说而已!
蔡家二老坐在那,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红青交错,颇为壮观精彩。
他们想反驳,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她说的是事实,在她身边的那个总管来蔡家交涉的时候,他们应下好处时,便已经应下了,蔡思辰日后是贫穷还是富贵,都与他们蔡家无关。
只是那时候,他们想着,只要好处到手,应下又有何妨,反正那孩子是他们蔡家的种,身上流着他们蔡家人的血脉,这一点无论怎样,无论到了何时都不会改变。
可如今,她却如此郑重且充满了警告的跟他们说,那孩子姓蔡,是因为他父亲叫蔡辰,而不是因为他们蔡家。
虽说都姓蔡,但他们听得出,不一样。
而且,不知为何,总感觉她说的话,隐约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若是诸位没有异议,那我们便先走了。”不等蔡家二老想明白,叶朝歌便幽幽说道。
一双黝黑的眸子淡淡的扫向王家那边,然后撑着椅子慢慢,慢慢起身。
红尘见状伸手就要扶,谁知,被田伯拍掉了。
不解的看过去。
田伯对她轻轻的摇了摇头,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红尘没看明白,可他这个活了半辈子的人却是看明白了。
难怪方才在外面孙小姐说事情还没完,是啊,的确是还没完!
“姑娘,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在叶朝歌将将稳住身子的时候,王家坐席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叶朝歌垂眸,压下眸底的得逞,再抬头之际,便是澄澈,无辜问:“什么话?”
王家那人道:“滔天好处,泼天富贵!”
紧跟着,旁边一王家人道:“你们给了蔡家多少好处?”
……
第313章 王、蔡之争
“唔……你们说,我外祖是镇国大将军,他能给出多少?”
叶朝歌托着下颌沉吟了片刻,将话反问了回去。
好处多少,如何滔天,又是如何泼天,你们王家自行想象去吧!
此话一出,在场王家人大惊。
“你外祖是镇国大将军?”
叶朝歌也跟着惊,“怎么,蔡家二老没同诸位说?”
话音一落,王家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齐齐看向蔡家二老,“老爷子,老夫人,她说的是真的吗?”
蔡家二老不言,只余青白在面上闪烁。
见此,王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蔡老爷子,蔡老夫人,你们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吧?为了身外之物,将血脉让出去,你让出去的时候,问过我们王家了吗?莫要忘了,那孩子是我王家女儿生下来的,他的身体里有一半我们王家的血,你们蔡家凭得什么自作主张?”
一语出,众人皆附和。
“就是就是,你们蔡家有问过我们王家了吗?我告诉你们,我是王氏的二叔,王氏的孩子便是我的外孙,见了我是要叫我一声二外祖的!”
王家众人气愤填庸,情绪很是激动,话里话外质问蔡家自作主张,但实则,说出来的每一句话,皆暗含深意。
“诸位,诸位,你们都冷静点,听我慢慢说……”
蔡家老爷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此时面对王家的群而攻之也有些招架不住。
“行,我们听你说,大家伙都安静,听他说,看他们蔡家如何给我们王家一个交代!”
蔡老爷子抹了把汗,和自家老伴交换眼神,暗中商量着对策。
当初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王家会闹,但想着祁继仁他们的身份只要他们蔡家捂严实了,王家不会知道,所得的,自然是他们蔡家独吞了。
可没有想到,这么快王家就知道了!
想到此,二老的怨毒的目光齐齐看向叶朝歌,是她,若非她,王家也不至于如此!
难怪方才隐约觉得她那番话不对劲!
叶朝歌老神在在的立在那,任由他们瞪。
田伯和红尘相视一眼,正要上前之际,王家那边先一步开口:“你们看她做什么?怎么,怪人家将你们蔡家的恶心事说出来?哼,若不是小姐,我们王家至今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其他人纷纷附和,言语间护着叶朝歌。
此时此刻,王家完全视叶朝歌为贵人,他们王家的贵人。
若不是她,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就要被他们蔡家人独吞了。
镇国大将军啊!
他们大越战神给的,只需要想想,便可知其中分量。
王家众人一想,越发的激动。
厅堂之上再次闹了起来。
王家要蔡家一个说法,而蔡家又吱吱呜呜的说不出来。
两家胶着不下。
叶朝歌冷眼看着,目的达到,对田伯和红尘道:“我们走吧。”
红尘正看热闹看得起劲,还有些不舍,田伯见她如此,没好气的掐了她一把,“赶紧走,这些污糟事没得脏了小姐的眼睛。”
蔡家此时被王家缠着,没人察觉到叶朝歌他们的离开。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了,而两家,依旧没理出个所以然来。
闹了这么久,都有些累了。
“行了,都别闹了,你们说吧,到底想怎么样!”蔡老爷子难掩疲惫。
“我们想怎么样?自然是你们蔡家吞了多少,分我们王家一半了!”王家派出来的代表,王二叔开口将他们王家商量后的结果道出。
蔡老夫人冷哼一声,“一半?你们王家想得倒是美,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那孩子是我王家女儿生的!”王二叔拍桌大喊。
“现在说是你们王家女儿了?之前你们王家在哪儿?”
