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卫宸安
卫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即,宣正帝蹭地站起来,“消息准确吗?”
“儿臣已经派人去查了,不过,应当是准确的,叶庭之很明显存了死志,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顿了顿,卫韫说道:“儿臣相信,假不了。”
宣正帝当即沉了脸,“他疯了,简直就是疯了,他真是疯了!”
宸亲王有谋反之心,之前儿子便隐约透露给他,只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直到乐瑶死,直到她留下的那封遗书,以及宸亲王妃不死不活的反应,加之他逃离上京,这一切的一切,便几乎成为那证据。
他本以为,他顶多是在暗中筹谋,做些小动作,有了不臣之心,可完全没有想到,他竟然,竟然囤积了火药。
要火药做什么?
显而易见!
“他真的是疯了!”
“父皇,儿臣其实一直不明白,王叔为何会……”
卫韫一直想不通。
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宣正帝一怔,突然冷静了下来。
卫韫将此看在眼里,眸光微闪,“父皇?”
宣正帝沉默,随之扬声喊郭远。
“陛下。”
“备车,朕要与太子去宗祠。”
“是!”
郭远出去准备了,宣正帝对卫韫说道:“此事也该是时候告诉你了,走吧,朕带你去看看。”
卫韫恩了声,什么也没有多问,随着宣正帝出门,去了皇家宗祠。
这里乃是供奉皇亲国戚以及为大越奉献生命英灵之处。
宣正帝带着卫韫去到正殿,这里供奉的,皆是皇室之人。
进了殿,却不停留,而是直奔侧殿。
侧殿有个壁柜,宣正帝走过去打开,里面供奉着两个牌位。
“果清太子,太子妃?”
卫韫看清牌位上的字,微微震惊。
宣正帝拿起旁边的香,上了三炷。
随之方才缓缓开口,“此事说来,也是早两辈的事了。”
那时,庆文帝在世。
庆文帝乃是宣正帝的皇祖父。
庆文帝和宣正帝差不多,也是早早便立下了太子,便是牌位上的果清太子,先皇的异母兄弟。
果清太子文韬武略,他参与朝政开始,便肃清朝纲,很受朝臣的尊敬,百姓的爱戴。
他在世期间,大越一片清风朗月。
庆文帝为一国之君,他有着许多皇帝皆有的霸道,身为皇帝,他们习惯了掌控一切,在这个天下,只有他们才是九五之尊。
果清太子的功劳盖过了庆文帝。
一姓之间的杀戮,便由此而展开。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兄弟相残,而是父杀子。
一道莫须有的罪名,将果清太子一家,以及支持他的重臣一举清除。
果清太子也以一杯鸩酒以逆臣贼子之名死在了天牢中,他的家眷太子妃被充为官妓。
那个时候,太子妃身怀有孕,当时还是皇子的先皇与果清太子情同手足,不忍心果清太子唯一的子嗣也被抹杀,便偷偷的将太子妃找了一个死刑犯顶替,再将其伪造为,太子妃不堪受辱自尽。
先皇将太子妃接出来,偷偷的藏在了自己的府邸,十月怀胎,太子妃诞下一个男婴,只是太子妃在果清太子出事后,便存了死志,若非腹中孩子,也不会强撑下来。
孩子出世,将孩子托付给先皇,不求富贵,只求平安,不要告诉他身世,更不要让他报仇,然后自尽殉情。
那时候,宣正帝已然五岁,先皇便将孩子抱给当时的皇子妃,后来的太后抚养,而这个孩子,便是如今的宸亲王——卫宸安。
后来,庆文帝渐渐老去,先皇登上这至尊之位。
再后来,先皇将皇位传给了宣正帝,并在临终前告诉宣正帝卫宸安的身世,并让宣正帝答应他,让卫宸安要像他皇嫂所愿的那般,平安顺遂一生。
“这么说,王叔他并非皇祖父亲子?”
宣正帝点点头,“认真论起来,他是你的堂叔。”
他与卫宸安一同长大,在知道真相之前,也一直以为,他便是先太后给他生的弟弟。
“这个秘密只有先皇和朕以及仙逝的先太后知晓,先皇和先太后皆已仙逝,本以为,待朕驾崩,这个秘密也会在这世间消失,只是没有想到……”
宣正帝叹了口气,“从他种种所为看来,怕是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此事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但到底只是几十年而已。
他若是有心想查,自是会查到。
“那后来,果清太子一案……”
“你皇祖父也曾尝试着为他洗清罪名,只是……”
判下此案的庆文帝已经去了,先皇即便要洗清,众人也不会信服,毕竟,谁都知道,先皇与果清太子感情要好。
……
从皇家宗祠出来,宣正帝并不想这么早回宫,便对卫韫说:“你若无事,陪父皇出去走走吧。”
卫韫颔首。
父子俩轻车简行,去了市井。
正月的时节,正是热闹之时。
宣正帝龙威阔步,与卫韫漫步于这市井之中,耳边听着各个摊贩的叫卖,以及孩童的嬉笑。
“如此繁华美景,朕不忍心破坏,韫儿,你且派人调查,若需要便找……为父。”
“是!父亲。”
宣正帝侧身对他笑了笑。
他们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从城东到城西,几近天黑,又去了酒楼用膳。
“怎么,朕拉着你用膳,你便如此的不情愿?”
酒楼包厢里,宣正帝望着脸色有些臭臭的儿子,好笑不已。
之前,他说难得出宫,便在宫外用膳吧,当时他的儿子便极力攒拢他回宫,说什么出来的够久了,待在外面时间长了,恐不安全。
说是这么说,但他那点小心思,自己这个为人父的又怎么会不明白。
不安全是假,嫌他扣着他是真!
卫韫抿了口茶,“您既然知晓,还强拉着儿臣。”
“你呀!就那么好?”宣正帝问他。
卫韫笑笑,“是,很好。”
“瞧你笑的那模样,行了行了,朕也不勉强你了,本来饭后想去逛个夜市,你如此的归心似箭,便作罢吧,用过膳我们便回去,如此可好?”
卫韫站起来,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
……
第749章 你们不能不管我!
卫韫回到东宫的时候,天儿已经有些晚了。
“殿下您回来了。”
海总管上前,接过大氅。
“恩,太子妃呢?可是在绮歆楼?”
“奴才正要禀报呢。”海总管道:“太子妃不久前去了常家,还未回来。”
“常家?”
卫韫眉梢微挑,“去做什么?”
海总管将之前的事道了一遍。
原道是,刘嬷嬷派去常家盯着的人来报,常家找到了月牙,已经将人抓了回去,叶朝歌想了想,在用过晚膳后便过去了。
卫韫听后瞪了海总管一眼,“不早说!”
然后一把抓回自己的大氅披上,匆匆往常家去了。
而此时的常家大厅。
叶朝歌居上,右手边是常夫人。
底下跪着一女子,浑身狼藉,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月牙,你可真是让我们找得好苦啊!”
两个月了!
自她的儿子满头是血被抬回府,确定是月牙所为后,他们家就开始四处找人,时隔两多月,终于,终于找到了!
常夫人瞪着跪在地上的月牙,眸中迸射出嗜血的利光,若非叶朝歌突然到来,此时的月牙早已成为一具冰凉的尸体,她何必在此浪费时间盘问。
说到这个,常夫人便有些不满。
她最初的打算是,将人抓回来,狠狠的折磨一通,然后再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以此好为她的儿子报仇,解她的心头之恨。
可没想到,正在她命下人准备了热燎之刑时,门房却来人报,太子妃来了。
叶朝歌来做什么,常夫人一清二楚。
当初事后,她曾派人将月牙仔细的调查了一番,自然知道了月牙曾经救过叶辞柏一事。
而叶朝歌此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何而来。
虽然惊讶于她会亲自来,但不论如何,叶朝歌过来,这份颜面是不得不给的,即便恨极,也不得不将一切暂停。
故而,转移到了这大厅之上。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好说?”常夫人咬碎一口牙咽下去,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和愤恨,多此一举的质问。
常夫人的不满,叶朝歌又不傻,自是清楚。
她本不想插手此事,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来了这一遭,有些事,终归是要有头有尾的,今日,便做个结尾吧。
月牙跪在冰凉的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栗,害怕不已。
在常家的下人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要完了,她发了疯似的挣扎反抗,最终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毫无意义。
她被带回了常家,等待她的,是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等待实施酷刑的刑具。
她要绝望了,甚至想求常夫人给她一个痛快,可却在即将施刑之际,叶朝歌来了。
叶朝歌的到来,无异于让她看到了希望,只是她终归高兴不起来,根据这段时间所探听到的消息,常兴傻了,而且有可能永远都治不好。
她在常家一段时日,很清楚,常家对常兴的疼爱,最疼爱的儿子傻了,且一辈子毁了,常家是不会放过她的,即便有叶朝歌在,也不会!
叶朝歌的到来,不过是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可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
“我有话说,我有话说。”
月牙激动开口:“夫人,二少爷不是我砸伤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叶朝歌闻言皱了皱眉,隐约觉得,月牙又要作。
果不其然,在常夫人呵斥了一句‘不是你这贱人是谁,到了这时你还敢狡辩,害了我儿,我要你血债血偿!’后,月牙大声说道:“真的不是我,是大牛,是他,是他砸伤了二少爷,不是我……”
“夫人,二少爷是我的靠山,二少爷如果出了事,我也没好日子过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清楚呢,我又怎么会伤害二少爷呢,这世上,除了老爷和夫人您,便是我最希望二少爷好好的了。”
月牙跪在那里,哭哭啼啼个不停。
叶朝歌见此冷笑不已,看着她演,看着她作。
随行而来的刘嬷嬷忍不住了,呵斥道:“月牙,大牛待你一片真心,哪怕你生了旁人的孩子,他也爱屋及乌,甚至,要成全你的选择,可没想到,到了现在,你还要栽赃他,置他于死地,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我没有栽赃,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夫人,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撒谎……”
常夫人不说话,只是神态间,对于月牙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你!”
刘嬷嬷气急。
叶朝歌摁住她,看着月牙,淡淡道:“月牙,我曾经说过,你当初救我兄长的恩情,我们叶家和祁家会一直记得,自然也会报答,我今日过来,也是为此,既然你到了现在还攀咬大牛,那么,也就不必了。”
说罢,叶朝歌缓缓起身,理了理袖袍,对常夫人说道:“这个人,我们不管了,是打死也好,是折磨也好,全凭夫人做主。”
常夫人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深深一行礼,“多谢太子妃体谅。”
“如此,就不耽误夫人处理家事了,本妃告辞。”
随之,带着人就要走。
月牙见叶朝歌来真的,连忙爬过去,拽上她的裙摆,“不要,你不要走,你们不能不管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当初你带我来这里,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论如何,你们都不能不管,我还救过月夜哥,你们不能不管我……”
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话,刘嬷嬷气得差点吐血,上前一脚踢开月牙,“好一个不要脸的贱货!你自己不要脸还怪到我们小姐身上,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告诉你,你的确是救了我们少爷,可将军和小姐也已然对你仁至义尽了,你休要再得寸进尺,在此颠倒黑白乱泼脏水!”
