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吓死了
大学导员宋茯苓,从古香古色的房间中醒来后,望着被翻动过的屋子,就一直佝偻着身体捂住额头,保持这个姿势捂了能有五分钟了,仍旧缓不过神。
心里确定的是,她穿越了,大概穿到了一个古代小康家庭。
由于没有记忆,只能猜测到昨晚可能有窃贼出没,跑这屋里一顿乱翻,且或许是使用了某些下作手段把她迷晕了,直到此刻,仍旧四肢发软站不起身,懵头转向。
而心里不确定的是,她到底要怎么死一死,才能回到老爸老妈身边。
穿来是因为年底大扫除,擦到热水器被电着了,可这里也没有电源啊?想摸回去都没地儿摸。
一想到这,宋茯苓的心就揪紧的疼。
她不敢想象,如果父母没了她这个独生女,他们还能活得了吗?恐怕会抱着她那被电死的身体,不得哭的要随她一起去……呃,等等再死,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宋茯苓坐直身体,也终于放下了捂额头的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立时睁的溜圆。
与此同时,像是在回应她的焦急般,门外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钱佩英慌里慌张一把推开了屋门,站在门前身体还打了个晃。
当四目相对时,钱佩英略显恍惚地望着对面床上的瘦弱女孩,望着那张与自己女儿在十岁左右有**分相像的脸,心咚咚的乱跳,似找不到自己声音般,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打破沉默的是眼含热泪的宋茯苓,她掐住大腿里肉给自己鼓劲儿,饱含深情试探地叫道:“妈?”心里已经想好退路了,万一不是,就说梦靥。
一声妈,使得钱佩英瞬间泪如雨下。
是了是了,虽然还闹不明白闺女怎么二十几岁变十岁了,但是确定是她的亲女儿。
钱佩英哭的直不起腰来:“你要吓死我了,要吓死我了啊茯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了!”
至此,母女终于相认,场面好一通慌乱,好一场抱头痛哭,好一顿激动状况下互相揉搓身体的胡言乱语。
钱佩英不停揉搓女儿的脸:“你怎么这么瘦,你多大了啊?咱以前大长腿大高个的模样算是白吃了,咱这是托生到人家身体上了?”
“妈,你也没有记忆吗?完啦完啦,那咱们怎么活啊?我也不知道我多大,睁眼醒了就这样。倒是妈,你好像看起来年轻了些,和你以前也挺像,就是皮肤发黄不健康。”
“真是作孽,你说我们上辈子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就能被电到古代,这是古代吧?闺女啊,你是不知道,你被电的,从那梯子上掉下来时,妈那个心直折个儿,都给我急傻了,脑袋也不转,就记得上前抓你,现在想想得亏抱住了你,要不然你自己在这,怎么办!”
一提这个,宋茯苓就非常激动、非常生气,她必须倒后账,必须。
因为只有鬼知道她才清醒时有多恐惧,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妈有多害怕。
“您还知道啊,妈,刚才我都不想活了!
所以啊,我问问您,为什么非要年底大扫除,为什么连犄角旮旯都要收拾?谁家里来人串门往旮旯瞅,如果有,那是他有病。
我一躺下玩会儿手机您就说我懒,说我放假不帮您干活,说我没有你同事谁家谁家的女儿听话。
这回好了,擦玻璃、擦墙面、擦卫生间扣板、擦热水器后面,擦吧,到底给我擦连电了,咱俩来古代了,我都怀疑咱俩现代那身体已然变成焦炭了。
人家我爸都说了,非要收拾,咱花钱儿雇俩人,他不差钱儿,不让您折腾我,让我好好放寒假,我爸还……妈!我爸呐?!”
钱佩英是从醒来后,精神上一直处于肝肠寸断状态,**上是头晕目眩,此时一听闺女提老宋,她才反应过来:是啊,人在古代现代不重要,烧成焦炭她也不在乎,重点是得一家三口在一起,找到闺女了,那孩子她爸呢?
娘俩立刻惊恐的对视,神魂彻底归位。
钱佩英像是在说服自己般,语气异常坚定,只是手抖而已:
“你爸指定跟来了,别怕,他不能不跟来。如果我没找到你,那备不住。但是你还没等摔时,我好像听见你爸开门声了,而且他是下楼取我预定的特价油去了,取完就能回。你想想,电梯上下能用多大会儿功夫,保准儿没两分钟就能回来,他一定能跟咱们一起被电来,一定!”
“对,对对,是这样的,您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咱快找找吧。”宋茯苓也连连点头。
可说是这么说,她们心里也清楚,什么事就怕个万一,万一没跟来呢,万一爸爸是古代的(老宋)爸爸呢,那才叫天快要塌了。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钱佩英捏紧女儿的手给自己鼓劲儿,冲着院落喊道。
而宋茯苓是先酝酿了一下,甭管古代现代,叫爹准是没错的。
她拘谨地冲着空气试探性喊道:“爹,爹啊?”
回应他们的,是没有经过污染的空气。
……
从天灰蒙蒙亮到天瓦蓝瓦蓝的,一直到临街几家独门小院已经升起袅袅炊烟,母女俩翻遍了所有的屋子,甚至跑到街面上寻了一圈,也还是没有找到这家人,没有找到宋爸爸。
这让母女俩异常沉默,心不住的往下沉,娘俩甚至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没有过一句对话,但在心里却下了同一个决定。
宋茯苓蔫头耷脑心想:假如爸爸没跟来,那将来无论多难、无论多不想呆在这,仍旧要好好活着,为了妈妈。
钱佩英是咬紧后槽牙心想:在没有记忆、不知道家里都有什么人、甚至是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状况下,假如没了老宋,她就是女儿唯一的依靠了,她必须坚强,得挡在女儿身前,应对一切。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母女俩快要绝望时,门外也终于传来了姗姗来迟的脚步声。
有人走到门前停下了,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映入母女俩眼前的是一名头戴方巾身穿青色长衫的高个男子。
第二章 在一起
男子站在门口,也不继续往里走了,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整个人瞧上去略显迟疑。
他先是冲母女俩客气地笑了笑,没说话。随着嘴角咧开,额头上的红肿看上去更为明显。
就这副模样、这表情,使得才从现代穿来的娘俩更是紧张不已。
而随着男子冲宋茯苓的方向打开掌心那一刻,母女俩的心也瞬间提到嗓子眼。
掌心里摊开的是,一块外包装已变型的德芙,可见男人在握着时有多紧张、多用力。
钱佩英看到巧克力,精神上一紧一松,腿当即就站不住了,软着身子堆到地上,大哭道:“老宋,我就知道你能行,你跟来了,真跟来了。”语气里藏着浓浓的后怕、不安和激动。
“爸!”宋茯苓也像小炮弹似的冲到男人怀里。她已经至少有十年了,没再像此刻一样抱着爸爸哭,哭她害怕,要爸爸保护。
宋爸爸吸了下鼻子,强憋回眼里的泪意,心里也波澜壮阔的不行。
真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们一家三口再次相遇。
一面儿不停给女儿擦泪,一面儿紧走两步,大手伸向妻子,想给坐在地上的妻子扶起来。
“快起来,佩英。”
“不起来,别拽我,我也站不起来,我想缓缓。”
宋茯苓跟着哭诉道:“我和我妈慌死了,换了芯子,不知道我们在哪,不知道我们是谁,更吓人的是,我俩还连点记忆都没有,爸你能想象吗?我们再一想到从此没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男人到底在关键保持住理智了,强硬地拽起赖在地上的妻子,又握住女儿的手往里面走:“不能在这哭,人多眼杂,万一让人听见。我有记忆别怕,咱进屋细说。”
……
三口人关好屋门,没顾上喝水吃饭,围成三角坐在一起。你细瞅瞅我,我细摸摸你,坐的很近,似乎这样就能找到安全感。
“老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详细点儿。”
其实老宋一点儿也不想细说,心里沉甸甸的,联系记忆,他就想说一句卧槽,他奶奶的这都算什么事儿。
他媳妇是想缓缓,他现在想静静。
但是:
“唉,我倒是没空白,脑子找到记忆了,就是也、也确实吓得不轻。
先说开头吧,我没记忆那块。
那时候我刚睁眼,脑子还懵着呢,就有一女的,穿的怪模怪样站在我床头,笑呵呵端碗对我说:快喝了这碗药吧。
我一听,哪敢喝,总觉得这台词好像武大郎那电视剧里听过,再加上她打扮的也跟潘金莲似的,我就趁着她出去跑了。
一路上我是摸着头皮里的伤口,鬼鬼祟祟东躲西藏。
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得小心翼翼观察行人穿戴说话,越看越心凉,结果脚下没注意,又摔了个大跟头。
看见我头上这肿包没?当场磕石头上了。
反正这个跟头,是直接给我摔迷糊了,还把头皮里原本有伤的地方摔出血,新伤旧伤加一起,估计就这么找到记忆了。
脑子里立即涌出一大片,我抱着石头足足缓了一个小时,要不然也不能这么晚回来。”
宋爸爸讲述的时候,钱佩英和宋茯苓赶忙查看他伤口,他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继续道:
“别忙活了,没事儿。下面先说家庭情况这一块,我说详细点儿,你俩没印象千万往心里去去,别到时候露馅儿对不上话,这古代可信封建迷信。
我这身体呢,也姓宋。
先说宋家。
我最上面有个大姐叫宋银凤,她的情况是嫁了在山上住的姐夫。
记忆里大姐当年挺好看,我俩长的最像。
而大姐是为供我读书交银钱,才没答应外村条件好的人家,嫁了谁都不愿意住在山上的猎户。
要知道猎户没地,这在村民眼中那是没有根儿、没有保障,但外村提亲那家只给六两聘礼,姐夫家能给十五两,我这身体的老子娘就同意了,转头拿这钱就供我继续读书,指望我能出人头地。
我也确实还行,寒门学子,考上了童生,并且当年下场直接考中案首,小有名气。从那一刻起,也算改了宋家命,因为我娶上了媳妇你。
这些关于媳妇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我得继续聊那个……”
宋爸爸说到这,自己先卡壳了,可见思维也是相当混乱。
是宋茯苓提醒道:“说到把你大姐命改了,那家里没别人了?”
“对,你姑母,这地方不叫姑姑叫姑母,闺女你记着点儿。
她一家现在搬下山了,因为她一儿一女大了,以后结亲不方便,姐夫岁数也大了,不适合再住山上。
就这么的,我背着媳妇你,借了她二十五两银,那时候她又盖房子又买地,不买地吃啥啊?就姐夫打猎攒半辈子的银钱也不凑手,记忆里我都没指望她还,压根就是白给。
反正这事在我记忆里算重点了。
这算改她命吧?我娶个好媳妇,摊上个有钱丈人,我改命还帮衬家里人改。
大姐是老大,下面还有俩哥哥宋福财、宋福喜,我按小子排行三,也是家里老小,叫宋福生,不是宋建业了啊,你们记着点儿。
家里寡妇娘现在和俩哥哥一起过,给他们当家,侄子侄女一大堆,这地方父母在不分家。
我给老子娘和俩哥哥改的命是,当年我这身体的爷爷只分给我家七亩旱地,我娶妻后这些年,陆续给他们添了六亩上等田。
就这,还不包括过年回去给的孝顺银、清明祭祖银,等等一大堆平日里帮衬的银钱。”
钱佩英忍不了了,聊两分钟还没说到重点,就没见过比老宋还磨叽的人。
“我说老宋,我就想知道我们在哪、住哪、叫啥,之后咱怎么办,你这扯哪去了。”
“不是你让我说细点儿?我这脑子里,重点几件事就是这些,不得一样一样说?”
宋茯苓无语,这俩人还吵吵起来了:
“爸,你好好捋捋,妈,你也别着急。咱们三口能凑齐坐在这,再坏又能坏到哪去。你忘了刚才见到我爸有多激动了?慢慢让他说呗。再说我爸也不容易,那一大堆记忆才进脑子里,估计他都没消化完呢,蒙头转向就赶回家找咱们。”
“你就知道偏向你爸。”
“你看看,到真章还得是我姑娘!”