“说起这个,你们蔡家有脸说我们王家?那孩子被你们弃养在外近两年,之前你们蔡家又在哪儿?”王二叔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哼,我们是将他弃养在外,可他们母子这两年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们蔡家给的?你们王家给什么了?当初王氏嫁过来的时候,你们王家可是一分聘礼也没给!”
王二叔冷笑,“你们蔡家这是要算旧账了啊?那好,我们今儿个就算一算,当年我大哥一家遭遇不测,他的那些盘口,现在在谁的手上?是在我们王家人的手上吗?”
“你们有脸说?生意场上无父子,我们蔡家是生意人,自然是以利益为先,倒是你们,王老大夫妻死后,你们这些兄弟是怎么做的?将人家的家底搜刮一空!”
“没错,我们是这么做了,可我们姓王,都是王家人,王家人拿王家人自己的东西,哪错了?而且,王氏当年的嫁妆我们一文没动,最后都到哪了?还不是进了你们蔡家人的嘴里?当年你们蔡家把她撵出去,却扣下她的嫁妆,你们蔡家的脸呢?”
“王老二,你休要欺人太甚!”
“你们蔡家才是,莫要以为我们王家没人了!”王二叔学着蔡老夫人拍桌,继而放出狠话:“我告诉你们,痛快的将东西交出来,两家平分,否则,我们王家不会善罢甘休!”
新一轮的争执再起……
很快,这一出接一出的好戏,传到了叶朝歌的耳朵里。
听完后,止不住的冷笑。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无论是王家还是蔡家,没有一个在乎小宝,他们所在乎的都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什么要孩子,什么孩子是他们的血脉,什么外孙……
统统都只是他们争夺的手段!
“孙小姐……”
耳边传来田伯的呼唤,叶朝歌回过神来,“怎么了?”
田伯张张嘴,不知为何,却是摇摇头,道:“无事。”
即便田伯不说,叶朝歌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说道:“将今日之事放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为了利益,蔡家和王家是如何的丑陋,又是如何的无情!”
“是。”
过了一会,叶朝歌见田伯并无动作,挑了挑眉梢。
叹了口气,主动道:“我胡诌的。”
……
第314章 且狗咬狗去吧
“胡诌的?”
“不然您老以为什么?”
叶朝歌似笑非笑的睨了眼有些怔楞的田伯,“外祖和您,将此事瞒得死死的,若非胡诌,我又从哪儿得知?”
闻言,田伯面上有些讪讪。
是他糊涂了,差点忘了将军针对此事所下的铁令,谁若是敢透露给孙小姐半个字,军法伺候!
有这铁令在,谁敢透露?
而且,此事知情者甚少,且皆是嘴严之人,孙小姐不可能知道。
“不过,田伯,事已至此,难道您还不打算与我说说外祖许了蔡家什么好处,让他们如此轻易的对小宝放手?”
田伯笑笑,“属下知孙小姐素来心善,还请您莫要为难属下。”
“当真不说?”
田伯顿了顿,略微郑重道:“将军下了死命令,属下不敢违逆,还望小姐见谅。”
叶朝歌抬眸看他良久,随之一叹,“罢了。”
有些事,有些话,即便不说,心中又岂会没点计较?
滔天好处,泼天富贵。
此言虽是她胡诌,但谁又能保证,这不会是事实呢?
既然外祖瞒着她,她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左右心中有个计较便是。
田伯离开后不久,乐瑶便过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我听说你今日在蔡家好生为王氏出了口气,快与我说道说道。”
小姑娘眼睛冒光的看着她。
叶朝歌无言,干脆给红尘使了个眼色,让她应付。
接到示意,红尘立马如开了闸一般,叽里呱啦的将在蔡家发生的事情道出。
她早就憋不住了,只不过之前碍于田伯在,不敢放肆,便一直强忍到了现在。
如今得了吩咐,自是说个痛快。
红尘讲得眉飞色舞,甚至张牙舞爪的比划,而乐瑶这个听客也极为捧场,捧着小脸,时不时的发出惊呼声。
叶朝歌望着眼前头对着头,一个说得起劲儿,一个听得起劲的二人,心头的那片阴霾,逐渐散去,唇角不禁上翘。
一盏茶见底,那边的二人还没完,叶朝歌见她们开心,便也由着去了。
“二小姐,茶吃多了晚上该睡不着了,这是奴婢泡的果茶,您尝尝看。”
微白奉上自己方才泡好的果茶。
叶朝歌接过吹散热气,抿了口,瞬间,浓郁的果香在舌尖蔓延,香甜的气息萦绕,久久不散。
“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门手艺。”叶朝歌毫不吝啬的赞道,低头又喝了两口,甜甜的,但是不腻。
“二小姐喜欢就好。”
就在这时,那边的乐瑶和红尘终于结束了。
“朝歌,你好棒啊!”小姑娘吆喝着扑过来,崇拜又热切地盯着她看。
叶朝歌好笑不已,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姑娘的眼睛更亮了,仿佛在冒光。
“真的朝歌,你这一出,真真是大快人心,我只听红尘说就激动的不得了,难怪你要过去蔡家,原来是为王氏出气啊,早知如此,我也跟着过去凑一下热闹。”
好可惜,没能亲眼目睹朝歌的厉害风采。
“乐瑶。”叶朝歌认真地看着她,“我过去蔡家,只是想单纯的送王氏一程。”
“啊?”乐瑶眨眨眼,“这有什么区别吗?”