刘嬷嬷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主儿。
一时间气得浑身直哆嗦。
月牙趴在地上,尖声大叫:“我不管,我变成这样就是你们的错,若不是叶朝歌当初将我送回去,我怎么会如此?”
……
第750章 只是留她一条性命!
任是叶朝歌,闻言也不禁笑了起来。
“如此说来,都是我们的错了?”
她看着她,面上带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漆黑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月牙看,其中的冷意比外面寒风萧萧的冬夜还要寒冷。
月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对叶朝歌,她一直是惧怕的,没来由的惧怕。
“怎么不说话了,你方才不是很能说吗?”
叶朝歌蹲**,伸手掐住月牙的下颌:“说话啊,恩?”
月牙吃痛,她想躲,可怎么也躲不开,叶朝歌掐的她生疼,不一会,眼角便溢出了眼泪。
见她如此,叶朝歌颇为不屑的哼了哼,甩开她的下颌。
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月牙,“当初送你离开之时,我便说过,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说完,转身离去。
见状,月牙反应过来,爬起来追上去。
常夫人见状,连忙吩咐下人抓住她。
很快,月牙便落到了常家下人的手上,她挣扎反抗,“叶朝歌,你不要走,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我,当初如果不是我,你哥哥早就死了,是我救了你哥哥,你不能忘恩负义……”
挣扎反抗脱不了身,月牙便冲着叶朝歌的背影大喊大叫。
常夫人命人堵住她的臭嘴,叶朝歌好不容易不管此事,可不能再因此而插手。
月牙急了,“不是大牛,是我,是我砸伤了常兴,叶朝歌你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你救救我……”
剩余的话,尽数湮没在了破碎的布条里,月牙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满眼蓄满泪光,目露绝望。
直到,前方叶朝歌停住。
月牙登时燃起了希望,可谁知,叶朝歌仅仅是停住了,并非回来,且,停住只是稍许,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常家。
月牙绝望了,发出呜咽的悲怆。
正在这时,泪目中,她看到刘嬷嬷走了过来。
掠过她。
“常夫人,老奴斗胆,可否借一步说话?”
常夫人面上一僵,“嬷嬷客气了。”
五个字,如同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大厅旁边的侧厅。
“嬷嬷有话不妨直说。”常夫人面色冷然。
刘嬷嬷笑笑,“夫人莫恼,将心比心,太子妃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之前来此,也是经过一番挣扎,太子妃理解夫人的愤怒和悲伤,只是还请夫人体谅一下太子妃,虽然月牙方才所言让人愤恼,但有句话不得不承认,当初若非是她,我们少爷真有可能回不来……”
常夫人面色微缓,“那太子妃的意思是……”
“不知夫人您可知晓柔然的怀慈亲王?”刘嬷嬷不答反问道。
常夫人点点头,“听说过一二。”
年前,柔然的曦琼王去而复返,据说,是在大越境内找到了失踪十多年的叔叔,而这个人,便是柔然的怀慈亲王。
“怀慈亲王失踪这些年不知遭遇了什么,曦琼王找到他的时候,不但失去了记忆,且还人事不通,情况和贵府的二公子差不多。”
常夫人沉了沉目。
“夫人应当知晓,太子妃身边有一医术高明的丫鬟红尘,她曾说过,怀慈亲王为遭遇了意外,头部受了重创,故而,方才变成今日这般。”
“嬷嬷到底想说什么?”
刘嬷嬷声音轻缓:“夫人莫急,太子妃不忍贵府二公子年纪轻轻便遭此厄运,虽说太医和大夫皆称难以治愈,但这难以,并非是不能,天下名医诸多,世外高人更是不在少数,夫人可知,怀慈亲王如今便改善了许多,之前口齿不清,如今,已然话语通顺,至少,也能自理了。”
闻言,常夫人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
刘嬷嬷点点头,“不错,红尘医术不低于出身于七星谷的曦琼王,太子妃承诺,若是夫人有需要,红尘得空,愿听从夫人的差遣,她会不遗余力的,为贵府二公子诊治。”
红尘的医术,早已传遍上京,常夫人自是早有听说。
当初所有太医束手无策后,便曾提议寻红尘来看一看,只是,她不死心,等她死心了再想求人之际,宸亲王府出了事,据说,现在那红尘一直守着王妃。
若是太子妃放人,让红尘来为她儿诊治……
常夫人越想越激动,激动的她咽了咽唾沫,“能,能治好吗?”
刘嬷嬷面露为难,“老奴不是红尘,不敢保证什么,但是,怀慈亲王那么久的痼疾都能改善,我想,二公子如此年轻,更没什么问题。”
“再说了,这治病本就是说不准的事,谁也不能保证什么,不过夫人您可以这么想,二公子已然如此,情况不会再坏,只会更好不是吗?”
常夫人心动了。
只是到底没有高兴傻了,稳了稳心神,“那太子妃有何条件?是想让我们放了月牙?嬷嬷,方才你可说过将心比心,我理解太子妃报恩的心情,但你们也要理解我这个为人母的心情,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好好的一个人,说毁了就毁了……”
虽然为儿子治病这一点的确吸引人,但让她就此放了月牙,那是绝对不可能!
那个贱人,不管是出于天大的条件,她都不会放!
“夫人莫急,太子妃说出将心比心这等话,自是理解的,太子妃的要求很简单,不需要放了月牙,只需要留她一条性命!”
仿佛怕常夫人没有听懂,刘嬷嬷最后尾又加了一句:“只是留她一条性命!”
常夫人眸子微动,重复询问:“只是留她一条性命?”
刘嬷嬷颔首:“是,如此,也权当还了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自此之后,便再无干系。
日后月牙是生是死,是贫穷还是富贵,皆与他们无关。
“而且,我们太子妃也说了,比起让月牙死,她活着更有价值,还能伺候贵府的二公子。”
常夫人不再犹豫,长出了一口气,“好,今日我常家便卖太子妃一个人情。”
刘嬷嬷听得好笑,纠正道:“夫人错了,是互惠互利的皆大欢喜。”
……
第751章 来人,先割了她的舌头
常夫人面上一僵。
本想借此事让叶朝歌欠下一个人情,倒不曾想,这老婆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且还如此明目张胆的纠正反驳。
只是到底她是叶朝歌的身边人,不敢太过得罪。
讪讪道:“嬷嬷说的是。”
刘嬷嬷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般,道:“如此,老奴便先回去了,夫人若是有需要,尽管派人传话去东宫。”
“好好好,有劳嬷嬷了。”
客套了一番,常夫人便让人送刘嬷嬷。
从侧厅出来,刘嬷嬷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回到了大厅。
许是叫喊挣扎的厉害,月牙被常家的下人压着,很安静,脸上泪痕干涸。
见到刘嬷嬷,月牙眼珠子动了动。
“月牙,自此之后,你与将军府和叶家的恩情自此两清,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说罢,刘嬷嬷转身走人。
不理会身后月牙所传来的呜呜声,对她,不论如何,皆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刘嬷嬷前脚离开,后脚常夫人便从侧厅里出来。
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拿掉了月牙嘴里的破布。
“不要,不要杀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太子妃保你一命,我已然答应留你性命,说起来,你可真是运气不错,救了叶小将军,成了叶家,将军府和太子妃的大恩人,可惜……”
常夫人摇摇头,“可惜啊,你自己作。”
说起来,还真是觉得可惜。
当初若是月牙不作,他们常家走正经路子迎她过门,莫说是姨娘了,仅凭着她是将军府的恩人这一点,少夫人这个位子,也不是不可以,如此,他们常家也能与太子挂上钩。
只是可惜,月牙自己作死,生生将人给得罪透了,且如此不要脸。
越想,常夫人越是觉得说不出的惋惜,不过,这人啊,就是命,一把好好的牌,生生给打烂了,怪得了谁呢?
怨天怨地,怨任何人,其实到头,都是她自己作的。
常夫人心中的可惜,月牙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用死了,可以活下来了。
可她还没高兴太久,常夫人接下来的话,将她重新打入了地狱。
“你也莫要急着高兴,本夫人只是答应了留你一命,只要你活着就好,其余的……”
说到此,常夫人顿了顿,继而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勾、引我儿子,又差点毁了他,这笔账,咱们慢慢讨。”
“来人,先割了她的舌头!”
月牙瞪大眼,发出凄厉的喊叫,最终,这声喊叫逐渐消失在了下人的动作中……
常夫人望着满脸鲜血的月牙,啐了口唾沫。
“大正月的晦气,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明日还要待客!”
……
刘嬷嬷刚走出常家大门,便听到身后响起的凄惨叫声。
脚下顿了顿,叹了口气,继而与前来相送的丫鬟道了别,出了拐角。
那里停放了一辆马车。
走近后看到车前的南风,了然一笑,识趣的并未上车,在车外禀报事成了。
过了一会,车里才响起叶朝歌略有些异常的声音,“那便回去吧。”
回到东宫,马车停下。
卫韫用自己的大氅将叶朝歌包的严严实实的从车里下来,一路回到绮歆楼。
月上树梢,漫漫长夜。
此时绮歆楼的内室,卫韫收拾妥帖爬上塌,揽着昏昏欲睡的叶朝歌,“睡吧。”
累极的她,在他的怀里逐渐睡去。
次日,日光正好。
尚未开朝,卫韫揽着叶朝歌懒床。
期间,将昨日他刚得闻的往事,宸亲王的身世告诉了她。
“当初我也疑惑,这么多年了,宸亲王一直安守于亲王府,怎么临到头了却……如今看来,都是有缘由的。”
听后,叶朝歌叹息道。
顿了顿,问卫韫:“那火药一事……”
“我已经派人查探,不日便会有消息。”
叶朝歌颔首,“真希望此事早些结束,莫要再伤及无辜。”
这无辜指的是谁,不用明说,卫韫也明白。
一姓之间的杀戮,往往遭殃的都是些无干人等,尤其是百姓。
恐怕乐瑶也是知道如此,方才以一人之死唤醒她父王的收手。
“乐瑶很伟大,我有如此堂妹,我骄傲。”卫韫揽着叶朝歌,低声说道。
“是啊,虽然她并未唤醒她的父王,但也提醒了我们,如此也好早作防备,乐瑶……我以为她只是个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不曾想……”
“我的堂妹,又怎会是普通姑娘!”
