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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自有小算盘(一更)

    所有人乍一听说都认为,陆之婉的定价是异想天开。

    马老太甚至都觉得,这大家小姐,或许是太大家了,大家到已经不知人间疾苦了,会耽误到她挣钱。

    敢要那么贵,这不是成心要给她细水长流的小生意搅合黄嘛?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只陆之婉的夫君齐东铭,此时夸奖道:“娘子好生聪慧。”

    真心诚意地夸赞。

    “是吧?”陆之婉被夸更兴奋了,穿着亵衣披散着头发,就坐起身,想要看着她夫君说话。

    齐东铭赶紧用被子给她裹了裹,别冻着。

    他娘子,是他打小就稀罕的。

    那时候爹还只是个四品官,他就远远地望着,他就做梦想娶陆之婉。

    后来老爹,得亏老天保佑升的快,武将靠军功,他也拖啊拖,终于将自个的亲事拖到有资格去陆家提亲了,美梦成真了,娘子还给他生个虎头虎脑的儿子。

    生儿子那年,他有要职在身,不在身边,每每想起,总觉愧疚。

    也是从生了儿之后,娘子的身体就不如在陆家好了,不耐寒。

    望着陆之婉唇边的小梨涡,齐东铭心思有些飘,说你躺我胳膊上呗,咱俩被窝里说,恩?被窝里不耽误说话,真的。

    “别闹,夫君,你听我说完呀。”

    “好好好,洗耳恭听。”齐东铭将胳膊枕在脑后,笑呵呵地望着陆之婉。

    “你看,夫君,只咱这城里,只四品以上的文官有多少家?

    咱们不去算所有人都会庆生辰,也不去算各个庆生辰都会买蛋糕。

    咱们只算每府当家的,一家之主和夫人或是老夫人,有了咱奉天城最新流行的生辰蛋糕,做儿女的,或者是像我这种掌家的儿媳听说后,会给他们订吧?

    再退一步,打比方说,每个四品以上的文官家里,一年只能给家里的一位,订咱铺子里最便宜的十两那款蛋糕。

    一家只在咱们铺子里,一年只花上十两银,夫君,四品以上文官总共有多少家啊?夫君应是比我清楚。”

    不细算不觉得,齐东铭挑了下眉,搞不好,他娘子,一年下来,只这个蛋糕铺子,真就能给海货和陶瓷品的亏空赚回来:

    “娘子,一家花十两,那你的陪嫁铺子,一年收入至少一两千两是没有问题啊。

    再说哪个府一年到头,只会买一个生辰蛋糕?只会在你这里花十两银?

    他要么不买,像我这种,如果不是娘子提,我压根不道。要是买,就会给爹买完给娘买。

    而且你还没算那些有品阶的武将家,更没算外面那些大户商户,和周边的一些地主家。

    我告诉你,娘子,那些才是真正舍得花银钱的人家。

    就前儿,下面几个人还议论说,万花楼捧出一个花魁少一个,捧一个少一个,人都哪去了?全让那些商户猛砸银票给买走了呗,哪个花魁都得花上三两千真金白银,再送与各府套关系使唤。

    要我说,咱们这些高门大户,和那些大商户比起来,还真就是个表面光。”

    齐东铭想了想,既然这样:“你这么的,依我看,定价还是要贵一些,再贵一些,即便各府不晓得,那些富商就得买了往里送。其他表示不算,生辰蛋糕是带着寓意的,你不是说上面能写字?而你这里要是卖的不贵,他们都不好意思买了送。”

    陆之婉就觉得吧,跟谁都没有共同话题,就和她夫君最有话聊。

    陆之婉手心拍着手背:对吧对吧,夫君,我步子已经迈的很小了。我这人,唉,就是有个毛病,做事总求稳。太稳重了。

    齐东铭说是,娘子,你再考虑考虑,太稳真不好,这里面一算,利润还挺大。

    “可我又不能难为她,我对她印象还挺好。”

    “谁?点心师傅?怎得呢。”

    “她说做不出。给死契的丫鬟也做不出。要我说,还是她家里的那些点心师傅不中用,连点心花都不会做,全靠她一人呢,得一点一点带,不是人多就能成的。算了,我还是稳一稳吧,看看情况再说。最起码得先把咱奉天城过生辰吃蛋糕的风气搅合起来。”

    齐东铭问,对了,那个点心师傅真是个小姑娘?是祖传的手艺?你问过没有。

    陆之婉躺下身说,真是,还是个挺养眼的小姑娘家。你猜我看重她人品哪?

    “你不是说,因为珉瑞见过那些人吗?”

    陆之婉摇了下头,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说让她更加信任和看重的是,宋茯苓的父母是顶好的。

    一个普通人家,父母只得一女。

    那个姑娘的父亲,没有像大多数男子一样,着急纳妾生儿,对女儿不重视。相反,却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如若珍宝。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能被当宝,她听着都高兴。

    在陆之婉的心里,宋茯苓受父母宠爱的证据有两点。

    一点是那皮肤,那双小手啊,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农家女,别说像普通百姓家一样做活了,甚至比个别大家小姐养的还嫩。

    第二点就是,宋茯苓会做蛋糕的原因。

    没听那姑娘说嘛,最初就是搭烤炉,想着烤肉吃,烤饼吃,饼卷肉。

    这得是一个在什么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才逃难来,就想着吃这些好的?

    普通人家的女孩,得惦记家里有没有余粮,有没有银钱,就算她身边这几个大丫鬟回了家,敢想这些嘛?

    而更难得的是,那姑娘的父母不但没拦着,让女儿敢想了,还又给买奶牛,原因是怕闺女长不高,所以那小姑娘就又想着,烤些加牛奶的点心。

    那小姑娘是为了吃,操碎了心。

    蛋糕就是这么慢慢琢磨来的。

    而这中间琢磨的过程,可见那姑娘得吃了多少,得废多少粮糖鸡蛋奶?人父母也没说她。

    然后就越做越多,越做越好。奶奶给推出来卖。

    陆之婉笑,说:

    “夫君,我要是和别人合伙做这个蛋糕,不,只要是吃食方面的,说实话,我都会有些不放心。

    我怕他们,不敢用好的、贵的,最终让我丢了脸面。

    我宁可不赚这份银钱。

    好些府里的夫人,丢脸就是这么丢的。下面的人做事不精心,动手脚,外人却只会说是哪个府、谁的,铺子,庄子。

    和这个小姑娘合作,我倒是满放心。

    这就是和她的爹娘疼她有关。听她说话就能听出来,虽然那小姑娘话不多。”

    说白了,陆之婉就是觉得,宋茯苓不考虑成本,不考虑节省成本会赚更多,只求做好,哪怕做慢一些,或者干脆不挣那份钱,这点就特别对她脾气,也是最难得。

    “你瞧着吧,夫君,这个蛋糕铺子我不查账,三个月后,账本交上来,却会比任何一本帐都干净。”

    齐东铭扭头看娘子:“你对她评价真挺高。”

    那当然了,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那姑娘,剔透,不世故。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二更三更(为浮冰1004打赏+)

    “不世故”的宋茯苓,此时正趴在炕上,左手是本书,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马老太之前嘴上就有火泡,被这消息整的,嗓子又跟着疼。

    在炕下面犯愁道:“胖丫啊,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书。

    都发生这么大事了,你就不想和奶唠唠嘛,接下来怎么整。”

    在马老太心里:

    咱要是听人家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牛车也拉回来了,咱也就认了。冲小将军,咱都得认,不能拒绝,并且还得说到做到,赶明就得挣钱给人分一半。

    可是,那就得让那个铺子,想方设法的多挣钱,必须给那铺子安排的明明白白,一点不能浪费。

    要不然,还是推那几锅蛋糕,还挣这点钱,跟没开铺子一样,完了还得分人家一半钱是不是?

    孙女啊,那个铺子,你都要卖啥呀,总不会摆几个模型,你就等着鱼上钩吧你。

    “奶,稍安勿躁。你别急嘛。你看谁家铺子头一日说好,第二日就开张的呀?关键是,我也没闲着呀,你看,我在忙呀。”

    在忙着画设计图。

    大到“马老太蛋糕店”牌匾,屋里简单的装修,还不能将陆之婉的那些博古架搬走。万一,人家不搬呢,没地儿放,就得给它设计进去,留出几桌。看起来好看,还得规矩。

    小到炉灶、蛋糕的价签牌。

    没价签牌,卖那么贵,宋茯苓怕她奶都没有勇气对客人说价。

    而且有价签牌,明码标价放在蛋糕模型前,也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最让宋茯苓头疼的是,展示柜。

    展示柜是很重要的。

    一天里,新鲜出炉的蛋糕都有什么呀,你都卖哪些样。别人家的糕点铺子,注意卫生的,会在糕点上铺上油纸当帘子盖上。

    她家古早、戚风、蛋卷,以后做的甜甜圈什么的,也行,不考虑美观,也能那样对付用。

    但是奶油蛋糕小块,或者是奶包上面,凡是带奶油的,怎么往上面盖油纸?

    那就只能放在密封的柜里,必须保证卫生干净。

    最好像现代似的,展示柜是玻璃柜子,买家在外面相中了,一瞅一指,你拿出来就是。

    但是这里,哪有透明玻璃?都是那种低熔点的玻璃涂料,附在陶瓷制品上。还是不透明呀。

    宋茯苓挠头。

    当然了,再不透明,宋茯苓也从没打算自己制造玻璃。

    因为在她的眼里,这种想法,压根就是天方夜谭。至少目前是。

    她知道玻璃需要的那几样。

    可那几样,以为是去城里或是镇上的铺子,买买原料就能寻到的吗?铺子又不是淘宝。

    石英砂,是石英石破碎加沙的石英颗粒,得找石英矿。

    长石,地表岩石最重要的造岩矿物,她连见都没见过。

    就即便寻,也得先坐船去制造陶瓷的那些地方,才能找到。

    制造玻璃,这里面还有个纯碱,碳酸钠。

    天然纯碱在盐湖中,产量是有限的。别说草木灰制碱,草木灰里面的碱汁,那就不是碳酸钠,是碳酸钾。

    而且,以上这几样,她就算非得发玻璃财,让她爹飘洋过海玩命出去寻一年二年的,凑齐了,会吹玻璃吗?谁有那技术。

    所以,没有透明玻璃的存在,宋茯苓:我太难了我,这里要啥没啥,运输也费劲,连展示柜都犯愁。怎么设计呀?

    与此同时,辣椒基地。

    “咱闺女命也太好了。”宋福生一边猫腰检查辣椒种的生长情况,一边说道。

    辣椒种,通常就是秧苗最下面长出的辣椒,不摘、留着,让它自然长红,熟透了晾干就能当辣椒种,是目前宋福生心窝窝里的大宝贝。

    为啥这么看重呢。

    因为,眼下就靠这个大棚种辣椒,想发财,那是扯淡。

    大棚的地方有限,几次采摘,即便秧苗长的好,一直能留到三四月份,拢共全加一起,最后能收个三千多斤都算是出息了。

    所以,得指望辣椒种子,更得多留辣椒种子。

    等开了春,天暖和了,能大面积种植辣椒了,到时候你再看,那才叫真正的大丰收。明年这时候,你再看,那他宋福生才叫真脱贫了呢。

    所以说,种子,宋福生看的比这些新鲜辣椒还重要,且赶明红了,熟透了,更是得守住,务必保证一个种子都不能丢。

    钱佩英此时在烧火墙。

    这两日明显的,气温更低了,以往一日里,得压一压火,不用烧太旺。这两日是,不间断的烧柴。

    闻言道:

    “怎么个命好法,我看老太太可挺上火。

    我也稀里糊涂,谁合伙做生意,给台车,给铺子钥匙,完了就打发走,连个合同都不写的?她还不如正规些,咱们心里也踏实。

    而且,我天,十两银子一个生日蛋糕,这不是扯?”

    宋福生此时早已经彻底想通了,随着边干活边琢磨,越琢磨脑子越灵光:

    “你呀你,和咱闺女,这都属于陷入了一个重大误区。

    你们只想着,十两白银,核算成人民币是多少钱,又计算着这里的人均收入是多少,十两银子能买好些家伙什,然后就得出结论,没人买,贵的离谱。”

    钱佩英疑惑:“不该是这么算嘛?”

    “不该。

    媳妇,你忘了,就是在现代,蛋糕也卖得不便宜。

    它不便宜,还是在满大街都有蛋糕店的情况下,各个牌子都有,竞争多激烈,走几条街就是个蛋糕店。

    然后家里有烤箱的,像咱闺女似的,自个在家动手做,很少出去吃外面卖的,这样的还占一部分呢。家里有娃的,有多少小媳妇自个就在家买黄油有做饼干。

    最关键,在现代,蛋糕它不是独门手艺。

    你想想,这几样前提,加在一起,在现代,它还能卖那么贵。

    而这里呢,就咱一家。”

    钱佩英被说的,脑子清明不少:“还真是,就咱一家。我总还想着现代的那些,用那里的思维考虑事。”

    “你不该那么想了。”

    宋福生拎着葫芦瓢,从地拢沟里站起身,直直腰,继续道:

    “而且,只咱一家不说,咱卖东西,从松子到蒜黄,将来辣椒蛋糕也罢,咱也从来没卖给过小老百姓啊?

    压根目标群体不是他们。

    你和闺女,总考虑小老百姓买不买得起干啥?

    这里可不是现代,这里小老百姓穷的能饿死,富的那真是能淌油。

    你就看那个,红楼梦吧,是红楼梦吧?”

    钱佩英点头。

    “你看看,那一顿席面下来,那得多少钱,那就是个铺张,就是个浪费。

    流水般端盘子往上摆,他们只吃几口?

    买个蛋糕,花个几十两银钱咋啦?

