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好啦(三更,为浮冰1004+)
第一站,自然是一品轩酒楼。
十几匹马一到,归属于国公府小厮专属腰牌一亮,来意一说,陈东家也是才到酒楼,从轿子里下来,本来身上挺凉的,可听完后,心里这一下子就变得忽冷忽热起来。
都有点冒汗了,主要是不知昨夜掌柜的有没有按照计划行事。
可别按照原计划进行啊,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给陈东家忙坏了,冲进酒楼,又想亲自去请宋福生出来见国公府派来的人,又很是着急想和掌柜的对一下眼色。
直到宋福生已经和小全子对上话了,胖胖的陈东家还在用袖子擦脑门上的汗。
主要是后怕啊。
要知道他再有钱,买卖就算做的再可以,他也就是个普通商人罢了,在国公府眼中,他算个屁。
我的天,得亏刚才掌柜的暗示他,没有那么做。
也得亏他昨夜宿在小妾屋里头,起身的有些晚,要不然,他的下一步就是今早来了酒楼和宋福生谈,出个他心理的合适价位买下方子,买不下,他就要强取豪夺啦。
所以说,差一点啊,就差一点,他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要和国公府掰手腕了。
还用掰吗?咔嚓一下就得给他拧碎。
宋福生此时在门外正告诉着,钱米寿还没有回来,和他姑母出去了。
小全子拧眉,那都能去哪呢,怎么还没有回。
宋福生心想:可去的地方,那可就多了。
将钱佩英昨夜嘀嘀咕咕的打算告知一遍:
糖铺子里要买糖,干果铺子要买大枣买核桃仁,粮铺子里买些小米,买些黏米,卖布的铺子要买几块杂七杂八的布料和棉花,肉铺子里可能会买几斤精排骨,日杂铺子里可能会去买些牙粉,等等。
小全子:还等等呢,你们这可真是,来一次城里,不亏本。
宋福生:另外,她们娘俩还有可能乱晃,一边买,一边乱溜达,具体能晃悠到哪,那就更不好说了。
“你们几个,这条街。剩下的,跟我来。”去下两条商业街。
“是,”有一个小厮高声应道:“全大爷放心,一身蓝,小子记下了。”
宋福生微皱眉,寻思你们抓犯人呐?正要上前嘱咐,别吓着俺们孩子,只看远处又来一匹马:“宋福生?”
“呦,顺子爷。”宋福生赶紧抱拳。
顺子也没下马,一走一路过道,“放心,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会亲自送回钱米寿。”
“有劳啦。”
顺子咧嘴一笑,见外了不是。
陈东家看了眼马上的顺子,看了眼身侧的宋福生:“……”
急忙甩了下头,别感慨啦,赶紧套关系吧,“昨日谈话就能感觉出,宋老弟就不是池中之物,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望宋老弟?”
宋福生急忙拦住,说陈东家,此话怎讲,何来得罪,是在下要感谢。
两个人进了酒楼。
“姑母,快排到咱们了吧?”钱米寿翘脚望了望前面的人。
“馋啦?”
“没馋,是怕兜里的烧饼该不热了,姑父和姐姐就不能趁热乎吃啦。”
钱佩英假装接受了这理由,没拆穿。
没馋,你小鼻子一路闻着味就寻来了,非要让她领着走这条街。
到了这条街上,离远就能看到买烧鸡排队的,有买完的拎着油纸包从身边路过,米寿还问她:“姑母,他们买的么呀?好吃吗?”
你猜呢,不信你猜不出来。
这不嘛,想买的还没买上几样,就带着孩子来排队了。
“下一个。”
钱佩英一只胳膊挎包袱,一只手领着米寿往前去,正要说,给我们来半只烧鸡,再单独来两个鸡大腿,艾玛,就给她吓一跳。
青天白日里,就敢抢孩子啊。
钱米寿也被气的脚蹬手刨,干啥呀,好不容易排到我了。
给小全子的棉帽子都给干掉了。
“钱米寿。”顺子叫道,且对钱佩英也再不是目中无人了,而是下马后,抱了抱拳。
国公府。
各院管事以及管事婆子们,纷纷奔走相告:
少爷抱回一孩子。
少爷抱着一孩子。
松涛阁,就在松涛阁呢。
夫人呛茶了:“咳咳,”用帕子压,都压不住。
老夫人挥手让捶腿的丫鬟退下:“恩?你说谁?是珉瑞抱着一个四五岁孩童?”
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微笑地冲老夫人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二章 茯苓糕(一更)
陆畔的娘,过了最初的惊喜和惊讶劲儿,也止了咳,心算了一下陆畔十八岁的年纪。
又笑自己,刚刚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实属不该,还给自个的心口弄得怦怦跳。
不过,对于她儿子能抱着的孩子,她仍旧很感兴趣。
要知道几个外孙见到珉瑞,那都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直往后躲。
于是,陆畔的娘、国公府夫人,对身边的大丫鬟嘱咐,再去仔细打听打听那孩子的来历,离府前,唤到咱们院儿来,我要瞧瞧。
却没想到,大丫鬟没一会儿就转回身笑着告诉说,听说老夫人已经去松涛阁了,还不准人通报少爷。
“噢?”陆畔的娘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那咱们也去瞧瞧?”
“公主,您慢着些,慢着些。”只有秦嬷嬷时而还叫老夫人公主,她伺候了公主一辈子。
老夫人下了步撵,过了假山,指向小亭子,“别再往前了,不要扰了他们,就坐在这里瞧瞧吧。”
她眯眼先望了望对面一身蓝的孩子,之后,她就将目光放在了孙儿身上,眼里是慈爱无比,像怎么瞅也瞅不够似的,仔细观察孙儿的表情。
此时,小亭子对面的松涛阁里。
钱米寿正站在陆畔面前,一一展示这段日子学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谁教的。”
钱米寿笑得眯起眼:“是姐姐呀。”
因为从小将军哥哥的脸上,发现了哥哥满意的表情,所以小人就更来劲儿了: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忙趁东风放纸鸢,纸鸢,呵,这是谁做的诗。”陆畔放下茶杯,认真地和孩子对视。
谁做的?不道啊:“反正是姐姐教的。”
如果宋茯苓此时在,会在听到陆畔问这话时,心里猛的一跳,没人提醒不注意,我天,怎么嘴一秃噜就给后朝的诗教了,光记着是小学课本上学来着。
不,清朝并不算是太往后,宋茯苓你还顺嘴秃噜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陆畔等啊等,想等下句,却没了音:“怎的不念了?”