叶朝歌抿了抿唇。
她过去蔡家,一开始,的确只是想单纯的送王氏一程,可在厅堂见到蔡、王两家那些人的嘴脸和态度后,她便改变了主意。
王氏年轻,又是惨死,她的丧事,并非是寿终就寝的喜丧!
可他们蔡、王两家的诸人,却一个个的坐在那说说笑笑,好似他们不是来奔丧,而是来参加热闹的喜宴!
不但如此,他们身上的衣裳,也不曾避讳,在王家人中,她甚至看到了有一两个人穿着暗红明纹的华丽缎袍!
尤其是在见到她之后,一个个更是难掩贪婪。
还有那王二叔最初说的那句话,话里话外说着王氏的死是命,与她无关,但他的那个‘冤’,不正是在暗示他,王氏死的冤,她要负责吗?
那一刻,她动了怒。
不是因为王二叔将王氏的死推到她身上,她怒的是,王二叔眼睛里那掩都掩不住的贪婪以及一眼便能看穿的算计。
王氏是他的侄女,亲侄女死了,他首先不是悲痛,而是利用侄女之死,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况且,从始至终,她也从未想过要推卸责任。
王氏的死,即便王二叔不说,她也会负责,但是,与他们王家毫无关系!
在当时,她特地的在王家诸人中看了一圈,那些人即便没有如王二叔那般凑过来,但其反应及表现出来的迫切,却是与那王二叔如出一辙。
再看蔡家二老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的态度。
她便改变了主意!
待送走了王氏,她便开始设局。
看王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很明显,他们并不清楚蔡家私下里的小动作。
不论是王家还是蔡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贪婪!
贪婪的人,有一点好处,那便是在足够的利益面前,爹妈都不认!
且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
今日的外面格外热闹。
有关于王氏生前所遭受的种种残忍对待,以及昨日蔡、王两家争执不休的因由,一夕之间,在这方小镇上传扬开来。
一大早,便传得沸沸扬扬,到处可见议论声。
“话说,这王氏是谁啊?”
“还能是谁,自然是蔡家的二少夫人呗。”
“啊?就是那个天煞克星,克死了父母,又克死了丈夫,怀的孩子月份还对不上,被怀疑偷人的那个蔡家二少夫人?”
“什么偷人啊,早在一年多前便证实过了,那孩子虽然月份上对不起来,但长得和蔡二少爷生前一模一样,再说了,如果真不是他们蔡家的种,蔡家会允许一个杂种活到现在?”
“这倒也是,我还听说,这两年蔡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些米面给王氏,如果不是的话,蔡家会管他们母子的死活?”
“是这孩子既然是蔡二少爷的,这就说明王氏没有偷人,可这月份为何对不上啊?”
……
第315章 承曦的信
“谁知道呢,反正不外乎就两个结果,要么是大夫诊错,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
“这大户人家……嘿嘿,你们懂得。”
“也是,这大户人家的事,我们这些老百姓还真说不清楚,就是可怜了那孩子,没了爹,现在又没了娘,祖父祖母叔叔又将他当做讨要好处的工具……”
“诶,谁说不是呢,可怜啊,不过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遇到了大将军……”
此时,客栈楼上,叶朝歌坐在窗前听着下面的议论。
田伯的效率极高,不过一个晚上,便将流言全部散播了出去。
在叶朝歌的心思闪转间,底下的议论已经从王氏生前的遭遇,说到了蔡、王两家相争的结果上。
“说起来,这蔡、王两家争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当然没有,这两家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王家要想让蔡家把进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哪会这么容易,我看啊,这事有得磨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叶朝歌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伸手关了窗子,吩咐道:“红尘,让田伯收整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京。”
……
回到上京已是中午。
在岔路与乐瑶分开后,叶朝歌和叶辞柏便回了将军府。
“孙少爷,小姐,前厅已然备好了午膳,将军临走前让你们不必等他用膳。”下人将刚才祁继仁接诏进宫时留下来的话说了一遍。
说来也是不巧,在兄妹俩回来的半个时辰前,宫里来人宣祁继仁进宫。
在前厅用过膳,叶辞柏便送了叶朝歌回去。
在路上,叶朝歌看着叶辞柏一个劲儿的笑,笑得他眉头直皱。
“你老看着我笑作什么?我很好笑吗?”