    对于那富人家,真不算啥。

    而且你以为他们不买蛋糕,就能省下钱啦?媳妇你错了。

    他们会做大寿桃。

    用蒸的呀,越大越不能吃,里面黏乎乎的根本蒸不熟,就是图个吉利。

    最费钱的是,提前几日,要么去外面点心铺子订购,要么就是府里点心师傅加班加点干,提前几日做喜饼。

    这里过寿,寿桃不是没法吃嘛,真正吃的是寿喜饼。要么做,要么买,一张罗就是几十上百斤,分给客人食用。

    不包括席面,只点心这块,你算算,如果自家做,得费多少面、糖、油,拢共得核多少钱。

    你再算算,他们要是买特制喜饼,又得花多少钱。

    要不老陈说呢,点心铺子胡家,自从入了那些贵人眼,胡家有独门手艺,山楂锅盔,红豆糕,牛扎果子,真是挣了好些钱,各地开连锁店。幽州城都有胡家点心铺子。

    你要知道,这里的人,他两顿饭。

    咱们穷吃两顿饭是无奈,人家富人两顿饭,下午是吃茶点。”

    钱佩英都有点被说的兴奋了,站起身:“她爹,那照你这么一分析,咱闺女真能挣些好钱,关键是还不累。只她生日蛋糕这块,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宋福生摇头:

    “累不累的,眼下还真不好说。

    要不我咋劝她呢,赶紧给二丫带出手,能带出一个是一个,最好二丫就能单独做蛋糕,桃花什么的,这些孩子都得往上冲,别可着咱闺女一人折腾。

    你看咱现代,钻石和婚姻捆一起了,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我那时候就想说,破石头跟婚姻有啥关系。

    这就是广告的效应。

    我怕陆公子他三姐啊,也有那个广告效应。会订单更多。

    不是不可能的。

    你看她那个身份,没听咱闺女说嘛,也长的可好看了,她在富人家,那都是座上宾,那都得是常客。

    你别看她搞陶瓷失败了,谁家冲她面子买几套,一用能用好些年。她也不可能硬往外推销。

    但吃的可不一样,家家都需要。高门也贪新鲜,一尝,挺好,不贵,蛋糕还好看,寓意更好,最关键,比起卖她面子买陶瓷,买蛋糕能花几个钱。

    一旦,在这里,将生辰和蛋糕捆绑在一起,给高门大户养成过生日就买蛋糕的毛病,让她掀起这股妖风,啧。”

    宋福生羡慕,这就是他说的,他闺女命好。

    因为搞不好,阴差阳错,陆公子他三姐,闺女、咱家老太太,她仨,得挣老多钱了。

    他舀了一瓢水,半葫芦瓢倒给辣椒苗,半瓢自个咕咚咚喝了。

    这给他说的,渴坏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算你狠(一更大章)

    宋福生这伙人都以为,陆三小姐那头不靠谱,就不能再管了。

    人家可以不管,啥事到了大小姐那,两句话完事,你能咋整,剩下的就得靠自个张罗。

    宋福生寻思,那他上吧,往里投钱吧。

    把手里这两个钱,都扔里面,给闺女那摊子先张罗起来。

    所以凌晨,他闺女和米寿还睡着,他就走了。

    带着去童谣镇送“鼓捣”的郭老太那组,也带着二十多锅“鼓捣”,载着非要跟着去的马老太。

    宋福生也没怎么拦着马老太。

    老太太愿意去就去吧,正好领着去号号脉,要不然特意让她去看病,她指定不去。

    风热到现在还没好,瞅这样不但没好利索,而且还有要严重的迹象,都不敢去烤炉房了,总打喷嚏,嗓子说话也哑。不行给抓点草药回来熬药汤子喝喝。

    马老太不知她三儿的打算,她就想着:今日要给蛋糕模型撤回来,往后还得涨好些钱,别让酒楼和青楼听说后,对咱不乐意。

    那是她打下的江山,她想亲自和人去解释解释。

    最后甭管结果是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她都想出面,这是个诚意。

    就像三儿教她说的那些,就跟人家实话实说呗。

    老板不全是她了,做不了太多主。价格等方方面面的,归了奉天城,往后跟人合伙在那开店啦。大老板不方便透露是谁,不过你可以去打听铺子是谁的。

    而且关于生辰蛋糕这一块,往后就只能零售啦。

    反正,以前花一两二两的就能买个十六寸蛋糕,酒楼和青楼能挣很大的差价,往后你这就不要想了,得十两啦。

    宋福生还带着牛掌柜,将陆三小姐给的两头牛拉一台车,改成了两台车,一头牛拉一个车厢。

    因为他这回去童谣镇,不仅要将模型撤回来,要寻一寻手艺好的老师傅,商量一下做牌匾,看看能不能做展示柜,桌子椅子预定做几套又得多少天,拢共多少钱。

    要是价格太贵的话,他还得去别的县,奉天城就不要考虑了,奉天城物价高。

    总之,货比三家嘛,兜里钱不多,就得省些用。

    而且回头不能空车,想买蒜。

    地窝子里的蒜黄,再出一茬就不行了,卖那么贵,不能对付。

    富人买东西就是这样。

    他可以买贵的,但你东西必须得好。你说我便宜卖你还不行嘛,人家不买便宜的。能吃的起这么贵的,人家用你便宜?就图个好。

    所以宋福生不打算糊弄,蒜黄再长一茬,他就打算拔了重种。

    “蒜涨价也得买,涨多钱都买,哪怕咱就挣个辛苦跑腿钱,也不能闲着,听着没?”宋阿爷喊道。

    “晓得勒,回去吧,您老再眯会儿。”

    老爷子没回去,倒举着火把又上前几步,他是操碎了心:“慢些啊,福生,昨儿你都赶壕沟里,差些给胖丫摔啦。天黑,更得注意。”

    “晓得啦,这回有牛掌柜跟着,放心吧。”

    宋福生哪知道,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

    他载着老娘走了,人家陆三小姐派的人就来了。

    许家小娘子,以前是陆之婉身边的大丫鬟,年纪到了放出去,许配给了陆之婉很重用的管事。

    小娘子带车进村,也就是上午八点多钟左右。

    这时候,在村里走动的人,自然就发现了。

    大白胖娘们双手插棉袄袖子里迎上前,眼含羡慕问:“你找谁呀。”瞧瞧这气派,还带着丫鬟呢。

    小娘子身边的丫鬟,掀开帘子露面,说她要找任家村的宋福生。

    “宋福生?”大白胖娘们皱眉,宋福生是谁呀。

    “刚落户到你们村里的那伙人。”

    “啊,你是说他们哪。嗳?你们找他啥事啊?是亲戚是咋地,怎最近总有车过来找他。”

    那伙人才来,这都是打哪认识的富贵人?

    小丫鬟挺厉害,面露不耐烦。问路,你就说在哪得了,怎废话如此多,“你晓不晓得?”

    大胖娘们脸上陪着笑,本能的不敢得罪富贵人。但心里却,切,瞧你那德行,狗仗人势的东西,“呵呵,我就寻思顺口打听打听,没别的意思。那什么,就在河对岸。”

    “来人啦,过河啦。”晌午阳光没出来时,都是比宋金宝大几岁的二蔫巴执勤。怕阳光没出来,金宝小同志冻着,也可以睡懒觉。

    今日大伙,听到通报声,可比往常要淡定得多。

    来人就来人呗,大棚棉帘子还没掀起来呢,没阳光掀它干啥。

    倒是许家小娘子坐在车上,路过放哨的草棚子,有点意外,竟然还有放哨的。

    见到宋阿爷,许家小娘子以及她带的小丫鬟,没了在大胖娘们面前的高高在上,没摆谱,态度极好。

    并且在第一次瞧见这些破房子时,脸上也没有显露一丝惊讶,就像这些房子很正常似的。

    其实许家小娘子从下了车,进了院,就已经用余光注意到攒的一堆盖房子石头了,嗅嗅鼻子,也大概知道烤炉房的方位了。

    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向宋阿爷介绍自己。

    许小娘子说,她们是打奉天城来,受主子之命,想见宋福生之女,宋茯苓宋姑娘。

    人家穿的怪好,说话怪客气,弄得宋阿爷还有点不大自然。咱就是个乡下泥腿子老汉,人家却和他说官话。

    宋福生之女,不就是胖丫嘛。啊,对,那时福生就说过,娃有名啦,叫福玲啦:“胖丫呀?”

    阿爷一喊,好几个一直在偷偷瞟来人的妇女们,也跟着喊:“胖丫,快着些,胖丫。”

    宋茯苓此时才起来,此时才给自个和弟弟喂饱了。

    俩小东西今早也没和大伙一起吃饭,吃的是饼干泡牛奶,饼干是自个做的料很足的黄油曲奇,特舍得放黄油的那种。

    带着弟弟,喂饱自己后,正在给小红做饭呢,切胡萝卜,熬米糊糊。

    听到好些人喊她,站起身,拿帕子擦擦手出去,心想:不会是陆三小姐派人来了吧。

    其实今早起来,宋茯苓得知她爹走了时就说,她觉得吧,陆三小姐可能会派人来,爹怎么性子这么急。

    气的钱佩英当场甩了屉布,替丈夫委屈。说不给闺女做饭了,你感觉你怎么不早说,你爹冻够呛,起大早赶牛车走的,走时外头还黑着。

    宋茯苓:感觉这事,能瞎说嘛。

    钱米寿:我感觉我姐姐的感觉,一向都是对的。

    钱佩英:“你俩就一唱一和吧,你俩爱吃啥吃啥。让你们瞎感觉。”

    宋茯苓在一堆妇女直冲她挤咕眼的目光中,将许小娘子和丫鬟迎进了自家。

    车夫是由宋阿爷招呼。

    她也不明白,伯娘婶子直冲她挤咕眼睛是啥意思。

    能是啥意思,希望胖丫你好好招待,好好跟人说话呗。

    小将军的亲姐姐,那人品指定杠杠滴,不能亏了咱们庄稼人。

    和这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富贵人合伙开铺子,往后咱大伙就不怕事啦。

    胖丫你要惜福,胖丫,你得把陆三小姐抓死死的,别让她溜了。对陆三小姐派来的人,胖丫你得热情些,所以才直挤咕眼睛。怕孩子岁数小,这些妇女挤咕眼是想提醒提醒。

    许小娘子接过杯,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茶杯,对宋茯苓道了声谢,抿了一口茶。

    尝出来了,是暖姜茶。

    红糖、姜、茶,重点在于这个茶。

    这样的人家,喝茶。

    许小娘子心想:即便家里用的是最低等的茶沫子做暖姜茶,一月到头,也是要花些许银钱的。

    而且可以看出来,这姑娘应是常喝,因为不是特意给她煮的。

    是她进屋后,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了,说明家里常备着。

    “宋姑娘,受小姐之命来见您,是有几个事想和您定一下。”

    “您说。”

    “是这样的,小姐已经派了人手去寻奶牛了,回头就会给您送了来。大概明日吧。不知您这面再添四头奶牛,可否够用?”

    宋茯苓……:“够用了。”

    就在这时,钱米寿冲许小娘子抱了下小拳头,行了下礼,然后才对宋茯苓说,姐姐,弟弟还有事,先出去了,不扰你们说话。

    宋茯苓……真不太习惯米寿这样:“去吧。”

    米寿倒退着,有礼的走了几步后,才转回身腾腾腾跑走。

    家里来人了,需注重礼节。

    但跑出去就不是他了,米寿直奔牲口棚,“小红呀,可怎么办呀,又要来四头牛。你睡得地方会更小了。”

    小红心想:你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我饭呢。

    “唉,小红,我也知你愁。四壮啊,你来。”米寿冲四壮招手:“牵小红出去溜溜,散散心,我怕它上火。”

    小红:我不是上火的事,到你家,是要我命的事。我的饭!

    “宋姑娘,小姐让我转告您,她也已经派了管事去寻店面了。”

    “什么店面,是不用那个二层楼的门面了嘛?”

    “不,是您昨日提过,在葭县、童谣镇、云中县,你们也都向外卖过点心,小姐就想着,不如一步到位,都买了铺子。”

    宋茯苓:“……”

    “只是,宋姑娘,寻得急,恐会没有奉天城的铺子体面。”

    钱佩英听墙角听到这里,就默默地转身走了。

    看来这个才像是正经谈事的。

    原来在古代,不是当事人直接谈啊?

    我天,又买四个店。

    那位陆小姐,算她狠。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疯了嘛(二更)

    许小娘子坐在下方,两手捧着碧娥递给她的热茶,向陆之婉汇报道:

    “前头,宋姑娘许是误会了,听了小姐又着人寻铺子,眼睛瞪得溜圆,我瞧着,她是怕得很。”

    陆之婉也听乐了。

    许小娘子继续道:

    “我一瞧她那模样,紧忙向她解释,小姐看过了她的信,对这新式点心的做法也知一二,又怎会强求她多做。

    置办铺子,送与其他,不过是为了宋姑娘罢了。

    她倒不是个糊涂人,一句话点过去,也就通透了。”

    陆之婉轻点了下头。

    对宋茯苓上道,很是满意。

    为什么又要在下面买三个铺子。

    原因有三。

    其一,在陆之婉看来,还真就是冲宋茯苓,冲她嘴里提到的那伙人。

    因为听那丫头讲,那伙人不分开,她的奶奶手下还有六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两人一组,在推蛋糕向各县卖。

    怎么卖?

    用推车和挑担子的方式。

    也就是说,天冷,那些人,连个卖的能歇脚的地方也没有。

    送货上门,人家要是留,那是订点心蛋糕的酒楼讲信用。人家要是哪天不留了,忽然改了主意,就只能或是推回去,或是去集市试试。

    但事实上,集市不大可能。价贵,不好卖。

    寻常百姓家,用她身边丫鬟碧娥的原话就是:

    小姐,要是一月里回老子娘家,遇到卖这么贵的点心摊贩,至多会买两块拿回家尝尝,至多。再多了,不敢想,不如带些油面、或是给老子娘银子实在。怎会买如此贵的糕点。

    听听,连她的碧娥都不会买。

    所以说,这伙人,往后要是真遇到被人反悔的情况,就得推回去,或是满大家嚷嚷着叫卖。

    陆之婉就想着,那不行啊,多坠她铺子名头啊。

    啊,奉天城的蛋糕铺子,卖那么贵,给弄的那么体面。下面的,同一家出的点心,却卖不出,沦落到去集市了,连个铺面都没有。

    怎么想怎么别扭。

    其三,源于齐东铭。陆之婉想着:她夫君这次对她可看好了,还开玩笑说,将来娘子的蛋糕店面,遍布范围一定会比那几家老字号多。

    多不多的先不提,下面的铺子能不能赚来银钱,值不值得她又添置铺子又置办这些,得砸进去几张银票,也先不提。

    只提,还别说,那几家老字号,在下面真的有很多店。就感觉吧,比她的规模大,比她铺的摊子大,就很有面子啊。

    她就一家店,听起来也不体面不是?

    甚至分店能给她挣来多少利润,多久能回她置办铺子的本钱,这都不在陆之婉的考虑范围内。

    陆之婉的理由很充足:没做的事,那谁能知道。去年,她还觉得各府爱吃海货,至少她爱吃,特意费了劲包了船出去呢,结果货都没运回来,翻啦。

    所以也是为面子。

    此时,许小娘子拿出几张纸,又笑呵呵继续道:“宋姑娘完全懂了小姐的意思,知道小姐只是让她什么也别缺,放心做好点心,购置铺子也是让她们那伙人有个地儿可卖,一切都有咱们这面给安排着,就喜滋滋地递与我这些,让我置办。”

    “什么呀,”陆之婉示意碧娥,拿过来,她要瞧瞧。

    入目就是牌匾设计,“带着画像?”

    “是,她说几家店,牌匾要一样,牌匾和她祖母的画像是放在一起的,醒目,要异于其他点心铺。”

    “这?从没听说过。”陆之婉心想:也不知你祖母长什么样,竟要上牌匾。挂上了,会什么样啊。

    “这又是?”