钱米寿两手一摊:“可是没了呀,姐姐就念了这么一句,是来到这里下大雪的时候,她推开家门,张开两个胳膊伸懒腰时念的,让我听见了,我就记下了。”
小黑板,划重点,伸懒腰,恩,陆畔接过顺子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接着,米寿再开口读的诗,第一句就让他意外地挑挑眉。
没想到,宋茯苓竟教了这首诗。
只听,童音在抑扬顿挫道: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陆畔问钱米寿:“你懂这首诗的意思吗?”
钱米寿说:
“我懂一夜征人尽望乡。
姐姐说,这一夜,既是指时辰上过了一宿的意思,又可以理解为是整个夜色中的人,所以叫一夜。
而且不直接说他们想家了,而是说他们都往家的方向瞅。
夜里又黑漆漆的,看不到月亮什么的,更不用说能看清家了,就只能由笛子声勾起他们的思乡之情。
哥哥,我姐姐讲的对不对,好不好?”
陆畔沉默地回望钱米寿,脑海中是他第一次随父出征的场景。
那时候,他十四岁,也看到了很多和他当时一般年纪的士兵。
有很多兵士,在恶战后,哭了鼻子。
白日里,战斗越残酷,夜晚,想家的人就越多。
当时他在夜色里,也望向了家的方向。
第一次上战场浴血奋战,第一次杀人,想起的就是这首诗,一夜征人尽望乡。
“小将军哥哥,我坚持不住啦。”
给陆畔突然唤回了思绪,也给顺子吓了一跳,以为孩子是忽然憋不住尿啦,嗳呦。
却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是唱歌,并且唱歌还带动作的,连唱带跳,唱的怪声怪调,跳的更是怪模怪样。
“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和将军哥哥学武功,就像话本里神气的英雄,行侠仗义,飞檐走壁。
哥哥你,为何可以行如流水,枪扎一线,棍扫一片。
你却挥挥衣袖对我说。”
钱米寿停下了歌声:“哥哥,该到你了,你要说,赶紧练功去。”
顺子刚要拦,什么呀你这是。
陆畔:“赶紧练功去。”说完,耳朵微红。
顺子:咳咳咳咳咳咳。
“好嘞!”
钱米寿扬起大大的笑脸,跳起了宋茯苓当初逗孩子玩,在她家炕头教的几个街舞动作,边扭着小身子边继续唱道:
“练功必须顶大太阳,晚上还要借月亮光,一日不练十日空。
习武先习德,学艺先学礼,我也心中牢记。
英雄台下十年功,为战场几刻钟,艰难寂寞谁会懂。
豪气挥拳于风中,身进退似游龙,传承一代英雄梦。
武德比山重,名利草芥轻。”
收。
钱米寿顶着跳的红彤彤的小脸,一身蓝棉袄歪头瞅陆畔。
陆畔冲钱米寿挑了下眉,嘴角控制不住弯起,“也是你姐姐教的?”
先不分析这词是谁写的。
教念诗,教唱歌,教动手制作小东西,那个叫宋茯苓的小丫头还真挺忙。
原来那个丑不拉几装蛋糕的蒸笼,蒸笼上拴的一个太阳脸,就是出自小孩子们之手。原来那个蒸笼,他们的姐姐也意识到蒸笼太过丑不拉几了,并不是不想给弄好看些,是从早忙到晚。
并且,陆畔这次通过和钱米寿对话,知道了好多。
眼前这孩子还懂点算学,说也是姐姐教的,直接用铜板教。
“是,哥哥,姐姐不仅教了我,也教了很多哥哥和弟弟妹妹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我记性好。”
恩,陆畔心想:你是很不错。
到了该吃点心的时辰了。
今日,大丫鬟木槿,也不知少爷还吃不吃点心了,因为之前,少爷真是吃了不少蛋糕,她去取回蛋糕时,那花都让少爷给吃了,被挖的乱七八糟。
但是不敢坏了规矩,照常引领着其他几个丫鬟,端上了几样平日陆畔爱吃的点心。
木槿又伺候着钱米寿洗手。
钱米寿躲了躲说不用,谢谢大姐姐,我姐姐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木槿偷瞄了眼陆畔。
陆畔却一直在观察米寿洗手,发现洗的真的挺干净。
“哥哥,这个是什么点心呀,”钱米寿举了举自个咬了口小牙印的点心。
“茯苓糕。”说完,陆畔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第二百七十三章 礼物(二更)
此次国公府之行,钱米寿收获了好些样礼物。
第一样,自然是陆畔赠与的,弩。
顺子见少爷竟赠此物,意外的不得了,杵在旁边不停添旁白,当然了,是搁心里添的旁白,他哪有资格说话:
钱米寿啊钱米寿,你晓得不晓得,此弩是谁的?
这可是你眼前的“小将军哥哥”,小时候贴身佩戴的。
也是当年,国公爷亲自将此弩,挂在了六岁的少爷身上,为少爷亲自打造。
你更牛,你五岁得此弩,从今往后,谁不服就能干谁了。
陆畔赠与钱米寿此物,是觉得男孩子,就一定要有尚武精神。更何况钱米寿不是唱了嘛,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和他学武功。
陆畔两手把住钱米寿小小的肩膀:
“将来,我要你,文武双全。”
这话弄得顺子又在旁边划重点,不停在心里添旁白:
听见没?没听见的快来听听啊,重点是,我要你。
哎呀小人啊,你到底懂不懂少爷这句他要你,是个啥意思?你只要不长歪,他会一直护你。你成了他的自己人啦,往后,将来,托着你上青云。
这小孩,这小孩福运也太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合来人有福,得说,小钱米寿,是真聪慧啊,他都稀罕瞅,瞅不够,顺子在心里最后又补了句。
钱米寿的第二样和第三样礼物,就是他在离府前,被引来跪见陆畔的祖母和陆畔的娘亲赠与的。
暖阁里一片笑声,里面夹杂着稚童的请安声,以及被问及问题时的回答声。
陆畔的祖母,望着顺子手中双手托举的盒子,很是感慨。
因为她看到那盒子就知道,孙儿是将小时候佩戴的弩赠与了眼前这孩子。那盒子,还是国公爷当年亲自雕刻的。
看此物,孙儿珉瑞六岁的样子也似浮现在眼前,再望一望下方跪的钱米寿,陆畔的祖母笑得更是慈祥。
唤米寿到了近前,说她要仔细瞧瞧。
然后并没有像平日里赏赐其他府家里的孩子,那些孩子来请安,她会赏赐一些小金鱼之类的,而是赏了米寿一个金锁。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老祖宗竟然亲自给米寿佩戴上了金锁。
长辈所赐,愿你平平安安。
顺子看到这一幕又在心里添旁白道:
小人啊小人,你晓不晓得到底是谁在给你佩戴金锁?
你到底知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家,有多少高门大户的当家夫人希望老祖宗给孩童佩戴金锁不?老祖宗一出手,得让多少人家羡慕不?