叶朝歌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我的哥哥好像要回来了。”
那个疼她,宠她,护她,顺她,依她的兄长。
叶辞柏闻言,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行了快走,我今天的早课还没做,待会外祖回来若是知道……”
说到这,叶辞柏突然息了声,俊朗的面上有些不自在和懊恼,怎么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外祖回来若是知道什么?”叶朝歌笑问。
“没什么,赶紧走,慢死了。”叶辞柏恶声恶气的说完,脚下步子迈大,三两步便与叶朝歌拉开了一段距离。
看着他不自然的背影,叶朝歌忍俊不禁。
送叶朝歌回了房,叶辞柏才走了,直奔后面的练武场。
“看来少爷真的很怕将军。”红尘笑道。
将军对少爷很严格,每天安排的早晚课,莫说是刮风下雨,用将军的话说,便是下刀子,也得按时完成。
若是不完成,将会获得一顿劈柴炖肉。
而昨晚,少爷和郡主去逛夜市到很晚才回来,今早没起来身,还是快临近出发了,久不见人影,田伯去叫的。
然后便是回京,这早课便落下了。
叶朝歌眼睛闪了闪,回了句:“恩,就像你害怕田伯一样。”
红尘:“……”
叶朝歌在房里将将换上便服,刘嬷嬷便带着小宝过来了。
“这两日他可还适应?”叶朝歌一边逗弄小宝的小手指,一边问刘嬷嬷。
“适应,而且老奴瞧着他食量有些见涨。”
随即,刘嬷嬷便将小宝近两日的种种说了一遍。
听后,叶朝歌一颗心渐放。
她虽没养过孩子,但也知道,小孩子最是娇贵敏感,小宝自小跟着王氏生活在一个地方,如今冷不丁的换了环境,回来之前,她便担心他适应不了。
不过看情况,倒是她想多了。
小孩精力旺盛,但也精力有限,红尘带着他闹腾了一会,便累得窝在红尘的怀里睡着了。
刘嬷嬷见状,让她把他抱去偏房睡。
红尘抱着小宝刚走,前头便来了人并带来了一封不曾书名的信。
按照门房人道,方才有个小乞丐送来了这封信,指名给叶朝歌,但信上没有署名,门房的下人们不敢做主,便请示了田伯。
田伯查验过后,未见蹊跷,便让人送了过来,如何处置,让叶朝歌自己做主。
“那小乞丐还说,孙小姐看过信后,便知是谁写的。”
叶朝歌皱了皱眉,这么神秘?
存疑的打开,不过片刻,她的脸色便变得古怪了起来。
刘嬷嬷见状,将下人打发走,方才道:“小姐,是谁的信?”
叶朝歌将信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刘嬷嬷疑惑接过。
这封信末尾也没有署名,不知是谁写的,但在到信的内容后,写信之人呼之欲出。
“竟是他……”
叶朝歌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重新拿回信继续看了下去。
信是承曦写的,不算长,总结下来就是,他要离开上京了,再次相见不知是何时,他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破镜难圆,只希望在他离开前,能和她见一面,还给她备了一份礼。
看完了信,叶朝歌便给了刘嬷嬷。
后者起身将信丢进了火炉,眨眼间,便化为了灰烬。
“小姐,信中说了什么?”
方才她只看了开头两眼,具体内容并不清楚。
叶朝歌淡淡道:“他约我明日见面。”
“见面想做什么?”刘嬷嬷不解。
“谁知道呢。”
“那小姐……”
“自是不去。”
她没有口口声声不想与对方有所牵连,转头因为一封信再去主动牵连的习惯!
闻言,刘嬷嬷赞同颔首。
一看她这反应,叶朝歌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去见他呢?”
刘嬷嬷苦笑,“之前是老奴犯了糊涂,如今已然醒悟,小姐便莫要打趣老奴了。”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后,她要是再犯糊涂,那她真就老糊涂了!
“小姐,老奴其实一直想问,那日您是怎么知道老奴恩,背着您去见……”
“承曦?”叶朝歌接过话来,笑了笑,“嬷嬷,你可不是干坏事的料子。”
说刘嬷嬷不是干坏事的料,倒不如说因前世十几年朝夕相处的缘故,她对刘嬷嬷极为熟悉。
那天晚上,刘嬷嬷虽然表现的与往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她却显得比往常要急切一些。
再联想一下,结果呼之欲出。
……
第316章 叶思姝起疑
直到傍晚,祁继仁才从宫里回来。
面色有些沉重,眉目间亦是透着隐隐的疲倦。
“老天,歌儿怎么样了?”坐下喝了两口茶,祁继仁问一边立着的田伯。
“小姐已然大好,将军放心。”本来想说王氏发丧那日发生的事情,可看着祁继仁的倦色,田伯便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将军,可是局势不太好?”
祁继仁也没有瞒他,“今日边境送来最新奏报,北燕的一支军队越过我大越边境,屠了周边一个村落。”
“屠村?北燕这是急了?”
“不,我和陛下商议了一番,比起急了,我更认为,这是北燕展开的报复。”然后手指指了指天牢的方向。
田伯微讶:“将军的意思是,我们将北燕人一网打尽的人,北燕那边已经知道,所以才为了报复,越境屠村?”
“可是,这不对啊,北燕人落网一事,我们捂得严严实实的,当日押解他们回京,亦是小心谨慎,而且,与北燕那边的联系,我们也派了人仿冒顶替,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识破啊?”
当日,为防止走漏了风声,善后他亲自安排,全程小心谨慎,目的就是暂且将消息压着,不让北燕那边得知。
“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如果,我们身边有北燕的探子呢?”祁继仁冷声道。
田伯面上一沉,“若是如此,那就好解释了。”
“最近这段时日你将当日参与行动的排查一遍,任何可疑的都不要放过,这个人,我们必须揪出来,否则,说不定那日,这人就会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子。”
田伯郑重道是。
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晚膳备好了,问是在前厅用还是去小厅用?
“去前厅吧。”说完对田伯道:“让歌儿和柏儿也过来。”
……
叶朝歌和叶辞柏到前厅的时候,祁继仁已然换了便服。
饭间,祁继仁如是叮嘱自己的一双外孙,“最近形势莫测,你二人多注意些。”说罢看向叶朝歌,“叶府那边你最近也先别回去了,就留在将军府,至于那几个不省心的,向闹腾就由着他们闹腾。”
叶府那个地方,在现今的形势中,他还真不放心让叶朝歌回去。
叶朝歌应了声,道:“外祖,现在形势很严峻吗?”