叶朝歌赞同点头。
是啊,乐瑶的心胸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宽大,眼界,也远比他们高出无数。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告诉你这些。”
叶朝歌心头有些复杂。
卫韫张张嘴,到底没有道出实情,正如叶庭之说的,比起牵挂,一直怨恨才是最佳。
他成全他。
“或许是,悔悟了吧。”
叶朝歌没有再说什么,是否悔悟,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今日初四,算日子,外祖也该回来了。”
“快了……”
……
祁继仁回来是在初五这日的傍晚。
祁氏看着老父,当即扑过去抱着他痛哭。
祁继仁不禁也有些鼻酸,只是到底是男人,没有祁氏那般的无所顾忌,“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好在柏儿和歌儿不在,若是被他们看到,要笑话你这个当娘的。”
祁氏不听,依旧抱着老父哭泣。
陈嬷嬷红着眼睛上前,“夫人,莫哭了,大将军刚回来,您先让将军歇一歇。”
祁氏方才收了哭泣,从老父身上退开。
抬起红肿的眼睛刚要说话,眼睛的余光突然瞄到老父旁边的陌生女人身上。
“这位是……”
祁继仁面上闪过不自然,面对女儿疑惑的眼神,眼睛躲闪的厉害。
“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吧,我是绮罗,是你父亲多年前的老友。”绮罗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祁氏对她礼貌笑笑,然后看向老父。
祁继仁此时已然恢复了正常,“几十年前的老朋友了,绮罗是苗疆的圣女,此次……”
……
第752章 祁继仁归来
“是前圣女!”
绮罗在旁纠正道。
在她随着祁继仁离开后,便卸任,将圣女之位传给了她的**人,如今的她,只是个平凡人,没有重担,只是绮罗。
“前圣女,你便唤她……”
“罗姨。”绮罗再度插话。
祁继仁:“……”
祁氏看看祁继仁,又看看已然不再年轻的绮罗,从善如流的改口:“罗姨。”
绮罗笑着应了声好,然后从婉间褪下一只颇为陈旧的镯子,拉起祁氏的手,套了进去,“这镯子不好看,但希望你能一直戴着,时间长了,对你有好处。”
祁氏为难,看向祁继仁。
这个岁数了收见面礼,当真有些尴尬。
祁继仁对她点点头,“既然给你,你便收下吧。”
苗疆自来盛产毒瘴和蛊毒,苗疆圣女给出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而且,他听出了她方才的弦外之音。
女儿中毒一事,绮罗是知情的,她既然说是此镯子对祁氏有好处,那么必然不是空话。
祁氏道谢,“多谢罗姨。”
绮罗摆摆手,“不必客气,其实早该送你一份见面礼的,当年若非你父亲,我苗疆或许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呢,所以,你也不必与我客气。”
绮罗是个聪明的女人,三言两语便与祁氏解释了她和祁继仁的关系。
祁氏笑笑,到底没有解释什么。
“老田,给绮罗收拾出一个院子,她会在府上……长住。”祁继仁吩咐道。
田伯应了声。
刚要离去,便听绮罗惊呼道:“老田?你不会就是当年的冷面田吧?”
田伯抽了抽嘴角,这个外号,还真是……
几十年了,再一次听到。
“好久不见。”
“还真是你啊,之前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田伯咬了咬牙,“我没死,还真是让您失望了。”
绮罗摸了摸鼻子,“你怎么还是开不起玩笑。”
“您倒是一点也没变!”
还是像当年那般,说话噎死人!
可惜,绮罗并未能领悟到田伯的言外之意,她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不行,我老了,没有年轻时那么好看了。”
田伯:“……”
“我去安排住处。”
然后匆匆走了,他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手指痒痒掐死她。
很快,住处安排了下来,在磬客居。
晚膳还有一会,绮罗随着安排给她的丫鬟回去洗去一身的风尘。
原地,祁继仁望着女儿欲言又止,“她……”
“父亲,女儿又没说什么。”祁氏知晓老父想说什么,好笑不已。
祁继仁摸了摸鼻子,不说什么才更让他惴惴,他宁愿她说些什么。
虽然女儿不问不说,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随即,祁继仁便将当年的事,以及之前在苗疆时所发生的种种,同女儿说了一遍。
只不过他隐去了绮罗要嫁给他一事。
更何况,此事已经过去了,在回来的路上,他们便说好了,把在苗疆的事都忘了,他们仅是挚友。
祁继仁不说,祁氏也是看得出来的,“父亲,其实……”
“没有什么其实,我都这么大年岁了哪有什么其实。”
不待祁氏把话说完,祁继仁便沉着脸打断道。
“您先莫恼,听女儿把话说完,女儿是说,您老来有个伴也挺好的。”
“啊?”
“像田伯,像罗姨,都是您的伴。”
祁继仁方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笑道:“不是还有你吗?”
祁氏怔了怔,压下眼底的伤感,故作无事人一般,笑道:“瞧女儿都糊涂了,您的伴还有女儿呢。”
尽管祁氏表现的十分自然,但祁继仁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眯了眯眼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祁氏心下一跳,连忙低下头,“能出什么事啊,女儿忘了已经和他和离一事……”
闻言,祁继仁未曾再多想,以为女儿是想到了叶庭之,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见老父不再生疑,祁氏偷偷的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柏儿和歌儿他们应当很快就会到了,您赶紧先回去收拾收拾,晚膳也快要好了。”
祁继仁回去了,前脚他人刚走,后脚陈嬷嬷便上前:“夫人……”
“休要再说,我主意已定!”
陈嬷嬷闻言,红了眼眶,“您这是何苦呢。”
“好了,不要再说了,莫要让人听了去。”
……
正如祁氏所料,没多久,叶辞柏和叶朝歌以及卫韫闻讯先后到来。
三人前后脚,过来时,祁继仁将将打理妥当出来。
祖孙三人久不见,少不得又是一番温情。
彼此关切了一番后,卫韫上前,“外孙女婿见过外祖。”
祁继仁:“……”
把他给忘了!
沉默了一会,方才叫起。
嫁都嫁了,说再多已然没有什么意义。
虽说嫁都嫁了,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祁继仁认真严肃的对卫韫说道:“虽然你是太子,但如今关起门来,便是一家人,在家,你不是太子,你只是我祁家的外孙女婿,有些话,我也不妨在此直言不讳。”
卫韫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对歌儿,你可以不爱,不珍,但是,不能欺她辱她!否则,我们便是豁出去这一切,也要与你讨个明白!”
作为外祖,他要求不高,只求外孙女平顺。
如此而已。
卫韫郑重应诺,“话不多言,外祖看着便是。”
祁继仁点点头,来日方长,看着便是。
“怎么这么严肃啊。”绮罗过来,一进门便笑道。
看到她,叶辞柏和叶朝歌皆是疑惑不解。
祁氏上前介绍道:“柏儿歌儿,太子殿下,这位是父亲的好友,苗疆的前圣女,你们便唤罗婆婆便好。”
闻言,叶辞柏和叶朝歌对视一眼。
苗疆的前圣女,那岂不就是,几十年前,祁继仁曾救过的那位。
兄妹俩同时想着,心头升起阵阵古怪,虽是如此,嘴上却不落下打招呼。
“罗姨,这是小儿柏儿叶辞柏,小女歌儿叶朝歌,这位是太子,小女的夫婿。”
绮罗点点头,“不错,皆是人中龙凤。”
……
第753章 喜脉!
晚膳坐满了一大桌,其乐融融。
膳后,绮罗拿出一锦盒,“这里面是你们要的青焰神果。”
叶朝歌给红尘使了个眼色。
初四一早,红尘便回了王府,自得闻祁继仁回来,叶朝歌特派人将她从王府叫了回来。
红尘上前检阅一番,确定为神果。
“多谢罗婆婆割爱。”
叶辞柏和叶朝歌齐齐起身行礼。
绮罗摆摆手,“我与你们的外祖也是老朋友了,而且,我也得了相应的回报,扯平了。”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虽好奇是何相应的回报,只是到底没有多言。
待了一会,绮罗便识趣的回了自己的磬客居。
她很清楚,他们一家子有话要说。
绮罗离开后,祁继仁便解了一双外孙的惑。
绮罗的确就是几十年前他前往边界驻守无意中所救下来的苗疆圣女。
至于她跟着回来的缘由,虽然他说的含糊,但皆非没有眼力界儿的,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只是有些话,无需说得太清楚。
正如祁继仁说的,他已经年岁大了,没有那般的弯弯绕绕和复杂,他和绮罗,不过是旧友罢了。
祁继仁刚回来,虽然各自有许多的话说,但到底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说了一会子话,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卫韫和叶朝歌便回了东宫,叶辞柏则留了下来。
送走了他二人,祁氏也回去休息了,祁继仁则将叶辞柏带去了书房。
祖孙俩一直在里面待到半夜,方才各自回去歇息。
……
三味药,已然集齐了两味,唯有一味穿心藤,尚不知下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当初的四个月,如今只剩下两个多月,不免让人有些生急。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叶朝歌便急得上了火,喉咙沙哑非常,且伴随着疼痛。
刘嬷嬷看得着急,只能不停的给她炖雪梨汤。
最初她也想让红尘下一副药,可她发现,自家小姐这个月的小日子至今还没有来,她的心中隐隐生出了些期待来,说不准,小姐的肚子里……
故而,只得食补。
只是心火不去,这食补再补也无用,不过一天的功夫,叶朝歌便说不出话来了,且整个人没有力气,躺在那十分的虚弱。
卫韫下朝回来见此,心疼不已,“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个时辰就变成这样了?”
虽是问着,嘴上却不含糊,一边让南风去王府找红尘回来,一边派海总管去请太医。
太医先来的,所得出的结论是心火旺盛导致,开副药去去火就会无大碍。
“下去开方子。”卫韫吩咐道。
待方子出来,卫韫便让刘嬷嬷先去准备。
后者露出些许的迟疑,“殿下,要不还是待红尘回来再瞧瞧?”
“自是要让她瞧的,你先去准备着。”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刘嬷嬷依旧犹豫,想了想,到底还是去了,临走前叮嘱敛秋和司琴,若是红尘回来,第一时间去通知她。
屋里有卫韫,用不到她们二人伺候,在廊下,二人疑惑的面面相觑。
“你有没有觉得刘嬷嬷这两日有些奇怪啊?昨日我还听她好像在念叨什么日子,然后嘴里还说什么日子短了,不可能,但又是什么万一之类的。”
敛秋颔首,“的确是有些奇怪,之前我说煮些菊花茶给太子妃喝,去火润喉,可她老人家说什么菊花性寒,不能给太子妃喝。”
菊花虽说是性寒,但少量却是无碍的,而且去火润喉有奇效,若是一早便用了,太子妃也不至于这么严重。
司琴疑惑,“你说刘嬷嬷最近神神道道的在闹什么呢?”