这可不是普通长辈所赐,不是普通人在愿你平平安安,钱米寿。
而陆畔的娘亲,是赠与了钱米寿“笔锭如意”。
用金子铸成的如意形状,上面是根金笔,取谐音:必定如意。
陆畔的娘亲,也是在看到陆畔赠与钱米寿小时佩戴的弩时,很是感慨。
她倒是没像婆母似的,感慨时光一晃匆匆而过。
她是在听了米寿讲,陆畔有亲自嘱咐,这个弩是有杀伤力的武器。
由于是当年公公给儿子单独打造的,所以这个弩,只要上拴后,按下按钮,就会射出。
一经射出,别看弩不大,却能立时穿透一个人的身体。
听说儿子有特意给眼前这孩子讲,要如何小心使用,要在什么情况下使用,遇到任何事不要怕,但也不要乱用等等嘱咐,陆畔的娘亲就只剩下一个感慨,那就是:我儿,日后当了父亲,也一定是个极好的父亲。
极好极好。
她的珉瑞,从小到大,就没有不优秀的地方,怎么就能优秀到这种程度呢,今日又发现了儿子心很细。
陆畔的娘亲就对钱米寿也很是和颜悦色,眼里是不做假的欢喜。
钱米寿眼中,他靠平日里的小机敏,也能真切地感觉到,哥哥的奶奶好像很喜欢他,哥哥的母亲好漂亮,不像母亲的样子,像哥哥的姐姐,且和哥哥说了一样的话,在赠与他“笔锭如意”时说,愿他文武双全。
后来,在钱米寿拜别一番,要离府时,本来秦嬷嬷都已经跟出来了,想要亲自安排轿子。毕竟那么点的孩子,天又冷,还是坐轿比较好。
是顺子恭敬地告诉秦嬷嬷说,少爷离府前已经特意嘱咐过,没错,陆畔在钱米寿之前就走了。
说陆畔要钱米寿骑马。
这么点儿孩子,马鞍子都踩不到,让骑马?
没错,就让骑马,必须骑马。
枣红色的小马驹牵出。
顺子在旁侧给牵马,一身蓝的钱米寿,神奇地不得了坐在上面,带着口罩的小脸,“米”字口罩,高高扬起。
小将军哥哥说,好男儿就要在马背上驰骋疆场,五岁怎么了,哥哥四岁就敢对马喊:驾。
这一行队伍太特殊了,太引人注目了。
国公府未来掌舵人陆畔身边最得脸的小厮,顺子给一孩童牵马。
小全子双手捧着一个看上去极其贵重的礼盒。
后面还有十二人小厮队伍,抬着三口大箱子。
三口大箱子里,是陆畔让开了库,赠与钱米寿嘴中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的纸墨笔砚。
只为钱米寿的那句话,“姑父带着所有的伯伯叔叔在挣钱,要么下地窝子铲地烧火墙,要么就是进大棚伺候菜,天不亮就起,夜深了才睡。”
挣钱干嘛使呢。
“要给我们买笔墨纸砚,让我们念书。小呀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陆畔又一想,米寿嘴里的姐姐宋茯苓,没算盘教这些孩子算学,就用铜板教,还听说曾用树枝在雪里给孩子们写字。
那个童生,宋福生,更是用自制炭笔,他就让开了库。
可以说,陆畔也没有想到,他能在见了米寿后,心情会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本来之前让顺子给接来,可能是蛋糕作祟,也很可能是在街上的那一眼,他看着那孩子对他不停招手,却打马走了,那个小眼神,有点忘不掉。
“小少爷回来啦。”一品轩的店小二,假装在门外扫雪,其实是被掌柜的安排,一直要守在外面。
看到顺子和钱米寿一行人,赶紧向里面通报。
陈东家今日压根儿就没离开酒楼。多大个事呢,他怎可能走。
麻溜引着宋福生一家人,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而顺子这次再见到宋福生,态度又不一样了,不仅是咱俩之间的关系不见外了,还带着敬重。
因为连陆畔都知道,米寿是有钱的。
米寿也告诉他们了,祖父留下了银票,留下了金饼子。
但宋福生假装没有,不要,不动那笔银钱。
且在挣钱后,给米寿买了一头奶牛,为的是让孩子喝奶长高高。然后宋茯苓用多余的牛奶鼓捣,这才鼓捣出的蛋糕。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之蜜糖(一更)
宋福生问顺子,孩子去了那,可是有扰了贵人?可是有失礼之处?
这是他第一关心的。
从孩子被接走,就没心思吃饭,提心吊胆。
毕竟米寿再聪慧,也才五岁。
又被接走的很突然,想嘱咐都嘱咐不成。
毕竟老丈人家之前也只是个小商人,担心米寿没见过大场面,进了国公府,说话再失了分寸。
顺子指了指钱佩英怀中的米寿,说没有,这话也不是客套话。
真没和你客气,不信你看。
证明来源一,你家孩子脖子上挂的是,老夫人亲手给戴上的金锁。
陈东家心忽悠一颤:“嗳呦天,可不得了!”
顺子瞟了眼陈东家,随后点头,是不得了。
所以,宋福生,你懂我眼神里的意思不?
长公主给戴的金锁,盼着米寿平平安安,谁要是敢转头就让米寿不平安,那就是在打他家老夫人长公主的脸,那就是作死。谁要敢在米寿跟前造次,威胁到娃的平安,有事你吱声。
顺子又示意钱米寿将“笔锭如意”拿出。
“嗳呦,嗳呦这是祝将来金榜题名啊。”陈东家凑近瞅了一眼笔锭如意后,就抱拳冲宋福生表示由衷的祝贺。
心想:国公府都祝你家孩子金榜题名了,将来,谁敢不给题名?
要知道国公爷可不止是国公爷,那可是内阁首辅,所有当官的都归他管。
宋老弟啊,你家这是要板上钉钉将来有人要上青云了。
至少在陈东家看来,就是这么回事。或许在小老百姓眼中,也是这么思考问题的。大官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宋福生尴尬地回了回礼,抱了下拳。
心想:陈东家,你能不能稳当些。我家孩子才五岁,你弄这出,瞧那激动劲儿,就像孩子现在就中了状元了似的,让人国公府来的咋想。
没咋想,没空。
顺子回身示意小全子上前,打开了盒子,给介绍说,这是我家少爷以前随身佩戴的,如今,赠与米寿了。
“嗝,”不是有意打嗝的,是陈东家心里太过震惊。
见过此物后,他发现之前所想,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要知道像国公府少爷,陆公子那样的人物,他的贴身之物,不是通常要留给陆公子自个的孩子吗?却赠与了一个,一个?一个之前甭管是什么身份眼下都不重要了,反正是赠与了宋老弟家的孩子。
只听,顺子此时还在继续告诉宋福生呢,说这东西威力无比,栓上,按钮,啪一声,就能给人撩倒。
所以,宋福生你该懂这东西的重要性是吧?你也该懂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用,什么时候不能随便用的是吧?