    “小姐,这也是宋姑娘让去寻画师,想画的点心画。且让我明日再去一趟,取了她会在开张时卖的几款点心样子,让拿了送去画,然后按照这个大小,做大画框。说是到时,挂在店铺外面,既让咱们铺面的墙好看,别人也好认。选哪款点心,指画,选定了进店看实物,进店取。”

    陆之婉又指着宋茯苓在纸上画的大白兔,惊奇得不行,还会画画,画得怎么这么憨:“这个,又是何意,总不会也是让画师画吧?我瞧着她画得就挺好,无需画师吧。”

    “是不需要画师,是要印。”

    许小娘子指着大白兔告诉陆之婉,这个大白兔,宋姑娘说了,是她要做一款大白兔卷,就是蛋卷的一种。只是蛋卷黄,宋姑娘做的都是白的,夹心也是奶油,所以叫大白兔卷。

    让印刷师傅照着这兔子样,制印刷模板,然后在能包装吃食的白纸上,印上这兔子。

    到时,要用这种带兔子样的纸,卷这种糕点。一卷一卷往外卖,每卷大小就是拿到手里煎饼那么大。

    接下来,陆之婉就陷进了眼花缭乱中。

    宋茯苓还要做红豆毛巾卷,卷成毛巾样的蛋糕,但上面写的是帕子卷。

    碧娥拿起帕子卷起来,“小姐,您瞧,就是卷成这样的糕点。”

    带颜色的甜甜圈,蛋黄骗,团圆奶包,玛格利特等等,十余样,除了生辰蛋糕外,几家店会同时上架的小糕点。

    “这是柜子?”

    许小娘子点头:“小姐,宋姑娘说这叫展示柜。说咱们的糕点也和其他点心铺子的不同。眼下冬日不怕,但糕点上面的奶油,到了夏日就不成了,需要按照她想的这款柜子定制,下面留出,放冰盆的。另外?”

    你不用另外了,也不用犯难,陆之婉已经看明白宋茯苓想在柜子上安什么了。

    她也看出来了,要是安上那个,展示柜会马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少。

    想象一下,再从里面拿出一块块带花朵的小蛋糕。

    嗳呦,要是没有脑中想象的美好场面,也就不闹心了。

    陆之婉瞟了眼放梳妆台的内室。

    管她要纸盒,要卷点心的纸,要包装蛋糕盒子的布匹绢纱,这些她都有。

    唯独这个。

    她哪有啊。

    她弟倒是有,且还没啥用。

    没成家,留那些琉璃干什么使呀,给她一两块就成。她可是他亲姐啊。

    “碧娥呀。”

    “小姐,我?”主仆太多年了,一猜小姐你就是让我回国公府。

    小姐心想:万一呢,万一她弟大方一回,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行。

    陆畔要上马前,扭身看顺子,一脸我三姐是疯了嘛的表情。没有。

    顺子:“少爷,我我,我就是个传话的。小的这就滚上马。”

第二百九十章 以德报诚(一更)

    陆畔这次出门,是要去趟边防军营,到那里去试试新研发的火炮。

    必须得去人烟罕至的城郊,别咣的一声,再给百姓吓着。

    预计冬至前,才能赶回来。

    这次出行,陆畔一切从简,带的家仆很少,身边只带了顺子随行伺候。其他人,都不耐烦带着。

    打马来到中街,心里正好也在吐槽他三姐:

    想一出是一出。

    转头开点心铺子了。

    要用琉璃装蛋糕,你怎么不用黄金盏。

    也不想想,回头贼会拼着掉脑袋,也要入室窃。

    会将点心踩的稀巴烂,拼了命将整个柜子抱走。

    给三姐姐琉璃,才是给她找事,到时可出了大乐子。

    一抬头,正好行驶到他三姐店铺前,铺子此时正关门大吉,隔着的就是他的书肆。

    陆家有海上运输的产业,造纸这一块,更是有不少的份额。

    所以,陆畔的私产方面,各城池也有很多书屋。

    他停下马,让顺子进去给他取两本书,对顺子说与书名后,这才拽着缰绳,控制着马速,以踱步的方式,慢慢离开中街。

    这条街,是中心街道,人流很多,严禁在这里纵马。

    无论是马,还是马车,到了这里,都必须降速。

    其他牲口类,更是不可停留。

    这条规定,目前有的人在遵守,有的人或许是觉得自个家世太行了,就不遵守。

    认为规定是限制别人的,不是限制他们的。

    他们要是不表现的特殊些,怎么证明他们高人一等。

    所以即便规定在那,也能偶尔看到快速骑马经过的。

    但国公府的所有人,上到国公夫人出行,下到管事采买,都将规定视为准则,默默遵守。

    陆家的几个孩子,就是在国公爷和国公奶奶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

    这样环境下,培养出来的独苗陆畔,不但从不纵马,而且也从不和置百姓于危险中的那些纵马者玩。还几次找那些高门的茬。

    他祖父多次劝他,控制些,给他分析燕王眼下的用人之道。有些人,目前是得用之人,还缺不得。不要太过锋芒毕露,凡事要留几分。

    他父亲也多次骂他,你眼里能不能揉进些沙子?

    可陆畔依然是陆畔。

    出了城门,陆畔才呵了一声:“驾”,身上的狐裘立即飞扬了起来,他的大骏载着他,奔腾在官道上。

    是的,他的宝马叫大骏。

    不是俊俏的俊。

    “少爷,等等我。”顺子将缝有“顺”字的口罩急忙戴好。

    自从见了米寿的口罩,顺子就觉得这个玩意太好用了,他也让老子娘给缝了一个。还让大丫鬟木槿给少爷也缝了一个绣着枝叶的,可惜少爷不戴,还瞪他。

    “少爷,驾,驾!”顺子一顿追赶。

    他家少爷可喜欢去城郊了,尤其和普通士兵在一起,那里都是直来直往的汉子。

    许小娘子离开后,大伙可乐坏了。

    宋阿爷高兴,又要有四头牛了。

    且这回来人说的话,相等于是给吃了定心丸,不像早上起来懵懵的。这是彻底要开铺子了,一开还要开好几间。

    老爷子张罗着,赶紧再倒出个空屋子吧,安置牲口。

    人可以挤挤,不能挤着小将军姐姐的牛,小将军给的小红。

    好些个妇女也开心的不得了。

    不仅是宋福生家能开那么多间铺子了,而且胖丫说啦,伯娘婶子们,其实这段日子,你们的意思,不说我也懂。

    但都别急,等这批蛋糕师傅,她们成手了的,让她们也能带起来你们的,咱们确实还需要一些人手。

    如果到时,你们回家商议完,也像她们似的不打算挣工分了,要来点心房帮工,那你们且放心,我指定先可着大伙来,不会用小将军他姐家的丫鬟。刚才都拒绝了收丫鬟。

    听听,胖丫怎就那么耐人亲呐,这丫头真是好丫,她们的福丫,知道里外拐,“这就对了,外人用着,咱能放心嘛,死契也不行啊。”

    “丫呀,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咱大伙都一起的,就这段日子,你需要俺们作甚就言语一声。”

    心齐的王婆子家,她的几个儿媳就更是高兴了。

    老娘这些天的辛苦,她们是看在眼里的。

    累的躺在炕上,睡着了都直哼哼,脚冻得,更是肿得跟大馒头似的。

    但这并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老娘有心病,日日睡觉前盘腿坐在炕上,又跪又磕祷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保佑我明日送鼓捣,他们都留下,别给我退回来。要不然我白跑一趟,你疼疼我,疼疼我。”

    王婆子担心呀,怕送货的日子越久,时间一长,人家再吃腻了,担心酒楼转头就告诉她,今日不要了,停几日之类的。

    这有了店铺,最起码的,就不那么害怕了。

    打开店门迎四面客,这面不要,或许别家又要呢。总比推着鼓捣,不知往哪去强。

    离老远就听到汉子们喊着一二三,几十人用爬犁拉着二十几爬犁大石头回来了。石头是绕着山边捡,全是山上自然脱落的石头。

    妇女们听到动静跑出院子,脸上带笑迎出来,有的实在心疼男人,硬抢过爬犁绳,六七个女人一起向院里拖拽,足可见爬犁上的石头得多沉。

    “你们在笑么。”打石头的汉子们接过饭碗,咕咚咕咚喝水。这么冷的天,额头竟然带汗。

    赶紧的将这喜事说了。

    呵,算上奉天城的四家店?附近几个县也都给开店啦?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往后出去卖蒜黄卖辣椒,各县也有落脚的地儿啦?再不是蹲人家门口了?

    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蛋糕房里的师傅们。

    因为宋茯苓说:

    “人家投入这么多银钱,怎么做点心,甚至做多少点心,人家都没强求咱们。

    对方越这样,咱们就越要好好干。

    得让人家的投的银钱值。

    得用营业额,也就是卖出的钱,向人家证明,咱们也值得对方那么对待。

    所以,我要教你们新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学。

    学好了,你们还要再带人。往后,你们就是这点心房里,第一批的大师傅。”

    因为宋茯苓还说:

    “打蛋这方面,包括给点心上色榨汁这方面,我知道,大伙感觉累。

    目前确实也只能先手动打。

    但是你们放心,并不会让你们一直这样下去。

    你们再忍一段时日,容我和我奶再攒攒银钱的,订制那个东西太贵了。我就去找手艺极好的铁匠,工匠,手艺精巧的匠师,给咱们做不用这么麻烦的打蛋器、榨汁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二更三更(为浮冰1004打赏+)

    宋茯苓说做机器,没糊弄大伙。

    她手里早就握着也不知做出能啥样的打蛋器图纸,和榨汁机图纸。

    是她自个瞎研究设计的。

    为了设计。

    电动打蛋器,她没敢拆,怕拆废了空间死抠死抠的,不给变回来,那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空间里自家的榨汁机,她给全拆吧了,一顿研究,安不回去了。当时她捂着眼心想:果然,空间不给她变出台新的。

    机器有共通性,就是齿轮、叶片、水平转轴、插接杆,打蛋器和榨汁机有不同的地方。

    应是这样的吧,是吧?

    好吧,她其实也挺含糊,又不是干这个的。

    每每这时,宋茯苓就会觉得,上辈子爸妈又耽误她了,她应该学机械制造。

    所以说,图纸都画出来了,本该先将做打蛋器这事,提上日程,要不然师傅们太累了。别看有用铁丝做的简易打蛋器。

    但那个做三锅两锅的没事,做个十锅八锅的,一天下来,铁丝到了晚上变形。

    最近这几日有男的帮忙,有大力气人帮忙也不是长远之计。

    因为在做西点的过程中,是需要分几次搅动,加一次糖、加一次奶都需要搅拌。总不能每次搅拌都喊人进来吧。

    但是,明知道着急,也没给提上日程,理由是缺钱啊。

    她爹一文钱没动米寿的银票,她要是拿出图纸,她爹指定会为了她,借用那笔钱。

    不想因为这个事,让她爹为难。

    也同样的,确实是打心眼里,不想动米寿的银票。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用。

    她们三口人,虽然没讨论过关于米寿银钱的话题,但是宋茯苓觉得,一定会很一致的想到一起去,会很默契的宁可手紧也不用。

    甚至将来给米寿买房子的钱,如果她们一家三口有那个能力的话,都不想动那两张银票。就觉得,动了,就不是钱老爷子给的原来的那两张了,她们会给米寿掏钱,给米寿买房买地。

    宋茯苓觉得,她爹要是真那么做,心里一定是想着:当老子的,养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老子将来得给儿子娶儿媳妇,不得给买套房嘛。

    而她自己是:那是她弟弟呀,家里要是有钱的话,给她买套房,再给她弟买套房,给老爸的钱平分一下,这很正常。不会觉得舍不得。

    那么,不动米寿的银票,机器就做不出了吗?那她自己挣得呢。

    这不攒着呢嘛,不够。

    最近这阵,宋茯苓和她奶,真挣了不少,几十两银应该是有的,细帐在马老太的心里。

    但是并不足够。

    要知道在这里,其一,铁很贵。当然了,也很想用别的材料替代铁,可惜没有。所以必须是铁。

    然后宋茯苓又根据她爹买大铁锅的价格,估算了下自个要做的这东西。得出的结论是:妈呀,做不起。

    要知道县里那些打铁的,只做口大黑锅,没啥技术含量,还卖那么贵呢,贵到给她爹都吓着了,吓到上回买老牛顺便批发回来十几口大铁锅的程度。回来一顿分发,大伙通通笑得像占了好大便宜的样子。

    而她这个,还并不是批量生产,没啥技术含量的大黑锅啊。

    她这个,需要手艺非常精巧的技师,单独设计壳体、支撑板、弧形刀片、打蛋器叶片、包括凹进卡槽等等,都要单独做。

    一个齿轮,连上摇把就能转动,那是扯,笨琢磨最起码也要有转轴固定架。

    总之,任何一个器械,都是由各种小部件组成的。

    让人家师傅单独给做这些器件,再组装起来,给铁按照要求能打制成功的师傅,那能是简单人嘛?

    估计铁钱,在师傅的手艺面前,都已经不值一提了,贵就贵在人家的那一身本事上,手工费一定贼贵,不得要她一大笔钱啊?

    宋茯苓:没钱啊。

    至今,刨出本,刨出前期一头大奶牛和小十两银的投资,和她奶绑在一起,也没挣上几十两银钱呢。

    拿啥付给人家机器的钱?

    她太难了她。

    然后这事吧,如今也不好意思和陆之婉提。

    别问她有啥可不好意思的,她就是不好意思嘛。

    她跟人平均分成的资本就是做蛋糕,做蛋糕的机器却让人家给买?

    最起码也要等到铺子开起来,已经给人家挣一些钱,让陆之婉投资过后,见到回头钱了,然后再提这茬。

    而且到了那时,宋茯苓觉得她自己也能有底气在陆之婉面前说,比方说:给介绍个手艺好的工匠就行,这个机器钱,她出。提这件事,不过是希望帮帮忙,寻到好手艺人。

    所以说,得等等。

    因为要是让她现在就说这话,你给找个好工匠,那钱,你放心,我掏了,这不是吹牛呢嘛。满兜里也没几个钢。爸爸妈妈又教育她,不让她在外面吹牛。

    “再坚持坚持,手使些劲,已经起泡了,这个时候打发,手腕就需要快速些了。快,再快。”

    二丫咬牙咔咔一顿搅。

    看的大丫在旁边咽了咽吐沫。往常不服二妹,她当姐姐的,怎么就又比不上二丫了,但是此时亲眼间,终于明白哪不如了。总监让高速就玩命打奶油,让中速,二丫马上就能将手腕调节成中速,不服不行。

    大伯母何氏问道:“胖丫,不是,总监,做蛋糕胚子,你不是说都不用这样嘛。怎么这个,得使这么大劲搅拌?”