“谁知道了。”
一时间闹不清楚,二人也不再多想,待红尘自王府回来,司琴连忙去寻了刘嬷嬷。
后者正在煎药,闻言,即可将手里的蒲扇扔给司琴,让她看着,然后自己便跑没影了。
司琴无奈,“您总得告诉我这药煎了多久了,还需要再煎多久吧?”
不然,她怎么知道啥时候好啊?
可惜,已经跑远了的刘嬷嬷注定听不到。
回去时,红尘正巧从里面出来。
刘嬷嬷连忙拉着她到一旁,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小姐怎么样?”
红尘如实道:“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火旺盛,去去火就好,对了,殿下方才让我去找您寻太医开的方子。”
“哎呀,你先别管方子不方子的,我且问你,小姐除了心火旺盛,还有别的异常没有?”
红尘疑惑:“别的异常?”
“比如……小姐那里有没有动静?”
“小姐哪里有没有动静啊?”红尘听的稀里糊涂的。
刘嬷嬷急得则不得了,干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是说,小姐有没有喜脉……”
“喜……”
“嘘!小点声!”红尘的惊呼还未完,刘嬷嬷便先一步打断了。
红尘抿了抿唇,“嬷嬷,您想多了吧,小姐和殿下这才成亲将将月余,哪里有那么快啊?”
“你别跟我废话,我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这个真没有,我方才给小姐把脉把的相当仔细,的确没有,只有心火旺盛的脉象。”
闻言,刘嬷嬷皱了眉,“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没有呢。”
红尘听着她的呢喃颇觉好笑,“这很正常啊,小姐和殿下成亲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啊。”
刘嬷嬷瞪她:“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这和成亲多久没关系,而是个人体质的原因。
有的人成亲好几年没怀上,而有的人成亲一个月就怀上了。
小姐小日子至今没有来,再加上她最近食欲不振,浑身乏力,整个人恹恹的,怎么看,怎么都是有喜的症状。
虽说小姐和太子因为郡主的死有一个月的约定,但大婚后的那几日,太子可是一直缠着小姐的,那个时候怀上,也是极有可能的。
“您说的这些都不算,而且,您方才说的这些症状,皆是由小姐心火旺盛能引起来的,小姐的脉象,的确没有喜脉。”
闻言,轮到刘嬷嬷蔫了。
……
第754章 牛锡山
太医开的方子,红尘看过后只在其中加了一味安神的。
重新煎好了药,刘嬷嬷送过去。
卫韫接过,吹了吹,随后舀了一勺用自己的唇试了试热度,感觉不会很烫,方才喂给叶朝歌。
待一碗药喝完后,捻了颗蜜饯放到她嘴里。
“喝过药睡一觉,醒来后便会好了。”
卫韫一边说着,一边拿帕子为她擦拭唇角。
叶朝歌听得好笑,嗓音沙哑道:“哪里就有那么快了。”
“我说会好就会好!”卫韫极为霸道道,“就算不会马上好,也能减轻一些,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般的难受。”
叶朝歌不欲与他争辩这个,“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刚开了朝,想来有很多事需要你忙,你且去忙吧,我这里有刘嬷嬷,不用担心我。”
“我不忙,而且,那些事我自会处理,你无需担心,眼下你只要睡觉休息,其余的,都不要管!”
也不知是卫韫的霸道使然,还是起了药效,没多久,叶朝歌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
叶朝歌说得对,自昨日初八开朝后,积攒的事务很多需要卫韫这个太子拿方向,只是,他的姑娘如此,又怎会放心离开。
当即,便吩咐刘嬷嬷去前殿寻南风,将急的奏折拿过来。
不一会,刘嬷嬷出去了又回来,近前儿压低声音道:“殿下,南风侍卫有紧急事禀报。”
卫韫皱了皱眉,“可有说是何事?”
刘嬷嬷摇摇头。
想了想,叮嘱她道:“你在此看顾些,我去去便来。”
随之,为叶朝歌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外面廊下,南风候着,见到卫韫出来,急忙上前:“殿下,方才暗中保护江公子的暗卫传来消息,江公子在牛锡山发现了叶宇轩的踪迹,而且……”
“而且什么?”
“江公子怀疑,牛锡山的异常,好像与夫人中毒一事有关。”
闻言,卫韫眉尖微蹙,“且随我去前殿。”
待到了前殿,卫韫让南风将事情详细道来。
……
此事,说来也是巧合。
年前江霖收到消息,江父病了,得知江父只是小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后,他便没有回来,一直到了年后。
正月初十,是江父的五十岁寿辰,所以,在初九这日,他便赶回京为父亲过寿。
昨儿夜里,下了大雪,天黑加上大雪路上不好走,江霖便被困在了距离上京不远处的牛锡山附近。
当时他找了一猎户家借宿,猎户四十多岁,是个样貌不咋好看的独身汉子,常年以牛锡山上的野味和柴火为生。
猎户是个热心肠的,不但留了江霖,且还给他准备吃的。
随之在后面的闲聊间,猎户说起了这几个月来,牛锡山的蹊跷。
原道是,几个月前,牛锡山的后山半崖那里,一夕之间突然黑气缭绕,弄的整个牛锡山臭气熏天,乌烟瘴气,很多动物皆被熏的跑的跑,死的死。
“还死了?”江霖疑惑道。
猎户点点头,“可不是咋地,无缘无故的就死了,我也奇怪着勒。”
后来,猎户发现这一古怪现象与那黑气有关,就想把黑气弄没,他本就是靠牛锡山吃饭,如今的牛锡山乌烟瘴气,几乎要断了他的口粮,他自是要想法子。
只是那黑气实在古怪,他不敢靠近,便下山去到山下的村子里,找来了一个老郎中,将其请上山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郎中怎么说的?”江霖好奇询问。
猎户道:“老郎中说那黑气叫作毒瘴,是能要人命的东西,还叮嘱我千万不要靠近,否则说什么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
老郎中还叮嘱他,若是有可能,让他另寻生路,且说,这毒瘴怕是多年不会散,若是运气好,不会扩散,若是运气不好,时间长了,整个牛锡山恐会成为一座死山。
江霖听后,并不曾想太多,只问:“这好好的,怎么会有毒瘴呢?”
猎户也颇为疑惑,更想不通。
这牛锡山本就是座荒山,因为太陡峭了,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虽然如此,但这荒山却是十分的漂亮,野味也多,太凶猛的也没有,至多便是狼,但狼大多都窝在最深处,鲜少出来。
猎户一直靠牛锡山养活,几十年来,一直平平静静的,根本没有这乱七八糟的事。
可谁知道,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江霖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都四十好几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能有什么打算啊,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还有大半片山头没事,也够我活两年了。”
“那两年后呢?”
“两年后再说两年后的,说不准那玩意儿两年后它自己就散了呢。”
江霖笑:“你倒是想得开。”
猎户也跟着笑了,“想不开又能如何?当年我生的太丑,村里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人欺狗嫌,我就来了这里,可你看这些年,我不也过的好好的吗?人啊,凡事就得看开些,想那么多干什么啊,若真想那么多,我早就自己找个东西抹了脖子。”
江霖很欣赏猎户的性情,人虽然丑,但他心态好。
“你若是走投无路,便去上京找我,我虽无能,但也能给你一口饭吃。”
猎户摆摆手,“你的好意啊,我心领了,这座山养活了我,我离不开这里。”
江霖也不勉强,只是告诉了他,若改变了主意,就去上京的第一楼找那的掌柜的。
猎户叹了口气,“我自己一个人,怎么着也就养活了,左右我还有自己的手脚,不怕饿死,我现在就是担心那老神医,他的家就在毒瘴里面。”
“你是说毒瘴里面还有人?”江霖惊讶。
猎户点点头,“是啊,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转而又道:“不过,他医术那么高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猎户自己心中也没大有底。
他曾亲眼看到有只兔子无意中跑进了毒瘴里,顷刻间便倒地不会动弹的场景。
神医虽然医术高明,可这么久了没出来……
……
第755章 你长得真漂亮
江霖疑惑,“之前不曾没听说过牛锡山有神医啊?”
“你没听说也正常,莫说是你,就是山下面的村子,也没有人知道他,这里本就偏僻,鲜少有人来,老神医不出山,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了。”
“而且,我听他说过,他当初好像是为了躲避仇家才一个人来的这里,一直隐世而居,说起来,我也和他做了二十多年的邻居了。”
虽然一个住在半崖深处,一个住在山腰,两相隔着甚远。
“他的医术很高明,我当年从山上摔下来,折了腿,连老郎中都说我这条腿废了,他却把我给治好了,那老头儿虽然性子有些古怪,但人不错,当初给我治腿时,他分文不取,还白白给我用药……几个月了不见他出来,怕是……”
江霖沉默,心中默默的为猎户补充道,怕是凶多吉少了。
“算了,人啊,都是命,我再等两个月,如果还没出来,我就立两个衣冠冢,也算全了和他二十多年的邻居情分。”
“两个?神医不是独自一个人吗?怎么要立两个衣冠冢?”
猎户解释道:“在毒瘴之前的一段时日,我上山狩猎的时候,无意中捡到了一个人,那男子受了重伤,我就把他送去给了老神医,说起来,那男子长得可真漂亮,我活到现在,还没见过那般漂亮的男人,当然,你也很漂亮。”
漂亮的江霖微微一怔,耳畔回想起一道清甜欢快的嗓音:“你长得真漂亮……”
“那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久不见江霖反应,猎户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他虽然没在城里生活过,但之前去城里卖野味柴火的时候也听说过,男人不喜欢被人说漂亮,因为那显得很娘娘腔。
江霖回神,“没事,你继续说。”
猎户挠挠头,“那个,我话有点多你别介意啊,之前老神医时不时的陪我说话,后来就没人陪我说话了,所以,见了你之后,这话就停不下来了。”
“不妨事,你说就好。”
“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那漂亮的男人,就是可惜了,他少了一条胳膊……”
“什么?你刚刚,你刚刚说什么?”
江霖突然激动了起来。
猎户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什么什么。”
“你是说,你当初救的那个男人,少了一条胳膊?是左胳膊还是右胳膊?他大约什么岁数?叫什么名字?”
猎户想了想,“好像是左胳膊,什么岁数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很年轻,我之前还问过他,他还没有成亲,至于叫什么名字……”
猎户想了一会,才道:“我想起来了,叫裴宇轩。”
左胳膊,没有成亲,裴宇轩……
江霖缓缓放开猎户,心头有了隐隐的猜测,他咽了咽唾沫,“你还记得,毒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吗?”