宋福生懂不懂,自个都不知。
陈东家却一副比宋福生还懂的表情。
陈东家懂:寻常人,不能佩戴此物。赠与,就是让你有了佩戴的资格。你看看那弩上面,似乎还带着陆公子的名讳,以及铸造出处,搞不好,那都是皇宫出品。
陈东家懂:其实都不用射箭啊,宋老弟你就拿出来给人瞧一瞧看一看,满奉天城你问问,谁还敢得罪。
陈东家懂:要是非有那不长眼的,陆公子的意思就是,拿着这东西,不用找官府,就可以提前干你了。谁不服干谁。
他更懂的是:他服,他长眼,绝对绝对以后和宋老弟一家当亲兄弟处,他这一品轩,往后就是宋老弟的落脚点,谁敢背后坏宋老弟,先过了他这关。
他要和宋老弟长长久久,结百年之好,他儿子孙子将来也能受益。这不还有个“金榜题名”眼下才五岁嘛,正好和他大孙子年龄相当。可比他一年年东钻营西钻营,四处给那些小官撒银钱上供强。
“嗳呦,这可真是,万望顺子爷回头和陆公子转告,很是感谢啊。”陈东家一脸感恩戴德道。
给顺子说的一愣。心想:你谢啥啊?
给宋福生也逗笑了。其实没想笑来着,主要是闺女垂着小脑瓜,偷摸笑得肩膀直抖,让他瞧见了。
顺子又示意宋福生看那几口大箱子,说这里面啥东西都有,都是学习用的,拿回去给米寿嘴里提到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分一分,让这些有心气的孩子们都好好学,不要白瞎了俺们少爷的心,这可是特意开库取的。具体的,你问米寿吧。
最后,顺子实在着急,少爷身边没跟着亲近的小厮就走了,他要赶过去,说着话就要走。
是米寿提醒喊道:“顺子哥哥,小马驹。”
给顺子叫的一激灵,在门口站住脚:“米寿啊,顺子当不得你叫哥哥,你就叫我顺子吧?啊?就这么定了。”
心想:你管我们家少爷叫哥哥,你管我也叫哥哥,这不是害我哪日搞不好会挨板子嘛。
“对,小马驹。”顺子示意宋福生跟他来酒楼外面。
宋福生望着扬着头,一脸傲娇的枣红色小马驹,听着顺子唤过来的小厮一顿讲该怎么喂马。
心想:这不就等于是现代,别人白送他一台玛莎拉蒂,完了他兜里没钱加不起油嘛,完了白赠送他的人,还要求让他好好开,没啥事就要开车出去。一脚油门,就得轰出去好些钱。
听听,那人说,小马驹喜欢吃米糊糊、面糊糊,里面加点油、加点新鲜菜、加点盐,弄些胡萝卜,宋福生真想捂额说:给加这么多,他拌一拌也喜欢吃啊。
那人还说,为防止小马驹大便干燥,尤其是换了新地方,担心上火,要时常给喂点蜂蜜水,可他大便干燥都喝不上蜂蜜水。
还要给勤打理,洗澡,顺毛,他都没人给洗澡搓后背。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宋福生听的嘴发苦,又多了一样白花他钱的,他还得养马。
真想揍米寿。
此时单间。
宋茯苓也想揍孩子:“你说什么?他问你,你总提我干什么呀。”
米寿就笑:“也不是故意提的呀,可是姐姐日日和我在一起。”
钱佩英听着也后怕,这怎么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都出来了,得亏闺女没在米寿面前念过英语,要不然鼓捣猫也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宝马”(二更)
宋茯苓想打弟弟,倒不是因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啥的”,主要是因为那首歌。
她好后悔呀。
当时,为什么要偷懒,将歌词给改成了“小将军哥哥”。
虽然米寿学会了那首歌后,见到她爸,就将歌词自动给改成了姑父,见到她妈,就一会儿叫姑母,一会儿叫师父,让配合他唱歌。
可最初她教的原版,确实是小将军哥哥。
当时想着,米寿不是崇拜和惦记小将军嘛,那就往他身上安呗,再说也符合,就那人看起来能枪扎一线、棍扫一片,得树立孩子向那个人看齐的心劲,找那种优秀的当榜样。
可?
早知道,不如教孩子唱四壮了,四壮的武功其实也能对付用。
这回妥了,米寿见着“原版真人”了,米寿还告诉那位,说歌词是姐姐编的,是姐姐编的小将军哥哥。
宋茯苓端起茶杯,希望将这一幕就着茶水喝进肚,赶紧忘掉,就当啥也不道。
“姐姐,小将军哥哥还问了你呢。”
“问我什么。”
“问你字,我说我姐姐都是蛋糕上写字的,写的可好了,也在雪里写字,写的也可好了,就是我不认识。”
“咳咳咳。”钱佩英急忙给女儿顺后背,说话时不要喝水,怎么就不长记性。
宋茯苓用手抹了下嘴角的水渍:“米寿,我不会写太多字的,你不知道吗?”
目前会的字,全是祝福语,就是那些得写在蛋糕上的“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风走”一类的。
弟弟怎么就给她包装成了“才女”,她明明是“睁眼瞎”呀。
钱米寿:姐姐,你太过谦虚不好。
“姐姐,我今儿个还吃到茯苓糕了呢。”一提到吃,米寿着急了,仰着头,扒着钱佩英大腿:“姑母,对了,你后头到底买了那鸡没?”
“你等会儿,”宋茯苓扯过弟弟,你吃茯苓糕时,有没有乱说什么。
“恩?我就说,姐姐你就叫茯苓,问哥哥是茯苓糕的茯苓吗,哥哥说是。”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那咱俩这不是等于吃我姐姐呢嘛,哥哥就和你刚刚一样,呛住了。”米寿回答完,就扭头:“姑母,鸡?”
也是在这时候,宋福生推开了包间门,边往里进,边问:“去了人家那大宅子,那宅子好不好啊。”
钱米寿捂着肚子:“好是好,老大了,仔细瞅,瞧不过来,也走不动道,得靠轿子抬。我还被哥哥抱过桥。就是不管饭啊,我暗示了下,也没管,姑父,我想吃鸡。”
陈东家才到门口就转身。
听话听音,小金贵人这是饿了,怎能饿着这么金贵的娃,那必须不能够啊。
那什么,娃想吃鸡对不对?