    “它叫大白兔卷,中间芯卷的是奶油。打开包装油纸,你们要做到,假如故意压一压它,从卷芯处,立即就能慢慢地流淌出奶油。看起来是液体,像有水份似的,所以你打发到这一步,窍门就是必须得快速。

    包括一会儿我会教你们的另一款,叫白胖子,白胖子是小圆形的,整个肚子里装的全是奶油。要做的一口咬下去,伸出舌尖,舌尖上的奶油呈水滴状,将落不落的,口感才是最细腻的。”宋茯苓一边亲自用铁丝做的打蛋器给示范,一边回道。

    这就是她前一阵,迟迟不愿意教别人的原因。

    马老太以为她小孙女是终于长心了,还挺有心眼呢。

    而实际上是,她又不能当着大家面前用电动打蛋器,就得也跟着手打,手打教一回,能要她半条命。

    眼下是实在躲不了啦,只能硬着头皮,虔诚祷告着:希望这些人别是笨蛋,最好教一回就会。

    “大家啊,不要总以为,做什么不是吃,做差不多就行了吧,他们又没吃过之类的,你们有这种想法就不对。

    你要知道,你的客人,最差的是家里至少有一年余粮,有几十两银钱存项,最好的或许是,他们恨不得连宫里的点心都尝过。府里也养着专门的糕点师傅。

    那人家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你的,他们吃的是什么?吃的就是味觉、嗅觉、视觉,三种感觉都觉得值的钱。”

    说的几人,差点怀疑出了内贼。咋回事呢。

    要知道总监是很少来大蛋糕房的,胖丫是怎的晓得她们省了鸡蛋和糖的呢。

    这几个人学会了古早、戚风,蛋卷,说白了就是成了老油子,发现少放些糖、或者哪锅少放一个鸡蛋,出来的蛋糕长的是一样的,照样焦黄、漂亮、软糯。

    她们就想着,给马老太和宋胖丫节省些成本。有省出的鸡蛋和糖,留着做下锅不好吗?挺贵的。

    唉,看来是她们想岔了。

    宋茯苓:她不来这里是不来的,但是别以为能糊弄她。每筐鸡蛋多少个,放这屋里有多少斤白糖,拎进来几桶牛奶,最后一日下来又出了多少锅古早,这些加加减减,乘乘除除,一切尽在掌握。谁让她数学好。

    烤炉房里,宋茯苓又重新教起了另一样:玛格丽特。

    辣椒基地,钱佩英填完柴火,给瞧起来缺水的辣椒浇了些水,就坐在小板凳上,接着做手里的衣服。

    她不关心陆三小姐派来的人说啥,因为:没事儿,她姑娘比她心里有数,比她聪明。有大变故就过来找她了。

    她也不是很惦记在外面的宋福生,因为:没事儿,她男人走南闯北的,啥没见过,还带着牛掌柜赶车,只要车不翻,没啥惦记的。

    她就惦记手里的衣裳能不能做完。想给女儿再做一套新衣裳,再做双靴子配衣服。

    上回那套,陆三小姐都见过了,那些丫鬟也见过了。

    总不能赶明开张去城里,开张那天总得去吧?她闺女还穿那套衣服。不好看。该让人丫鬟都低看了。

    以及,“姑母。”

    “嗳。”

    “我饿了,小红也饿了。”

    “来啦来啦,我这就家去煮饭。”

    与此同时,牛车在路上,宋福生甩着鞭子,载着马老太也往家奔呢。

    “娘啊,你可别磨叽了,给你抓药了,你就吃。好起来比啥不强。

    我告诉你,吃药,才说明你身体么事没有。

    要是郎中连药都不给你抓了,让你赶紧回家,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那才是要命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想美个颜(一更)

    马老太在郭婆子和齐婆子的羡慕眼神中,翻棉裤腰。

    她把大钱都藏在这了:“那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哪?你说个数,我这有,娘给你。”

    宋福生被磨叽的,烦的不行了。

    一边扬鞭子催促牛快些走,一边扭头瞪老娘,“消停坐你的车得了。你仨互相把着些,别从蒜袋子上掉下来。”

    郭婆子急忙挎住马老太的胳膊。

    齐婆子用戴棉手套的手,抹了把脸,脸上沾头发了,刺挠。抹完脸就冲马老太笑。

    这种情况下,被儿子说几句,哪怕是被骂几句呢,也听着心里乐呵。瞧瞧马姐,这才叫真的养儿防老,不去医馆都不行,不让花钱都不中。

    马老太却没太多感动,她也没注意到两位老姐妹的眼神,满心想着:

    她得好好吃这些药啊,靠排到时辰就喝药汤子,这回一准忘不了。

    别再病不好,她儿还得花钱接着买药。

    那可真是几日活又白干了,就得全让医馆黑心肠老汉挣去了。

    两台牛车要过桥时,马老太忽然说,三儿,快停下吧,可不坐车了,坐蒜袋子上被掂掇的腰疼,腿蜷的也麻了,就这几步路了,要下去走。

    然后马老太就和郭婆子她们下车了,让三儿子和牛掌柜赶车先过去,不用管她们。

    放哨小将宋金宝,往前迎了几百米,眯着眼望,发现是三叔他们回来了,过桥了,扯脖子打了声招呼:“三叔辛苦了。”

    宋福生赶车路过草棚子时说,“你也辛苦了,快回棚子里呆着吧,别冻着。”

    “好嘞。”宋金宝就回他执勤的棚子里去了。

    蹲下身,给火盆子里添了些木炭,用烧火棍捅了捅火苗子。

    宋金宝接着刚才三叔没回来前的祷告:

    “保佑我三个姐姐,今日的点心再做坏,做的坏到不能再坏。

    保佑我三个姐姐,做坏的点心不打算卖,就是想对付卖也卖不出。

    谢谢了,谢谢各方神仙了,小子金宝……”

    宋金宝叨咕叨咕忽然停住,感觉后背被人盯上了,第六感作祟,觉得不安,果然,回眸一眼就被吓破胆。

    没一会儿。

    大伙就听到哨兵金宝,边跑边喊:“救命呀。”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啥事,招了贼啦?

    马老太在后面,举着烧火棍追小孙子:“我打死你个小瘪犊子。”

    大伙纷纷只动口不动手拦架,没手可拦,往下卸蒜袋子呢,朱氏倒是想护着儿子,但她不想为儿子舍命,只来回转圈。

    大伙笑哈哈说:“咦,别打了,俺们跟你讲,咱家胖妮儿今恁是排场得狠。”

    “啥?城里来人啦?”宋福生和拎着烧火棍的马老太愣住。

    “啥?给俺们也置办铺子啦?”郭婆子齐婆子,以及陆续赶回来的小粉花们,吃惊得不了。

    “什么,这是冰皮的?”宋福生拿着做白胖子的皮,和钱佩英站在烤炉房外,望着里面忙忙碌碌的女儿问道。

    钱佩英笑得自豪:“是啊,她买的那些蒸笼,眼下也派上用场了,用锅蒸的。她爹,你瞧,你觉不觉得你闺女有时候做蛋糕,脸上带着笑。”

    “你说么,”马老太瞪眼望着小孙女,让她明日去画像?

    “是的,奶,我没想到咱们步子迈的这么快。但最初我就设想过那个场面,让你成为老字号,看见你,就能想到蛋糕。”

    这天晚上。

    马老太的大儿子宋福财问媳妇:“娘总翻身,都这时辰了,还没睡着,是不是心疼药钱啦?这回又是三弟给花钱。”

    马老太的二儿子宋福喜,也在心里犯嘀咕:

    老娘这是在干啥呢,怎得还不睡。

    难道是跟他和大哥不乐意了吗?

    是,他们不会说话,听说三弟给买药了,就晓得傻笑,没啥别的表示。

    可是,真冤枉啊,他们真没必要嘴甜,银钱就那些,都在老娘手里呢,愿意买啥就买啥呗,还非得说出来吗?

    马老太再次起来了,小心翼翼拎着油灯,下了炕。

    儿子儿媳都以为她上厕所去了呢。

    实际上,老太太是手里攥着小粉头巾,去了灶房。

    她摸黑舀水,用肥皂将小粉花巾搓洗出来,然后又放轻脚步回了屋,将小粉花巾晾在炕上,铺的平整的,别弄出褶子。

    躺下身,老太太吹灭了灯,但却没闭眼。

    瞪眼望着棚顶心想:我明日到底要穿哪件衣裳呢。

    这天晚上,宋福生也和钱佩英说,“别提了,今日去童谣镇,倒是寻着手艺好的木匠了,但你猜怎么着?”

    “怎的。”

    “这里地主老财纳妾,地主老财的儿子,也都是在这时候娶妻。也是,冬日闲着也是闲着。

    手艺好的木工,人家说手里有活,打家具呢。

    手艺不好的吧,我还瞧不上。

    回来路上我还犯愁,明日就得去别的县寻寻手艺好的师傅,没想到,唉,咱闺女啊,命是比我好。

    这回有了那位大小姐可妥了,连老牛都送到眼前。你说这是不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钱佩英说:“那你也得跟着些,明日跟着陆家派来的人,一块去看看,和阿爷也打声招呼,这几日,就别算你工分了。辣椒和蒜黄,你放心,有我呢,他们哪不会,我告诉。你跟着去看看那铺子,该咱伸手的,也别躲。毕竟合伙。啊?”

    第二日,大伙才吃完饭。

    他们这伙人的早饭,和旁人家比,就算是开饭很早的了,没想到,才放下饭碗,城里就来人了。

    马老太终于见到了许小娘子。

    马老太也终于感受到,和大家小姐合伙的好处。

    四头大奶牛,齐刷刷站在那。

    粮袋子、红糖、砂糖、鸡蛋、红豆、绿豆,一袋子又一袋子的在宋福生的指示下搬进去。

    许小娘子拿出纸单子给宋茯苓,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明都有多少斤,一式三份,她这里一份,陆之婉一份,宋茯苓一份。

    宋茯苓说你放心,会将这些成本记账,出多少点心,用多少食材,将来去掉本钱,净利润是多少,一定会写上的。

    然后许小娘子拿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带着陆之婉派出的几位男管家,还有宋福生和马老太,这伙人就出发了。

    几位男管家和宋福生是去各县看铺子,相中的几间,今日要最后定下来。

    宋福生这回跟着去,作用可大了。

    也得亏他跟着去了,让买小不买大。因为下面几个县的铺子,只是代售点,最多屋里摆几张桌,不要像奉天城的总店似的。他就差劝说:我看那卖猪肉的窗口铺子就挺好。

    马老太是跟着许小娘子,去了画舫。

    许小娘子一到了这里就被邀请到里面谈,谈牌匾,谈外墙挂的画,谈每张桌子上,将摆放的画册。

    戴着粉头巾的马老太,是被邀请到另一间屋子了。

    画师让她坐好。

    她紧张的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才画个半张脸,马老太起来活动活动身子过来看,当即就不乐意了。

    她就长成这样吗?那一脸老褶子的人,是她?

    那就算是她,你这也画的太逼真了,你画这么逼真干么?恶心别人,不让进店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古代网红店(二更)

    以往,马老太觉得自个长的挺好看的。

    谁还没当过少女呢。

    真的,用水面瞧过。

    年轻时,打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对着水面总瞅自个。

    这张脸,被娃他爹,也深深地迷恋过。临死前,都摸着她脸说,没和她处够,就可想而知了。

    那真是,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口,她大闺女就是随了她的模样,谁见了都乐意瞅。

    再瞧瞧,这画,太打击她了。

    那可真是,额上有三道横纹,鼻子两边的法令纹像夹着两条小溪河,眼皮耷拉着,眼角也全是褶。

    这日子过的,也不晓得是究竟先有额上的沟,还是先有鼻翼两边的河。

    就晓得,春夏秋冬,忙忙活活,推撵子拉磨,还没等细琢磨,就长成老太婆,长得也太着急了她。

    蚊子苍蝇从她脸上爬过去,都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许小娘子听完是怎么一回事后,拦住:“宋姑娘说了,老字号老字号,”灵机一动:“不老些,不真实,压不住场子,她特意说了,求真实。”

    这败类孩子,马老太对许小娘子和画师挥手:“别求真实了,再真就真的没人来了,你们就听我的吧,我说的算,你给我画白些,这嘴啊,给抹点红呀倒是。”

    后来,都各退了一步,只画头像,且画的是侧脸,侧着戴粉色小头巾的老太太。

    别看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但眼神望着远处,却充满着精明和坚定。

    恩,马老太怕自个乱动,坐不住,画师该画的更磨叽了,那几时才能回家啊?她还得回去吃药呢。

    特意在眼神落到的地方,放了些银子,是从棉裤腰里现掏出来的。

    她怕放那,钱丢,这样就能盯住不乱动了。

    与此同时。

    不止画室在忙,不仅要画各种蛋糕图,画人像马老太,画大号油纸伞,伞上是红梅花儿开,六名画师同时进行。

    不止宋福生跟着几位管事在看铺子,今日要付银去衙门过后了,奔波在各县往返的路上。随着这些管事,他也着实认识了不少人。远了不说,跟在管事的后面,当人家腰牌一亮,县衙办过户的官差,以及听到消息的官爷,都亲自给送出门,恭敬至极。还主动向他介绍自己。

    奉天城中街,以前的陶瓷铺子,今日大门,也敞开了。

    几十名力工,在几名工匠的指挥下,肩扛木板,往返其间。

    要装修了,且要用最快的速度装修。

    其中一名工匠的小徒弟问师傅:“地上全铺木板我理解,楼梯铺地板也可。为何棚上也要用打了蜡油的木板?从没听说过。”

    他师傅看了看手中的图,与徒弟解释道,看到她这个棚顶木板下,画的全是挂灯了嘛?为的就是从棚上面吊下来许多小灯笼。

    到时,棚顶和地上的木板遥相呼应,中间又挂了这许多灯笼,打了蜡油的木板会发光发亮,比照平日里的屋子要亮堂甚多。

    这个师傅猜中了宋茯苓的用意。

    展示柜的上方棚顶,是打了蜡的木地板,像吊棚一样。

    然后从上面竖下来一排排小灯笼,或是油灯,总之,灯的数量会很多,这样就能照射展示柜了。

    包括吧台也是如此设计,还有几个地方,都是这样的设计。

    木板数量足够了,屋里十几个木工立即带着各自徒弟,忙碌了起来。

    这是店铺里面。

    二层楼后院,陆之婉派来的监工管事,此时也手拿一张图,正在指挥另一伙人,造“车库”。

    中街门前,不能长久停车。

    任何主子都是下车后,车子就要被车夫赶到店家后院。

    为了让看起来更规矩些,也为将来少很多不必要的口角,宋茯苓建议陆之婉,后院“车库”隔开,各家马车不要乱停。一号库二号库标明。

    此时前门,又一名管事监工,正在喊话道:“快些卸车,动作快些,这里不能久停。”

    只看,门前来了好些乡下汉子,汉子们正往下抱一丛丛松树苗。

    所谓松树苗,其实就是一米左右高的小松树。

    这种树,冬天也常青。

    宋茯苓想让店门前有绿色。

    所以她在图纸上设计的是,用木头框架,栽种、围起这些小松树,在店门口围一圈。围成一个长方形,这样就规矩多了。

    并且门前围起的部分,也就都归了他们了。

    春夏里,就可以在小松树围起的这个范围里,左右两面各支起一个大油伞,油伞下面放藤椅,放圆桌,圆桌上面用瓷瓶插上一朵小野花。

    到时微风阵阵,坐在外面,可以吃些点心,也可以摇着扇喝喝茶,还能看到这条最热闹街上的人间百态。围起来的两面外墙可以挂画,挂各种蛋糕图。

    不止楼上,二楼处,宋茯苓也在靠近街面的这侧阳台上,设计支起画着腊梅的两柄大油伞。

    只是二楼的伞下,放的是四把躺椅。躺椅上是可拆卸的棉花靠垫。

    当大小姐陆之婉看完整个设计后,她小手一挥,开库,座位靠垫,躺椅靠垫,全部为棕色黑色锦缎,正好那些锦缎,她穿不上,放那也是落灰和赏人。

    且还一挑眉,将拼起来的四大块白兔子皮毛,放与店中。

    她寻思着,大冬天,如果非要躺在二楼躺椅上,即便有从上到下四层一米高的火盆,身上也得盖着些啊。

    这里不得不提,要说这火盆,也是宋茯苓费了心思设计的。

    烤羊肉串的那种长条烤炉知道吧,宋茯苓设计了四层高,每层之间都有距离,最后用铁丝网从上到下合在一起,用网罩住外面,这样既不会炭着了后,向外蹦火花,又看起来干净。

    最关键的是,这种“烤暖气”,底座是带着滑轮,能推着走的。谁需要,推到谁身边去。

    以上种种,从门帘前面“松树花坛”到楼梯,每步楼梯一盏油灯,再到厨房、吧台、展示柜、座椅,用以前放陶瓷品的博古架当隔断,甚至卫生间和后院车库,整个设计看完后,说实话,陆之婉都已经摩拳擦掌了。

    她都不敢想象,全部完工是什么样。

    她也没去想,步步听宋茯苓的,这次投入这么多钱,得多久回本。

    她只满心满眼惦记着:假如做出来和她联想的一样,她的店,将是奉天城最漂亮的,独一无二的。

    她对碧娥说:

    去寻个古筝弹的极好的姑娘,开业当天,让那姑娘给我在二楼腊梅油纸伞下,弹个曲。

    碧娥呀,你说,那天,能不能下雪?