“倒也不至于,只是我怀疑我们身边有北燕的探子,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顿了顿,又补充乐句:“多注意些错不了。”
想到什么,祁继仁又道:“减少外出。”
“还有吗?”叶辞柏问。
祁继仁想了想,“暂时就这些。”
“那我可以继续吃了吧?”叶辞柏指了指自己吃了一半的饭。
“吃吃,撑不死你。”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却不听使唤的给他夹了一筷子素日里叶辞柏爱吃的菜,又给叶朝歌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
祁继仁虽然是个军旅之人,人也糙,但心很细。
或者说,是他多年来又当爹又当娘训练出来的。
吃了一会,祁继仁不放心的对兄妹俩又道:“我方才说的话你们都记住了吗?”
“哎呀,记住了记住了。”叶辞柏有些不耐烦道:“您老怎么越来越唠叨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您见我出府过几次?我的记忆中,就三次,不对,四次,两次是过年回叶府,一来一回,算两次,剩下的两次就是这次去镇上,一来一回,再算两次……”
打断他抱怨的是祁继仁狠狠的一脚!
叶朝歌默默低头吃饭,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吧,她觉得,外祖不算唠叨,真正唠叨的是恩,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这位兄长仁兄,不对,也不能算是唠叨,顶多是话痨!
用过膳,祁继仁先回了书房。
临走前对叶辞柏恶狠狠的丢下一句:“今日的晚课双倍。”
不待他反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人。
等叶辞柏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祁继仁的身影。
叶辞柏炸了,“双倍?还不如直接弄死我算了!”
叶朝歌继续沉默。
“我都要怀疑,我真是他的亲外孙吗?莫不是我是捡来的?或者是搞错了?”
叶朝歌还是沉默。
“惨无人道啊,简直不让人活了,我不管,我按照之前的晚课进行!”
叶朝歌觉得,自己还是先回去吧。
然后给红尘使了个眼色,扶着她退出了前厅。
不一会,叶辞柏揉着屁股追了上来,“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说完,自己先怔住了,脚下顿住,挠着头,“感觉这一幕好生熟悉啊。”
就在刚才,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他也是揉着屁股,一瘸一拐……
他的对面,也是叶朝歌……
……
叶朝歌临睡前,她之前派去练武场的小丫头回来禀报。
叶辞柏的晚课,是以平日双倍进行的。
这一晚,睡梦中的叶朝歌嘴角一直含笑。
相较于她的好眠,此时在思苑的叶思姝,却坐在灯下,手上捏着张字条,蹙眉深思。
承曦约她明日午时在芙蓉楼见面。
失踪数日的承曦又冒了出来,且约她见面,不知为何,感觉约无好约。
自从上次,承曦瞒着她与叶朝歌见面后,她便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她过后试探过,也查过,得到的结果皆是正常,可越是正常,她便越觉得不对劲。
尽管之后承曦待她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直觉告诉她,有哪里不同了。
而且,承曦失踪的这几日,叶朝歌也恰好不在上京。
加上之前种种,让她不得不多想。
“小姐,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书琪走过来,小声提醒道。
叶思姝拿手点了点桌面,“书琪,明日之事你怎么看?”
“小姐这么说,可是怀疑承曦公子……”
“你说说你的看法。”叶思姝语气中透出些许的不耐烦。
“奴婢愚笨,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叶思姝皱眉。
没有吗?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叶思姝想了一会,摇摇头,应该不是。
……
第317章 给他做衣裳
“书琪,你现在去百花居找恩雪……”
书琪听得直点头,末了道一句,“小姐明智,奴婢这就去办。”
没多久,书琪回来了。
“小姐放心,她已经同意了,小姐接下来就等好消息吧。”
闻言,叶思姝混乱的心平复了许多。
“小姐,如果您的猜测是对的,那承曦公子……”
叶思姝顿了顿,眸光复杂,幽幽道:“书琪,如果你养了很久的狗,突然反过来咬你一口,你会如何?”
“这……”
书琪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叶思姝也并非非要她回答。
灯光下,她莫测一笑,将手中的纸条抓起用力的捏在书掌心,“如果是我,我会亲手杀了它!即便我再欢喜,再不舍!”
室内温度骤然降低,书琪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目中闪烁着极力压抑着的惧意……
……
叶朝歌这一觉,睡得极好,起身后精神也好了许多。
前头祁继仁已然去上朝,而叶辞柏则天刚亮便去了练武场,奋发图强!
独自吃过早膳,叶朝歌一时有些发闷,托着腮在那发了会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立马坐直身子,“红尘,我记得年前田伯给兄长置办了一些布匹,都放在哪了?”
这话可把红尘问倒了。
她是小姐的丫鬟,不是少爷的丫鬟,田伯给少爷置办的物件,自然有人打理,她怎么会知道?
不过……
“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朝歌耳尖有些红,略微有些着恼道:“问你什么你便回什么,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红尘:“……”她好冤啊!
摸了摸鼻子,“要不奴婢去问问长风?”