清蒸鸡,黄焖鸡,大炒鸡,熘碎鸡,香酥鸡,炒鸡丁儿,熘鸡块儿。
再配上三鲜丁儿,八宝丁儿,清蒸玉兰片,走着嘞。
宋福生拦都拦不住,说吃不了,陈东家说,啧,外道,跟哥外道了是不是?
钱米寿在包间里,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宋茯苓也鼓动腮颊,大吃大嚼。之前让她有点小纠结的弟弟瞎说八道,此刻忘了。更准确地讲,也不是忘了,是:反正也见不着小将军,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没得为没有用的事多寻思。
钱佩英也在跟俩孩子吃饭,她还起身给自个又添了一碗大米饭。
她早就饿了,之前太惦记米寿没心思,眼下孩子回来了,也没啥错,就吃饭呗。
也就是说,只有宋福生是忙的,没在屋里。
他在和陈东家推让呢。
“拿着,宋老弟,叫你一声宋老弟行吧?哥哥托大一回。”
宋福生说,行,本就应该叫声陈哥。
只是已经添了许多麻烦了。
你看,之前蛋糕没给做够数,让陈哥夹在其中为难,也跟着担惊受怕,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算,可老娘眼下生病,接下来两三日,又不能像之前约好的给送点心,本是说好的事,得耽误酒楼卖。
然后上午,陈哥还陪着我,去了城南酒楼,帮忙出面给解释,又陪着去茶馆,也是靠人情解释,这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米寿回来,这又一顿丰盛的饭。
怎能在这里连吃带喝,还带拿的,没那样的道理。
陈哥,快使唤人都送回去,老弟不能要。
“啧,”陈东家胖胖的脸蛋一颤,胖脸一板,说老弟你,我发现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总跟哥客气。
要哥哥是干嘛用的?叫一声哥,哥哥就是这时候用的。
而且:
“我家喂马的草料真不值钱,那点不好的面粉和碎米也没几个钱。我家马是啥马?好饭就是麸皮甘草,吃点酒楼剩的,孬饭就是啃各种秸秆,扛造的狠。
可国公府给你的马,又是啥马?你去外头瞅瞅人家那小眼神,人家能吃那个嘛,你别委屈了人家。听我的,别磨叽。”
陈东家说完就指挥小厮,让将从家里特意运来的上好的喂马甘草,面粉大米,酒楼存的冻菠菜、冻芹菜、各种冻菜倭瓜等等,往车上搬。可给他忙够呛,就怕张罗晚了,宋福生一家子就提前走了。
最后,接过掌柜的递来的一大罐蜂蜜,陈东家抱着就往宋福生怀里塞,他将酒楼存的做吃食用的蜂蜜全给了,还想着,等下回的,这回着急,准备不足,下回多弄些送与宋福生。
“不行,这个可贵。”
“拿着,又不是给你的,给小马的,你快点。”
正下楼的宋茯苓,又憋不住闷头笑了。
这一幕很像现代过年时,叔叔阿姨给压岁钱,父母说不要,叔叔阿姨说又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快着些。
“走哇,米寿?”
宋福生一家坐在马车里,宋福生小声提醒米寿:“探头,去和伯伯打声招呼。”
钱米寿探头到车外,冲陈东家和掌柜的摆手:“伯伯,下回见,你帮我们将蒸笼收好。”
“嗳嗳,放心。”可给陈东家乐坏了,那孩子不仅和他说话了,竟然还要特意见他,大声嚷道:“慢着些,慢着些赶车。”
有顾客不解问,这是谁啊?
谁呀,不告诉你。
他老陈日日和富贵人打招呼,但仅限人家是客人,他是个开饭馆的,和富贵人之间,多一点越界的可能都没有。这是头回,或许能和真正的富贵人扯上人情的。
而宋福生他们,来时两台车,回去可壮观了。
拉三口大箱子的,拉马“饲料”的,再加上自个家采买的,旁边还跟头傲娇小马。
宋茯苓掀开车帘,探头瞅小宝马,她也好奇啊。
可小宝马却斜睨一眼她后,就发出了嗤的一声将头扭一边。
“切,我还不愿意搭理你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在囧途(一更)
米寿劝宋茯苓,小手摸着姐姐的胳膊劝。
担心家里的几个重要成员之间出现感情破裂,苦口婆心调解道:
“姐姐,你别这样,小马驹可有灵性了,你就对它好些呗。
就先头,它对我也这样,我离近了,它就扭过身子不看我。
顺子哥哥喊它,八俊,这是你往后的小主子了,它更是用屁股对着我,明显是不想跟我。
可等我硬凑过去,冲它说了些打心里的软和话,说我才五岁,我眼下虽然不起眼,但是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呢,你不会跟错人的,我一定一定会对你好的,它就慢慢让我摸了,后头还让我骑,都没有不乐意过。”
米寿说完,还建议道:“姐姐,等到家的,你也这样和它说说呗,就说你才十三岁,还是个女的,你会对它很好的,不过你得说的是心里话哈,你骗它,我觉得它能感觉到,它会不高兴的。”
宋茯苓:“……”
她不。
“八俊,这是它的名?嗤,”宋茯苓撩起车帘又看了眼小马驹:“哪俊啦?绕口又不好记,既然来了咱家,有了新主人,名也跟着改了吧,往后就叫,小红,怎么样?”
“小红?”
“不好听吗?”
米寿挠挠头,请教宋福生:“姑父,你听着呢,这名中吗?”
“中,挺中,贱名好养活,你看蒜苗子狗剩子长的多壮实。”
恩,钱米寿一听有理。因为他不求小红将来有多大的出息,只求它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就行。
“小红?小红。”撩起车帘,米寿就招手兴奋叫道。
八俊扭头看了眼四周:你在叫谁?
“小红?以后你就叫小红了,稀罕这名不?”
你觉得呢,从八俊到小红,欺负它不会说话是怎的。
在路上时,宋福生也有小声问过米寿,你怎么就觉得人家小将军的娘和奶奶是真稀罕你呢,还说人家欢迎你再去,万一是客套呢。
这也是第一次,米寿告诉了大家他是怎么观察表情的,用表情来看人是否存有善意。
虽然小娃的语言能力不足以表达,但他会表演。
钱米寿学了几种。第一种就是学姑父姑母姐姐看到他时,脸上的表情。
逗得宋福生说,你别自作多情,谁稀罕你。
米寿就笑,心想:你们瞒不了我,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姑父姑母姐姐对他打心眼里的好。
学的第二种,是陈东家脸上的表情。米寿学起来是眯着眼笑,然后他说,细瞅,会觉得眼里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
第三种,就是陆畔的奶奶表情。米寿端着老夫人端坐的样子,学他才进了暖房时,老夫人一挑眉抬眼,给宋茯苓逗得噗嗤一下就笑出声。
钱佩英打了下茯苓,让别给捣乱,正表演呢。
米寿也不满姐姐,太影响他发挥,接着表演老夫人看到顺子哥哥抱的盒子,脑袋后仰,下巴微抬,双眼眯起,随后一口气叹出,嘴咧开笑了。
米寿说,打那之后,哥哥的奶奶就真笑了。哥哥的娘,他没有观察,因为坐在侧面,瞅不着。
一提盒子,宋茯苓想起了给打开了,先借她玩玩吧。
制止住宋福生让她别乱动危险之类的嗦话,宋茯苓将弩拿在手里,一边研究一边吐槽弟弟,“你都这么会观察了,你怎么没要来饭。”
“我那不是拐弯抹角来着,哥哥没听懂。”
姐俩闲聊天似的,脑瓜凑一起,一起研究弩,一边对话:“那你是怎么暗示的,竟不给口饭。”
“我就说,哥哥,你不饿吗?”