    要是外面再飘着雪花,就更美啦。

第二百九十四章 等你画画(一更)

    装修。

    每日天不亮就开工凿,天黑透,工匠们才撤走。

    最先影响的,不是别人,是旁边陆畔的书肆。

    要知道书肆可不止是卖书、卖笔墨纸砚,还有很多读书人,在这里看书,抄书。

    买不起书的书生们,很喜欢泡在这里,一泡就泡一日。

    可隔壁总叮咣的,这谁受得了?

    有时候写入迷了,正下笔时,外面哐一声,给吓的一激灵,笔一歪,回过神再一瞧,墨污了纸。

    其次被影响的,就是老字号点心铺,干出些名堂的那种。

    几家掌舵者们,心都乱了。

    以往竞争就大,传统点心那是很废料的,利润已经压得不能再低,这又来一个。

    而且面对这位行业“新人”。

    你想像往年似的,看好了,买下人家的方子,你买不了。

    收购,也收购不了。

    想偷偷干一些埋汰事,坏竞争对手吧,又没胆动手。

    想让官府那面,管各铺子的官爷,为他们出头,出来为难为难,最起码凭啥啊,你门前就能围起一大块地方。

    没等舔脸说呢,官爷就一副:你是在开玩笑吗?你是想让我丢了乌纱帽吗?

    所以说,黑道白道,都走不通。

    那个即将要开张的新点心店,以一副欠揍的模样,正在嚣张的准备着。

    似是在对他们喊话说:

    你们几家店,全都一起上吧,我根本没在怕。

    干不过我吧,背后是陆三小姐,就是这么强大。

    比不过我吧,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这里面,最闹心的要数行业老大,胡家。

    胡家在各地开连锁店了。

    胡家大老爷,眼下都没心思搂新纳的小妾了,一脸严阵以待:“你们几个,怎么说?”

    二老爷:“说啥呀说,大哥,早我就知会你了,童谣镇那面的掌柜的,早就给我送信了,是你说的,不成气候。”

    没错,不成气候。

    那时候胡家大老爷,真拿马老太这伙人当游击队了。

    还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那种。

    他寻思着,推着小车贩卖的“游击队”,能抵得过他这种“正规队”嘛。就那伙人,想要买下一个店面,都得够他们折腾半年的。赶趟。收拾他们来得及,等他倒出空的。

    三老爷:

    “大哥,这事不怪二哥说你,你真是决定错了。

    二哥那时候都使唤人,跟上去了,摸上他们家住哪里,跟着那几个老太太都找到地方了。

    你却说,那村里的里正背后,来头不小,让我们再等等。

    等吧,等来一个来头更大的。

    要我说,那时候明着暗着就该动手,他们要真跟那位里正关系不错,怎会没住在村里?”

    那时候,大老爷听完就是过过耳,说白了,还是没将那伙人当回事,满心惦记着,钻花八百两白银买的小妾房里。

    胡家大老爷,被二弟三弟呲了一顿,掰开桌上摆的一盘“鼓捣”,尝了尝:“过去了,还说那些做甚。昨儿,你们和一品轩老陈吃酒,他就没说说那伙人是怎么搭上齐府的?”

    二老爷:“没说,滴水不漏。”

    三老爷:“倒是他店里的小二传出来,不是搭上齐府。”

    “噢?”

    “是陆府。”

    “嗝。”这什么破点心,噎人。

    做料如此不实在。

    虽然不晓得做法,但别以为他吃不出来,稀松绵软,不费细面,全靠蓬松涨起来。那些高门,怎么就能让这伙人给糊弄了呢,做糕点这么不实在,可见人品也不怎么着。

    但大老爷开口说的却是:

    “同行不一定非要谁行谁不行嘛,做法不同,必要时,完全可以合作嘛。

    吃够了咱们这种点心,再吃吃他们的。

    吃腻了他们的,回头又会来找咱们的,对不对?

    这就像,咱们房里的那些女人,老有老的好,新有新的妙,对不对?”

    对个屁,二老爷和三老爷心想:大哥现在就晓得女人,和最开头创业那阵,完全像两个人,越老越不好好挣钱了。

    但仨人在会议的最后,在某一件事上却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开业还得送点礼呢。

    三天后,宋福生赶着牛车,拉回了三块牌匾。

    本来是四块一样的,其中一块,直接留在了奉天城。

    这三块,是要拉到各县挂上的。

    “快瞅瞅啊,这是谁呀。”大伙叽叽喳喳都围了上来。

    两岁的宝子,李秀的儿子,小人奶声奶气指着牌匾道:“是宋奶奶。”

    大伙立即笑开了。

    小孩不骗人。

    说明这画,画的真,画的好,别看只是侧脸,连宝子都认出是马老太了。

    大伙像看新鲜物似的,围着牌匾,你一句我一句的,纷纷议论,竟是牌匾上还能带画。

    只有富贵人,这一生才能得一副画啊,还不一定是所有的富贵人。

    穷苦人就更不用提了。

    宋金宝兴奋地嚷嚷:“啥时也能给俺画一张啊,俺都不知自个的模样。”

    他爹骂他:“咋啥好事你都惦记,别做梦了,这辈子不可能了。”

    “我奶都画上了,我才多大,我怎么这辈子就不可能了。”

    还别说,真有可能。

    宋金宝这个要求,甚至都不用等以后,眼下就有可能。

    不过,能不能梦想成真,全看他胖丫姐成不成全。

    因为宋福生这趟出去取牌匾,在画舫顺便给女儿买了蜡笔染料。

    他当时倒是没寻思,买回来,让闺女抽空给大伙画个画啥的。

    只是想着去一趟画舫,空手回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没占着便宜等于白去。

    而且宋福生已经养成习惯了,在他心里:

    家是啥?家就是,你人在外,看见外面有啥好的,你就往家买,往家带。不是一天两天列上单子置办齐,是一点点积攒的。就这么的,天长日久,才有了那么句话叫:破家值万贯。

    所以他习惯见啥买啥,他就顺口问问画师,有没有那种便宜的,比如你们做坏的染料,卖与他些,想给闺女买家去,画着玩用。

    人家还寻思他闺女不大,是几岁的娃呢,就便宜卖与了他。

    经宋金宝提醒,宋福生望着烤炉房女儿忙碌的身影想:等闺女忙完这阵的,彻底歇过来的,抽空真得让茯苓给大伙画幅“全家福”。

    最好,在这些房子没被扒掉前,大伙就站在这些房子前,画上一幅。

    将来,裱好,挂在他们的会议室。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哆嗦了(二更)

    宋福生想的多美好。

    给女儿买的染料、蜡笔,都放在屋里了,就等着宋茯苓闲下来,好提议一番,画下他们这伙白手起家的人。

    将来过了多少年,又添了多少人口,都比不过此时他们绑在一起,很平凡却有温暖。

    到时候一看画,就忘不了最初在这里扎根的日子。

    可惜,好不容易浪漫一把的想法,泡汤了。

    “砰!”

    不同于二踢脚子声,且在室内炸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六头奶牛都被吓毛楞了,被吓得齐齐捂胸口,吓回奶了都。

    小红立即腾的一下直起身,玩命的拽绳子,想离开棚子:怎么啦,外面怎么啦,他的小主人怎么啦。

    帮奶干活的宋金宝,端着奶洗完头发的水,正要出去倒水呢,被吓得手一抖,全扬在了要进门的宋福喜身上。

    宋金宝:“……”

    宋富贵和高屠户,才铺完大门口的铁尖尖,打宋福生家门前过要回家呢,被冷不丁的爆炸声吓得脚一滑,宋富贵一屁股坐地上了,牵累着高屠户也摔在他身上。

    钱佩英从辣椒基地,冲回了家里。

    和宋福生脚前脚后,俩人一起,一把拽开了房门。

    入眼看到的就是,俩五彩孩儿。

    头发上,脸上,身上,手上,全是彩色以及黑道道,就两双眼睛干净,也在直愣愣地瞅他们。

    宋福生瞟眼锅,泥锅被炸成几瓣,四壮他们那屋的灶台都要炸塌了。

    “怎么回事儿。”

    钱佩英也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拄着门框。心噗通噗通跳的极快,虽然见到俩孩子站在她面前,但还是后怕到她腿都发软。

    她也问:“怎么回事儿。”

    米寿松开姐姐的手。

    五彩埋汰孩儿,往前上了一步,本来想像以往似的,懂事地说,姑父姑母,别害怕,别生气之类的。米寿和姐姐没事儿。

    可是,米寿大概也是被吓得不轻,真被吓坏了,有那么一瞬,以为要给他甭跑了呢,开口就成了:“嗝,呜呜呜,哇,要吓死我了。”

    伸出两只小手,就奔宋福生去了。

    宋茯苓听到弟弟哭,连忙瞪着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向父母解释:

    “没有事儿,没有事儿,真的,爹、娘,就是做了个小实验。

    寻思开业放的炮不好看,就只听个响,我就寻思给改装改装。

    实验的过程当中,出了点儿小差错,然后就……”

    “我让你实验,”场面立即混乱。

    钱佩英抬起胳膊就追女儿,宋茯苓赶紧往屋里跑。

    “什么你都敢实验,你爹买的那可是炮仗,那里面一点就着,一点就炸,你也敢试手?”

    “不是,娘,你听我说呀,”宋茯苓跳上炕,“我都说出去了,说我能让它蹿出五彩烟雾,我不能在弟弟面前没面子不是。他那么相信我,我也觉得能成。真试成功了,就是有几个,应是配量有些多,完了它炸了。”

    钱佩英四处找扫炕笤帚,不行,今儿非得揍她,这是没出事,出事了,俩孩子哪块被炸坏了呢,必须让长记性。

    “他没深浅,忽悠你两句,你也没深浅?

    你还说累,教一天蛋糕了,这么累,那么累,恨不得吃饭都让你弟弟喂。

    就错眼间,你就鼓捣起炮仗了,大晚上的,你是不是闲出屁来了,不睡觉,我看你还是不累。”

    “不是,我?”宋茯苓一跺脚:“爹呀,你就不管管她呀。”

    宋福生没管,管不起,俩都是祖宗。

    他已经抱着哭完后更显得脏兮兮的米寿,拿着女儿新做成的“鞭炮”出去了。

    罪魁祸首鞭炮,是他买回来的。

    寻思奉天城那面,即便开张有管事和许小娘子张罗着,放的炮不用他管,其他几家店呢,开业那得有个响。在古代,出行一趟太费劲,不像现代,想起啥出门就买了,就一趟车顺手捎回来了。

    没想到,这俩孩子,在家作上了妖。

    “怎的啦福生?”大伙都出来了,还有在那现系裤子绳的,一看就是刚才都脱下躺被窝里了。

    马老太顶着一头湿发,也急火火地要去看看她小孙女。

    被宋福生一把给拽住了,“怎的?来,都一起看看吧,看看他们作妖成什么样了。”

    将女儿做的新成品,摆在中间空地上。

    点着了。

    小孩子们立即瞪大眼:“哇!”

    丫丫:“哇,娘,你快瞅,好漂亮。”

    钱米寿也一只小手搂着宋福生的脖子,一只小手揉揉没擦干泪的眼睛,破涕为笑了,骄傲地大声道:“我姐姐做的。”

    屋里,钱佩英举着笤帚的动作顿住,在窗纸的另一边望着。

    小花猫般的宋茯苓,笑得眼睛弯起,嫩葱般的手指向外面:“娘,你看,好看吧?不比听个响强?”