第三章 后遗症(求推荐票)
宋爸爸夸完女儿,又看了眼钱佩英的脸色,明白妻子烦躁是为啥,轻咳了两声劝道:
“我们好像真回不去了,别费劲儿动那心思。要是咱仨身体出事才能回去,那是虎,缺心眼,我也不会同意。”
宋茯苓跟着表态:“妈,我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不想听这些跟我无关的事。可是,关键是不确定。你们说,万一咱身体出事,人还是没回去呢,那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就是一把灰。到时候,爸爸妈妈,那你们就没有我了,我也没有你们了,这样的结果好像比在古代生活更可怕。”
“所以啊,你妈还不接受现实呢,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都不懂,不如你个孩子。我敢打包票,就刚才我说的那些,估摸我叫啥,你妈都没往心里去。嘴上嚷嚷让说重点,其实心里就惦记怎么回现代。”
这爷俩,对话完全是说给钱佩英听呢,起的效果也挺显著。
钱佩英哀莫大过于心死,抹着眼泪带哭音儿道:“我不打岔了,你们继续。”
“你得记着点儿。”
“记呢,磨叽。”
“行,”老宋一摆手,看样真可以说重点了,看着妻子说道:
“我叫宋福生,今年二十九岁,咱两口子同岁。
你古代的爹当年一眼就相中我了,觉得我下场考一回就能考上案首,未来能有大出息,所以咱俩就早早响应古代潮流结婚了。
之后,之后我再没考上过,他看走眼了。
婚后我们只得了一个宋胖丫,就是咱闺女,她现在虚岁十三。
咱俩刚结婚头两年,是和老宋家一大家子在乡下住。
那村子叫大井村,离县城老远了,咱这县城其实就够偏的,可想而知那村子得什么样。
大井村是这个行政区最靠边的一个村子,想来趟县城赶集都费劲。
这么说吧,沿着那村子翻过山里羊肠小道再往外走,走个两天就不归这城池的长官管了。按照现代算,咱这应该属于河南地界。
这回都听明白自己是谁,咱身处位置没?”
钱佩英没搭理他。
宋茯苓一向和她爸感情好,在现代缺钱就找爸,花多少都给,感情能不好吗?马上捧场道:“明白,就是爱说中不中那地方。我叫宋胖丫,看来宋家女孩都叫丫,大丫二丫三丫,我最小,就成胖丫了。”
“我姑娘就是聪明,分析的对。你往上确实有大丫和二丫,是你二伯家的俩丫头片子。打小你身体就不好,太瘦了,盼着你胖就叫胖丫了。”
“嗳?爸,那我妈叫什么啊?”
老宋听到女儿问,脸上略带讨好的看向媳妇说:“你妈啊,你妈也没改姓,还姓钱,钱氏,这回你妈心里能敞亮点儿了。”
“爸,那太巧了,这不会是咱们的前世今生吧?咱穿到老祖宗身上了?”
宋爸爸也挺感慨,尤其是这一刻身在古代。
接话道:
“更巧的是,无论在现代还是这里,我都是搭老宋家钱,借的钱家光。
像以前你姥爷,传我手艺让我上灶当大厨,又把攒大半辈子的钱借我,咱家开过小吃部、包过冰棍场,就这么的,一点儿一点儿挣,才有我后来开厂子。
就是你姥爷身体不好,唉,早早的跟着你姥姥后面没了,连你那偏心的爷都受过我孝敬。
你爷那可是倒炕上两年啊,我伺候他吃喝拉尿,住院钱也是我花,临了他快死了非要折腾去你大伯家。
为了啥,茯苓?你爷不就是想死在你大伯家,到时候收的礼钱归他大儿子嘛。说自己糊涂了最后还能写个遗嘱,乡下那破房子当谁稀罕要。
他真是连点好念想也不留,偏心成那样太少有,我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可是就那样,你爷都能借我光风光大葬。而你姥爷就没,都没给我伺候的机会,睡一觉就走了,一辈子对我和你妈都是付出型。”
钱佩英再次忍不了。
丈夫这是成心勾她想念爹妈是吧,本来就心焦。
“咱这都跑古代来了,你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提起来堵心不堵心?说话没个重点,不是在唠茯苓这个古代的姥爷吗?”
老宋梗着脖子,心里也忽然刮起一股邪火,他就是想此刻提这事儿,他非要说,非要,语速极快道:
“别说跑到古代,我就是变成大呲花窜上天了,也照样提,走哪我都占理。
我老丈人对我那么够意思,这回都不能给他扫墓了。而我亲爹对我那么差,我还得给他当牛做马。
这回更妥了,老爷子彻底圆梦了。咱仨这一走,像身后事,不是,钱佩英你心咋那么大呢?咱家厂子房子汽车存款就要归我大哥了,大嫂那指定乐的牙花子都得呲出来、走路得带风。
想想我就怄气,咱玩命干,攒的半辈子钱啊!”
钱佩英瞪着丈夫:“行了行了,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怎么就像翻不过去那道坎呢,一会儿再把自己气过去。刚还在劝我们想开点回不去了,要先顾眼前,你这又犯病。”
宋茯苓也赶紧给她爸顺后背:
“是啊爸,消消气,我妈不理解您,我理解您呐。
毕竟突然变成这样了,换谁都接受不了,咱这叫穿越后遗症,不能深想的。
比如,咱就不能深想在现代的事业。
一联想,我白考试了,您白忙活了,我妈白和同事处好关系了,那么多随礼钱根本就回不了本;
还有在现代的朋友,咱们从此也见不到了。那一张张脸,好的坏的,就是我大伯,您现在想和他吵架也抓不到人影,不甘心没用啊;
至于在现代的钱,嗯,主要是钱,尤其是我妈很能攒,她不让我花,我花点儿她就说我败家。现在好啦,咱仨走了,钱没花了。
我呢,我更是白长那么大了,现在变成13岁,还得从头再长。瞧瞧我这小短腿,这小手。
我以前也很年轻好吗?真不需要这种从头来过的惊喜。
我还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大大小小考试差点没折磨死我,现在成文盲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古代字。
还有还有,这里男尊女卑,我都不敢想象。我以后不能出去旅游了,不能自己赚工资想怎么花怎么花,不能,好多不能。”
宋茯苓越说声越小,两手托腮拄在桌子上,喃喃道:“算了,我不想说了。”
宋爸爸:“……”
闺女这是劝人吗?给自己先劝疯了。
第四章 古代岳父大人
气氛一时很低落。
钱佩英冲丈夫使个眼色,那意思你该说说,不用管女儿,一会儿就能好,再说又不是真的十三岁。
宋爸爸有点怨自己刚才不冷静,拐带着闺女没精神头了。
瞟了眼女儿,心里也明白:车轱辘话互相劝来劝去没大用。
双手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和妻子道:
“佩英,其实你这古代的爹对咱也够意思。
钱老爷子是走南闯北贩货出身,年轻那阵脑袋别在裤腰上。后来不知在哪得的酿酒秘方,酒酿的好,就稳定下来在县里开了酒肆。
那老爷子一辈子只得一儿一女。媳妇你是老大,下面有个弟弟,你娘在你弟弟十岁那年没的,这些你得记着点儿。
我先头不也说了嘛,我命好就是因为娶了你。
咱俩刚成亲那阵,是在农村和一大家子人过,你这身体的爹,怕你下地受累,每回农忙,他都自掏腰包雇人去大井村干活,弄的我也借光不用干活。
等你生了咱闺女,老大夫说你伤了身体够呛能再生,那老爷子就更操心了。
先是看我考秀才落榜了,就在县里给我走动个工作,负责给蒙童启蒙,让咱们远离农村,怕我老子娘磋磨你。
接着把房子给咱们预备好了,就是现在住这房子,也是老爷子白给的。
提到房子,这就要说那老爷子人生的第三阶段了。
由于酒的生意太好,老爷子必须得去府城发展,就带着你弟弟一家,搬离了县城。
他离开后,府城和县里距离太远,不能总回来,还不放心你们娘俩,当然了,也是怕我挣的那俩钱太少,会刻薄到你们,就决定把县里的酒肆也归到媳妇你的名下。
听明白了没?等于不止白送咱房子,又白给一个买卖。
所以说,他为你操碎了心,白给女儿女婿房子铺子,还不能对外显摆,一方面担心影响我考秀才,古代士农工商嘛。
其二我分析是怕我多心。我要是受人嘲笑上门女婿一样,没面子不得回家找茬跟媳妇干架?他就把白送咱店铺的事给捂住了,又从老伙计里派来一位牛掌柜。
这牛叔老哥一个,不知道为啥没成家,一直负责咱家那酒肆,也住在店里。
那店铺就在咱家出门右转西街上,每月一号老牛头准时把利润银送到咱家。也就是说,咱们不用打理店铺,还白得银子。”
提起银子,宋爸爸顿了顿,想起了让他们三口人穿到古代的诱因。
他看向妻子皱眉道:
“佩英,这里面还有个事儿,就咱有酒肆月月有银子进账这事,除了岳父、我那寡妇娘,还有两个哥哥,连我亲大姐都不清楚,根本没人知道底细。
以前,我刚不是说了,我拿钱送到乡下让老娘每年添一两亩地,对外都说是抄书教书挣的,咱怎么就让贼惦记上了?贼是怎么知道的?”
钱佩英嗤了下:“你不还有俩嫂子?你那俩哥哥能不关上门和媳妇说?你有屁大点儿事都回家跟我磨叨呢。那俩嫂子不还有娘家吗?娘家不还有嫂子们的嫂子?这世间,只要告诉了一个人,就不叫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熟人作案?”问完,宋福生没等回答,自己先点了点头:“嗯,有道理,偷咱家也好偷,就咱们三口人,得手的机会大。那咱真得研究下是谁,以后防着些。”
正好说到这了,钱佩英也就顺便问了:“对了,我和闺女被迷晕了,你去哪了,你脑袋伤除了摔那一跤,头皮里的伤是和他们动手打的?”
“动啥手啊!”
宋福生心里很嫌弃原主是个怂蛋,嫌弃死自己这个身体了,除了会说有辱斯文,天天钻研占岳丈家便宜,屁事不顶。
记忆里,原主昨晚是给教他考上童生的老先生磕头去了,那老先生死了,他在人家跪到凌晨当孝子贤孙,就躲过去中迷香。
当然了,就是在家也没用。
因为记忆里原主回来时,正好跟仨贼走顶头碰,然后抱头就蹲地上了,不敢瞅人家。估计那仨贼都没想到他能那么熊,十分看不上他,临走就给了他一棒子。
“嗯,没在家,回来发现藏银钱那地方被摸空了,心疼呗,就赶紧跑到县太爷家报官去了。
大概觉得自己是童生,牛逼,官老爷也能给几分面子快点出警,结果人都没见到,说是县太爷不在县衙,带差役早出城了。
就开头,我说端药像潘金莲那女的,就是县太爷家的丫鬟。”
钱佩英听没听懂话外音不清楚,只给了一个耳朵听的宋茯苓倒是明白了:“哎呦我去,爸,得亏你跟着穿来了,给他不担事的灵魂换了芯子。就这到了关键时刻,只查看银钱不看看妻女怎么样的男人,人品真是不怎么地”
钱佩英跟着敷衍的点了点头,对这些古代的人和事,仍旧不大感兴趣的样子:“这回家里几口人也捋清了,咱们先做饭吃饭吧,边吃边说。”
说完,她率先站起身去了外屋灶房。
宋茯苓扒着门框问:“妈,贼没把米面粮油也偷了吧?”