“不饿。”
“哥哥,你平日里什么时辰食饭呀。”
“戌时。”
“那要是提前饿了呢,会什么时辰食?”
“不会。”
三口人听完都笑了,真是难为我们米寿了。
与此同时,生病在家的马老太,吸溜着鼻涕已经跑河边瞧好几回了,这次又跑过来瞧,是第五次。
惦记,也不知进城后,那面情况怎么样,人家是不是跟他们不乐意了。
抬眼望了眼天,马老太两手插暖袖子里回去了。
给三儿家灶坑该添把柴火了,炕烧热热的。
干粮也已经蒸好了,等家来,掐把葱,切点葱花,蒸鸡蛋羹,一会儿就能做好。
在外面,甭管发生么,让回来就有口热乎饭,吃饱了再说。
“婶子,是去会议室打鸡蛋吗?”
郭老三甩着手上的水珠子,一句话给马老太拉回了思绪。
“对,是会议室,都搁那呢,你去吧。”
咋回事呢,是何氏今儿先使唤她男人、她俩儿子帮忙打蛋液。利用午休那半个多时辰,让别休息了,都给她干活,胳膊都肿了。
宋福财就带着俩儿子打鸡蛋。
宋富贵瞧见了,也要了做一锅蛋糕会用到的鸡蛋,帮忙打液,没休息。
何氏就说,富贵呀,等嫂子开工钱的,嫂子给你买肉吃。要不嫂子就给你算工钱,不让你白打,真的,不开玩笑,我有这功夫多做几锅就出来了,哪出不来这钱。而且,瞧瞧,他爹,你看看人家富贵打的比你好,多细发。
这话,好些个人听见。
李秀就出来了,她用袖子掩住已经出筋包的右手腕,一咬牙,曾经的泼劲,她爷们活着前的泼劲又冒出来了,大声道:“谁帮我打蛋液,打一锅点心需要的蛋液,我给他提二文钱,能记账,也能给现钱,俺说到做到。”
在李秀看来,不雇人不行了,因为她不止要打蛋液,和面、搅拌、烤,她自从进了大间蛋糕房,这屋里所用的牛奶都是她去挤、她去拎,柴火不够,她去抱,别人就用现成的。
不过,李秀很想得开,这屋里都是人家马大娘的儿媳孙女,就她一个外人,她多干些应该。
其实早在之前,总监宋茯苓就发现了,但是她假装不知道,也没和她奶提,就想看看李秀能坚持多久。
李秀这话,又一副好像忽然敢抬头看大家了,给大伙造一愣,发钱?就在这时,宋银凤和桃花也一边搅着鸡蛋一边说,我们也能给二文。
田喜发也笑呵呵说,虎子他娘累的下晚直说胡话,闺女也苦,他还得忙着闲下来就做弓箭,没空帮忙。要是真有晌午不歇着帮忙干的,真给发银钱,不让白干。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子就出来了。
宋阿爷今儿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有银钱在前面吊着,就还能榨出这些人的剩余价值。
明明之前,一个个都直嚷嚷着,中午得歇口气。眼下一听打几个鸡蛋就能得二文钱,也不歇口气了。
尤其是宋富贵第一个报名,嘴还絮叨说,他午间不休,下晌那顿饭吃完也不休,吃完就去干活。一日里倒空,怎么也能打出二三锅蛋液,一日就是最少四五个铜板,一个月下来不少呢。一钱多银子,都买肉,能吃四五回,躺炕上歇着,不如吃肉补。
就这么的,这一天,好些人就不歇了,宋阿爷赞助一块胰子皂,说洗洗手啊洗洗手。
放哨小将宋金宝:报告!三叔回来啦!
第二百七十七章 撩橛子(二更)
放哨小将又补充:“来外人啦!”
以为三叔能下车呢,没想到带人竟过桥了。
这一嗓子过后,只看,大伙瞬间就像练过似的。
辣椒基地附近,迅速出现一拨人。
几个人踩着梯子,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爬上了房顶,一拽绳子,扑簌簌棉被草帘子落了下去,掩住了房顶。
与此同时,下面的几个人,也将小木工宋福喜做的围子扯开了,从辣椒房的房东头扯到房西头,下面也给围住了,大锁头一锁,只剩下个辣椒基地的门,在外头就啥也瞧不见。
各个地窝子里的老头们更是探出头,将几土篮子的雪倒在了下地窝子的入口。
这是宋福生大伯想的,宋福生拦也不听。
大伯认为,别说俺们小心眼,俺们就是不想让人瞅,下地道口都是雪,一看就是下面没啥,都没脚印嘛。反正一丁点儿也不喜别人晓得。
就连蛋糕房外,窗户纸外面也落下了草帘子。
最夸张的是,二丫是在宋茯苓的蛋糕房里烤奶油蛋糕坯子,此时就她一人在,她都出来了。
将屋里油灯燃起,壁炉火捅得更亮,然后听到有人敲门提醒说来外人了,就去将草帘子放下了。
其实窗纸又不是透明的,谁能瞅到?那也不中。
大伙认为,这都是俺们的,谁也不行看,最好你们谁也别来,咋就那么烦人呢,俺们这伙人自个过得挺好,不要打扰。
被陈东家安排的几个酒楼伙计,跟着赶车来的,到了近前,都看傻眼了。
这些人住的房子,竟然这么破?比他们这些伙计自家还不如。
这是他们万万也没想到的。
要知道宋福生一家人,在这些跟来的伙计眼中,那是很有本事的。
不仅认识大贵人,而且还自个也卖贵东西,蒜黄、蛋糕,哪一样不是富贵人吃的,卖那么贵,能不挣钱吗?