    “好看也不准再弄,再弄我准揍你,多大也揍。好好的泥锅,给小红做饭的锅,没了,你咋不把炕甭塌了呢你”回这话时,钱佩英眼睛却始终不离外面。

    大呲花,这不就是大呲花嘛。

    宋福生望着冒着绿烟、红烟的炮仗,捂住米寿的耳朵,只听砰的一声,这才灭了。

    就用那破蜡笔,融化了,和糖炒吧炒吧,也不知还放了些啥,然后就能这效果。

    心想:要是再给他闺女研发研发,备不住真能干上天。也得亏他闺女是女孩,要是小子,就得淘没边。

    这事的后遗症就是,钱佩英在这之后,有点看着宋茯苓和钱米寿。

    白天不管,她闺女忙。

    一到了晚上,她就问:“你们又在干什么。”

    钱米寿笑嘻嘻举起两只沾满牛奶的小手:“做牛奶皂。”

    得,不仅做蛋糕,还要为店里做牛奶皂。

    听说店里,卫生间的设计都是椅子,给椅子掏个窟窿,掏的像马桶似的,下面接那什么的,是用大号的碧绿色瓷花瓶。

    简直太**了。

    洗手的是,成套的,碧绿色大海碗,这又给店里做牛奶香皂。

    这一刻,钱佩英真觉得,闺女要不多挣些钱,都不够费劲的。

    就差往卫生间里喷牛奶香水了。

    确实,一分钱一分货,花钱多的地方,你就得让人享受到,一进来就得美。

    现在,连马老太都有这种意识了。

    所以,老太太为了更好的为贵妇们服务,决定去学习一下,来个开店突击指导,钻童谣镇的青楼里了。

    “这是几块新样式点心,特意拿与你尝尝,还没对外卖呢。”

    老鸨子心想:少来这套,你指定有事。

    马老太: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

    她说,她来,是想学学这里的丫鬟们,是怎么将那些男客伺候的跟祖宗似的,伺候的脑子一热,时不时还能打赏银钱。

    别误会,不是学勾引那一套,就普通丫鬟端茶倒水的那些就中。

    她打算虚心学,认真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榨干青楼里伺候人的绝招。

    然后她学好了,好回去教家里扩招的那些笨蛋。

    “来,看我,见人进来,你最先干的就是乐。”

    马老太组织着:高屠户家大儿媳、王婆子家小儿媳、宋富贵他媳妇。

    这仨都是要和她进城的,当服务员的。

    “你别这么乐呀,笑得那个假。”

    “你也别这么乐呀,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乐大劲了招人烦。”

    三位小媳妇:大娘,那到底该怎么笑呀。笑半辈子了,让你训的都不会了。

    “注意,你们一定要找到这种感觉。

    前面是火红火红的高粱地呀,丰收啦。

    今年不但不饿肚子了,伺候好她们,把这一茬卖掉,还能换好些银子。

    来,对,打心眼里的乐呵,来,看我手,弯腰。”

    三位小媳妇,一起俯身。

第二百九十六章 身兼数职(一更)

    这次扩招人手,不止招了三位服务员,还新招了四位蛋糕师傅。

    这回可真算是,家家都有进蛋糕房工作的人了。

    三位服务人员。

    高屠户大儿媳,宋富贵媳妇,王婆子小儿媳。

    她们仨将跟着马老太和田婆子,日日往返奉天城。

    她们仨,不仅学会了做奶茶。

    只奶茶就分红枣奶茶、蛋糕奶花茶、相思红豆奶茶、日月潭奶茶。

    用雪水煮茶。凡下大雪时,就要出去搜集最干净的雪。

    苹果蜂蜜汁,苹果奶昔,水果沙拉。

    而且她们将来还要陆续学会做三明治、汉堡包、披萨饼,以及红辣椒种出后,炸鸡柳、鸡块、鸡翅、鸡腿等一些小吃,用辣椒面洒在上面。

    也就是说,当牛掌柜将米酒酿出,有男客进店后,这仨人有可能会更忙。

    田婆子也依然跟着马老太。

    田婆子以后除了送蛋糕外,这回她还要到店就和马老太打水、收拾卫生。

    当马老太坐在收银台,记账,收银时,田婆子是负责看守厕所。

    每一次客人使用过后,她都要负责打扫、涮洗,将里外擦拭的干干净净。以及时常要在后灶,备着洗手的热水。

    客人一来,就要将热水茶壶,双手捧与随行的丫鬟或小厮手中。

    这几日,山边也总能响起,马老太带头吆喝的赶车声:“驾!”

    几个人撞着胆轮番赶车。这是她们必须要学会的。

    就不信了,男人能会的,女人就不能会。

    以上是去奉天城的队伍。

    烤炉房里,同时也迎来了新的四位蛋糕师傅。

    经马老太敲定,蛋糕师傅必须得是小媳妇,不能再找以后会嫁出去的姑娘了。且这回,家家都有了代表。

    四位蛋糕师傅,郑重给马老太行礼,递茶。

    茶喝完后,大丫二丫就带徒弟了,桃花带徒弟了,李秀带徒弟了,进了蛋糕房,就要被尊称一句师傅了,这叫规矩。

    倒是两个岁数大的大伯母和姑母宋银凤,一边害臊一边心想:和年轻人比起来,不服不行,她们学的慢。别说带徒弟了,自个都没整明白。

    宋茯苓给这四位新师傅,发了工装,蓝色碎花小头巾。

    至此。

    小小的点心房,从最初,只有马老太和宋茯苓,祖孙俩扒别人家墙头买砖,推着蛋糕去酒楼、茶馆、蹲在青楼外面推销古早那一刻开始,一直截至到目前,手下已经有了除她俩人外,二十位正式员工。

    打算这二十位都算是有编制的,那临时工还有很多呢。

    比方说,这次宋福生的大伯母,就推荐自个姑娘进蛋糕房,但马老太不喜。

    不过,马老太已经不是从前的马老太了,不会指着任何人鼻子说,你闺女不好之类的了。

    她想了想还建议道:“给我们缝包装吧。”

    大小拎兜纸袋,用麻绳当拎带。

    别小看这拎兜,上面不仅要卡戳“马老太”仨字,还需要往上面贴黄色笑脸。

    以及小蛋糕的盒底,大蛋糕外面用各种颜色布条缝制的包装,和一些小的装饰品。

    这样在家里的姑娘们,那些没被选进蛋糕房的,就能贪黑额外再挣一些家用了。做成一个,给提一文两文钱,还不耽误白日挣工分。

    马老太也对她二儿媳说:“你要想挣,就挣去。你也不用在心里骂我偏心眼。你怎么就不想想,大房就你大嫂进蛋糕房,你家是两个丫头全进去。该骂我偏心眼的是你大嫂,你别不知足。”

    说的朱氏梗着脖子发誓:“我冤枉啊,娘,我从没骂过你偏心眼,真的,不信我该怎地的。”

    马老太心想:你该怎地啊?连个变猪变狗的保证都不敢下,我信了你的鬼。

    所以说,编外还有很多人。

    用宋阿爷的话就是:“咱们啥都缺,就是不缺人。”

    另外,陆之婉那面也给人了。

    “宝珠给宋姑娘请安。”

    同样是十三岁的女孩,宝珠却不同于宋茯苓的文静。

    没错,宋茯苓要是不说话,真的瞧上去很温柔,一双灵动的大眼也是水一般的柔情,她长的再白净,看起来就很文弱。

    宝珠个头不高,骨架很小,但却瞧上去很胖呼,脸上也有着婴儿肥。笑起来,苹果脸发红,两眼也弯成了月牙型,一看就很活泼。

    “四壮,你干么的,堵住了,我这?”

    宋富贵的大嗓门忽然停住,没想到院里来了人。陆三小姐那头又派人来了。

    可是,四壮啊,他这拽满满一爬犁大石头呢,你别堵门口啊。

    四壮略显慌乱地急忙将爬犁拽进院。

    屋里,宋茯苓已经听许小娘子介绍完宝珠了,她问:“你识字吗?”

    “回宋姑娘,粗识些的。”

    宋茯苓乐了,她们这草台班子,干活的不缺,就缺这识字的,怎么能让宝珠打扫卫生呢。

    当晚,米寿两手支着下巴,望着在油灯下奋笔疾书的姐姐。

    “姐姐,你在写什么话本子呀。”

    在写?

    宋茯苓咬着笔头,当然是在架空背景下,宠妾灭妻的故事了。

    不行就往金钱鼠尾发型的朝代上写。

    要把小妾的手段,让夫人生不出孩子,下药,栽赃陷害,艰难万险中,终于生出来了,还陷害人家嫡子,往河里推啥的,在马上做手脚啥的。

    包括子家里乱的不行,丈夫竟然心里还有一帘幽梦,那就是小叔子的媳妇,成婚前,就喜欢人家。成婚后,不仅频繁纳妾,还和隔房弟妹情深深雨蒙蒙。

    总之,要通过她后世看那么多小说电视剧总结出的,甭管是清宫剧还是宅斗剧,怎么狗血怎么来,让人听完咬牙切齿的片段,不停地往上写。

    最好笔力能给听客们气到鼓鼓的程度,一个个听完都在暗骂嫁错了人,丈夫是糊涂虫,女主人公实在是窝囊死时,她咔一下,笔一转,让女主人公重生,重生到最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

    当然了,这里不能说重生,就写重新投胎,但有记忆。

    然后从这里开始,报复起来,爽起来。

    “噗嗤”,宋茯苓还没写几个字呢,先给自个逗笑了。

    往后她要每日更新四千字。

    基本上写完一本小说,字就都会写了。

    然后再接着编,肚里老多故事了。

    其实最长的一个故事就是,关于现代女性的。

    真不知道,当她有一天写出,现代女性想出门就出门,不用站一边伺候婆婆吃饭,有的婆婆甚至还得给儿媳做好饭等着。婆婆敢态度不好,回头媳妇就敢拍桌子对丈夫叫嚣:“我不和你过了。”

    当男人犯了错时,他们自个就得扇嘴巴子,乖乖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当那一天到来,这里的女人,会不会当成玄幻小说听?

    ……

    开业前两日。

    陆之婉出现在店里。

    当她笑吟吟离开店,坐进马车时。

    碧娥正对几个管事的喊:“赏。”

    第二日,宋茯苓也来了奉天城,为开业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开业大吉(二更)

    说是宋茯苓来最后验工一遍,实际上,不如说她是来玩来了。

    她也没怎么干正事呀。

    当她在楼上,喝着茶,靠在椅子上,给琴师打着拍子,让人琴师给谱曲时,她爹、她奶却操碎了心。

    她奶和几个服务员一边熟悉环境,一边想起一样,嘱咐一样:

    “油灯太多呀,万万要记得随时查看,一走一路过就要看,养成习惯。

    来了店再点,离店时,要一盏不落吹灭。你们可要提醒我。”

    “这个灶房,咱们几人不能用,这都是给客人用的。

    晌午咱们吃饭,就去后院。

    后院有烧水的灶房,井也在那里,咱们在那里吃,记得要轮番吃,店里一次只能少一人。”

    “老田哪。”

    “嗳,店长,你说。”

    没错,马队长改店长了,田亲家母也改成老田了。

    因为宋茯苓说,在外面,称呼不要太嗦。

    虽然古代爱称呼宋家的,田家的,夫姓家的,但咱们这里不要。更不要当外人面前叫亲家母,会显得很不规矩。像是关系户。

    田婆子,老田。

    高屠户大儿媳,小高,宋富贵婆娘,小宋,王婆子小儿媳,小王。

    既是夫家姓,没有不尊重,又很简略。

    而马老太回了他们那里,统领四店,自然依旧是队长。但到了店里,就要改口被叫店长。不要叫掌柜的之类的。

    “老田,你呀,来回拎水打水,一个是自个要走路加小心,一个是打完水后,马上就要用抹布擦地板,不能让它有水渍。这脚下踩的都是打了油的,给客人滑倒可如何是好。”

    “是,店长,我晓得了。”

    “还有你那几块抹布,弄干净白净的。你别以为是擦地的,用埋汰些的就不打紧。谁一走一路过,看到你手里乌漆嘛黑的抹布,再犯恶心。也投洗的香喷的再擦地板,别擦过地板后泛着腥味。”

    “晓得了,店长。”

    就这样,看见什么,马老太就嘱咐什么。

    大到咱们要怎样防火防盗,小到忽然说,小高小宋小王,把那个手指甲啊,都给我好好剪一剪。

    你端盘子,你戴手套拿蛋糕,那也不中啊。

    细节,方方面面的,是不是?都得注意。

    她在青楼都瞧了,那里就是很看重这些。那老鸨子还说呢,奉天城的,那就更得注意。

    这是马老太。

    宋福生带着四壮,是直接将牛车赶到了后院。

    卸大小水桶,卸闺女做的五彩大呲花,五个呲花筒。

    就这事,宋福生都挨骂了,因为后来吧,他和闺女一起做了,又干碎了一口大泥锅。

    卸粮食。

    将来这几个人,晌午或者是在回家前,得在这吃口饭啊。天长日久,总不能买着吃,也不可能吃蛋糕。

    又将各种自制蛋糕花的笔,放进一楼灶房。

    负责看守“车库”,引领车马入库,以及看院子扫院子的小厮上前,拱手叫道:“老爷。”

    “叫大德子是吧?”

    “是。”

    宋福生已经在女儿那里晓得大德子和宝珠了。

    这是一对兄妹。

    与其说,这对兄妹是齐府来的,不如说是陆府。

    因为这对兄妹的父亲,以前是在陆府当值,出公差的时候,马受惊了,头着地,出的事,没啦。

    这对兄妹的娘亲,身体本来就不好,没过两年也没了。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这对兄妹还很小。家里来亲戚,保证的可好了,会照顾好,但结果是家产都让亲戚给分抢没了。

    那时候岁数也不大的大德子,在和亲叔叔家抗争时,伤了腿,差点一命呜呼。

    是宝珠凭着幼年记忆,跑到陆府求助。

    得亏遇到守门当值的,认识宝珠她父亲,还有一些印象,就将这件烂事传给了主家。

    陆家听说后,出手了。

    据茯苓绘声绘色瞎编道,人家陆家都不需要说什么,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大德子和宝珠爹娘留下的钱、房,就回来了。

    宝珠的亲叔叔,被扔进大狱吃带眼的窝窝头去了,吃了很久。

    宝珠和大德子就被接进了陆府。

    宝珠进了陆之婉的院子,在那里长大。和一些家生子,将来预备役要成为大丫鬟的那些人,一起识字。

    只是可惜了大德子的腿,这孩子犟,气性大,当年和叔叔抗争时,用的是自残的方式,腿被自个用刀子扎烂了,瘸了。

    眼下,他妹妹被陆之婉派到了这里,他也请求了一番跟着来了。在大德子心里,父母没了,他就要守好妹妹。

    本来,他是在陆府养马的。

    而宝珠呢,其实这次求小姐放她出来,也是为了哥哥。

    她想着不能再在小姐的院子里当值了,这里都是精养的大丫鬟姐姐,其他人,她也接触不上。而这些姐姐是一定不会嫁给瘸了腿的哥哥。

    她就想着离府吧,多去市井中走走,最好能多接触一些婆子,帮忙给寻个嫂子。

    他们家有房,她和哥哥又都挣银钱,这些年攒了不少,就想给哥哥寻个好好过日子的。爹娘不在了,和亲叔叔那面已经成了仇人,就得她当妹妹的给张罗。

    宋福生正要对大德子说,好好干,有困难,不方面和楼里的那些女人家说,就和老爷我说,忽然发现四壮很突兀上前,竟然冲人家拱了拱手。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变的有礼貌了。

    “这是我家四壮,行了,我上楼转转,你俩给院子规整规整吧。”

    卫生间在二楼。

    宋福生站在男厕所里,第一反应就是:“嗳呦我去。”

    这还能尿出来了吗?

    兜里要是没银钱,不,是家里头要是不富足,没见过这场面,都得觉得这不是卫生间,尿尿就得紧张。

    宋福生绕着尿盆一顿看,看完后,又走到洗手台,用手敲了敲碧青色的大海碗。

    哎呀,太奢侈了,比特娘的现代圆形瓷洗手盆还高档,就是没有自来水不方便。

    恩,一抬头,没有大镜子也不方便。

    要不然是不是,站在这里还能照照自己。

    瞅了瞅旁边的茶壶,难道是用这个倒水洗手?

    最后眼神落在小碟上。

    合着这里的尿盆、洗手盆、倒水壶、以及装香皂的小碟,都是一套的啊。

    这是什么香皂啊这是。

    这是一把牛奶香皂剑啊?