“没”,钱佩英看着粮袋子抿了抿嘴,心里多少泛起点儿涟漪,不再像刚才一样无动于衷了。
为啥呢,因为她就算没记忆,就算不懂古代的一切,也明白在这年月,家里能有面粉大米,生活的真算可以了。要知道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七八十年代也有很多人家吃不上这些。
而丈夫接下来只简短的几句话,更是让钱佩英一下子眼眶发酸。
“我这身体就是一童生,你们跟我吃不上这些。是钱老爷子怕媳妇你舍不得吃喝,每月就让牛掌柜不仅送银钱,还得给买五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一罐子油一起送来。从他搬到府城那天,一直是这样,甭管粮价涨的多狠,精细面粉就没断了。”
钱佩英弯腰舀米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里夹杂着鼻音说道:“我会把他当亲爹待的,咱们以后要对他好点儿。”
宋茯苓听声不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妈,你怎么又哭了。”
钱佩英用衣袖忙擦眼泪,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泪越抹越多。
她只是此刻很想逝世多年的父母,想她亲爹。
亲爹跟这个古代爹一样,哪像丈夫说的那样是对姑爷好啊,没有眼珠子哪有眼眶子。
他们是在对女儿好,全心全意的好。嫁人前惦记她冷了热了饿了,嫁人后担心她受委屈也不和家里说。
第五章 鸡肋的金手指(求推荐票)
宋福生叹了口气,猜到妻子是想岳父岳母了,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今儿我做饭,别看这食材少。”
说完就撸袖子坐在矮凳上要点火,让妻子和女儿出去等现成饭。
一提食材,宋茯苓和泪眼朦胧的钱佩英立马对视一眼,她们忽然意识到,好像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钱佩英急急抹干泪,娘俩异口同声问:“你哪来的巧克力?”
宋福生慢悠悠道:“是啊,你们咋才问,当时我脸都吓绿了。”
……
有个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是现代家里的一切;
宋爸爸只要用右手大拇指,按住手掌心的红痦子,脑海中就能浮现以前的家;
想要凭空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东西,目及所至必须得看到物件,也就是说,得知道东西具体在哪,思想上能翻到;
那古代的东西能不能装进空间里呢?答案是不能。
那现代的东西能不能拿到古代呢?能。需要宋爸爸摒除杂念心里想:他要这个东西;
而他在变东西的过程中,古代的他,表情会显得呆滞,就像是忽然鬼上身了似的,被点了哑穴、眼珠子也不转,因为他的思维正在空间里游走呢,不能说话不能动。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空间里的一切会保持原样,不会随着年头变坏,但也没电没水没网,用不了手机,看不了电视,就是一个亮亮堂堂的房子;
也就是说,他们三口人来古代前,屋里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比如离开前,北阳台里的黄瓜有点蔫巴了,以后一直就会是蔫巴状态;走时厨房水盆里洗了一盆新鲜小柿子,以后拿到古代来,刚变出来时也会沾着水珠儿,至于冰箱冷冻层状态,离开前肉冻成什么程度就会一直保持那个温度。
再加上他们一家三口人的穿越古代之旅……
钱佩英木呆呆双手捧着酸奶,这是孩她爸按照她指令刚给变出来的。
她神情恍惚着,撕开酸奶盖用舌尖舔了舔。
当酸奶弥漫在唇齿间,钱佩英同志忽然就从心往外的豁然开朗了。
只觉得吧:以前还是活的太狭隘了,往后余生,真没有什么是她接受不了的了。
耳边听到闺女催她爸:“您再变个打火机出来,要不然您不在家,我和我妈没法做饭,这打火石我俩且得适应一阵儿呢。”
孩子她爸是连连附和:“对,是得研究下我不在家你们吃什么,主要是你们谁也不认识,不能随便出门,甭管什么,都得等一切慢慢熟悉起来再说。
闺女,那我给你们炸麻花吧,我多炸点儿,万一我不在家,你和你妈就拿麻花垫吧垫吧,我再给你煮个瘦肉粥,炖个红烧肉,来个酱茄子,算咱古代安家饭,等我给你变戏法哈。”
然后女儿突然会过日子了,一把拽住她爸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不行,最好现场取材。您不是说了嘛,里面有什么东西用没了就真没了,外面的东西送不进去。咱不到万不得已,从今往后不能动空间里的,记住没?”
估计还不放心,盯着宋福生又强调:“只能拿油盐酱醋和暂时的生活必备品,其他的,您得在古代挣,赶紧多挣钱买。”
钱佩英接过话头:“是啊,听听你闺女说的,你能不能行啊?”
又冲宋茯苓笑道:“我觉得你爸够呛,人家以前那真的宋福生,都没有挣到几个教书钱。到你爸这,要是靠教书?妥了,他是个赝品啊,另外肚子里也真没有墨水。当年他小升初都没考上,中学是走后门去的。”
“唉?你这人,佩英你越来越不厚道了,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没考上初中了?”
钱佩英彻底笑出了声。
难怪老宋急了,也是,这事在现代瞒二十来年了。
要知道孩儿她爸以前一直标榜自己,说女儿茯苓能考上研究生,那都是因为随他,他学历低是因为没碰上好爹妈、没赶上好时代,要不然妥妥博士后。
听听,那牛让他吹的,要是吹牛得上税,家里现在还得拉饥荒呢。
“我就是随口说说,打个比方。这不是担心过不上好日子嘛,咱也不熟悉古代,我俩没记忆还拉你后腿,提醒你两句。”
宋茯苓以为她爸接下来一定会恼羞成怒发誓道:“不用你提醒,你就瞧好吧!”然而出乎意料,没有。
爸爸沉默的淘米下锅,沉默的和面,背影怎么看怎么蔫头耷脑。
宋茯苓凑过去安慰:“爸,我相信您,您指定行。”
宋福生甩了甩手上的面粉,瓮声瓮气道:“不是那个,我犯愁的是别的,有件事比身上带空间还人。”
“啊?”宋茯苓愣住。
“我一直没说这是什么朝代,因为我也搞不懂。
你们看,有酱油有铁锅,有葱姜蒜也能炒菜了,重点是还有玉米,就是玉米产量不高。没有红薯土豆西红柿辣椒,至少我记忆里没看过没吃过。”
钱佩英没听懂丈夫是什么意思,说这番话怎么就比身上带空间还人了?但并不耽误她马上看向学历最高的女儿,虽然女儿是学哲学的,在这古代没什么用。
宋茯苓低头想了想分析道:“爸,有玉米应该是明朝啊,没有红薯土豆倒也正常,历史上本来就比玉米晚,辣椒西红柿那就不用提了,更往后。”
“问题就在这,关键它不叫明朝,它叫嘉佑王朝。你听听这名,我一个小升初都费劲的人,那也知道历史上根本没这朝代,听都没听过。”
“啥意思,”钱佩英惊愕了:“没有这个时代,合着咱们飘到真空里了?可咱们是真人啊,一掐疼。”
穿越、随身空间、再到架空王朝,宋茯苓倒是接受的快,只用几秒缓了缓就接着问道:“爸,您就直说吧,别怕吓到我们,这朝代怎么了?”
“我分析不太平,有可能要乱。而咱们连这是啥朝代都不清楚,你学过历史也白扯,不能提前预知灾祸,我担心这个。”
第六章 有事
宋福生就知道,说出来一定是这效果,那娘俩啥也听不进去了。
接过妻子手中的活,看面团已经醒成两倍大,一边拿过面团按成大片,利索的用刀切成长条,开始一个个拧起麻花后,才边干活边说道:
“别慌,还没到那程度呢。只是我分析,咱心里得有个准备,想招多攒点粮攒点银。”
“这事儿你能瞎分析吗?你一个小童生,我都怀疑你说的准不准。”
“是啊是啊,爸,能不能是你想多了?”宋茯苓附和她妈。
宋福生无奈:
“你们当我愿意瞎分析,这是什么好事吗?我这叫有大局观。
要知道记忆里,我成亲后的前几年,确实是因为自身原因没考上秀才。
但最近这五年,我不是考不上,是不能考了,朝廷都不举办了,我上哪考去。”
发现妻女仍旧瞪眼瞅他,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只能继续道:
“你们笨琢磨吧,朝廷没乱,科举能停吗?能停五年吗?
听说皇帝岁数已经很大了,扒拉手指算算也得六七十岁,他没立太子,我估计也立不了。
看看那演康熙的电视剧就知道,几个儿子心眼多的像筛子,一个个干的恨不得你死我活。
你们要知道,就那样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还有康熙镇着呢,康熙那朝代叫盛世。
而咱们现在身处这嘉佑朝呢,老百姓过的很一般,朝廷还已经被他五个儿子分为五大块了,现在五个王爷各占据一方。
明白了吧,那是说动手就动手,但凡宣战脑浆子都得干出来。
不讲别的,当然了,我也不知道别的,咱这县城太偏僻。我只听同僚说过,江南那面的吴王和占据福建广东区域的皇四子,这几年间抢地盘已经打过两次了。
万幸咱们是在河南地界,归齐王管辖,他是老皇帝的二儿子,不爱招灾惹祸,咱们给他当臣民安居乐业好几年了。
然而万幸也是大不幸,我十分不看好他。”
“为什么?”钱佩英拧眉,在她看来,在踏实人手底下讨生活,比在爱征战的人手底下强太多了。
“媳妇,他势小啊!他现在和你这身体的爹住在一个城里,王爷府在那。
但不是他多看重河南城才住那,是他管的地方少,除了河南,往东接,他只管理大半个安徽省。
然后,没有然后了,连再往东的鲁州都不归他。
咱们这太平日子,怎么瞧怎么虚,不信你问问你闺女,我这大局观有没有错?咱们啊,想过消停日子早晚得搬家。”
宋茯苓点点头,言简意赅给她妈分析道:
“我爸说的没错,要么臣服,要么有野心就扩大势力跟人干,固守一方还胆小,早晚得让人吃掉,尤其咱们这位置。
妈,在现代的时候您应该听过的,郑州站,是唯一一个能到全国所有省会的火车站,可想而知,这地儿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随着宋茯苓这番话落,就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想般,外面传来了哐哐的急速敲门声。
三口人被这突然的敲门声震的,脸色都是一变。
钱佩英脸色变得最厉害,捂着心口道:“老宋,快点儿,你出去看看,这谁啊?往死里砸门。”
说完发现女儿要和丈夫一起往外走,她又一把拽住宋茯苓胳膊:“你别去,咱俩见谁也认不出来,别两句话就露馅。他们这古代太吓人,还是咱不了解的朝代,杀人跟剁小鸡儿似的。”
“妈,你冷静点儿,有点儿太草木皆兵了,咱不能总不出门吧?我爸让叫啥就跟着叫,谁能莫名其妙抓人就杀。”
理由很充分,钱佩英深呼吸两下,干脆跟着女儿一起出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当大门打开那一刻,才从现代穿来的三口人好像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齐齐倒吸口气。
只看门外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他半边身子都沾染了血迹,怀中还抱着一名看起来四五岁模样的男童,男童满脸污垢,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受伤的青年在看见宋福生等人时,一句话也没说,噗通一声就低头跪下了,随后用沾血的右手,从胸膛处掏出了一封信郑重地递了过去。
宋福生预感大事不妙,接过信高声喝问:“跪什么,起来说话,发生了什么事儿啦?”