“唔,到现在得有快小半年了吧。”
小半年……
论今日算起来,祁氏中毒也有三个多月了……
江霖蹭地站起来,向外跑去。
猎户不解,一边在后面喊着外面冷,还下着大雪呢,一边拿起江霖放在一旁的大氅追出去。
“有没有人在,出来,我有急事要你传回上京,出来……”
猎户从木屋里追出来,就看到江霖站在门口,对着冰天雪天大喊大叫。
“喂,你干什么呢,你这么喊小心把狼给招来。”
江霖不管他的提醒,对着雪夜继续喊:“给我出来,我有要紧事禀报殿下,快出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呢,你到底让谁出来呢?”
猎户看得恼火,谁知,就在他的话音落下,突然,一阵破风声响起,跟着,一道黑影飘然落地,来人单膝跪在地上,“江公子。”
猎户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吓得捂嘴。
“你别怕,他不是坏人。”江霖匆匆安抚了他一句,然后对来人说:“你现在立马赶回上京去找殿下,告诉他,小半年前叶宇轩曾来过此处,还有,我猜测,叶伯母所中的噬心?之毒,与此处的隐世神医有关,让他速速派人过来,对了,此处半崖设有毒瘴,来时将红尘带上……”
暗卫一一应声,在随着江霖的‘好了,你去吧’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江霖带着还未回神的猎户回到木屋里,“大哥,还请你将那断臂男子,和神医,再跟我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猎户咽了咽唾沫,“你,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来此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我来此,真没有什么目的,若要论起来,也只是因为无法赶路,碰巧来此借宿,至于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那你为什么要知道那断臂男子,还有神医?”
江霖看出猎户对他起了警惕之心,想来若是不说清楚,他怕是不会告诉他了。
“你别怕,我们对你绝无恶意,相反还要感谢你,那断臂男子是我们一直通缉的要犯,至于神医,是因为,山上的毒瘴,恐怕与断臂男子有关系。”
猎户不信他,“你方才还说自己是商人,你现在跟我说我之前救的人是通缉的要犯,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霖抽了抽嘴角,“我的确是商人,而那断臂男子也是通缉的要犯,他曾伤害过我朋友他们一家,所以,我很清楚,而且,他也不叫裴宇轩,他叫叶宇轩,你如果不信,明日一大早大可去镇上看看官府的告示,仔细找一找,定能找到他的通缉画像。”
“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江霖举手投降,“这样好了,大哥,你知道江家吗?”
“江家?”
“江家商号。”
“我知道。”
“我姓江……”江霖再度提醒他。
猎户:“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江家商号的人吧?”
“正是。”
“胡说八道!”
江霖:“……”
看着猎户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江霖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掰扯清楚,反正,在卫韫的人来之前,他不会离开这里,有的是时间和他理清楚。
……
第756章 叶宇轩活着比死了有用
“红尘可是回王府了?”
卫韫听完后,深知,江霖的猜测怕是八九不离十,当即询问南风。
“没有。”南风没有任何迟疑肯定道。
卫韫狐疑的看向他。
南风面上一红,低下头,“属下方才还见过红尘姑娘。”
“是吗?”
听到这声充满了怀疑的是吗,南风的额头上很快便沁出了密汗,好在卫韫也不曾过多拘于此事,“你现在去找上红尘,与她一同去将军府,将方才一事告诉大将军。”
祁继仁会知道怎么做。
南风一一应下,“属下这便去。”
“等下。”卫韫又叫住他,“若是……你便去驿馆寻佑承曦,他或许能帮上忙。”
“是,属下遵命。”
“去吧。”
南风离开,卫韫取了一些奏折便回了绮歆楼。
回去后对此事只字不提。
……
将军府。
祁继仁听后便派了田伯亲自过去叶府寻叶辞柏。
前两日叶辞柏便回了叶府,据说老太太又不大好了,不过一直不曾传出消息,想来是有惊无险。
没多久,叶辞柏便带着长风过来了。
年前长风便好的差不多回归岗位。
在来的路上,田伯便将来龙去脉同他说了,过来后,询问祁继仁有什么章程。
“你与老田带着红尘即刻出发前往牛锡山查探此事,看是否能找到穿心藤的蛛丝马迹,随行人都给你安排好了,此去你带一队,注意安全,若到了那,红尘无法解除那毒瘴,立马传信于我,实在不行,便依殿下的,去寻曦琼王帮忙。”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祁继仁的话音刚落,绮罗便自外走了进来,“我有在,你谁也不用找。”
见到她,祁继仁愣了愣,继而想了起来。
是了,有她在,还找什么曦琼王。
苗疆最不缺的是什么,那便是蛊虫和毒瘴,而绮罗是苗疆圣女,毒瘴对她来说,并不在话下。
“也好,你去此行必然是事半功倍。”然后对叶辞柏叮嘱道:“到了那里,莫要自作主张,多问问老田和绮罗。”
叶辞柏点头,“放心吧外祖。”
祁继仁点点头,“好了,你们出发吧,切记,注意安全。”
当即众人准备了一番,策马而去。
祁继仁一直在府门口目送诸人离开。
随之吩咐下人,此事不许声张,尤其是祁氏那边。
在事情未明朗之前,还是莫要让祁氏知晓,徒添不必要的烦忧。
好在一大早,郑芸派人请祁氏过去侯府说话。
安排好这些,祁继仁便回了自己的书房,坐在那将整件事捋顺清楚。
根据传回来的消息,叶宇轩出现在牛锡山的时间,的确与祁氏后来中毒相吻合,再加上那里有位不世出的老神医,以及那顷刻间要人性命的棘手毒瘴,江霖的猜测也并非不无道理。
若噬心?果真出自那不世出的老神医,那么,他们一直遍寻不到的穿心藤,或许就会就此有消息。
可到底只是猜测。
而且,这个猜测的结果并不理想。
叶宇轩既然能得到噬心?,也必然清楚它的解法,若那老神医真有穿心藤,叶宇轩又怎么会留下让他们找到?
不过,如此倒也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穿心藤在叶宇轩的手上!
自回来后得知至此还没有穿心藤的消息,他便与外孙分析过,当时猜测着,会不会从一开始他们就找错了方向,穿心藤也许从一开始,就在叶宇轩的手上?
此次牛锡山若是有所发现,究竟是不是与他们之前所猜想的那般,便可一清二楚!
想至此,祁继仁坐直了身子。
对外喊道:“小七。”
不一会,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将军有何吩咐?”
“之前我让老田派人去寻叶宇轩可有消息?”
之前,他们的关注点放在寻药解毒上,对于搜寻叶宇轩多有松懈,前两日他与外孙商议过后,便将搜寻叶宇轩划入重点,由田伯亲自安排。
而小七则是田伯的左膀右臂,很多事皆会经由他之手。
“回将军,还不曾,属下一直派人盯着梁家的庄子,只是一直不曾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属下推断,叶宇轩在那里的机会很大。”
祁继仁沉思稍许,道:“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找个法子试探一下,若那叶宇轩真在里面,即可抓捕,记住,要抓活的!”
若是穿心藤真在他的手上,叶宇轩若是死了,当真是无法了。
而且,叶宇轩活着比死了有用!
“是!属下这便去安排。”
“对了,待会你亲自过去东宫一趟,将这些事禀报给太子,孙小姐那里……便罢了,她最近火气有些旺,让她静养吧,莫要再拿此事烦她。”
自祁氏中毒,叶朝歌便一直不曾闲着。
先是离京前往七星谷求药,一路急赶慢赶,赶在大婚前回来,然后便是大婚,婚后也一直不消停,乐瑶那丫头又……
如今他回来了,这些事就让他来吧,娘家的事,总不能一直让嫁出去的姑娘操劳着。
……
小七过去东宫时,叶朝歌还未醒。
卫韫去前殿见了他。
“恩,我知道了,有什么消息再来报。”
小七离开不久,叶朝歌方才幽幽转醒。
她喉咙的情况并没有如卫韫之前所说的那般好转或是见好,且更为严重了,刚醒来时话都说不出,喝了杯水方才好了些。
但沙哑的程度比之前更显厉害。
卫韫此次干脆请了吴院正过来。
之前的方子没变,只留下了一些枇杷膏,此物虽是止咳的,但也润喉,清肺火,并叮嘱近几日饮食要清淡了些,莫要太过油腻,尤其是忌口腥辣。
“殿下,太子妃,微臣有一不情之请。”
叮嘱到位后,吴院正忽然说道。
“何事?”卫韫询问。
“不久前微臣从一本古书中得到了一个方子,与几位同僚研究无果,便想请红尘姑娘帮忙看一看,红尘姑娘心思豁达,手法大胆,或许她能帮微臣解惑。”
卫韫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红尘之前还在,此时早已回了王府,下次吧。”
然后直接让刘嬷嬷送客。
……
第757章 究竟谁才是那黄雀
被送客出来后,吴院正疑惑呢喃:“不应该啊,来前儿我就在王府,东宫的人还是将我从王府找到的呢。”
“红尘没有在王府吗?”刘嬷嬷询问。
“是啊,当时我还问过王府的人,说是东宫将红尘叫回来了,人还没回去呢。”
可殿下怎么说,红尘早已回了王府呢?
吴院正不知情,但刘嬷嬷却想到了之前南风来寻红尘一事,眼睛闪了闪,不动声色道:“许是那丫头在路上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吧。”
吴院正点点头,“看来今日是不成了。”
“日后有的是机会,待下次老奴见到红尘便与她说,让她去找您,不用您找她了。”
吴院正笑了,“如此就多谢了。”
送走了吴院正,刘嬷嬷便去寻了刚回来不久的南风。
“嬷嬷,您就莫要难为我了,殿下没说让我告诉您。”
“可殿下也没说不让你告诉我啊。”
南风:“……”
如此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我知晓殿下的意思,你放心吧,轻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若是殿下不说,我绝对不与小姐说如何?”刘嬷嬷很认真的承诺。
她又不是不识轻重的人,小姐如此,又怎么会上赶着去闹她?
南风犹豫了会,终归将话道出。
从南风那回来,刘嬷嬷正听到她家小姐正在不满殿下这么早让红尘回去,她还没问问她王妃怎么样了。
先前红尘来时,她不只是喉咙不舒服,整个人也没劲儿,根本无暇他顾。
“小姐放心,老奴代您问过了,王妃的身体挺好的,您便放心吧。”当即刘嬷嬷进屋代替卫韫说话道。
叶朝歌听闻刘嬷嬷问过了,深知其办事妥帖,也就不再多想。
用了晚膳,喝了药不久便又睡下了。
待她睡下,卫韫睨了眼刘嬷嬷,没来由的说了句:“去找过南风了?”
“殿下慧眼。”
“既然如此……”
“殿下放心,老奴明白。”
卫韫颔首,“你且守着,我去旁边将这几本折子看完。”
……
卫韫看完折子出来已经很晚了。
南风来报,梁家在城外的庄子突然起了火。
“可有发现叶宇轩的踪迹?”