    关好门,宋福生忽然觉得,男厕所的第一泡尿,应该由他来开张。完了他自个再刷洗呗。唉,这老爷当的,纯赝品,尿盆都得自个拾掇。

    冬至,前一日。

    从任家村里,出来好几伙人,分别奔赴各地。

    这头出桥了,那头刚上桥。

    葛二妞、宋二婆子,带着她们的儿子代表,扯落了云中县的牌匾红布。

    郭婆子、齐婆子,扯落童谣镇销售窗口上方的牌匾红布。

    王婆子和宋阿爷大儿媳,在她们儿子的欢呼下,扯落葭县马老太蛋糕分店的牌匾红布,引来很多百姓围观。

    奉天城,巳时一到。

    浅黄、洗绿、淡紫、青蓝、粉红,五个炮竹筒烟花呼呼向外冒烟,骤然绽放,蹿出老高,璀璨在马老太店门前。

    身穿粉色碎花围裙,头戴粉色碎花小巾的马老太,站在牌匾下,在宋茯苓和许小娘子共同的点头示意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一把扯落红布。

    上面赫然露出“马老太糕糕兴兴总店。”

    “砰”“砰砰”,五个炮竹筒,同时炸响。

    这面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呢,炮竹声刚停,二楼飘纱处,两柄红梅油伞下,传来古筝和笛声。

    百姓们急忙又看向二楼,有的倒退几步,翘脚看。

    一曲成龙的神话,古筝曲,送给古代的你们。

    “解开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坠落,风在吹动……”

第二百九十八章 爱你的人在陆上(一更二更加了一点点更)

    当古筝和笛子齐奏起”让爱成为你我心中,那永远盛开的花”时,最先心潮涌动的,不是驻足瞧热闹的百姓,也不是附近几条街闻风而动的商家老板,而是隔壁。

    隔壁,三层楼书肆。

    有书生,站在书架前,忽然停住正翻书页的手。

    有书生,坐在书桌前,落笔的手顿住,迟迟不下笔,侧耳倾听了起来。

    三楼。

    刑部尚书嫡幼子林守阳,问丁坚(陆之婉外祖家的表弟):“这是从三姐姐那小楼里传出来的吧?”

    丁坚点头,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

    笑着说:“珉瑞不在,那就我吧,我请你们吃一种叫做蛋糕的点心。”招招手,唤来小厮,让小厮看着买。

    武安侯嫡子谢文宇,好奇地走到窗边,还问呐:“珉瑞今日能赶回来吗?明日可就是冬至节了。”

    “不好说,别看城里没下雪,但据传,那面已经飘雪啦。”

    丁坚也踱步到窗前。

    小曲挺新鲜,从没听过。

    三位高门之子,并肩而立。

    这是三楼。

    而一楼和二楼的窗前,有几位富家公子不淡定了。

    有深沉型的,心眼多的,只私语小厮几句,让去隔壁探探情况。

    看看里面都是卖什么的,有没有适合男人的。

    那里面干什么呢,怎么引得这么多真正的贵女都来啦。

    有那种爱咋呼的,爱显的,其中有一位瞧上去十五六岁的小胖子,趴在窗前,和几位好友报名头:

    “那是都御史家嫡女的车,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嫡女。

    那是中极殿大学士家的。

    那是光禄大夫家的。

    那是工部尚书府的。

    呦,那是兵部尚书府的车。

    嗳?那个是安宁侯府的。”

    小胖子根据马车,不停爆料。

    虽然看不到下来的夫人小姐长什么模样,人家是一下车,就会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立刻进店,马车也立即被引着停后院车库。

    不过,感觉只爆料名号,也觉得过瘾。主要是凑的太齐了。

    奉天城这些跺跺脚就会颤一颤的家属,都给引来了。

    不怪人传,陆三小姐,出嫁前,出嫁后,在贵女圈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经这么一爆料,好几家公子的小厮也默默地下楼了,直奔隔壁,纷纷给自家少爷们探路。

    先帮少爷们摸摸虚实:才子佳人啊,那屋干啥的啊,能不能让才子也进去啊?

    不好意思,暂不接待男宾,只可以一楼外卖。

    书肆的祁掌柜,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深深地在心里叹口气。

    没一会儿,就刚才爆料的那个小胖子,他又指着楼下拐角处说:“快看,齐府大少爷也来了。”

    齐府大少爷来,不是正常嘛?人家媳妇的铺子。

    不正常。

    因为齐东铭不瞅楼上弹古筝的,不凑近去看外墙上挂的蛋糕图,也不好信走进店瞧瞧。

    他只盯着地上已经燃完的“黑科技”爆竹筒子。

    眼下,那五个爆竹筒子,已经碎成了渣渣。

    齐东铭望着渣渣心想:

    他得向娘子好好打听打听,是哪家做出的这个。

    因为这个,或许会对军队有用。

    要知道,烟花只在晚上才能用,别看它绽放出来会很绚烂,五彩缤纷。但是在白天燃放,根本无法分辨颜色。

    离远看,就是闪亮光,就是有声响,就是冒白烟。

    目前,军队的信号弹,就是只能冒白烟,指挥后方长长的队伍。根据信号,前进、停下等。

    有时候很不方便。

    因为在任何情况下,它都是冒白烟,它只能是白色,不好区分,还得多点燃几个,一声响代表着什么,几声响,代表着什么。

    而且这里面还存在一个情况,那就是,队伍一旦要长,后面的根本就听不清前面的放了几声响,就得靠传信兵。

    传信兵快马,也是需要时辰的。

    所以,要是信号弹能改良成带颜色的,白日里就能看清是什么颜色。红色代表着什么指令,绿色代表着什么,再比刚才放的蹿高一些,那么,将会省很多力气。

    齐东铭越想越觉得很可行,使唤小厮,“去,寻你家奶奶的身边的丫鬟,就说我说的,让她给我问,那炮仗是哪来的。”

    齐东铭的小厮进店时,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

    能不忙吗?隔壁来那么多小厮,还有一些散客。

    王婆子小儿媳小王,一身蓝色碎花围裙,蓝色碎花头巾,戴着白手套,正在一边给还没掏钱的顾客们介绍点心,一边给已经付了银钱的顾客装点心。

    听到门响,连同正在收银的马老太,一起笑容满面道:“欢迎光临,”喊完这话,才会继续忙手里的活。这是店里的规矩。

    齐东铭的小厮,从进来后,就有些不敢大声说话了。

    很奇怪,一进来这个店,就感觉很暖和,鼻息处充斥甜滋滋的香味。

    且一楼在这么多顾客的情况下,还有带孩子进来的,本该闹哄哄,却没有。

    客人们似乎也和他一样,被这气氛烘托的,被这些灯照的,被这打了蜡的地板,和没见过的装修震的,自动降低音量。

    他甚至站在门口,离得有些距离,还能听见那个捡点心装袋的女伙计,在介绍道:

    “它叫抱抱四兄弟,就是四款颜色蛋糕放在一起,这样就都能尝一尝了。价钱上也能更便宜些,比买单块要合适甚多。

    单块65文一块,抱抱一组四块却是2钱银。

    这款啊,这款叫摇一摇饼干桶,里面有各色的饼干。什么口味的都能尝一尝。

    如果你想蛋糕、饼干、面包、奶油棒、乳酪,都买回去尝一尝,不用每样捡几块,我们店里是有九宫格的。”

    与此同时,马老太对照着小孙女给她画的价签表格,“共190文钱,承蒙惠顾。”

    蓝头巾蓝围裙的小高,走过来弯腰问道:“客官,里面请。”示意你别上楼,至少今日不接待男客,你给我往一楼里面走。

    “不,我找人,劳烦你……”齐东铭的小厮,也不道自个怎么就劳烦别人了。以前去哪,外头各铺子掌柜都得管他叫声爷,今儿却感觉,拜托女伙计给叫一声,是麻烦人家了。

    当马老太掀开收银台身后的帘子,入目就是,宋茯苓带着小宋,正在做蛋糕奶花茶。还劝人家呢,不要紧张,不是每杯蛋糕花都要挤一样的形状,你随意一些。

    这些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认真,拿着蛋糕笔,像握着手榴弹似的,唯恐做坏了。

    本来在家学的很好,到真章就紧张了,害的她今日得亲自下场。

    不过,今天也是顾客太多了,真不能当甩手掌柜的,忙不过来。

    “总监啊?”马老太叫道。

    宋茯苓凑过去,听完是怎么一回事后,“你告诉碧娥,使唤人去找我爹给写制作过程。”

    说完,也没太当回事。

    下午一点多钟左右,各家夫人小姐们散场,一台又一台马车接连停在门口。

    这次,陆之婉叫来的都不是当家夫人,全是一些岁数小的媳妇,以及各府的一些小姐。

    她认为,新鲜物什就得靠年轻人嘛。

    并且,这些人还得和她有共同话题,能谈到一起去。

    下午,也就两点多钟,当有人再推门进来,正在擦展示台的小高急忙鞠躬,抱歉了:“售罄一空。”

    来人:“……”啥呀,这么抢手吗?外面牌子标着每日只营业到下午三点半就够过分了,眼下才几时,卖没了?

    ……

    “来,为我们自个鼓个掌。”

    老马和老田的鼓掌声最大。

    马老太开心哪,她今日收的钱,我的天哪,比起从前,简直是不敢想。

    虽然今日这些女客,一人一套九宫格,又喝茶又吃这尝那的,都是陆三小姐结的账。

    马老太望着宋茯苓,眼里满是:谢谢啦。

    胖丫啊,今日奶奶心里所有的滋味,活的像场梦似的,都是来自你。

    谢谢你,真的让我成了一名掌柜的,让我的画像真的挂外面了。

    更谢谢你,相信奶能行。

    我不识字,你说,奶,你能行。

    你给我画表格,做价签,让我看图在下面画横道,就能收明白银钱。

    马老太急转身,不能再煽情了,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假装赶紧的,说归说,唠归唠,再高兴也得将店里拾掇出来。

    田婆子也笑得一脸褶子,跪地上擦地板都笑出了声。

    心想:

    往后谁说她刷厕所辛苦,她都会说,还能更好的为入厕之人服务。

    如果入厕之人有需要,她甚至完全可以跪式服务嘛。

    知道她今日得了多少小费嘛,艾玛,二两半啊。店长和总监都说了,这种钱,让她们自个收着。

    这可不是小数,而且这里面只有几位年轻夫人说了赏,其他还没说呢。说明还有进步空间。

    小高、小王、小宋,她们仨也一边忙着,一边脸上带笑还知道总结呢。

    王婆子小儿媳欢快道,“赶明我得这么卖,我得站在这,今个我就发现了……”

    高屠户大儿媳也拍着手说,“可不是,我也总结出来了,我往里迎人的时候,应该身子背对楼梯,也不用非得给客官送到咱店长跟前,送一半,一弯腰,示意再往前就中。”

    宋富贵的婆娘,脾气极好,一边干活一边对马老太检讨,对宋茯苓检讨,说她今日手慢了,顾客一多,心就有些慌了。

    ……

    “宝珠啊,早些歇着,你也累坏了。大德子啊,和你妹子俩,前后锁好门。”

    宝珠站在后院门口挥手,“你们慢着些赶车,明早见。”

    回头,宝珠根本就没歇着。

    她哥问她,“怎这么晚做活?”

    “明日就是冬至节了,哥,咱既然来了这店,就要和人处的亲近些。我想着,贪黑给店长和田奶奶做双袜子。这店里,就数她俩岁数大。”

    并且还嘱咐她哥:“哥,赶明你给打水吧,送进灶房。这店里就你一个有力气的,你提前打好。”

    大德子点头应允,往后扫院子打水等重力气活都他来,年轻人,费些力气不当什么。

    探头望了眼外面:“飘雪了,她们也是不易之人,也不知到家了没有。”

    到家了到家了,就是路难走哇,越走,雪下的越大。

    四只小分队,赶车的,推车的,奔家使劲。

    好些“家人”都迎出来了,没等多说别的呢,先宣布:“阿爷说了,明日冬至,咱们包饺子,快,回家,进屋。”

    马老太在屋里收完了其他三只小分队的银钱,也举着钱出来说:“富贵呀。”

    “嗳!”

    “给,俺请,明日,你们卖完椒回来,买十只大肥鸡,咱们大伙早上吃饺子,下晚炖小鸡。”

    孩子们瞬间沸腾了。

    各家各户,今晚也有好些媳妇和姑娘家在点灯熬油,包括大丫二丫桃花,在蛋糕房忙了一天了,却摸黑想给长辈们做袜子、做鞋。

    外甥女桃花有心了,也给宋福生和钱佩英做了鞋,提前十天就开始准备,到现在还没收针。因为她还要给奶奶、给自个爹娘、给马老太做。

    要说,今晚睡得最好的,就数宋福生家。

    宋福生虽然知道古代冬至有这么个说法,晚辈要给长辈送些亲手做的什么,但是他累啊,心想:别整那套形式主义了。

    他那小辣椒,由于没长的特别大,一直没卖。明日他还得起大早,摘辣椒,带人去开拓他的辣椒市场了。头茬摘不下多少斤,那也得出去啊。

    他就没说。

    宋茯苓是,她不道。

    假如知道她也:呜呜呜,好累呀,就想睡个自然醒。

    她今天甚至都没对账,钱全放她奶那里,回来吃口饭,也没参与大伙的热闹就躺炕上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老太过来看她时,宋茯苓都已经从自个被窝,不知不觉滚到了米寿被窝里,弟弟暖和,弟弟的小身板可暖和了。

    十五户人家,最后熄灯的李秀家,她这不是也想着给宋阿爷和马老太做袜子嘛。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点炉子又烧炕的,活多,才收针。

    李秀才躺下没一会儿,这时候就已经后半夜一点多钟了,她就听到有响动,好像有什么动物叫唤,腾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拍了拍身边的儿子,重新点着油灯下地,在灶房摸把菜刀,这才推开屋门,四处一瞅,嗳呦我的妈呀:“快来人哪!!!”

    挨着她家的是宋富贵家。

    宋富贵再次没穿好鞋就跑出来了,满脑子似梦似醒。

    感觉脑子里还在寻思着,明个啃鸡大腿吃饺子啥的。

    跑出来一瞧,梦立即醒了,激灵的不行,心也跟着一咯噔。

    只看,好些双绿油油的眼睛站在院外,已经有两头狼踩到了铁尖尖上,受伤了还要往院子里冲呢。

    此时,外面也正下着冒烟大雪。也就是说,平日外头爱燃着火堆,今日就没燃,下雪呢怎么燃啊,风也大。

    宋富贵家和李秀立马二重唱起来,妈呀?妈呀,喊了好几嗓子,大伙才陆陆续续出来。

    今儿累坏了,睡得死。

    大伙立刻挥舞起早就准备好的铁杈子。

    花这么多钱买的,有种就等着这一时刻到来的感觉。

    最后一个镜头是宋茯苓惊恐地瞪大眼,耳边全是群狼在嗷嗷的叫,似是在向山上的狼们在发信号。

    看到有一头狼直奔她爹来了:“起开!”