得亏老牛头也跟来了,也就是宋爸爸之前提过的,那位岳父大人给留下看顾铺子的牛掌柜。
他之前没在第一时间露面,是跑去把骡子车拴上。
此时老牛头急的眼圈儿发红:“姑爷,快别问了,你问他没用。他叫四壮,是个哑巴,是老爷给少爷当年买的随从之一。您快点儿看信吧,老爷那面指定出事儿了,还得是发生大事,要不然小少爷不能被四壮抱来。”
“好好好,我这就看。”宋福生一边展开信,一边不忘点着少年郎怀里的男童,暗示性提醒没记忆的妻女:“你们赶紧给米寿抱屋里去,给吃点儿东西,也问问侄儿发生什么了。”
随着宋福生这番话,钱佩英和宋茯苓就一起看向了四壮怀里的男童。
小男孩也是在出现后第一次抬头,黑乎乎的小脸辨不清五官,只能看清黑白分明的大眼,眼里充斥浓浓的不安。
他好像已经渴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望着钱佩英,用嘴型无声地叫了一声:“姑母。”
钱佩英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在现代时,她是独生女,除了女儿,其他的小辈儿她谁也不稀罕,也根本没给人当过姑姑。
但是在这一瞬,很奇怪,就像是这个身体的情绪不受她控制似的,让她一下子眼里泛起了泪,心脏跟着一疼。
钱佩英上前接过男童抱怀里,感觉孩子身体一僵,顺着孩子后背小声唤道:“米寿,不怕,不怕了啊。”
宋茯苓反应更快:“娘,您带弟弟进屋吧,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爹,您也赶紧去医馆找个大夫过来,你看这位叫四壮的还流血呢。”
老牛头很怕宋福生分心耽误看信,立刻请缨:“小小姐,我去。四壮他们带来个骡子车,我正好用骡子车拉人脚程快。”说完不等回答就转身跑了。
新上任的小小姐宋茯苓,没有心思去矫情这新称呼,因为四壮失血过多,站起身时晃了晃,把她吓一跳,本能的伸手去扶。结果她伸手的动作把四壮也吓得不轻,当即一躲就撞门框上了。
然而还没等她尴尬呢,她爹那面倒是给她解了围,出现了让场面更尴尬的状况。
宋福生看信看的似乎是腿软了,自己把自己绊的急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没站住趴在院子里。
“爹,爹你没事儿吧?”
宋福生攥紧信,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有事。”
第七章 闺女,我害怕
宋福生将四壮搀进后院儿厢房,指了指脸盆,又指了指院子里的木桶。
那里面装的是平日里晒的水,以防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太凉,平时作洗洗涮涮用的:
“你自个儿先擦洗,躺下歇会儿,能多闭会儿眼就多闭一会儿,两天两宿没睡,抓紧时辰休息。要不然等会儿赶路,你这身体容易熬不住。
等老牛家来,再让大夫给你包扎,有什么事,你就冲前院大声喊我。”
嘱咐完,宋福生就急忙转头,扯了下女儿的胳膊就往前走。
宋茯苓本来想提醒她爸,四壮是哑巴,怎么冲前院大声喊人啊?
可看她爸语速那个快、那样的表情,又把话憋了回去。
她一手提着碍事的裙子追赶宋福生的大步子,一手指甲抠住手心,心里琢磨:老爸那句等会儿赶路,是什么意思。
宋福生给女儿扯进房里时,特意探头四处看了看,估计是觉得仅看不到也不保准,又让宋茯苓在房里大声咳嗽一声,他要站在门外听听隔音不。
宋茯苓:“……”
家里就他们一家三口,外加四壮,新认的亲戚表弟钱米寿。四壮被打发到后院,米寿跟妈妈在外灶房,老牛头去请大夫了,最快也得十分二十分钟后回来。
爸他这是防谁呢,还是他太紧张?
宋茯苓蠕动嘴唇,不安的紧紧攥住门把,小小声道:“爹啊,爹你有话就说吧,真没人能听到看到,你这样,我心慌。”
“草特妈地!”
宋茯苓:“……”
宋福生打开了话匣子,也像是打开了内心惊恐的大门。
一边转圈圈一边张牙舞爪骂道:
“真是倒了血霉了,都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咱三口人前脚才来这破地方,后脚就干起来了。我前脚说这地方不太平,后脚你这地儿的姥爷和舅舅,就都特么被推城楼上当炮灰了!这个齐王,完犊子玩意,没了,都没了,要破城了!”
“什么没了,他们,没?啊?”宋茯苓感觉自己听傻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在现代时、不,不是在现代了,少提现代。
宋福生发现女儿脸都白了,攥紧拳头,咬着牙强制命令自己要冷静,要有担当。
可他冷静没超过五秒:
“咱得赶紧跑啊闺女,你这姥爷信里可说了,齐王打不过要硬干,决不投降,其他城池的兵没到,他就给府城里的男的都推上去打仗,就米寿那么大点儿娃子不顶用才放出来。
而且已经下了充军通知,下面城池12岁到四十五岁,难怪我刚来那会儿,县衙老爷不在家,那这通知估计快马加鞭马上就要到咱们这了。”
“您不是童生吗,他们这地方对读书人会高看是不是?不是总听说能免劳役免什么的吗?电视里那么演。”
望着女儿眼含期盼祈求的神色:
“你看电视剧不认真,童生顶个屁,举人秀才也得去。打起仗来,皇上王爷也得照样死,人得先活命。守住城,以后有的是人考,差我一个?守不住,人家干打打不进来,不得来气?不得屠城?更不差我一个。我二十九,我指定得被抓。”
俩字被抓顶十句,宋茯苓一把抓住宋福生的手,急切道:“那您还磨叽啥呢,怎么和我那么多废话,痛快儿滴,赶紧,咱走,走!”最后一声走都喊岔音了,可见慌到什么程度。
走哪去啊,吃啥喝啥,就是走也不能啥准备也没有。
宋福生终于克制了一把,甩掉女儿的手,噗通一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进入空间前,他一边盘腿,一边不忘提醒了句:“快帮爸想想还需要啥,再帮我看着门,别让人发现咱家大秘密。”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进入了打坐时间,精神上已经进入现代的家里翻找起来。
而宋茯苓直勾勾地盯了宋福生几秒后,也忽然动了起来。
先是跑到床前,抬眼看了看,发现帷帐都被钩子钩住了,干脆一把扯落,其实此刻她自己也不清楚,扯帷帐是要干嘛,就心慌意乱的看见什么拿什么。
然后拽过被子扔到地上,扯起床单当包袱皮就开始打包。
桌子上的烛台、针线篓和面油,脸盆架上摆放的香胰子、几块像擦脸和擦脚巾的棉布,稀里呼噜都扔进包袱里。
又打开衣柜,拽出几件颜色深的古代衣服,特意翻找了下棉袄和棉裤,但是发现根本就没有棉裤,全是裙子,还是那种能到脚踝长的马面裙,宋茯苓也嘀咕了一句真特么的。
就在她翻找古代穿的布鞋和棉鞋时,盘腿坐在地中间的宋福生,终于精神上从空间里出来了,也带出了从现代家里拿来的第一批货物。
“闺女,快看看,逃亡路上还能用到什么,还有什么缺的。”
宋茯苓回眸吓一跳,这一样一样的,真是难为她爸在空间里翻了。
宋福生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急火火道:“你先清点,把要紧东西装好,我再去找一圈儿,顺便再帮爸想想,等会儿怎么和你妈说能让她快速接受现实,别大呼小叫、又哭又嚎。”
说完,再次没动静,又进空间里了。
并且因为这次进的急,宋福生没像上次似的闭目,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腿,一动不动。
宋茯苓蹲下身,开始清点:
防雨绸双肩包一个,阿迪深蓝色背包一个,菜刀、斧头、甩棍、手电筒、2节电池、望远镜,酒精炉、大半箱酒精块、烧烤架子上的烤网,和古代人辨认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黑色日式锅、木铲子。
一桶5l没开封的豆油;
两袋未加碘的竹盐,两罐未开封的腐乳;
白糖变出来时是用纸胡乱包的,只倒出了一点儿,也就小半包那样。
是啊,在现代时,她和妈妈减肥,做菜都很少用糖,除非在家烤蛋糕,但是已经很久不烤了,所以打开一袋白糖能用很久,哪有存货。
宋茯苓瞪眼看老爸侧脸,心里想着:
你倒是拿点常用药啊,也不知道这回您能不能记得找,能不能找到,就在电视柜里呢。
唉,真是急人,你光让我提醒你,可我冲你喊话,你在空间里也听不着啊?
第八章 准备
爹真是亲爹,嫡亲嫡亲的。
宋茯苓感动的看向手里的衣服,虽然老爸第二波又忘了拿药,但是给她拿了衣裳。
而衣裳里有最重要的东西,内裤。
宋茯苓其实一直就想提这事儿,也一直想换身衣服来着,只是从穿越来就没消停,连口饭到现在都没吃上,哪还有功夫顾及这些。
说句实在的,起初她很不习惯,穿原身的衣服也有点犯膈应,但此情此景沦落到这种程度,人嘛,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要是再臭讲究,那就是难为她自己的爸妈了。毕竟现在的身体是十三岁,又瘦又小的体型,现代的衣服不敢穿也穿不上,古代的要是再嫌弃,那就得重新买料子做。
而且也太矫情,穿都穿来了,还占人身体了,瞎嫌弃啥。
所以,她都决定了,哪怕穿古代奇怪又嗦的衣裳裙子再不习惯,也要适应,闭上嘴尽量少提要求,老爸老妈就够精神崩溃的了。
可再懂事儿,那也不能让她穿开裆裤吧?
对,没错,真的就是开裆裤,裙里的亵裤是漏风的,开个三角,估计是为了上厕所方便,这地方的男人女人都这样穿。
她第一次发觉里面的内衣是这种情况时,怎么动起来有飘飘忽忽的小凉风呢,简直是羞于启齿,都不好意思提,要知道无论从空间里往外拿什么,那都得经过她爸。
也终于明白了,古代女人的裙子为什么那么长,为什么在古代,露出里面的亵裤会被男人视为不正经了。
确实,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不成啊,这四敞大开的,根本正经不了。
所以,此刻宋茯苓真是感动,难为她爸惊慌成这样,还能细心惦记给她和妈妈在空间里找衣服。
翻看了一遍,发现老爸拿出来的真不少。
有三口人的内衣内裤,一人三条。
内衣估计翻乱套了,有正常的秋衣和背心,也夹着两件半截袖棉t恤,还有热裤,看来老爸拿热裤当大裤衩了。也行,小裤衩外面套热裤。
有袜子,一人五双,尤其是她的袜子里,不仅有棉的,还有两双天鹅绒的,以前她就不记得这袜子是塞到哪的,这是怎么翻的呢。
另外还有好几条薄秋裤和厚绒裤,不过只一人一条。
宋茯苓将多余的袜子和三条厚绒裤用麻绳系上,塞到了用床单临时充当的包袱皮里,和古代的衣物鞋放在一起。
现在才入秋不久,温差再大也用不上,但是不知道会在路上走多久,准备厚衣服是必须品。
又将老爸给带出来的两条运动裤单独放在一边,一条灰色是妈妈的,一条黑色是她的。
她打算待会儿等老爸出去了,她套上内裤热裤,再把薄秋裤和运动裤套上,秋裤和运动裤比照她现在的身量显得太长,到时候她都塞进袜子里用绳捆上,老妈那面也是,让妈妈像她这样穿,再把古代的裙子套最外面,这样谁也注意不到且保暖。如果情况不好,脱了裙子就能跑。
刚规整完,把重要的、比如望远镜手电筒等塞进防雨绸双肩包,宋福生再次清醒,他在第三次进空间时终于知道拿药了,并且将女儿以前野游时用的装汤保温壶拿了出来。
“您怎么把它拿出来了,爸,就咱这油桶是塑料外壳,望远镜手电筒就够吓人的,您都得找借口撒谎,除非把四壮老牛和米寿扔下,不用面对他们就咱三口人。”
宋福生一摆手:“哪顾得上那些,活命要紧。”
“可水壶是不锈钢的,古代哪有不锈钢,而且它看起来太高大上,唉,您真是,手电筒和望远镜是生存必备品,这东西又不是找不到替代的,我就忘嘱咐您了。”
“快别磨叽了闺女,爸也给它塞不回去了,我撒谎,一切都有我撒谎。来,咱说点有用的,这药。”
“您不用说了。”
宋茯苓赶紧叫停,她爸只要面对她和她妈,就废话特别多。
以前就是,在外面看起来是挺硬朗挺大方的体面人,回到家里经常跟她们吐槽谁谁谁怎么地,说出去别人都不信他是那么个人,用老妈的话就是:你爸心眼小着呢,其实爱和别人斤斤计较又话痨,在外面是一直憋着。
“这药是咱家救命药,吃一盒少一盒,尤其消炎的,没了咱仨人在古代没保证,往后就算富得流油也买不到。我不会当烂好人,也会管好我妈不准有同情心,我知道了。”
宋福生:“……”
他还啥也没说呢,闺女全说了。
“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爸,你再进去一趟,咱家储藏室知道吧,就是衣帽间改的小隔间,你找梯子爬上去,最上层柜子第二个门里,有铝膜防潮垫。”
“就你跟人出去玩用的帐篷那一套?对了,你帐篷,哎呀!让我给扔车库里了,这事整滴,车库也没跟来呀,早知道我。”
“打住,爸,别说那没用的了。那铝膜就是买车时4s店赠的那种,知道吧?很轻,能防热防冷,你车里也有一块,关键时刻还挡雨,我为包邮28块钱买了一大卷,你都拿出来,不占地方咱能野外睡觉用。”
“还有啥,”宋福生觉得,确实是一个好汉三个帮,闺女帮他补充会更全面。
“再拿两袋盐吧,咱穿来前是快过年了,以我妈爱囤货的性格,她应该有存,您好好翻翻。
再拿出所有粮食。
咱也不知道会跑多久,路人六个人要吃饭,还无时无刻在一起,您不要再往外变东西了,尤其是大件,连米寿也糊弄不了。
我趁着现在方便,把包装袋都填灶坑里,换上麻袋装,和这个家里的粮食混在一起。”
宋福生这回打断了女儿:“粮食先不用,也不是六个人,咱得去你奶家,从她那面儿跑。”
说完就打坐进了空间。
什么?去奶家,宋茯苓瞪圆眼睛,随后缓了几秒又理解了。是啊,要是征兵,这身体的两个伯伯和几个堂哥什么的也跑不了。占了人家身体,总要尽心尽孝。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嫡亲的爹就没那么好的觉悟,一:老家在这行政区的边上,路过那才能离开齐王管辖。二:人多力量大,路上才不会被杀被抢。
要想组队打怪兽,要么是基于技能联络到一起,要么是血缘,关键时刻,血缘是相对可靠的团队。
第九章 临别(求推荐票)
老牛头在外面唤道:“姑爷,大夫来了。”
宋茯苓推宋福生:“爸,爸快醒醒。”
人家在空间里忙着,也不醒啊。
宋茯苓没办法,将门打开缝,一个闪身出去了。
不知道该叫牛大爷、牛伯伯还是牛爷爷,干脆什么也没叫:“四壮在后院,你领大夫过去吧,”说完,表情里带出了犹豫。
老牛头示意背药箱的大夫先行一步,才问道:“小小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宋茯苓赶紧摆手,不习惯别人对她这样的态度:“我这没有给大夫的看病银子,你身上有吧?”