这把突如其来的大火,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故而,他如是问道。
“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并未发现叶宇轩,殿下,您说这叶宇轩会不会根本就没在梁家庄子?”他们的人一直守在那,这么久了一直不曾有消息。
之前也曾试探过,也派人伪装进去查探过,皆是一无所获。
此次将军府如此大的动作,依旧不见叶宇轩,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叶宇轩或许根本就不会那里。
卫韫摇头,“此事既然大将军出手了,告诉我们的人,按兵不动,只需要策应即可。”
究竟在不在里面,就看这把火怎么烧了。
果不其然。
梁家庄子的这把火,一直烧到了半夜,整个庄子几乎烧没了。
梁家不得不派人将庄子上的梁婉彤及其诸多下人转移。
梁婉彤蒙着面纱,望着几乎被烧的没有一处好地方的庄子,目露忧色。
“小姐,您在看什么?”
梁婉彤回神,连忙收起忧色,低下头,“没什么,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可要现在出发?”
“出发吧。”
前脚梁家的人走,后脚,小七便带人从暗处出来了。
望着远去的梁家人,冷冷一笑,“散!”
众人散开,分四个方向潜入还在冒着烟的庄子,寻找密室地道。
几乎快天亮了,在梁婉彤闺房的床底下,找到了一处机关,小七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低声嘱咐道:“下面的情况未明,各自小心行事,但是切记,抓活的!”
“是。”
小七为首,先行下去。
不一会,便响起沉闷的拍打声。
卫韫派来的暗卫闻声对视一眼,纷纷上前,确定拍打声是从床底下传出,当即各自戒备,然后开机关,却发现机关自动锁死了。
“中计了!”
其中一暗卫道。
“现在怎么办?”
“想办法将此机关打开,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将打开反锁死的机关,将奄奄一息的小七等人救出来之际,寂静的夜中,突然远处响起哒哒马蹄声。
“我们……上当了,你们走,不必管我们。”小七靠在扶着他的暗卫身上,“回去告诉将军,叶宇轩跑了,密室底下有个门,他应该就是从那里跑的。”
说罢,对一同来的人说:“兄弟们,对不住了,此事是我对不起大家,到了地下,再给诸位请罪。”
然后拔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往自己的胸口此去。
咣当!
“你干什么?”暗卫打掉小七手上的匕首。
“我们中了毒,根本跑不了,跟着你们只是拖累你们,若是落到梁家人的手上还不如自己动手,左右我们身上没有身份的证明,到时候,将军也可以此问罪梁家。”
与小七随来的一众人赞同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应该耽误时间!”
说罢,暗卫率先架起小七,另一只手又拎起一个,其他人亦如是。
“走!”
梁戚带着兵马赶过来时,眼前所见只有一片废墟,并不见半个人影。
他不死心,派人下去搜,可什么也没搜到。
就在这时。
“梁大人带这么多的兵马在此做什么?是要造反吗?”
梁戚眯了眯眼,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些人影,因太黑,看不清楚,但那把嗓子,化成灰他也识得!
祁继仁!
梁戚也不傻,在祁继仁开口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自己自以为是黄雀,殊不知,真正的黄雀另有其人!
转瞬间,便有了应对之法。
翻身下马,一边走过去,一边哈哈笑道:“大将军此言是要吓死本官吗,本官不过是听闻庄子上有人恶意纵火,要对小女不利,这才带人赶来……”
“哦,原来是这样,为了梁小姐,如此说来,也是为了家事喽?为了家事,几乎出动了整个巡查营,梁大人,您这可是公器私用啊。”
……
第758章 祁继仁的目标
梁戚脸色一变,这才想起,自己此行为方便行事,所带的人马来自他所管辖的巡查营。
若此时在城里倒也罢了,可关键,出了城!
要知道,按照规制,若无皇诏,巡查营是决计不能离开上京的!
难怪,难怪在一开始,祁继仁会说出他要造反如此夸张的话!
也难怪,他说他公器私用!
不是造反便是公器私用,二者罪名摆在他面前,是前者还是后者,随他选择。
祁继仁将梁戚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冷笑。
自己果然带兵在外时间久了,忘记了上京里的这些阴私,若非太子提前派人提醒,恐怕,今晚这个亏,他是吃定了!
梁戚毕竟在朝中浸、yin多年,反应自是不慢,很快便冷静下来了,“瞧我,都急糊涂了,为了小女犯下如此大错……”
说着,摇摇头,一脸悔恨懊恼。
跟着,好似想到什么,不解的看向祁继仁,“说来,大将军怎么会在此?”然后看看祁继仁身后的人马,“且还带着这么多人?”
祁继仁轻笑,“身为大越的镇国大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将军自是有责任护卫大越,得闻梁大人带兵出城,本将军自是该过来看看,万一梁大人真想不开造反,那本将军若是不急早阻止,一来有负多年同僚之谊,二来有负皇恩。”
一番话,祁继仁说得一本正经,诚诚恳恳,却是让梁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再度变了,“大将军慎言,造反二字,本官可是承担不起。”
“是否承担不起,陛下自有定论,请吧梁大人,陛下怕是已经等着急了。”
“你!”梁戚深呼吸口气,“大将军如此之快的动作,本官还真是刮目相看,这可不像是您的作风啊,您今日如此聪明,背后怕是有高人指点吧?”
祁继仁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我们彼此彼此。”
说罢,懒得再与他废话,翻身上马先行一步。
见状,梁戚也不再耽搁,不论如何,不能让祁继仁先见到陛下,否则,他便丧失了主动权,届时,处境便会变得被动且堪忧。
局势便会大大不利于他。
尽管他与祁继仁一同进宫面圣,可终究没有他反应快。
一进大殿,祁继仁便噗通一声狠狠的跪在低声,双手扶起,大喊:“陛下,您要给老臣做主啊陛下!”
说罢,咚咚咚,响亮且用力的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宣正帝被祁继仁如此大的阵势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随之让郭远下去将人扶起来。
起身后,祁继仁抹了把泪,“陛下,老臣这一辈子自认对大越鞠躬尽瘁,对陛下忠心不二,还请陛下看在老臣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老臣做主啊。”
“做什么主?朕都让你给说糊涂了,说清楚些,出什么事了?”
祁继仁当即不再客气,“老臣一生无子,只有祁氏一个宝贝女儿,那孩子自小丧母,老臣又时不时的出征在外,每次回来,对待她无一不小心翼翼,冷了怕她冷着,热了又怕她热着,就怕她受到半点的委屈,待她及笄,为她择良婿,就怕她出嫁后受人欺负。”
“可临了临了,终归老臣还是瞎了眼,将她配给了叶庭之,按理说,他们二人已然和离,过去的已然过去了,小女也可重新生活,可老天爷残忍,竟然,竟然……陛下,老臣的女儿她,她身中剧毒,恐是时日无多啊。”
祁氏中毒一事,宣正帝自是清楚,但此时也配合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祁继仁,“此事朕之前听太子说起过,大家不是全力帮着寻药吗?”
祁继仁再度抹了把眼睛,“是,三味药找到了两味,如今还缺一味药,根据老臣得到的消息,那味药现在就在梁大人之女梁小姐前未婚夫婿叶宇轩的手上!”
旁边的梁戚眼皮狠狠一跳。
方才他还有些不懂祁继仁神来一举是何意,与今晚之事又有何关联,现在,还有什么不懂的!
张嘴欲言,可祁继仁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之前,老臣便查到,小女的毒便是出自叶宇轩之手,只是,比起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小女的性命更为重要啊,故而,一直不曾抓捕此人,直到,老臣得到消息,穿心藤在叶宇轩手上……”
“陛下,老臣什么也不计较了,也不计较叶宇轩给小女下毒,更不计较他曾经诈死陷害老臣,为今老臣只求他行行好,将穿心藤给老臣,让老臣唯一的女儿活下去。”
随即,祁继仁看向梁戚,泪眼婆娑:“梁大人,你我虽一直不睦,但今日我求你,求你交出叶宇轩,要不,你让他将穿心藤拿出可好,只要我的女儿能活下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一番话,梁戚的脸几乎黑的如那锅底。
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明白了祁继仁的用意!
什么造反,什么公器私用,那都是幌子!
他的真实目的,是叶宇轩,是穿心藤!
最关键的是,他要拉他下水!
先是点名了叶宇轩与他家女儿的关系,如今,又将姿态放的如此之低,声声哀求,分明就是在将他往死胡同里逼!
转瞬间,梁戚便理清楚了一切。
连忙跪地:“陛下容禀,叶宇轩虽然是小女曾经的未婚夫婿,但他们二人尚未成亲,且,叶宇轩如今是通缉的要犯,微臣怎会与他扯上关系呢?”
“梁大人误会了,我没有说他与你扯上关系,只是想求梁大人与他传句话罢了。”
梁戚险些吐血,他是没说,但和说了又有什么区别?
咬牙切齿道:“自当初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此人,如何传话?大将军,您就莫要再为难我梁家了,我也知道您老爱女心切,可我也是当父亲的啊,不能因为当年小女与叶宇轩订过亲,便空口无凭的认定了我梁家窝藏通缉要犯吧!”
有本事,拿证据说话!
……
第759章 这厮学得倒是快
“梁大人,何苦呢。”
祁继仁叹息道。
一听这话,梁戚眼皮再度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与祁继仁素来不和,对于他这个人,多少还是了解的,领兵打仗绝对是一个高手,可若论起朝中的勾心斗角,十个祁继仁也不行,因为他太正直了,不会拐外,加之大多数时候不在上京。
如此性情,能走到今日,靠得不是他的智谋,而是累累军功,以及陛下的宠信爱重,和没来由的信任!
所以,今晚必然是要吃他一记大亏。
可结果却是他落了下风!
依着祁继仁的性情,是绝对做不出如此聪明一事,他背后必然是有高人指点,至于这个高人是谁,不用想,除了东宫那位不做他想。
短短一瞬间梁戚想至此,一颗心微微下沉。
既然东宫那位出手,再联想到方才祁继仁没来由的叹息……
怕是还有后手。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他以过去之事作伐子,那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着,心神一定。
当即,梁戚双手撑在地上,砰砰砰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微臣为官几十年,一直是恪尽职守,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约束家眷,向来不敢有半分的逾越或是不妥,小女虽与叶宇轩有过亲事,但到底已经过去很久了,且,众所周知,叶宇轩乃通缉要犯,微臣明知如此,又怎么会窝藏他或是与他扯上关系呢。”
“微臣冤枉,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还臣一个清白。”
说着,又是砰砰砰三个响头。
祁继仁在旁看得嘴角直抽搐,这厮学得倒是快。
竟然将他先前所行学了个十成十!