    披头散发的宋茯苓,啪的一声,将弩射了出去。

    早上四点多,官道。

    童谣镇出动了两队衙役,匆匆赶往任家村。

    其中领头的,是一位断了右小臂的二十多岁男子。

    在岔道口时,该男子突然下马,郑重跪地。

    他能在失了手臂的情况下,还能继续当差,还是个捕头,全仰仗他心中最敬重的:“将军。”

    陆畔一脸风霜,狐裘大衣上沾满了雪。

    他坐在马上,望着跪地的男子。

    这人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每次看到这个人的胳膊,心里都是一阵可惜。

    陆畔身后的顺子,戴着顺字口罩,睫毛上也都是霜。

    可见,俩人才从近郊军营赶回来,今日是冬至节,也必须得赶回来,风雨兼程。

    “作甚去。”

    “回将军,任家村,发生恶狼下山伤人事件,已出现四死七伤。”

    陆畔点了下头,赶马继续前行。

    可马蹄子,才向前走出几十米远,向陆畔汇报的头领也才站起身,只看陆将军的马,突然掉头。

    陆畔的裘皮大衣,逆着风雪,飞扬了起来。

    “驾!”

    顺子也急挥马鞭:任家村,小米寿在那里啊,而且听那小家伙说过,那伙逃难的人就住山边。

第二百九十九章 撞乱他心弦(一更)

    狼,不是聚成一堆下山,是排成一排走。

    后面的狼,会踩着前面的狼趟过的足印,说明它们生性十分谨慎。

    狼,会互相合作。

    谁攻击前,谁攻击后,哪几头负责包围,哪几头负责冲锋,每只狼有各自的分工,并且会为自己的分工,锲而不舍地完成它们的使命。

    这说明,狼群要想攻击谁,成功率会较高。

    狼,还有一个特性。

    它们不经常袭击人类,但如果一旦动手,会变得非常凶残,不会因为遇到阻碍就放弃。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也就是说,根据它们的各种生性分析,当它们真的决定长途跋涉下山吃肉,一旦决定对人类动手,目标只有一个:要么被它吃,要么,它被消灭。

    陆畔深知这些。

    四死七伤。

    所以他很不看好那伙人。

    因为,那伙人,住在山边。

    “驾!”

    陆畔从没来过任家村,可他进村就知道没来错。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给赶过来的。”

    此时,任家村的好些村民聚集在桥边。

    任里正虽然没在这里,但是任里正的二儿子任子玖和三儿子都在这里。

    任子玖凑到被俩人搀扶的翟婆子身旁,小声劝道:“翟大娘,你就想开些吧,你去那面干啥呀,你找他们也没用。你看人家那里都那样了。”

    哪样了?

    任子玖示意翟家亲属一起瞧河对面,也示意沾亲带故的村里人都瞧一瞧啊看一看:那里都,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了。

    说明啥?说明那头啥事没有,还烧火呢,烧火烧炕煮饭呐。

    要是那里的人,都被狼给灭了,一堆死尸,能烟筒冒烟吗?

    任子玖在大伙都望向对面的时候,接着啧啧两声,和他弟弟俩,一唱一和道:

    “真不是我说啊,我现在看那头冒烟,我是真生气啊。

    我都恨不得,给那些房子一把火烧了去。

    那伙人是真不是东西啊,他们将狼赶了过来,他们不就能保平安了嘛。

    完了就能让狼过来,吃咱们村里的人了。”

    翟婆子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哭晕四回。

    才挺着醒过来,住在西头的二叔子一家和住在村中间的小叔子一家就过来说,罪魁祸首是对面的那伙人,那伙新来的,那伙逃荒的。因为村里人都这么传。

    是啊,一定是那伙人干的,一定是。

    要不凭啥她家是住在村东头,狼放着山边的那几百口人不吃,特意跑到她家来吃她老头子,吃她大儿和儿媳,吃旁边邻居家没出了五服的叔伯哥哥。

    今儿后半夜,她家差点被灭了门。

    先是驴叫,被狼吃的只剩下四条腿,她老头子和大儿子听到动静就出去了,那时候还不晓得是狼来了。

    可想而知,就再没回来。

    大儿媳也是随着老头子他们脚前脚后出去了,估摸是想要拿油灯给照个亮,看看怎回事。

    结果……

    当她带着二儿子三儿子儿媳赶出去时,老头子和大儿子已经只剩血糊啦的骨头,早没了人形,内脏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大儿媳更是躺在牲口棚里,肚子被四只狼给掏了个大洞,还在那掏呢。

    看到这一幕,她们立即又喊人又放火,干脆一把火烧了驴棚子,狼怕火。

    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叔伯哥哥一家自然就过来帮忙了。

    也不知怎的,四只狼就这么的被惊了,更是玩了命的要咬死她们所有人。

    其中一只狼向外跑,正好和隔壁叔伯哥相遇了,扑上去一口就咬住脖子,血当即喷出老高,狼叼着叔伯哥就跑,她们就在后边追。

    没想到,就在这时,剩下的那三只狼忽然不跑了,掉头又奔他们来了,像掩护那只逃跑的狼似的,回头就要咬他们。

    吓的他们……

    不是有意不救叔伯哥的,不是有意放弃不追的。

    一个个都受了伤,眼下还有几个正躺在家里人事不省。

    而她翟婆子,是家里唯一没被狼咬伤的,因为她当时正抱着老头子的骨头嚎啕大哭。

    再一醒来,她听说是那伙人故意引狼进村,就来了这。

    四条人命,她怎能不恨?

    她拼着这最后一口气,也要为自家老头子,为自个儿子拼出个公道。

    “抄家伙。”

    “抄家伙问问他们去。”

    “扒了他们房子去,一把火也烧死他们。”

    任子玖看到翟家老老少少,几房人口加一起近百口子人,他在旁边唏嘘,煽风点火道:“老少爷们,今儿是翟家,下回狼下山,要是赶上咱们家,可怎么整啊?”

    “我们也去。”有和翟家走动极近的,也义愤填膺喊道。

    还有翟婆子的那位叔伯哥哥家。

    他家的当家人,可以说是死的是最窝火最冤枉的。

    那家老婆子昏死至今还没有醒,无法接受当家的竟被狼活活咬死,又被一口叼跑,给他们连块骨头都没剩的事实。

    而跟出去帮忙的儿子,眼下也被任里正家里的牛车,拉到童谣镇的医馆了,半边脸被咬掉,能不能活是个未知数。

    这家人也是一大家子,也是从事发后就无法接受,感觉天塌了一般。

    去帮忙,却被咬死叼跑了。

    想和翟家拼命,想拆了翟家的房子,可翟家一死就是三口,就在心里这口气进不去出不来,悲伤气愤到无法抑制时,听说是河对岸那伙人引来的狼,这口气终于知道要冲谁发泄了。

    他们也举着锄头,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再加上这两家的姻亲帮忙,村里其他人听完也怕这种遭遇下回落在自家身上,都纷纷拿着家伙什要去讨公道。

    也有的是那种,纯被任子玖煽动的,压根是啥也没想,像是凑热闹似的,脑一热就拎家伙什,要跟着大伙一起去找河对岸的那伙人。

    一个个都直嚷嚷着,一命抵一命,甭管那伙人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必须得再交出四条命。

    族长任尤金,拄着拐杖,压都压不住。

    他扯脖子喊,都给我站住,但是在一堆人的吵嚷声中,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可族长是真怕,怕今儿真会又多出几条人命,还是人为的那种。

    也是他使唤的人,赶紧去童谣镇告知一声衙役的。

    因为指望不上任里正啊。任里正家里大门紧闭装死,压根就没出来过,振振有词,说病的起不来身。

    “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我还是不是你们的族长!”任尤金用拐杖,拦着几百口子举着锄头菜刀的村民。

    和宋富贵关系挺好的四嫂子,也小声在河边说公道话,“那头还不道是个啥样,他们住山边,没人去问问也就算了,一个村里住着,谁乐意让狼进村呐?”

    被他爷们瞪眼睛,给硬瞪回家去了。

    瞅那样,四嫂子要是再敢多说,就得挨揍。

    四嫂子他男人也是没办法。

    这种情况下,你总得让那几户死了人的人家出气吧。

    他娘们站出来说这话,太得罪人。虽然他心里挺赞同的。

    说白了,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大白胖娘们是没过脑子就嚷道:

    “备不住河对岸死的更多,依我说,让族长爷领几个人先去瞅瞅。

    妈呀,反正我是不敢去,别看那头烟筒冒烟了,我怕是一地死尸。

    再说你们跟他们使啥劲?给人拿锄头刨死就得蹲大狱,还刨死四个给你们抵命。

    依我看,你们别刨死他们了,你们就应该撵狼去,不是四头狼给咬死的吗?咬?”

    啪的一个大嘴巴子,大白胖娘们的婆婆,抡圆了胳膊连打带骂道:“给我滚家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翟婆子带着十几个女人,哭嚎着拍着大腿跳骂着:

    “就该他们死!

    他们必须给我老头子我儿抵命!

    他们要是不放狼进村。

    那些狼要是在他们那头吃饱了,就不会进村祸害。

    他们二百多口人,不够那些狼吃嘛!”

    不够那些狼吃吗?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就在这时突然前蹄朝天,被缰绳勒住长长的嘶鸣了一声,陆畔坐在马上,怒视着这群举着火把举着菜刀的人。

    顺子也被气的一把扯掉口罩,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劝说道:“少爷,看来那伙人是住在桥对面。您先过桥,这里有我,也有齐捕头,齐捕头眼看就到。您别和这一群刁民动气。”

    陆畔这才喉咙动了动,强压下起伏的情绪,呵了声:“驾。”

    枣红色的大骏上了桥,驰骋在茫茫的白雪中。

    上了桥后的陆畔,情绪更是复杂难言。

    因为他发现,这座桥上,根本没有狼群的足迹,没有从那面咬过人再跑到村里会留下的血迹,附近的河面也没有。

    这说明,或许是两伙狼群同时下山,一伙狼群从其他路线进了村,一伙狼群……

    这说明,齐捕头齐鸣所掌握的四死七伤,只是上报的村里人伤亡情况。

    而山边的那伙人,即使此时已经死了不少,也并没有人给他们上报。

    纷纷扬扬的雪沫子,突然越下越大,大到能迷了人的眼。

    宋阿爷佝偻着身体,听到吱呀吱呀地踩雪声,扭头看了过去。

    看到一马一人时,老爷子急忙用手揉了揉眼。

    忙活一宿,所以,是出了幻觉吧?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小将军呢。

    恩,是小将军的模样,没穿盔甲也认得,因为是他们这伙人的恩人。

    身穿黑色狐裘的陆畔,站在这片破房子前,同样的,也在回望正在打扫血迹的宋阿爷。

第三百章 我们很遗憾(二更)

    四壮一手一个,拽着两头死狼,从后院过来。

    身后还跟着带小跑的牛掌柜,想帮忙还插不上手,那小子一人就拽动了,只能嘴里嚷嚷着:“嗳呦跳骚啊四壮,到时候小小姐又?”

    俩人看到小将军那一瞬,愣住。

    郭老大推开会议室门:手里托举着两个罐子,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阿爷,哪个是野猪毛的烫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田喜发他们也从房后过来了。

    宋富贵两手攥的全是带血的铁耙子。打完狼了,工具得收拾收拾,简单擦擦,不能让孩子们一会儿醒后又见到这么多血,本来就被吓得不轻。

    边走还边白话着:

    “那狼爪子一把抓我胸口,我以为昨就得见阎王爷了,得亏喜发兄你啊,一箭干到它胸口上。

    不过,那我也后怕啊,你说你要是一箭射我身上可怎么整?又看不清,昨儿也没燃火堆。

    真的,你要是眼神差那么一点儿……”

    突然看到小将军,宋富贵张大嘴,身上的破棉袄,胸前那一块被狼抓碎了,就是他刚才说的,差点被狼掏了心。

    胸前这一块棉袄,碎到不能再碎,一股风飘过,掀开了,露了点。

    与此同时,宋二婆子的大儿媳,和几个妇女也从灶房出来了。宋二婆子大儿媳问道:“阿爷啊,咱还包饺……子吗?”

    宋阿爷啪的一声,使劲拍了下大腿,又跺了下脚:“嗳呦天老爷,真是小将军啊,老小子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把甩丢了手里的笤帚,笤帚飞出去两米远,几步就蹿了过去,“将军,你怎的来啦?将军,我们,我……对对对,”阿爷慌张打着招呼,说着话,就要跪。

    阿爷这样,后面背景板的这些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主要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怎么就出现了呢,搞得他们脑子直懵。

    陆畔立即上前几步,两手拖住宋阿爷,不让跪:“不可,今日是冬至节。”

    阿爷激动的不行,都不道冷不丁该说些啥了,“不是,不是,你怎的来了呢。”

    陆畔笑了下,“路过,讨口水喝。”

    实在人就是有一点不好,当真事儿听了,信了。

    “嗳呦,你说这个不巧,你说俺们这地方埋汰的,平日里不这样,俺们昨下黑打狼来着,弄得这这这,满哪是血。”

    “可有伤亡?”

    “没,没啥大事儿,就是有些个人受伤。有的还是俺们自个人没看清,给误伤的。不要紧,不行今儿要是谁严重,就去医馆看看。将军啊,你不用惦记,俺们跟从前不一样了,俺们有银钱了。”宋阿爷骄傲的不行。

    “来了多少。”

    “十六只狼,是个狼群,前后夹击俺们。别提了,让跑了好些只。”

    陆畔:……

    “掉坑里扎死四头,俺们只干死了七只,剩下的都跑了,也撵不上啊,再说娃子们吓得哇哇哭,俺们就没撵。”

    陆畔:……

    高屠户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他手里还攥着药,正在王婆子家给王忠玉的屁股上药,王忠玉昨夜被狼爪子抓了一巴掌。

    一瞧小将军竟然来了,提醒:“别在外面唠啊,快让将军进屋啊。”

    宋阿爷这才一拍额头,岁数大就是不中,还有这些围观的笨蛋怎不提醒他呢,“对对对,进屋。快去,再去个人,去烤炉房给福生喊过来。”

    福生,是他们这里面最体面的人。

    眼下,正在糊窗户呢。

    昨夜狼从后面包围冲进来,是踩着坑里同伴的身体飞扑进来的。蛋糕房又在最后面,窗纸都让狼给扒了,今日要卖的蛋糕摞在靠窗口那,也洒了一小半。福生正和马老太他们在规整呢。

    那让小将军进哪屋啊?

    来了会议室,屋里冷也就算了,可这屋也挺惨,窗台上贱的都是狼血。

    得让小将军去最体面的屋子喝水,吃饭,啊对,吃饭,那些娘们在傻瞅啥呢,宋阿爷一脸喜庆:“煮饺子去。”

    钱佩英急匆匆回家,赶紧推醒女儿。

    干什么呀,又要干什么呀,才眯着还没有一个小时,一宿了,又吓又困,昨晚她用弩射死了两只狼后,腿都软了,都一屁股坐地上了。

    不是说好了吗?今日蛋糕都碎了也不管了,爱咋咋滴,不卖了还不行嘛,让她缓一天,宋茯苓气愤地爬起身,瞪着眼睛。

    钱佩英一脸讨好:“快着些,闺女,小将军来啦,眼瞅着就进咱家屋了,你爹让你快起来。”

    说完,钱佩英又赶紧捞被窝里的米寿:“米寿哇,你小将军哥哥来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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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介绍:
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