“嗯?”
“昨晚有人进屋把银子都盗走了,我和我娘中了迷香,我爹是后回来的,在门口遇见了也没抢回来。”
这回老牛听明白了。
他就说嘛,姑爷额头怎么肿了那么大一块。
快速扫了宋茯苓几眼,又回忆了一下钱佩英的模样,看起来这娘俩好像没受什么伤,只有姑爷挨了打,那他就放心了。
“小小姐,我这有,铺子里也有银子。”
“牛掌柜。”宋福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使眼色示意宋茯苓继续进屋归拢东西去,又反身将门关好,才招呼老牛头跟他去后院,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其实老牛头也有情况要汇报,为了不耽误时间,抢先道:
“姑爷,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呢,就刚才我去医馆的路上,看到咱县里好几个富户家的马车出行,而且这里面还有县老爷家的亲眷,看他们带的东西不少,还是往城外方向去的。”
宋福生点了下头,直接站下脚简单的把情况说了,刚嘱咐几句牛掌柜,外灶房里突然传出孩童啼哭的声音。
远远传来,似能真切感受到孩子的惊恐,以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姑母快跑!”
钱佩英没跑,老牛头倒是先跑了,并且在跑之前,将怀里的散银都给了宋福生,是给四壮的抓药钱。
老牛跑出宋宅时,眼泪已经糊了满脸,心里不停地重复宋福生刚才的话:
南面旱灾,逃荒者连着吴王的十万兵马来攻打了。
老爷没了,少爷没了,少爷自小的随从大壮二壮三壮,为护着小少爷钱米寿顺利出城,寻找在山上守果园的四壮,先后被视为违逆者被斩杀。
是老爷在咽气前,散尽家财,拜托为齐王运粮的人,才给钱米寿平安送出去。
而城池早在两天前就封了,少奶奶又听说齐王要征年轻姑娘和少妇,犒赏取敌军首级的兵士,在少爷守城池被射死的当晚悬梁自尽。
老牛头抹了把脸上的泪,咬牙咽下去不停往上翻涌的哽咽,利索地爬上骡子车往店铺里赶。
下定决心:他现在哭没用,如果老爷地下有知会骂他的,他要好好活着,为钱家唯二的血脉、钱佩英和钱米寿活着,护住他们,这才叫对得起老爷的恩情。
“牛掌柜,牛掌柜?”
老牛的骡子车刚停下,开杂货铺子的白老板就急火火跑了过来,拽住他胳膊急道:
“牛兄,你府城有人,不知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现在街上传,吴王来攻打咱们了,还有人说,是南面闹灾,不是打仗。实不相瞒,家里早就乱了套,尤其是刚才于家又有几辆马车出城了,那可是咱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老牛头甩掉白老板的手,栓骡子车,又给骡子抱来了草,让它们吃饱,边忙这些边告知:
“老白,实不相瞒,快收拾收拾东西走,打起仗来,你家四个儿子仨女婿,哪个也没跑。另外,看在我给你透实底儿的交情上,别四处传,别引来官府提前关城门,到时候咱一个都跑不了,我可不饶你。”
“啊?”白老板瞪眼,没想到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一拍大腿:“嗳!我这就回去安排。”跑了几步又停下,眼里是百感交集,拱了拱手:“牛兄,保重。”
老牛连眼皮都没抬,扭头就进铺子里收拾去了。
望着柜台上整整齐齐的两排酒,他只搬了两坛酒放到骡子车上,又猫腰一路小跑去了后院,找到他平日存银钱的匣子,将银子倒出来全部装进怀里。
简单拾掇几件衣服,最后扛着他平日里的口粮和一瓦罐油一包盐,锁上铺子就要走。
就在这时,白老板家的大孙子来了:“牛爷爷,这是我爷爷让我给您的。”累的呼哧呼哧,主动将物件往车上放,放完就跑了,多一句话也没有。
老牛头一边甩鞭子赶车,一边翻看了下,有八个水囊、四个竹筒,两件蓑衣,五把油伞。
心里叹息了一声,不枉费他违背姑爷的命令告诉了老白。
不是礼物有多重,毕竟人要逃命,铺子也不要了,全送了又能怎样。
是在这节骨眼,恨不得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拿救命东西往外逃时,老白能特意打发他孙子,送一趟这些路上铁定会用到的。
骡子车停在一个小院前,开门的妇人看到老牛时略显吃惊,反应过来赶紧回身把门关上,怕儿媳发现。
老牛头细细端详几眼妇人的脸。
他这一辈子没娶妻,年轻的时候,为母报仇让仇家打半死,伤了命根子,是老爷遇上救了他,才活了下来。
也没想过成家耽误谁,但是眼前这女人,总是偷偷摸摸给他浆洗衣裳,做热乎饭食,对他没挑的。
他寻思,这好日子快来了,他俩人就当个伴儿,过日子也挺好,谁想到他花完大半生积蓄买完院子后,这妇人的儿子又不同意了,把媒婆打出去,只因为在县衙里当上差役,怕老母再嫁被人说头。
“这是五两银子,你拿着,这是我置办那院子的房契,也一并给你,我走了。”
说完,老牛头真就重新爬上骡子车走了。
妇人眼里含泪,其实她感觉得出,这世道要乱了,尤其是儿子一个时辰前回来还说呢,要挣军功当大官,还口口声声嚷嚷:要为王爷尽忠。
在她看来,儿子那是要疯魔,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从父、从夫、从子,又有什么办法。
妇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散银,她知道老牛没什么存项了,都花在置办那院子上,到了临别这一刻还能给她五两,够她四五年的花销,心里像忽然露了一个洞,唯有盼他平安。
第十章 出发(求推荐票)
钱米寿虽然才五岁,说话还没有条理性,但是那也在灶房喝粥时,把该说的关键词表达清楚了。
孩子在和姑母钱佩英的诉说中,越说越伤心,干脆粥也不喝了,碗一摔就想着:还吃什么饭啊,要悲伤死他了都。
所以才导致后来痛哭出声,又惊恐嘶喊姑母快逃。
宋茯苓跑到灶房看到的就是,她妈正跪坐在灶坑前,差点儿让火撩到,手上沾着油、沾着面粉在打哆嗦。
她以为,她得好顿劝老妈呢。
然而:
“娘?”
钱佩英迅速扭头盯向女儿的脸,瞪着眼睛足足盯了十几秒,盯完不仅没用女儿搀她,而且她自己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动作极其利索。
起来后就想往外跑。
钱佩英一手扯住宋茯苓的胳膊,一脚踢飞眼前碍事的木凳,一溜烟跑了出去,亮起嗓门就喊:“哎呀妈呀老宋啊!不好啦,你搁哪呐,快点给我出来,咱赶紧的,走!”
宋茯苓拽住她:“娘,你别喊了,信里有写,我爹刚给四壮抓完药回来,在后院收拾呢。”
钱佩英没等女儿说完,就急赤白脸打断道:“收拾什么东西,我发现你爸一天可虎了吧唧了,不知道啥是火烧眉毛。还四壮几壮的给人买药去,这些人跟咱们都有什么关系,咱仨走就得了,快点儿!”