“快去。”
红尘默默退下,刚退出去,便遇到了带着小宝过来的刘嬷嬷。
回来后,祁继仁在前院专门辟出个小院子给小宝,刘嬷嬷便带着小宝住在前头。
“你这是要去哪儿?”
红尘看眼屋内,“去找长风……”随即将小姐刚才古怪的行径跟刘嬷嬷说了一遍。
刘嬷嬷听后,却是眼睛一亮,“你是说小姐找布匹?还是男子穿用的?”
红尘点头。
下一刻,刘嬷嬷将小宝怼给红尘,“你带着他,我去!”
然后拎着裙摆匆匆忙忙的走了。
红尘在原地,与怀里的小宝大眼瞪小眼。
叶朝歌正在脑海中琢磨着什么,便见红尘回来了,多了一个小宝,不见刘嬷嬷。
红尘怕被问责,急忙将方才在院中的情景道出,言外之意,奴婢没有偷懒。
叶朝歌默了一会,接过小宝,捻起一块糕点,掰碎了一点点喂给他吃。
很快,刘嬷嬷回来了,怀里抱着三匹成色皆不错的布匹。
“小姐,这是老奴从少爷那挑选的,您瞧瞧,这三匹颜色可还得用?若是不喜,老奴再去挑。”
刘嬷嬷带回来的三匹布,皆是上好的布料,颜色不一。
分别是墨蓝色,青色以及月白色。
叶朝歌将小宝交给红尘,走过去,手指抚上布料,触手之中柔软舒适。
“老奴觉得这颜色挺好,应当适合太子殿下。”刘嬷嬷抱起那匹墨蓝色的布,笑眯眯地说道。
叶朝歌顿住。
红尘则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将手上的小宝丢出去。
不会吧?
难道说,小姐找布料,是为太子殿下?
叶朝歌最终选了那匹月白色。
刘嬷嬷有些不解,“小姐,老奴记得,太子殿下鲜少穿浅色……”如若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说墨蓝色适合。
至于那匹月白色,她纯粹是觉得好看抱过来衬色的。
叶朝歌笑笑:“这月白色便很好。”
她自是知道他惯常着深色,但偶尔换一下,也很好。
就好比她。
喜欢素色,习惯了素色,可他送她的那件红色披风,穿在身上,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难以接受,而且心情,也会如那鲜艳的颜色一般,随之转变。
选好了布料,叶朝歌便开始动手。
“小姐,可要老奴帮忙?”刘嬷嬷有些不太放心。
她对自家小姐还是了解的,一年了,没见她动过针线,说实话,有些担心。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有事我喊你们。”
见状,刘嬷嬷便不再打扰,扯着还有些回过神来的红尘及小宝出来了。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红尘登时打了个激灵。
“嬷嬷,小姐她,小姐是要……”红尘咽了咽唾沫,“给太子殿下做衣裳?”
那么一大匹布,总不能是做鞋子的。
刘嬷嬷屈起手指敲了记她的脑门,“你就才反应过来?”
在她听到小姐找布匹,她便福至心灵,猜到了。
红尘咂咂嘴,“小姐行吗?”
“行与不行,左右是小姐的一片心意。”刘嬷嬷也想通了。
红尘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嬷嬷,您是怎么知道小姐找布匹是给太子殿下做衣裳?”
她觉得,真不是她迟钝,毕竟毫无预兆,太突然了。
刘嬷嬷看眼紧闭的房门,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之前在温山,小姐得知她将少爷的衣裳改了作为回礼给太子爷时,所表现出来的内疚……
她记得,那日小姐并没有给太子殿下回信,她便猜测着,小姐定有什么想法。
可惜,后来承曦的出现,中断了此事。
方才听红尘说的时候,她便联想到了一起。
自然不难猜测到,小姐找布匹的用意。
……
叶朝歌针线不错。
说来还要感谢陆恒,若非他,她的针线也不会练出来。
前世,她嫁给陆恒后,他便对她敬而远之。
而她,为了讨好他,对他的一应生活起居皆安排的妥妥当当,为他做衣裳,做鞋子,做衿带……
她也是傻,陆恒对她做的东西皆是避如蛇蝎,可那时候的她,愣是看不出来,傻傻的一件接一件的做,而陆恒,也一件接一件的丢。
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他是不喜欢她挑选的颜色,再做便会换另一种颜色。
后来,她练就了一手好针线,而所有颜色的布料她也尝试完了……
而他,依旧将她的心血丢弃,甚至是践踏。
至今她还记得,那日那次,他将她送去的衿带丢在地上,用脚踩上去的情景……
……
第318章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动过针线。
因为,只要拿起,她便会想起那日,陆恒脚踩她亲手给他缝制衿带上的场景。
甚至,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敢看到针线。
想到这些,叶朝歌的情绪仍有些难以自控。
坐在那平息了一会,随拿起剪刀开始裁剪。
她这一忙,便忙到了午时,用过午膳,小作休憩后方又继续。
……
芙蓉楼,包厢。
“少主,她不会来了,我们走吧。”追思自外进来道。
坐在那喝闽南红茶的承曦顿了顿,“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会来?”