“梁大人,我说过了,不计较其他,只为求药,而且,我也在此承诺,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只要你们把药交出来,我便亲自去京兆尹府销案,收回之前的通缉,并成全他和梁小姐,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祁继仁凉凉说道。
梁戚的一口银牙险些咬碎。
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明晃晃的在说,他的女儿对叶宇轩情深根种吗?
往常的时候,情深根种必是好事,可在这种时候,那便是祸事。
他否认与叶宇轩扯上关系,可他倒好,竟然不停的往他女儿身上扯,而且这一扯,因着从前的亲事,要想扯下来,很棘手!
而且,梁婉彤是他的女儿,若是她扯上关系,要说他梁家无辜,陛下会信吗?
答案是否定的,陛下本就对祁继仁偏私,在他和祁继仁对峙上,自然不会向着他!
越想,梁戚喉间便深觉腥甜,这么多年了,他从来不知道,祁继仁竟然还有如此难缠的时候?
这一刻,他突然间很想念从前那个不耐烦,不耐应付他们的祁继仁!
到底在朝堂这么多年,反应自是快,“大将军慎言,小女自上次犯下大错后,便一直在庄子上修身养性,平时的时候门都不出,大将军如此铁口,怕是有翻旧账之嫌啊,当初小女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这一点,我梁家不可否认教女无方,可大将军,都时过境迁这么久了,太子妃都不计较了,您这个外祖如今再来翻旧账,不大好吧?”
“你!”祁继仁气结,“梁大人你这是在混淆视听!”
他竟然将此事归咎为他在报私仇,泄私愤!
梁戚颤颤巍巍站起来,对着祁继仁深深一鞠:“大将军,当初是小女的错,小女如今已然知错,我梁家对她日后定会严加管束,还请大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再与不懂事犯糊涂的小女孩计较了。”
“若是大将军真要计较,便与我计较吧,我是她父亲,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女儿不懂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亦是难辞其咎,这笔账大将军就算在我身上吧!”
祁继仁要吐血了。
当初梁婉彤与徐怀安合谋意图坏他外孙女的清白,若非歌儿反应快,如今怕是另外一番局面,如此愤怒行径,梁戚竟然用不懂事犯糊涂的小女孩搪塞!
一口一个大将军,一个一个小女孩,这不是在明晃晃的说,他若是计较,便是和小女孩计较,心胸实在狭隘吗?
若是不计较,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要不,我让辞柏也来一下子,再说小孩子不懂事犯糊涂,梁大人莫要计较如何?”
梁戚不怒反而笑了,一噎,“看来大将军果然是对当初的事气还没消呢。”
祁继仁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被梁戚带歪了,老脸霎时间一阵青一阵白,颇为精彩。
“梁大人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然后反应也不慢的找一直在上首看热闹的宣正帝,“陛下,您要给老臣做主啊,老臣就一个女儿,她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老臣,老臣也不活了。”
梁戚的反应亦如是:“陛下,大将军因往事误会我梁家,微臣实在冤枉,还请陛下明察。”
二人同时求,宣正帝猛地一噎。
好像不能再继续看热闹了。
“好了,听了这么久,朕算是听明白了。”宣正帝转向祁继仁:“大将军来找朕,是想让朕给你做主,你怀疑梁家窝藏了下毒的叶宇轩,让其交出那什么最后一味药?”
“陛下……”梁戚叫道。
“你且先听着。”宣正帝制止他未完之言,“还未轮到你。”
转而问祁继仁:“朕方才说的可对?”
祁继仁深深一俯:“陛下英明。”
宣正帝点点头,方才转向梁戚,“梁大人喊冤,否认大将军的指控子虚乌有,并认为大将军是为之前的事没消气趁机报复,可对?”
话糙理不糙,梁戚咬了咬牙,“陛下英明。”
“好,既然如此,那事情好办,一个指控,一个否认,都拿出证据来啊,大将军,你的指控拿出依据,梁大人,你的否认拿出信服的根据。”
“大将军为我大越立下汗马功劳,梁大人为官多年来一直恪尽职守,你们二人于朕而言,在武将上,如同左膀右臂,偏了哪个也不妥,既然你们都闹到朕跟前儿来了,但凡事不能空口无凭,你二人若是拿出确凿的证据,不用求朕,朕也不会轻言作罢!”
……
第760章 既然找不到,那便让梁戚双手奉上
宣正帝此举很公平。
梁戚脑子迅速运转着,想着该怎么证明。
还未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祁继仁便先开了口,“陛下,老臣有证据,有人证,人就在宫外候旨,是非曲直,将此人唤来一问便知。”
梁戚心头一沉,不好的预感加剧。
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
宣正帝:“郭远。”
郭远领命,扬声高喊:“宣!”
趁着人来之前,宣正帝让祁继仁和梁戚先起来。
梁戚跪在那好一会没反应过来,还是郭远提醒,方才回神,起身后退到一旁,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触上对面的祁继仁,目光相撞。
祁继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太子说得对,梁家根基深厚,一点小事难以撼动,但要想咬下梁戚一块肉来,还是可以的,况且,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穿心藤,次之才是叶宇轩。
所以,从进宫后,对于梁戚私自带着巡查营出京一事只字未提。
并非不提,而是还不是时候。
这件事,要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方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若他一开始便提及此事,梁戚大可以一句为女心切作伐子,届时,于情于理,陛下顶多也只是苛责两句,不划算。
所以,从一开始,此事便非重点,以此进宫,不过是迷惑他的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是穿心藤和叶宇轩!
既然他们找不到,那便让梁戚双手奉上。
这叫做借力打力!
不过……
想至此,祁继仁的脸色隐隐有些不大好看,这个局是他开始的,他的本来目的不想再继续坐以待毙,确定一下叶宇轩究竟在不在梁家庄子上,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没有想到的是,在这黄雀的背后还有一个卫韫!
而后续的一切……
“大将军,殿下已经布下了前半段,后半段就看您的了。”耳边回想起南风当时去将军府寻他时所说的话。
事态一点点的发展下来,不得不说,卫韫此人,心思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
这一刻,他忍不住有些怀疑,当初杀害徐开安一事使得自己陷入困境,或许,是那厮做下的一个局,一个得到他外孙女芳心的局?
有着如此心机,明明能无事一身轻却不曾逃脱开,且那般的无所顾忌,就差宣告自己杀了徐开安等人,还有后来的示弱,自请离京……
不不不,这,这实在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议了。
祁继仁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可有些事一旦开始了,便不再受他的控制,心里不想想,脑子里却想个不停。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度并非空穴来风。
可如今再想这些还有何意义?外孙女已经嫁给他了不是吗?
在祁继仁胡思乱想间,‘他的证人’带来了。
看到他,梁戚脸色登时一变,竟然是他,他竟然是……
“陛下,此人吕元,是梁大人城外庄子上的管家,在梁家已有二十多年了。”所以说,此人的话,绝对可信。
“吕元,你!”梁戚心口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吕元跪在地上,“小的吕元,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元,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祁继仁说道。
“是。”
“小的吕元,原是梁家的副管家,现为梁家庄子上的管家,陛下,不久前小的曾在小姐的院中看到过一个男子,该男子独缺了左臂,所以,小的一眼就认出,该男人便是叶宇轩!”
恐怕叶宇轩做梦也不会想到,当初他为陷害祁继仁,自断一臂,如今,这条独缺的臂膀,却成了他身份的象征。
“你胡说八道!陛下,吕元的话不能信,他是为了报复微臣家……”
“梁大人何出此言?”
“这……”
“老爷说不出口,小的替您说,陛下,小的今年五十有二,有一儿一女,人人皆称一儿一女为一个好字,儿子在铺子里当学徒,女儿在小姐身边伺候,他们虽然不出彩,但也胜在乖巧老实,自小到大,从未让小的和他们的娘操心过。”
说到此,吕元哽咽不已,“去年,新年刚过论起来已然是前年了,小姐与徐家公子合谋害叶二小姐事发,夫人和小姐为出气将小的女儿打杀了,若非小的一家忍下悲痛,装作若无其事不在乎,恐怕,我们一家如今早已到了地底下团聚了。”
梁家杀了他们的女儿,若是他们但凡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梁家都不会放过他们,他在梁家的而时间太长了,太了解梁家的人,他们向来信奉斩草除根,梁家是不允许让怨恨他们的人留在身边!
所以,及时压下了悲愤,为此,连被扔去乱葬岗的女儿,都不曾过去为她收尸,就怕到头来莫说为女儿讨要说法,怕是连他们自己也要赔上。
“梁戚!”
宣正帝怒道。
梁戚噗通跪地,连连磕头,嘴里不敢停的说:“陛下息怒,微臣没有,求陛下明察啊。”
“当初小的女儿被打死时,梁府下人皆在场。”
可以不承认,他有人证!
吕元道。
闻言,宣正帝更怒:“听到了?你如今还有何话好说?梁戚啊梁戚,身为朝廷命官,你却如此的草菅人命的!你,你……”
天子一奴,整个大殿好似都跟着颤了一颤。
“当初事已了,叶家和大将军以及太子妃过后都不曾计较了,你竟还打杀了无辜丫鬟,这就是你们梁家?”
事至此,梁戚不敢再否认,赶忙磕头认罪,说起来他也是委屈,这件事他是真不知情,是他那夫人和好女儿做下的。
之后他听说也没想太多,左右不过是个丫鬟,就让夫人和女儿出出气也好。
可没想到,竟然出出了个祸害!
时隔两年,狠狠的咬了他一口,而且还是让他无从辩解的一口!
尽管没有见血,但已然留下了牙齿印子。
“陛下息怒,微臣知道错了,此事微臣并不知情,微臣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束家眷,绝不会再出现此等人。”
宣正帝不理会他,任由梁戚跪在地上,看向吕元,“你接着说。”
……
第761章 限期三日
吕元道了声是,随之接着说道:“最初在小姐的院子里看到叶宇轩,小的还以为是看错了,毕竟那是小姐的院子,可后来,小的发现小姐的饭量突然增多,且时不时的拿些不易坏,好储存的食物回去,小的便觉得蹊跷,随后小的无意中发现,小姐的床下有个机关,打开人进去就没了,小的有一次亲耳听到小姐说,说……”
——轩哥哥,你且耐心等等,待祁氏那个女人死了,我们就可以生活在阳光下了。
轩哥哥,祁氏……
点名道姓,一切的一切,已然清楚明了。
“小的之前曾受过大将军的大恩,不忍大将军和小的一样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而且,大将军乃大越的战神,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小的都要去提醒大将军。”
一番话,吕元说得声情并茂。
宣正帝坐在那,悄咪咪的动了动手指,无声的在心下叹了口气,若非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怕是还真就相信了这番声情并茂的话。
吕元说完了,祁继仁接着说:“老臣今日晚间接到吕元的禀报,便带人去证实捉拿叶宇轩,老臣还是那句话,不要叶宇轩,只要穿心藤,过往之事,既往不咎,只是尚未出城,便听说梁家的庄子上突发大火,等老臣过去的时候,火虽然已经熄灭了,可老臣竟然看到梁大人带着巡查营的人过来,陛下,梁大人也只是念女心切,所以才私自带无诏不能出京的巡查营出城,还请陛下看在梁大人念女心切的份上,饶过梁大人这一回吧。”
梁戚真要吐血了。
一口气被噎的险些没上来。
还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去了,没想到,祁继仁如此沉得住气,竟然等在这里!