可?竟然是这样。
宋福生不知这几个伙计心中的震惊,要是知道,或许他会一笑道:
啥叫白手起家。
从吃到穿,从一根葱到缝衣服的一根线,他们这伙人都要靠自己挣。
别人家再穷苦,最起码最基本的东西会有,他们没有。
所以,想彻底脱贫,真不是短时间卖点反季节蔬菜和几锅蛋糕就能解决的,那除非唯有暴富。他们这已经发展的很快啦,再快就逆天啦。
宋阿爷听明来意,原来是给送东西的,嘴里的豁牙笑的都露出来了,胡子笑得也一颤一颤,用烟袋锅子指挥着:“都辛苦了,快进屋喝口热乎水,别客套。”
几个伙计连忙摆手说,不了,身上戴着水囊,也得趁天没黑透赶紧回城,别回头城门不让进。
这些人赶车,前脚一走,后脚大伙就围上了宋福生一家人。
问啥的都有,还有给米寿举高高的,就是高屠户给一把托起来的。
他们现在已经快习惯了,米寿就是米寿,无可替代,是惊喜的代言人。
宋茯苓简单和奶汇报了几句,卖了多少,钱多少,没不乐意,就问奶奶你想没想我啊?她奶说,你别废话,再说些重点。重点是啥事没有,你快病好吧。
马老太说,那她的重点就是:你们吃饭了没有啊?
“吃了,都吃撑了,后来是硬往下吃。”
马老太心想:都快要吃吐了,那你怎就那么不会过日子呢,你倒是打包回来些啊,给她尝尝。
宋茯苓哪顾得上和她奶唠家常。
听太爷爷说,那些好笔好纸,不能现在用,都搁着,娃子们啥时候字写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再用。还是得挣钱给买便宜毛的笔,先都搬福生家去,她就凑上去了,也跟着这伙抬箱子的人回家了。
她想瞅瞅,里面都装了什么呀。在酒楼没开箱,这回都搬进她家了,可得好好翻翻。
“啊。”吓钱佩英一跳,“喊啥呢。”
“娘?”宋茯苓喊了声娘,觉得喊娘没用,她娘也是睁眼瞎,就举着模板出去找她爹,正好宋福生也和阿爷简单说完话回来了,“怎的了。”
“爹,啊,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宋茯苓如获至宝。
描红板,也就是练字板,凸出来的,上面放上描红纸,就可以按照下面字板的字体练字了。
宋茯苓猜,这应该是陆畔小时候用的。
她高兴于,她可以练字了。
拽着宋福生,非让她爹给再仔细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蹲在箱子前,宋茯苓将算盘子给扒拉到一边去了,举着书:“爹,这些是启蒙书吧,”又拣起箱子里的其中一本:“这些是?”觉得自个音调有些高,降低音调用气息说:“你快给我看看,这些是古代诗词书吧?”
宋福生接过来翻了翻,点头。
宋茯苓立刻将书放在心口窝处,太好了,她能自学了。
早她就想自学来着,可是要书没书,练毛笔字也像狗爬,她爹还忙。
“这是给米寿启蒙用的吧?”宋福生道。
“我不管,我先借来用。”宋茯苓第一次彻头彻尾觉得,小将军那人真是杠杠的。
宋福生和媳妇对视一眼后,就双手叉腰瞅闺女,看闺女那一脸欢腾劲儿,之前在车里还说,困啦,回屋就睡觉,可眼下瞅那样,跃跃欲试要描字。
他心想:至不至于,有啥用。
可见,宋福生虽继承了原身的才华、原身的一笔好字,原身时不时往外冒诗,但是他思维里还是那个现代不喜读书的,见书本不亲呐。
出了家门,宋福生看到米寿带着一堆娃子,也不嫌冷,正围着小马驹欢天喜地:“小红,小红。”心想,这更是个没用的。
请回来个小祖宗。
你给它饿瘦了,弄得病死了,过后米寿伤心不说,人家万一问了,确实不太好。
可你要是顺着?嗳呦,宋福生认命地走上前,牵过小红,抱怨再多也得安顿。得先开个房间。
两头相安无事的“奶牛房”里,人家两头奶牛可憨厚了,还瞪眼瞅小红呢,小红却耍起脾气了,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
“这是你家。”
你家才这样呢,它家不是这样的,小红又往后退了退,头扭一边。
“不是你?”宋福生双手叉腰。
“姑父,让小红去个好点儿的房子吧,”米寿抱姑父大腿。
米寿一顿商量,宋福生都不知道,他为啥给马牵家来了。
钱佩英也看傻了,让住哪?灶房。
“姑母,求求你了,小红确实受不住。米寿是亲眼瞧见的,它的马棚子确实比咱家好。”
马老太抱着颗白菜,进屋正好听见,心想:合着,让住进咱家屋里头,都是对付一宿呗?
就这,小红喝完了蜂蜜水,又撂起了橛子,折腾着。
谁也不道它是啥意思,米寿都有点慌了,一脸关心又无从下手的表情。
啥意思?到点了,该吃苹果了。
每日这个时辰,它要准时吃苹果。
宋茯苓拎着条毛巾出来了,小腰一掐:“欠揍是不是。”
很神奇,马蹄子闻声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撩橛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强马压不过地头丫(一更)
这是马老太第一次瞧见,小孙女生气了。
她记忆中,恩?不回想不注意,一回想才猛的发现,并没有关于生气的记忆。
小孙女要么无精打采,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要么就是一脸笑眯眯。
也是头回发现,孙女要是真生气了,三儿两口子竟然不吱声。
马老太抱着大白菜,心想:三儿,你杵一边,寻思啥呢。你家到底谁当家呀。
宋福生:你行你上啊。
此时宋茯苓指着马,训米寿道:“你再喜欢它,人和牲口能住一屋吗?它身上要是有跳蚤呢,有虱子呢,有别的虫子呢,你知不知道姐姐为了去虱子,费了多大的劲儿?”
米寿才要张嘴。
宋茯苓就打断:“别和我解释没有,也不准再商量你姑父姑母,谁让它进来住也没用,我不准。即便它身上没寄生虫也不行。马要拉粪,米寿,咱家都只能半夜在屋里上小号,不能蹲大号,挨着冻,咱们都要出去。你让马在屋里拉粪?”