追思张张嘴,到底还是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低下头。
承曦看在眼里,最终同样选择了沉默。
过了午时,又过了未时,申时来临,而叶朝歌仍不见踪影,追思忍不住又道:“少主,不要再等了,她不会来的。”
“再等等,也许,她被什么事给绊住了。”
追思看眼逐渐变暗的天色,咬牙道:“少主,您就算等到了明日,她也不会来赴约!”
“你如何如此肯定她不会来?”
“我……”追思闭唇不言。
承曦闭了闭眼,淡淡道:“追思,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都是眼珠子乱飘?”声音骤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追思低下头,“没有。”
“呵。”承曦呵了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追思见状,急声道:“少主,您要去哪儿?”
“去将军府,她不来赴约,我便亲自过去找她!”
闻言,追思急忙上前阻拦,谁知,根本就拦不住,眼见着即将打开门出去,没了法子,追思大喊:“因为她在为太子做衣裳……”
所以,根本不会来赴其他男子的约!
扶在门把上的手微滞。
“属下亲眼所见,她就在她的房间里做衣裳,一件月白色的衣裳!”
“那又如何?”承曦的声音沙哑。
追思无奈,“少主,您听属下的,我们回去吧,回七星谷,再也不来这繁华的大上京了,行吗?”
“自是要回去……”但回去之前,他要见她!
有些话,他想亲口跟她说。
手上微微使力,拉开包厢门。
追思见状,上前一把将门关上,“少主,您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您,您又何苦难为自己呢?”
“少主,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承曦身形僵住,沉默良久,“追思,我不甘心!”
“可是少主,有些事,有些人,并非是不甘心便能强求来的,尤其她还是叶朝歌啊,你们二人,从始至终便是错过,您错过了时间,错过了机会,认错了人,便注定了,将会晚一步。”
这一步,也许就是咫尺天涯。
“还有少主,您可有想过,叶朝歌对您狠,对您绝情,这何尝不也是在为您好?明知没有结果,何不趁早收心……”
追思不喜欢叶朝歌,若不是她,他家少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他却有些佩服她。
她明知少主医术精湛,明知少主背景莫测,明知少主对她有心,明知与少主接触对她有用……
明知,只需要她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少主便会为她做任何事!
可她在明知这些的情况下,依旧保持冷静,保持距离,甚至,不以此而心动。
这一点,与叶思姝完全不同。
叶思姝与少主接近,全然是利用,而叶朝歌,也许有些矫情,但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让少主死心的手段呢?
所以,即便他不喜欢她,但对她却也厌恶不起来。
承曦颤了颤,“为我……好?”
“是,也许属下接下来的话对少主而言有些残忍,但是,还是请少主您听好,叶朝歌此女,有着男人一般的魄力,更有着即便是男人也鲜少有的爽利,依着她的性子,她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相知相爱心意相通的男子,她知道,您的付出,她回馈不了,索性便让您死心!”
“不管是她的心,她的身边,少主,都没有您的位置,而她也不曾给您留过位置,您又何必强求呢?何不一别两宽合生欢喜呢?”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是,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求换不来任何的结果!”
……
傍晚时分,叶朝歌再次收到了一封不曾署名的信。
与昨日同样的字迹,只不过这次的末尾署上了名字——佑承曦!
这一封,就一张,上面的内容,亦是寥寥两行字。
第一行,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第二行,本想送你一份会让你欢喜的礼物,只是,我好像又搞砸了。
叶朝歌看完,便将信丢进了火炉里。
望着瞬间被吞噬的纸张,叶朝歌目露复杂。
七星谷……
若可能,希望一生终不复见,若真有再见的一日,不是陌路,便是仇敌!
在前厅用过晚膳,叶朝歌便回去在灯下穿针引线。
算着日子,卫韫归期将近,她要熬一下了。
正忙着,红尘匆匆跑了进来,“小姐,陆世子出事了。”
“谁?”
“陆世子……”
红尘的话还未说完,刘嬷嬷便过来了,“小姐,芙蓉楼出事了。”
“呵,你们是约好的吗?一个说陆世子出事了,一个说芙蓉楼出事了……等等,芙蓉楼?”
叶朝歌皱眉,承曦昨日的信中约她见面的地方,不就是芙蓉楼吗?
芙蓉楼出事,陆恒出事……
仿佛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刘嬷嬷对她点点头,“陆世子出事的地方,便是芙蓉楼。”
“怎么回事?”
刘嬷嬷随即便将刚刚收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芙蓉楼,发生的事,认真说起来,其实就是桩丑事!
芙蓉楼是上京的一家酒楼,虽没有第一楼颇具盛名,但在上京亦是数得上号的,里面自是高朋满座,食客云集。
今儿个下午,芙蓉楼楼上有一间包厢里的客人,从中午一直到傍晚,都不见出来,这芙蓉楼的掌柜怕出什么事,便带着伙计敲门。
敲了很久不见人应,便将门撞了开,这一撞,里面的一幕吓傻了众人……
……
第319章 搞砸了的礼物
只见。
包厢中临窗而设的软榻上,躺着一男一女。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不至于吓傻一众人,可关键在于,他们没有穿衣裳,且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
空气中,更是飘散着未散尽的麝香味道。
如此明显且直白的一幕,怕就是那傻子,想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场有个伙计年幼,不曾见过如此阵仗,当即便惊慌大叫。
这一叫,顷刻间吸引了芙蓉楼上上下下。
当时的时间段,酒楼的食客并不多,但不多不代表着一个也没有。
当下便有食客认出了男子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伯恩侯府的世子爷——陆恒。
而女子,则是花楼百花居的花魁——恩雪。
很快,伯恩侯府陆世子与风月花魁在芙蓉楼行燕好,遭人撞破的一事,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上京。
……
叶朝歌听后,默然。
这件事在旁人看来,陆恒色欲熏心,迫不及待的与花魁在酒楼中苟且,被人撞破围观。
但她了解陆恒。
前世,她与他成亲十余载间,他皆不曾碰过她的一根手指头,就连他的房里,也没有丫鬟伺候。
为了叶思姝,他将守身如玉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无人能与其匹敌,很是痴情。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陆恒的心里,眼里,唯一的女子是叶思姝,唯有叶思姝。
试问,这样的陆恒,会与其他女子……
而且,还是在那人来人往的酒楼中?