说到最后,索性冲宋茯苓吼上了,扯住女儿就要往后院拉,要去寻丈夫。
宋茯苓费劲甩胳膊也甩不开,妈妈情绪太激动,急吼吼的,发现有点要压制不住,用大拇指狠掐了下钱佩英右手虎口的位置,示意老妈看钱米寿。
站在灶房门口的钱米寿,才和姑母对上一眼,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他太悲伤了,感觉自己才五岁的年纪,身上却背着承受不起的伤痛。
听话听音,完啦,姑母不要他了,爷爷和爹娘也没了,家里的伙计死的死跑的跑,那往后他还怎么活啊。
钱佩英看向揉眼睛大哭的孩童,咽了咽嗓子里不存在的吐沫。
看到孩子哭成那样,眼神有些躲闪,避开眼不再看钱米寿,忽然用拳头一捶胸口:“我这心脏有点不舒服,我先去缓缓,马上就来。”
宋茯苓看向老妈跑得挺快的腿脚,知道心脏没事,大声提醒道:“我爹马上就过来,牛掌柜也快回来了,他回来咱就走。您痛快回屋换衣裳,有些换洗的已经放你床头,记得裙子套在最外面,再拿几身您和我爹的厚衣裳和鞋,好好翻翻,有用的都装着。”
钱佩英边小跑往卧房方向去,边随手抽出腋下的帕子挥了挥。
宋茯苓也没闲着,更没空哄钱米寿。
她冲进灶房就开始装粮,顺便查看有多少存量。
这一看,心就一凉,米有大半袋子,面倒是挺多,五十多斤那样,可油就一罐,还是菜籽油,糖是蔗糖,没多少,盐更是只有一个罐底。
踢了踢脚边的散物件,比如土篮子里装的二十多个鸡蛋,安排小孩子干活道:“把这东西往大门口搬,拿不动就少拿点儿,多跑几趟,别弄碎了。”
钱米寿第一趟运东西时还抽噎着,等两三趟下来,早就跑冒汗了,也忘了哭。
而宋茯苓这面已经准备拔大铁锅了,这锅必须带着,要不然在路上用什么煮吃煮喝。
一想到喝,又想到得带水,看了眼大缸,这东西也太沉了,不得把骡子车压翻啊?不过那也得带水,用木桶装吧,总不能边跑路边寻找水源,最起码得带上暂时的做饭用水。
宋茯苓将葫芦瓢递给钱米寿:“你站在凳子上,往这桶里舀水。”
“姐,面盆。”钱米寿指了指之前要炸麻花醒的面,此时早就醒大劲了,一直也没下锅炸,又指了指钱佩英给他特意熬的米粥。
钱米寿现在是见到粮食稍微浪费一点就受不了,因为在路上的挨饿经历,他现在想想就心慌。
难怪孩子这样,也确实惊心动魄。
两天两宿的时间里,先是四壮的银子被赶路逃亡的流民给抢了,四壮为了尽快离开府城地界,也是为护住钱米寿怕受伤,没挣扎,人家抢就上交。
然后四壮抱着钱米受就饿着赶路,饿了整整一天,后来大概是觉得这么腿着走,速度太慢,怕送信不及时,四壮就在乌漆嘛黑的夜晚,将钱米寿藏在了远处草丛里,他自己干起来了抢劫的事,这才受了伤。
不过,他一不抢银,二不要人命,只为抢台三头骡子拉的车。
抢完后,他边击打骡子向前跑,边往路上扔被抢那家人放在车上的东西,这才没弄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人家也不追了。
所以说,这中间是有误会的,钱米寿人小,提爷爷爹娘是怎么死的还提不过来呢,就没说这事儿。四壮是哑巴,更不会说。
宋福生和牛掌柜也就以为这骡子车是为赶路买的,像宋茯苓和钱佩英这种,虽然心里清楚逃亡路上会很艰难,但是从社会主义好国家来的,更是无法想象想要车全靠抢。
……
当全家人齐心协力,将要带走的物件全部折腾到大门口时,老牛头也赶着三个骡子拉的木板车厢准时到达。
老牛头见到宋福生就汇报:“姑爷,这是盐,二斤,高价买的,那也再买不到了,跑了好几家,磨破嘴皮子人家也不卖。另外,炭火盆和三角架买着了,只木炭才买来了半袋,这才入秋,市面上少有。至于菜刀、铁耙,铁匠铺婆娘说没有现成的,也没买到。您收好,这是剩下的银子,我把铺里所有存项拿来了,就剩这些,少了点儿。”
老牛头边说边接过钱佩英递来的两床被褥,利索的给塞到车角落,手还很快的把银钱硬塞给宋福生。
且汇报完毕,也不等宋福生回话,又猫腰一路小跑进了院子,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脑袋插了几根鸡毛,拎着三只鸡出现。
看样是去后院抓鸡杀鸡去了。
老牛头将鸡捆到车上,又开始拎水桶、米袋子,倒动宋茯苓抱不动的大件。
宋福生望着老牛忙碌的身影握紧银袋。
这不胡扯呢嘛。
三天前,老牛才把铺面进项全交了过来,哪还有钱。
他心里清楚,这估计是老牛头最后的体己银,二十二两,全给他了。
四壮闻言,觉得自己兜里没有银钱上交,有些羞愧,越发卖力,用没受伤的胳膊将铁锅抱到车上,最后跑进屋里寻了一圈,将宋福生的书箱背出来。
在他看来,读书人最重视这个,书是金贵物。,
但是宋福生却只拽出一沓纸张,打算留作引火用,将剩余的往门口一扔。
老牛也很震惊,对读书人来讲,书是命啊:“姑爷,你那些书?”
“太沉,要它没用,走。”
“驾!”
第十一章 不过了(求推荐票)
骡子车出了县城,宋福生和钱佩英、宋茯苓不约而同扭头看向这座城。
他们才来不到十二个小时,这就离开了,还是以这种慌慌张张的方式。
宋福生拍了下老牛肩膀嘱咐:“走小道,别走那条经两个镇的路。”
老牛头扬起鞭子夸:“姑爷大才,思虑周到,我刚还想说呢。”
要换在现代,宋茯苓就得笑,这怎么就大才了,可她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有些不安道:“爹,咱从奶家那面走,我记得您说过,从那面走就更往北了吧,咱们要去北方?”
“对,南面旱灾,就得去北面。
等到了你奶家,我还得通知里正,让全村能跑的都跑。
唉,不容易,都是穷苦人,人命关天,估计大伙谁也不希望自家儿子孙子被抓去送死。
咱也趁机赶紧找几家壮劳力多的、家里有牲口别拖咱后腿的,还得口粮和咱们差不多的一起上路,万一碰上流匪贼寇和大量难民,路上也相互有个照应。”
“爹,南面难民不能那么快就到吧,我猜测,咱府城应该还没破,如果破了,或者征军令已经到了县里,那咱县城就应该会有大批的人往外跑了,不想送死指定得跑。
估计官老爷都恨不得带头跑,而不是像咱们这种一小撮先得到消息的。
嗯,要是那样,那估计能好一些,毕竟不经过府城那面,南方难民过不来,咱们能跑路顺利些,不用担心被难民打砸抢。”
宋福生看了眼女儿,还是岁数小。
在现代没饿过肚子,每天琢磨的就是吃好玩好怎么美怎么好,也一直在学校读书工作,哪懂有时人心最恶劣。
宋福生摇了摇头:
“这征兵令我看快到了,或者已经到了,只是县老爷不知在琢磨什么,暂时没封城,但是我估计离封城也不远了。
难道是他不想和齐王共存亡,带着家人先跑了?
反正甭管人家是怎么想,离下面城、镇、村,全知道要打仗不远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部分的人逃不掉被充军,那也有小部分的人会逃走,就是小部分也会人数很多。
啥叫难民?越逃越难,越走越没吃喝,也就成了难民。
今年南面闹灾,咱这其实也旱,我为甚不是想躲躲,而是直接走,就是因为这地方彻底呆不了。
躲过征兵,躲不过南面难民冲进来,躲过难民也躲不过吴王占城后加税,这也是你姥爷信中的意思。
其实你奶家今年收成就不好,粮价噌噌往上涨,勉强喝稀而已。
要是跑路,每个人能有多少口粮?又能带走多少,吃不着就得靠抢,杀一两个人总比饿死强。”
说完,宋福生就感到侧后方有亮光闪过,一回头就看到他媳妇正举着菜刀呢,给他还吓一跳。
“你干啥?”
钱佩英喃喃:“我握着菜刀找点安全感。”
“你再伤着自己,这才哪到哪啊,之后才是……”
钱佩英急急打断,扯嗓门道:“你给我闭嘴,别在那假设瞎分析,你爷俩也不准说话了,我不想听。越听越觉得,还逃个屁啊,都等死得了,我看去哪都一个样!”
四壮捂着包扎过的伤口,闻言赶紧看宋福生脸色。
他很少遇见女人家敢对当家的这个态度,那不得被休啊?
钱米寿也缩在车角,眼神怯怯地看向挥舞菜刀的姑母,心里却急得要命,思索着:姑母啊,我是小孩子你是女的,姑父要是生气了,以后不带我们了,我们怎么办?为了活下去,你要对姑父态度好点。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宋福生却只叹了口气,就拍了拍钱佩英另一只紧攥拳头的手,以作安抚。
也是在这一刻才发觉,他媳妇那小胆儿,还不如没经过事的女儿,其实他也心慌,和女儿唠唠嗑能缓解缓解。
“没事儿啊没事儿,别担心,有我呢。
只要躲过去征兵,流民不算啥,连武器他们都没有,菜刀也不如咱们多。
路上谁要敢抢咱吃喝,我给他脑子打放屁,肋八扇我给他打骨折。
这回信我了没?我,你还了解嘛,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每次陷入打斗中,过后都后悔没发挥好,我一般是超常发挥。
再说了,就算打不过,咱最起码的基础跑路和战术撤退还是没问题滴。”
母女俩都知道,宋福生又开始吹牛了,根本没有被安慰到。
“娘,放下菜刀做饭吧,你看看那白面发的,最起码把该炸的麻花炸了,吃饱才能有力气跟人干。”
“对,闺女说的对,孩子一口饭没吃,路上咱也得走好几个时辰,趁着现在道上人少,你是炒啊炝啊炖,香味飘出去也没人抢,多做点儿吃的预备。”
说完,宋福生就翻找包袱,从里面拿出日式锅酒精炉摆上。
这东西方便啊,在车上就能做饭,不用特意停下来烧火。
所以,此刻就很庆幸在现代时女儿爱乱花钱,今儿野游明儿烧烤的。就这样,家里才多了酒精炉和一箱固态酒精块,用了没几块,现在还剩四十多块。
另外,更庆幸他们三口人去俄罗斯看过世界杯,当时女儿在一只蚂蚁买的军用望远镜和手电筒真是好东西,这在古代确实能派上大用场。
想到这,宋福生看向宋茯苓,心疼上了,孩子遭罪啊,以后会更遭罪。
冲大家咬咬牙宣布道:
“把鸡炖上,这面也已经发成这样了,干脆多往里添白面,都炸成麻花,我炸,这吃食还能多放几天。
四壮,你帮我把大铁锅支上,记得木炭盆上架铁架子,架子放锅,咱用两口锅一起煮饭,别舍不得用木炭了,先过一天算一天。
米寿,把东西拾掇拾掇,帮姑父倒出空地来。”
宋茯苓看她爸这架势,一副要把粮食全要做了的样,吓一跳:“爹,不行,鸡让我娘腌上能吃好多天,你把这粮油都用了,到时候加上我奶家一帮子人,不够吃怎么办?”
“不够吃,大伙就一起想办法,挨饿也一起挨饿。
就你奶,我比你了解,等到了她那,你要是再想吃点带油水的,根本不可能。
你奶宁可攒着,让又背又抱负重一道,最后开火做饭,别人早就没粮了,她有,完了被人抢,她就那样人。”
宋福生扒拉掉女儿紧拽面袋子的手:“咱吃饱一天算一天,爹给你炸麻花,让你娘给煮卤蛋,你放身上单独背着,谁管你要也别给,”发现钱米寿直勾勾瞅他,又补充一句:“给米寿也装一份。”
第十二章 仍不习惯新身份
钱佩英听丈夫这么说,心微沉。
合着她在现代才伺候走婆婆,终于解放了,跑古代来还得接着伺候,紧箍咒又得套上了是吧?
简直不能细琢磨,这古代的婆婆到底能什么样呢。
钱佩英瞅了几眼粮袋子,眼神闪了闪。
之前她还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必须能省则省,差点又心火大,发不出,冲丈夫嚷起来。
但现在嘛,给谁节省呢,谁知道下一分钟能发生啥,看看他们三口人穿越来这十二小时过的,这就是例子,备不住能穿回去呢。
当然了,也是最主要的,等到了老家,要真像丈夫猜测的那样,十几口快二十口人一起逃荒,为了省口粮,可想而知,路上得吃多差。
听那意思,她这古代这婆婆还不是善茬,见了面估计就得把粮食上交,要由婆婆来支配大家每顿吃多少。
那不行,凭什么让老太太说的算。
她钱佩英现在舍不得,到时候节省的粮食也得分给大家吃,还不如都吃进自己嘴里。趁着现在没人管,得多做点好的,都吃进丈夫和闺女嘴里,最起码肚里有油水也能挺的时间长。
说句不好听的,她又没有记忆,更对那些人没有感情,那些人算她的谁。
要不是老宋说在古代得人多上路安全,她都想撺掇直接跑了,回去找他们干啥。
别跟她提占人家孩子身体得尽义务的事儿,当谁愿意来古代似的,真够倒霉催的。
钱佩英想通后,咣当来了句:“那还添点儿白面干什么,都做了呗。”
宋福生倒白面的手一抖,被媳妇的霸气震住了:“都做喽?”
有些怀疑地看钱佩英,总觉得媳妇是在反话。
要知道媳妇比谁都会过日子,咋能说话比他还不靠谱呢。
别看他刚才那样劝女儿,那是心疼孩子,是劝,想让孩子在逃荒前,吃上最后一顿好的。
但事实上是,到时候如果在路上没吃没喝了,大家伙大眼瞪小眼?别看空间里有现代存的粮,可是能现拿出来吗?