可是,他能怎么说?
他将巡查营带出上京是事实,这一点根本无从辩解反驳,除了乖乖认罪没有他法,总不能告诉陛下,他本想去做那黄雀,却不曾,在他这个黄雀的背后还藏着祁继仁这只老鹰吧?
那和承认了他窝藏叶宇轩有什么区别?
“你竟然带着巡查营出城,梁戚,朕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越老越糊涂了,你若糊涂的无心辖制巡查营,便与朕说,朕派人帮你辖制!”
闻言,梁戚连连求饶认罪。
说什么派人帮忙辖制,说白了,还不是要他交出巡查营。
他这个兵部尚书若是没了巡查营,那就是一个摆设,就好比一个将士在战场上没了刀剑一样一样的,若是失去了巡查营,他还怎么立足?还有何依仗?
如今,唯有认罪。
“陛下饶命,微臣知道错了,求陛下看在微臣无心的份上,饶了微臣这一次……”
梁戚跪在那嘭嘭地磕头,每一声皆足足的。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朕现在对你当真是失望至极!”宣正帝又道:“梁戚,大将军的话已经放在这了,事实也摆在眼前,你的罪过过后再议,叶宇轩罪无可赦已然是铁定的事实,但大将军不计较,只要药,朕自不会多言,限你三日之内,将药交出来!”
梁戚瞠目:“陛下,微臣……”
“微臣微臣!你还想说什么?至此还不够吗?是不是要朕一一清算所有的账你才肯罢休?”
宣正帝不耐烦的暴怒呵斥。
梁戚连忙道:“陛下息怒,微臣不敢……”
宣正帝哼了哼,然后摆手:“都散了,大半夜乱糟糟的,让朕没个消停,都跪安吧。”
“多谢陛下。”
祁继仁达到了最终目的,爽利的跪安谢恩。
相较于他的轻快,梁戚则彻底的蔫了。
筹划了一个晚上,不但没有撼动祁继仁,且赔上了自己,这一条条框框的罪名如今还在陛下那压着,若是不交出穿心藤,这些账目……
从大殿里出来,外头的天几乎快亮了。
祁继仁带着吕元,看向身后的梁戚,“三日后,梁大人莫要忘记了。”
梁戚咬牙,“大将军莫要急着得意,据我所知,若是没有最后一味药……”
“不错,没有最后一味药,我女儿必死无疑,不妨事,有你梁家陪葬,于我女儿而言,也算是赚了。”
“你!”
梁戚气结。
不错,他若是手上捏着事关祁氏生死的穿心藤,同样的,祁继仁手上也捏着他们梁家。
可关键是,他的手上根本就没有穿心藤!
而祁继仁不一样,陛下偏私他,且他的一应罪过皆压着。
他很清楚,并非陛下不处置,只是在看他的态度,若是拿出穿心藤皆大欢喜,反之,正如祁继仁说的,祁氏若是死了,他们梁家也休想好过!
越想,梁戚便恨极,恨宣正帝的偏私,恨卫韫在背后出谋划策,恨祁继仁,恨吕元,也恨自己的女儿和那只见不得光如同老鼠一般的叶宇轩!
若非他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今日定会咬下祁继仁一口血肉来,可结果呢?
他被祁继仁咬得千疮百孔!
想到此,梁戚便恨得浑身直哆嗦,与祁继仁斗了这么多年,除了上次婉彤理亏在先之外,他还没有如此狼狈过。
今日倒好,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即不再停留,甩袖纷纷离去。
原地,祁继仁望着梁戚的背影,冷冷一笑,侧首对吕元说:“走吧,随我回去。”
一路回到将军府,祁继仁紧绷的神经方才松了松,下意识的张嘴叫田伯,来的人不是田伯,而是小丁后,祁继仁方才想起,田伯去了牛锡山,而小七……
“小七怎么样了?”
“大将军,小七他们有些不大好,府医说是中了很霸道的毒,他也没有法子解,如今能做的,也只是暂时压制,但最多一日,若是不解毒,小七他们怕是……”
闻言,祁继仁皱了皱眉。
现在可怎么办,红尘去了牛锡山,府医也没法子,太医怕是也不行,更何况,小七他们中毒一事不能外泄,否则,好不容易翻盘的局面,或许会因此而大改。
“将军。”
“何事?”
小丁说:“还有一个人,应该能解毒,上次长风哥的毒,便是那人解的。”
……
第762章 黄雀的背后是老鹰
长风?
祁继仁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小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长风哥受伤之时,大将军尚未回京,待大将军回来时,长风哥也已经痊愈了。
随即,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闻言,祁继仁眼睛一亮。
佑承曦!
倒是把他给忘了。
只是,到底是柔然来的贵客,曦琼王。
“罢了,先不管那些了,救人要紧,小丁,你且拿着我的帖子去驿馆,务必请曦琼王来一趟。”
小丁连连应声,“小的这就去。”
说罢便要退下。
“等下。”祁继仁叫住他,“这是吕元,你先将他安置到前院,加强院中防卫,保证他的安全。”
人都不是傻子,吕元所言是否确有其事,彼此心知肚明,毕竟,这世事又怎会如此之巧呢?
不过是捏造一个证人,而这个证人又恰好与梁家有恩怨。
他清楚,梁戚自然也清楚。
所以,他是不会放过吕元。
尽管吕元将将在陛下面前露了脸,梁戚多少有所顾忌,不会选在此时动手,但保不齐恼怒之下狗急了跳墙,杀他泄愤。
吕元闻言心下大定,连忙道谢,“多谢大将军,只是,小的妻儿……”
“你今日既然帮了我,我自不会置你及其家人于不顾,此事我会安排,你且放宽心。”
“多谢大将军,多谢……”
吕元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彻底的定了下来。
“且随小丁去吧。”
“是。”
安排好这些,祁继仁回去换了朝服一身轻的去上朝。
他是松快了,此时身在尚书府的梁戚却完全松快不下来,整个人阴沉可怖的坐在那儿,放在旁边的手捏在一起,手背上青筋凸起。
不难看出,他正在隐忍着心头的暴怒。
“夫人呢,怎么还不来,她是想让我等到黑天不成?”
久不见人,梁戚的耐心几乎告罄,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
下人连忙再去催促。
一边往后院跑,一边心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半夜里出门的时候欢天喜地的,怎么回来便犹如狂风骤雨来临前的压抑?
不一会,收拾妥帖的梁夫人姗姗来迟。
“老……”
嘭!
话未完,一只茶盏便在脚边开了花。
梁夫人登时吓了一跳,“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惹到您了?”
“呵!不长眼?的确是不长眼!你养的好女儿,我们梁家都要被她害惨了!”
梁夫人的到来,梁戚满腔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当即,整个前厅周遭尽数是他的暴怒。
伺候的下人一个个头垂的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就怕无辜殃及。
不知过了多久,梁戚发作完,满腔大火熄灭了些许,许是吼了太久,喉咙干痒下意识的端茶喝,却摸了个空。
登时脸又沉了下来,“都是死人吗,茶呢!”
下人连忙去端新茶,谁也不敢说茶被您给摔了。
梁夫人有些慌了,“老,老爷,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夜里之事,她是清楚的,下人奉命来请她时,她还以为是有了好消息,为此换上了一身鲜艳的衣裳,为了应景。
如今,好消息变成坏消息,甚至弄不好会变成丧消息,身上的这身鲜艳的衣裳便有些刺眼了。
“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都是你养了个好女儿,从小到大就不省心,不帮着家里也就算了,且整日里给家里添乱,当初我就应该掐死她,不让她活着!”
梁戚后悔不迭。
当初梁婉彤和徐怀安的阴谋证据确凿后,他便动了杀心,这个女儿已经没用了,容貌毁了不说,且名声尽毁,这样的女子,没有人家会要,更何况,她还毁了容貌。
可想了想,这终归是自己的女儿,梁家左右也不缺她一口饭,养着就是了。
这一养,养出了如此大的滔天祸事!
“老爷,您要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彤儿是我们的女儿,她就算犯了再大的错那也是我们的女儿,更何况,此事也不能全赖她,当初你若是不同意,那叶宇轩会一直住在庄子里?。”
梁戚此人掌控欲极强,他习惯了凡事都握在手心里,和他夫妻几十载,梁夫人又岂会不了解,叶宇轩出现在庄子上,她不信他不知道。
叶宇轩在密室里住了那么久,她也不信他不知情!
他既然知情却不管,显然是默认了,如今出了事,却全部都赖到女儿的头上。
“你!”
“而且,整件事的开始也是你同意了的,如今事情没有成,你却要将问题归咎在彤儿身上……”
梁夫人的话让梁戚深觉难堪。
不错,整件事他是同意了的。
整个计划其实倒也不难,从庄子上起火那一刻,叶宇轩便察觉祁继仁他们怕是急了,以此行试探或者是引他出去。
故而他便将计就计,提前从密室下面的那道门跑了,甚至还在密室里设下了陷阱,来一个瓮中捉鳖。
若是祁继仁亲自进了密室,皆大欢喜,即便他没有,他们也能凭借瓮中捉鳖的那些人让祁继仁吃一个暗亏。
虽然不能将他如何,但也能撕下一块肉来,毕竟,这庄子也是官员的府邸。
即便他们咬死了是去找叶宇轩,只要他不承认,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是无可奈何的。
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的背后还有一只老鹰!
而这只老鹰将局面翻转,让他从有利变成不利,如今,陛下更是放出话,三日内交出穿心藤。
他若是交出了穿心藤,便等同于坐实了他们梁家窝藏通缉要犯,必然是没好果子吃,可若是不交出穿心藤,依着这一系列的种种,一样也没好果子吃!
他如今十分的后悔和叶宇轩合作,上次的教训将将消化,如今,又吃了一个这么大的闷亏!
可事实是一回事,心里想着是一回事,梁夫人说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什么意思,是怪我?”
梁夫人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没有,只是,只是……老爷,现在不是追究是谁错谁对的时候,眼下我们最应该想的是,如何化解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