说句难听的,即便陆恒真的想,但他也不会蠢到在酒楼那种地方。
而且,昨日承曦给她的信中,约面的地方便是芙蓉楼,约的便是今日。
真就这么巧?
巧?
叶朝歌冷冷一笑,这世间大多的巧合是人为的。
突然,她的大脑里一下子闪过去什么。
礼物!
想了想,对刘嬷嬷道:“嬷嬷,你让护一来一趟。”
很快,护一过来了。
“这两日思苑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见到护一,叶朝歌直奔主题。
“不曾,这些时日,叶思姝一直待在府上,倒是之前有让身边的丫鬟书琪出门去当铺变卖一些老旧的首饰。”
当铺?
叶朝歌怔楞后瞬间了悟。
叶思姝开始变卖首饰,想来,这掌家后的日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好过。
“嗤……这便是他们心心念念抢走管家大权所付出的代价!”红尘难掩幸灾乐祸道,好似觉得这样还不够似的,呸了声,“活该!咎由自取!”
哼,真以为这家那么好掌啊?
不知所谓!
叶朝歌看她眼,让红尘噤声,随即问护一,“除去当铺,有没有去一个叫做百花居的地方?”
“有,昨夜里书琪很晚出了趟门,当时护三跟着,她所去的地方便是小姐说的百花居。”
“百花居?不就是那花魁所在的花楼吗?”刘嬷嬷惊呼。
叶朝歌眸光闪了闪。
放在桌上的纤手摩挲几许,让护一继续。
接下来的发展,意料之中。
书琪去百花居便是找的花魁恩雪,给了她一身衣裳和首饰,让其今日午时穿上,以叶思姝的身份蒙面去芙蓉楼赴约承曦。
听后,叶朝歌轻笑一声,如此,一切也便解释得通了。
“赴约?这么说,承曦还约了叶思姝?”刘嬷嬷皱眉。
“不只是叶思姝,陆恒恐怕也是他引过去的。”叶朝歌道。
只不过,叶思姝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自己并没有去,而是让花魁代替她去。
如若不然,此时传遍全上京的就不会是陆恒和花魁的丑事,而是叶思姝和陆恒的丑事!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啊?”
为何要这么做?
叶朝歌看眼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幽幽道:“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礼物……”
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怪他会说搞砸了。
叶朝歌有些觉得可惜,如果此事成了,她便有热闹瞧了,未来的康王侧妃不守妇道,被人当场撞破女干情,只要想想,她便觉得热闹。
“礼物?什么礼物?”
红尘听得糊涂,刘嬷嬷却不糊涂。
昨日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她当时就在场,且看过信中内容。
也正是因为知道芙蓉楼是承曦越小姐见面的地方,所以,在初初听闻那里出事,才第一时间过来禀报。
今日之事,恐怕便是承曦给小姐的礼物。
只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此时思苑里,叶思姝一脸的阴鸷。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只是没有想到,承曦打得竟然是毁了她的主意!
她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未来康王侧妃,一旦发生了此等丑事,等待她的,不是三尺白绫,便是青灯古佛一生。
不,准确点说,到得那时,青灯古佛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想至此,叶思姝放在桌上的双手用力地握起,掌心被指甲掐出了红印。
都说戏子无情,女表子无意。
依她看,这男人一朝翻脸,比女人更狠,更毒,更无情无意!
承曦曾经对她的温柔和怜惜在记忆中清晰可见,如今,却是一朝翻脸,狠毒的让人遍体生寒。
回想当初种种,叶思姝忍不住心潮涌动。
其实,她有些欢喜他的。
犹记得,初初遇到承曦时,任是对男女情爱单薄的她,也不禁有些心动。
因为他长得实在好看,好看得不似凡间人一般。
皆说,太子殿下卫韫,是第一美男子,可在她看来,承曦更胜他一筹。
他们相遇,相识,而她也知道了他的名字,承曦。
很好听的名字。
随着接触,她得知,他来京,是专门为了见‘她’。那一刻,她欢喜非常,甚至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
权势富贵如浮云,比不得他的一眼,一笑。
可之后,她才知道,承曦口中的‘她’,只不过以为是她叶思姝,实则,她要找的人,是那叶朝歌!
与叶辞柏兄妹情深的不是她叶思姝,那句,被他称赞有加之言,亦不是出自她口!
她虽不曾听叶朝歌说过,但这世上唯有她,才能让叶辞柏心甘情愿的一口一个称呼我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