他就怕当人面前变东西被发现,这绝对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要不然他之前瞎忙活啥,存空间里呗,现用现取。
钱佩英叹息了一声,先看了眼女儿,然后才看向丈夫说:
“咱们做麻花,做棋子块,你多烤一些,你烤的好,再炒些油茶面。
这些吃的,既不占地方带着方便,又扛饿,还都是能放得久的,把这些白面全用了,能顶好久。
等到了老家,闺女她奶要是让大伙顿顿喝米糊糊,咱也别搞特殊,总不能和大伙吃两样吧。
到时候,你和闺女万一熬不住饿,就把这些吃的偷摸掏出来垫吧垫吧。”
说完想起还有钱米寿。
钱佩英摸了摸钱米寿头上的发鬓,从来了古代到此刻,她对谁都能硬起心肠,唯独这小孩儿不行。
不管这次穿越是不是前世今生,既然依旧姓钱,爹也对她不赖,她就要对钱家这独苗苗好。
往后她在一天,就会护着这孩子一天,钱佩英如是想,可见她还惦记穿回现代呢。
“咱们大人怎么遭罪都行,我不敢想米寿和闺女顿顿喝稀会啥样,反正尽力做一些扛饿还好吃的吧。”
宋福生望着妻子眼角浮现笑纹:“我也是这意思,那还废啥话,来,开整吧?”
“来。”
俩人立刻热火朝天的忙上了,也不舍得浪费水洗手,车上带的一桶水都得留着做饭。
没一会儿功夫,骡子车里就热到像蒸笼一样,木炭盆上架着大铁锅,酒精炉上架着日式锅,两口锅一起燃了起来。
算上老牛头的口粮,一共有八十多斤面粉,宋福生打算用三十斤面粉炸麻花,心里估量了一番用料,面发好了,能炸五百根左右,用油得需要三升多油。
瞥了眼从空间变出来的5l油桶,以及古代家里可怜的一斤多菜籽油,他打算先用油桶里的,油用完了,桶留着还能装水用,可比大木桶强多了,木桶装不了多少水还死沉。
另一边钱佩英比宋福生更忙活,她不仅要揉做棋子块的面团,还要炒三十斤的油茶面,而在她看来,宁可少炸麻花,也得多炒油茶面。
毕竟麻花那东西,现在是入秋的天,最多能放一个多月,就这,她还得利用一会儿下车上厕所的空挡提醒丈夫,让丈夫找个机会,把空间里闺女的零食袋子都打开,把里面的小包干燥剂拿出来,以防几百根麻花潮了长毛。
但油茶面这东西就不同了,好处多了去,首当其冲就是不费油,一斤面粉也就用三十克油,她炒三十斤,用不到二斤就够,再一个方便啊,不开火饿了用开水泡一碗就能吃饱。
钱佩英指挥四壮:“去包袱里翻翻装糖的纸包,再找找装芝麻的袋子。”
钱米寿急了:“姑母,你要放面茶里?”
“啊,你还挺懂。”
钱米寿用他五岁的头脑给掰手指算笔帐:“姑母,糖金贵,饿了冲碗水,这是一顿饭食。你炒那面茶,不要放糖,是一顿。芝麻饿了吃几口,又是一顿。”
钱佩英好笑道:“瞧你说那可怜样,去,别在锅跟前熏着,要热死了,和你姐眯一会儿。”
提到女儿,钱佩英忽然想起,那丫头好半晌没出声,难怪她觉得少点啥,抬头望了一眼。
只看宋茯苓一边用衣服袖子频频蹭额上的汗,一边低头忙活缝被罩。
“你缝什么呢。”
宋福生也跟着来一句:“你会缝吗?再扎到手。”
宋茯苓立刻瞪她爸妈,哪有古代女孩不会缝东西的,那老牛头和四壮听见了,不得纳闷?人家原身还会绣花呢。
就爸妈这样的智商,这是穿到古代,要是穿到谍战里,得双双当炮灰。
宋茯苓没出声,将手里东西往前递了递,示意他们自己看。
她在忙着将防潮垫缝进古代的麻布被罩里,要不然防潮垫太扎眼。
要知道她是有亲身体验的,在现代时,她去听户外音乐节,外面下雨冷了,她就披上防潮垫了,别人总瞅她,更不用说这是古代,锃亮的铝膜,到时候人家问说不清。
想到这,宋茯苓犯愁地用眼神示意她爸看阿迪包,意思是:背包里有望远镜什么的,您得想办法先撒谎骗过老牛头他们,把他们搞定给咱们当证人,证明这些奇怪物件来历正当,老家那些人就好糊弄了。
第十三章 我是好男人
宋福生意会,咳了一声喊老牛:“牛叔?”
给老牛头吓一跳,甩鞭子抽骡子差点抽到自己,扭头震惊道:“别的,姑爷,当不得当不得,您叫我一声老牛就行,以前您叫我牛掌柜那都是抬举我了。”
“怎么当不得?咱们现在沦落到这地步了,哪还讲究那些说头。”
“姑爷,使不得,到什么时候您和小姐也是我主子,而且您也别叫我牛掌柜,铺子都没了,叫那也不合适,我求您就叫我老牛吧。”
“算了,我不跟你争这些,”宋福生指了指阿迪包和防雨绸包,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你见过这些东西没?里面好多样呢,以前我岳父应该都给你看过吧?”
老牛没当回事儿,一边挥舞鞭子,一边抽空回头瞅了一眼:“没,这包袱皮没瞧过。”
”唉?不应该啊,你怎么能没见过?”
宋茯苓听她爸这样说,赶紧将头压低,怕看见她爸跟戏精上身似的,再控制不住表情。
那头宋福生继续一脸困惑道:“这些都是我岳父当年去大南面贩货,在藩国人手里买的啊,你没跟着去?”
“啊。”老牛倒恍然大悟了,他点点头解释道:“难怪我没见过,老爷去大南面贩货的时候,我还没在他身边。我是他在路过安庆时被收留的,那时候老爷已经在官道开了个酒肆,后来又进县城里开铺子。我和他虽去过南面,但那是去贩棉花,而且不是去大南面。”
宋福生仍旧一脸纳闷,还一副自言自语样子继续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道只得一套?我内弟那,你也没见过吗?岳父不会是特意留给女儿当嫁妆的吧?”
这话问的,宋茯苓想翻个大白眼,画蛇添足。
老牛头倒是觉得姑爷分析的对,还长长的叹息一声:“老爷很疼小姐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应该是这样想的。”
说完,不忘回眸看眼正在热火朝天炒油茶面的钱佩英,根本没心思在意宋福生拿出来的那些新鲜玩意,更没心思管那些东西是哪来的。
老牛头满心转悠的都是:刚才小姐冲姑爷大嗓门,真是给他吓一跳,他和四壮对视一眼,大气都没敢出,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差点儿以为没走出二里地就要散伙了呢。
结果?结果姑爷表现的太出乎他意料,不但没冲小姐发火骂人,而且还哄。
所以他就一直搁心里奇怪来着,先不提姑爷态度转变之快,就说小姐吧,以前哪敢。
以前,小姐生了小小姐,又因为伤了身体不能再生,担惊受怕姑爷会有纳妾的想法,就主动提出,铺子的进项通通交给姑爷收着,估么着从那天起,小姐连家里的银钱放哪藏哪,还没有偷东西的贼清楚呢。
而他为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很少登门?就担心上门次数多了,好像是在提醒姑爷这是嫁妆银似的。
老爷就更是了,为什么没对外告诉大家一直在贴补外嫁的闺女?县里的铺子已经给了闺女?他懂,就怕姑爷在外被称是上门女婿,回头没了脸冲小姐发火。
另外姑爷这些年陆续给老宋家那面添了上等田,花了好些银子,老爷和小姐其实心里都清楚。
老牛至今还记得,他去年到府城见了老爷,老爷问过小姐和姑爷情况后,就大骂他,骂他不说实话。
其实他好冤枉,因为小姐不会对他说实话,更不会跟他诉苦让带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哪知道情况。
然后老爷就骂姑爷太不是人,骂道:
“那个宋福生,看我离了县城,搬远了就不讲人语了?真当我脱不开身不能回去收拾他?
说那话就是放屁,还老子娘在老家穿带补丁的衣裳,我女儿和外孙女就不能穿绸缎,穿好的是扎他心。
我倒要问问他,他老子娘正在喝稀,他孝顺、他是大孝子,他怎么有脸面吃饱饭?他怎么不把自己饿死?
他娘吃稀喝不上干的,那是他们哥仨没用,和我女儿穿好吃好有什么关系?我女儿花的是钱家银,关宋家屁事?
我当年真是眼瞎,童生有个屁用,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回忆到这,老牛头此时此刻真想跑钱老爷子的坟头说一声:
老爷您安心吧,您当年没眼瞎。
不冲别的,就冲刚才小姐中气十足的冲姑爷喊“你闭嘴”后,
姑爷竟然没因为失了面子发脾气,而且还商哄,竖着根食指,指天誓日保证要保护小姐安危。
就冲这个,老牛头觉得他是既稀奇,又忽然莫名其妙同情宋福生了。
毕竟,这谁家婆娘敢对当家的脾气这么大?就是上门女婿也不该这么对待。
还有,你瞅瞅你瞅瞅,姑爷居然在帮小姐做饭,他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男人家做饭的。
这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那麻花怎么那么香,紧着咽口水也挡不住肚子咕咕叫唤。
唉,不服不行,难怪姑爷能考上童生,当年还拔得头筹,患难见品行,老爷能闭上眼了。
宋福生哪知道老牛头心理活动那么多,他要是知道,都恨不得和老牛头邀功道:帮媳妇做饭算个屁,等赶明定下来了,还得帮媳妇洗衣服呢,这可是亲的。
宋福生感激于人家好糊弄,又暗爽自己撒谎天赋就是高,热情的将第一锅炸好的麻花递过去,满头大汗张罗道:“吃,都吃,谁也别客套,跑路第一顿吃饱饱的,这叫好兆头,预示以后不挨饿。”
一人两根,等要喊钱佩英先别忙活了,趁热赶紧吃口时,宋福生卡了下壳,忽然意识到,等抽空得和他家小硕士探讨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人前,怎么称呼你妈还不挨揍。
要知道这古代文人说话都谦虚大发了,他还是有身份的人,是不?童生,对外称媳妇是“贱内”。
他确信,他要是敢叫钱佩英贱内,媳妇现在是失忆状态,一点儿当古人的自觉都没有,指定会随性地瞪眼骂他:“你才贱呢!”
第十四章 糯米砖头
女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在前,吃饭靠后,眼里也总比别人有活。
所以钱佩英没听宋福生的,依旧一锅接一锅炒面茶,并且怕浪费油,手脚利索的还能接过炸麻花的活。让丈夫坐老牛头身边透透凉风,闷在车厢里做饭快要热死了,也歇会儿,消停吃饭。
就这样,她两头忙心里还着急呢,打算赶紧把吃的做完,得倒出两口锅来,一锅煮茶鸡蛋,把古代家里的二十多个鸡蛋全煮了,早点煮上也早点儿浸味儿,煮咸些能多放几天。
一锅烧上开水,拿出几个水囊灌满,把剩下的水全用了。
一来是倒出空桶,等到了老家再装满水,不浪费地方。
二来把水囊给老牛四壮他们都分发下去,以后那就是他们喝水的家伙什,别都拿葫芦瓢去桶里舀水喝,你一口我一口的,谁知道谁有啥毛病。
另外还得单独给闺女的水壶和米寿的水囊里,预备放一些红糖和姜丝,以防昼夜温差大,俩孩子路上感冒,就是不感冒有糖在,也当甜甜嘴了。总比到了老家后,当着一大堆人面前偏心眼准备强,到时候给这俩,不给老家那些孩子,面上不好看。她不是爱心软,她就是见不得小孩子太惨。
宋福生也好,宋茯苓也罢,看到钱佩英这么忙活,他俩倒没当回事。
因为以前甭管是煮饺子还是平日里吃饭,钱佩英就有这毛病,比如饺子没煮完呢,她就说,你们先吃,比如你俩不用等我,我借着热气把操作台擦完再吃饭。
他们习惯了。
爷俩一人两根麻花,又打开一瓶腐乳罐头,和老牛头他们就着腐乳吃的喷香。
钱米寿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五岁的娃,身上那破烂衣裳没来得及换,倒挺符合逃荒的身份。但小脸小手洗干净了,一张清清秀秀的稚嫩脸上,顶着用小方巾包着的鬓,怎么瞧怎么乖巧,他倒像亲儿子似的心疼上钱佩英,心里不得劲儿了。
凑过去,还没等说话,钱佩英就喊他:“米寿,可不行,别离我这么近,让油溅着呢,去一边吃。”
钱米寿没去一边,他再接再厉,将麻花举上前:“姑母,吃。”
钱佩英瞥了眼麻花上面的小牙印:“你先吃吧。”
说完发现孩子不听话,要把油乎乎的麻花往怀里塞,钱佩英赶紧用手挡了一下:“咋的,你吃饱啦?下顿不定什么时候呢,多吃些。”
“给你留着。”
“那么多,你给我留啥啊?”
“那么多也吃不了几天,一人没几根,不信你算算。我人小,省下来给姑母,怕姑母舍不得吃。”
钱佩英:“……”
钱佩英麻溜喊女儿:“茯苓啊,你听听,你就知道吃,你看看你弟弟,我这挨累也值了。”
宋福生也回头逗道:“这小子会打溜须,米寿啊,你也说点好听话哄哄姑父呗,你怎么不知省吃的给我?”
钱米寿眨了下眼,心话儿:
你怎么能和姑母比?你都比不过姐姐。
因为只有姑母和姐姐吃的饱饱的,他才能活着,只有这俩人和他有血缘关系,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他。
要是姑母被饿到顶不住了,姑父到时会有很多个新姑母,姐姐日子估计都不会好过,更不用说他了,所以讨好姑父?用不着,没有眼珠子哪有眼眶子。
想到这,赶紧拽了拽身上一直背的包袱。
宋茯苓看到小弟不但没回老爸的话,还紧张兮兮拽包袱皮,她实在是纳闷急了,从见面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小孩无论走哪都背着,谁要都不给:“米寿,你能告诉姐姐,那里是什么吗?”
钱米寿用手捂着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和宋茯苓小声说:“姐,那你只能和姑母知道,别告诉姑父。”
“好。”
宋茯苓很配合,还用半边身子挡住老爸的视线:“打开吧,他看不见。”
宋茯苓以为,这么紧张对待,跟传国玉玺似的,不说是金银珠宝吧,也得是贵重物品,她万万也没想到:“这是砖头?”
钱米寿纠正:“是糯米砖头,饿了能啃两口。”
宋茯苓差点吐出来,有股味扑面而来:“这能咬动吗?再把牙弄坏,再说这东西不能吃,你看表面都长绿毛了,快扔了吧,你听话,姐姐有口吃的就不会饿到你,我保证。”
没想到她一句话,引得四壮和米寿都急了。
四壮急摆手呜呜了两声。
钱米寿是扑过去一把护住两块砖头:“不能扔,这是爷爷给我的,爷爷说,饿到快翻白眼那天,姑母一块我一块。”
钱佩英冲女儿瞪眼:“快别给扔,你给他招哭了呢,让米寿当枕头,留个念想。”
宋福生是冲钱米寿翻了个大白眼,同时心里吐槽道:
这古代的岳父是有多瞧不起他,认为会给妻女饿咽气,难怪信里都到了托孤的程度了,还能写长长的半页纸先骂他一顿,过过瘾。
那信,他指定是不能念给女儿和媳妇听,怕她俩笑话死他。
然后所有人也没把这插曲当回事,真以为那是最后的口粮。
都猜测钱老爷子准备这个,是防止给孙子带其他口粮在路上被抢,而这糯米砖不怕,硬咬一口牙能铬掉,没人悉得要。
再说如果真准备好吃的和银两,容易害孙子命,只有人人嫌弃的口粮,才能让孙子活下去。
宋福生指挥老头牛:“前面那是不是水泡子?停那,让骡子们也歇歇,喝点水吃点草,咱们下车活动活动。”
老牛头松了口气,连续跑两个时辰了,估计再跑仨时辰,晚上天黑前差不多就能到。
宋福生将两口锅的火熄灭,扶妻女下车,又递给钱佩英一件蓑衣,示意等会儿上厕所,拿这东西给闺女挡着点儿。
刚要转身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发现钱米寿跟着钱佩英后面走了,他一把给拎回来:“你跟我尿去。”
钱米寿蹲地上方便,眼睛盯着宋福生肩膀上的包袱,那是他的。
宋福生不是好气道:“放心吧,我那好东西比你多多了,我都没像你这么抠,走哪背哪,丢不了。”
钱米寿没吱声,随手扯一把草擦屁股,刚擦一下嘴就咧开了:“好扎。”
宋福生叹气:“等着。”
反身回到车上,找到几块古代家里用来擦脸的棉布,分给老牛、四壮、钱米寿,以及自己。
“咳,拿这个擦,用完记得洗,洗完晾上,要省点用,这可是我以前擦脸的。”
老牛头拒绝:“姑爷,那你拿回去接着擦脸吧,我在家也是用棍,没那么讲究。”
宋福生无法继续这个话题,没纸已经受不了,要是没布他更受不住:“给你们就拿着,等会儿我给皂角割开,一人放腰上掖一小块,不能洗澡就够呛,要更注意干净,不得病。”
第十五章 关于屎尿屁的问题
宋福生那面都在纠结上厕所的问题,宋茯苓这面只会更差。
首先,蹲在空旷的山野间,一抬头蓝天白云,周围有小虫嗡嗡飞过,不再是坐在卫生间里拿手机刷,坐多长时间也没问题,宋茯苓就有点干燥了。
本来就着急,想让自己快点儿,耳边还得听妈妈念,老妈越念叨,她越使不上劲。
“从今往后,你上大号不能再像在家里似的,一撕撕九段纸。
闺女啊,你是不知道,咱家储物间里总共就有四袋洁柔,加在一起没多少卷,纸抽也只有两个三包装的,外加客厅餐桌和你屋已经开封的。
你算算,就这些。啊,对了,额外还有你那个棉上擦脸巾,有两盒在卫生间呢。
这就是咱全家的存货,用没了你爸也没招,他变不出来。”
宋茯苓蔫头耷脑问:“那一次到底让用几段啊?”
钱佩英一边展开蓑衣给闺女挡着,一边看着女儿头顶说:“小号你尽量控干,控不干就一段,大的四段。”
“啥?给那么少,手指头都得抠露了。”
“你别净事儿,就这,也不能天天、顿顿的用,看见没?”
钱佩英不知从哪拽出一只天鹅绒袜子:
“你自己的袜子,别嫌弃,你一只我一只,它软乎滴,像现在就该用它。这附近有水泡子,你就拿它擦,擦完顺手洗了,晾干下回接着用。
今天是头一顿,就还让你用纸,先适应适应。
但纸那东西,闺女啊,妈提醒你,得留着附近没水再用,另外,还得是你身边没人看见才能用。
人你爸说了,在古代用纸擦屁股,那不行,尤其是咱现代造的纸,纸张恨不得比他们写字纸还好,让这的古代人看见了,背后就得戳咱脊梁骨,骂死咱们,纸贵,可贵可贵了。”
宋茯苓仰头打商量:“妈,我不是矫情,可是袜子真不行,就不能用毛巾?”
钱佩英斩钉截铁拒绝道:
“不能,咱毛巾比纸还少,就那么几条,咱要是不幸得在这呆一辈子,将来你用什么。
我都想好了,等赶明稳定下来,就咱空间里,你爸以前那擦脚巾都得好好洗洗,让他擦脸接着用,至少比他们这的破棉布帕子强。
再说咱家毛巾都是你买的,你买的是多大面积不知道吗?
那么大一块,我就是真让你爸变出来了,你每次擦完屁股得用多少肥皂洗?袜子好,巴掌大,天鹅绒软和还爱干。”
“那给我拿块香皂总行吧,我随身带着,要不然臭烘烘的,指定洗完也有味。”
宋茯苓话没说完,钱佩英又摆手了:
“没有,你就用这古代家里的肥皂,包袱里有两块,他们男的那面一块,咱俩一块,我看挺好,有点儿像过去你姥爷那年代用来洗衣服的。
咱家香皂,你还当像以前似的能浪费洗手?得留着洗脸。
你想想啊闺女,不是妈抠门,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你洗面奶用没了你用啥?古代制造的能有咱香皂好?
我现在就庆幸啊,得亏快过年那阵儿,各大超市搞活动我买了不少,买大送小的牙膏我就存了好多支,都是小苏打的,比你那些日本韩国牙膏牙粉好用多了。
而且京东搞活动我又凑满减,买了一大箱洗衣液一箱子洗衣凝珠,还有买9送三的牙刷。
看看,我聪明吧,你以前还老说我爱占便宜,所以说到关键时刻,你就不如我,那过日子的人家得备点东西。
像你那电动牙刷,卖那么贵,顶人家十好几支普通的,我问问你,拿这来能用几次?去哪充电啊?”
宋茯苓听的泄气,就是要啥都不给呗。
钱佩英就像没看出来女儿闹心似的:“我现在就犯愁,咱们自己注意卫生不会得痢疾,老家那些人得什么样呢,跟他们一个锅里吃饭,他们常年不刷牙,哎呀。再一个,那些孩子头上不会有虱子什么的吧,古代女的都不剪头发,拖拖落落恨不得长到脚面,再给咱俩传染上。”
“妈妈妈,快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是真服您,要么不面对现实,呜嗷喊叫的,要么一旦面对现实,分析的那个细啊。”
“所以啊,活着就好,以后难处多了去,你别小脸抽抽了,拉没拉完,赶紧起来,我都跟着你使劲儿。”
宋茯苓:“……”
大家伙重新返回到骡子车上,宋福生就发现女儿有点儿打蔫:“怎么了?”
“没事儿。”
宋福生也没顾上再问,因为前面和后面都有马车声了,尤其是前方,眯眼望过去,好像有好几家人在赶路。
老牛挥动鞭子说:
“姑爷,你看,咱不进镇里走小道就对了,现在镇里什么情况真是不好猜。
而且得亏四壮聪明一回,知道买骡子车给咱送信,脚程快,咱们知道的不晚。
您看前面那些人家,大多是马车,说明也跟咱们一样提前知道消息了,那些家应该都是有些本事的,估计最差也是家里有在驿站当差的,提前听到信儿了。
还有咱身后,身后绝对不会是十家八家,不过再往后面瞧,应该就没什么车马了,全是腿着走和那些跑的慢的穷苦人,唉!”
“是啊,”宋福生望了望天,看日头,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能晚上八点多钟到就不错了。
他心里有些沉甸甸道:“咱们也往前赶,这之后不能再歇了,现在这附近赶路的几家,不缺吃少喝没危险,谁也别招惹谁,一旦被他们落下,再让两手空空逃难的穷苦人家追上,那就不好说了,到了再歇。”
可到了真能休息吗?
宋福生心里明白,妻女能在车里打个盹,骡子也能趴下喝喝水,唯独他不能歇。
他不但得组织老家亲属要有秩序的逃亡,而且还得跟几个哥哥负重前行,把车里的位置让给老子娘和侄子侄女,到时候他得背一堆东西腿着走,此刻已经算难得的休闲。
唉,想想明天,俩眼一摸黑,要是没有妻女陪他穿越,他都不想活了。
想到这,回头看了眼闺女,本想看眼孩子提提勇气,结果差点让提起的这口气呛住:“眼皮咋的啦?”
宋茯苓右眼皮被蚊子咬的,只剩一条缝了,欲哭无泪的看宋福生,真想对他爸大哭道,太难了,活着太坎坷了,克服上厕所没纸擦屁股的心坎,又出现被蚊子袭击的坎。
憋、憋了好几秒,啥也没说出来,又不自然的用车板蹭蹭屁股上的蚊子包,就上厕所的功夫,浑身上下被咬了七八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