钱佩英给钱米寿揽怀里,冲米寿摇摇头,让别顶嘴。
宋福生在旁边,像是感冒了似的,咳嗽了一声,蹲灶坑前,添了把柴火,装没听见。
马老太抱着颗大白菜,也扭身找盆。三儿家盆,放哪呢。
宋茯苓走到门口喊:“四壮?四壮,你来一下。”
没一会儿,四壮就一身灰,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家来了。
宋茯苓指挥,让加大力气给马拽出去,拽到奶牛呆的那屋里。
她认为,已经对小红很好了。
别看是和两头牛在一起。
之前就怕小红受委屈,她爹给重新弄出一块地方,又铺的是陈东家给的好干草,怕马冷,给两头牛特意挪了位,让牛躺在有点漏风的地方,给马倒出好位置,没想到还竟事。
小红被重新拽到了这里,它自然依旧不肯进去。
四壮也不敢使劲硬拽。
因为他知道,这马应该极贵,身上的鬃毛一丁点杂色也没有。
宋茯苓先进了棚子,拍着以前拴牛的木头桩子说:“麻烦四壮,再加大点劲儿,然后给它绑紧了,绑的它不能转圈溜达,我看它还怎么尥蹶子。”
就这样,小红是被硬生生带进了新窝。
晚上,天彻底黑了,大伙也已经将木大门关上了,“铁尖尖”铺满了门口。
宋福生拎着小半桶充满香气的米糊糊,里面有切成长条丁的胡萝卜,有烫过的冻芹菜,用芝麻油和盐拌的,又给拎回家了。
钱佩英瞟眼大屋门,才小声问道:“它不吃?”
“不吃,连瞅我都不瞅。”
“这可真是难驯服。”
宋福生说,可不是,听说越是高贵血统的,越难低头。仔细想想跟人似的,有那种想不开的人,宁可被杀头,他都不会低头,甚至被杀头前,他都能昂着头。
大屋门口,草席子门帘,被掀起了一点点小缝隙,米寿小小的手偷偷揪着门帘,正要出去,姐姐回来了,他小小的脚又顿住。
米寿亲耳听见姐姐说,不吃是吧?还是不饿。然后姐姐就拎着桶出去了。
米寿本想跟着出去瞧瞧,姐姐拎桶干嘛啊?
但宋福生给他拽住了。
不拽住不行,一猜就知道,闺女指定去“虐”马了。
马不要紧啊马,愿意虐就虐去,可别刺激俺米寿。
“听话,吃苹果,你这一天没吃水果了。”
宋福生假装去外面取苹果,去房后地窖附近转悠一圈,就赶紧回来。
因为地窖里有苹果和鸭梨,是云中县的员外爷,就是逃荒路上熟识的那位,有他之前给买的,也有自个买的。放在地窖里能保鲜。
但是地窖再保鲜也没有空间保鲜。而且宋福生才到这里时,那几回出去,那真是只要出去就一筐一筐的买,买完留出一部分放地窖存着,大部分放空间。
就是怕错过了十一月初最后卖苹果和秋梨的,到时候想买都买不着,这一冬天,米寿该没水果吃了,没少存。
“你听姑父话,外头冷。再说小靴子,你姑母也得给鞋垫拿出来放炕上晾了,你就坐这吃苹果吧,姑父去瞅瞅,看看你小马咋样,中不中?”
小马能咋样,正受虐呢呗。
火把燃起,让小红你,看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排小孩子在吃米糊糊。
宋金宝打头,蹲在马屋门口抱木碗吃。
蒜苗子还问宋茯苓:“胖丫姐姐,我能再盛一碗吗?”
宋茯苓摸了摸水桶外面,还行,还温乎着,“当然了,”怕凉了小孩吃闹肚子。
丫丫说:“真好吃。”也挺关心米寿:“米寿有吃吗?”
宋福生偷听到这,就可以了,就走了。
晚上八点多,米寿趁着宋福生和钱佩英去辣椒基地了,姐姐也去蛋糕房了,他拿着苹果套上鞋,拎着油灯跳下炕。
可惜,宋茯苓第一时间就跟了过去。
“小红,小红,你怎么样啊?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别生她气呀。
姐姐说,她是为了让你更快适应这个家。
可你为什么不食饭呀,马无夜草不肥,不吃怎么能长高高。
对啦,我给你带苹果了,你看。”
油灯下,只看枣红色的小马,在米寿从兜兜里掏出苹果的那一瞬,它腾的一下眼里有了亮色,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可惜,“米寿,你在干嘛?”
“姐姐,我,”米寿被宋茯苓教的,宁可不回答,回避问题,不开口,也不找借口。
“你苹果没吃,是来给它送苹果?”
米寿抬起大眼睛,点了点头:“是。”
宋茯苓冲小马一挑眉:“可是,它不喜吃苹果的。”
“啊?”米寿惊讶地回头瞅小马:“你竟然不喜吃苹果。”
不喜吃就怪了。
钱米寿被宋茯苓送回家里,给弟弟脱了鞋后,她就去辣椒基地,管呆滴要苹果去了。
宋福生给闺女从空间里取出了俩。
所以,此时宋茯苓站在小马前,她是吃一个,把玩一个,“原来你是想吃这个,想吃啊?”
小红不看她。
“行,”宋茯苓点头,有种。
“小红,知道姐姐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吗,那真是能开车绝不走路,可逃荒我走一路,脚下现在也有厚厚的一层茧子。剩饭剩菜让我扔的,没数。算了,说太多,怕吓死你。
连我这样的,都识时务,你,一个小动物,就别太把自个还当你们少爷的心肝小马驹了,这里是宋府。
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吃不上苹果,你还想闹脾气吃苹果,我喂你几块茯苓糕得了呗。
没得惯你毛病。
不改?”
小红又将头扭到另一侧。
宋茯苓凑上前:“不改,赶明我成立个马戏团,让你走钢索,让你跳火圈。”
说完,宋茯苓就站在枣红色小马的正前方,一副你不瞅我都不行的样子,往哪躲,拴着你呢:
“瞧见没,俩苹果,我吃不了,不吃了,扔了都不给你。”
唰唰两下,挥手间就在小马面前,将苹果扔进空间。变没了,摊牌了。
小马:“……”
两头奶牛:“嗳?主人的果呢。”
“不道哇,都给我吓回奶啦。”
第二百七十九章 矛,苗,猫(二更)
宋茯苓训完小马就回了家。
先拎着油灯,看了眼熟睡中的米寿,摸了摸弟弟被窝里热乎不。
又转身去了灶房。
拉动她的吹风筒,将灶坑里的火,引大些。
烧炕,烧热水,想洗脸洗脚洗头发。又回身,顺便给牛掌柜和四壮的灶坑也添了柴,也给他们烧了些水,回来洗洗能松快松快。
直折腾的,宋茯苓将家里存的水,都倒动到锅里成了热水,她也又洗又涮用了大半,这才进屋坐在炕上。
摸黑,翻包找出维生素和钙片吃了,给爹妈的“吃药”份量也用纸包好,放在窗台上,又擦起了护肤品。
唇膏抹唇,绵羊油抹脚,去虱子油抹头发。
其实宋茯苓头上早就没有了,钱佩英明确告诉过她,可她想着,恩,再抹两天。用篦子梳头,一遍遍通顺,也当活血了。
躺在炕上,宋茯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昨天白天虽然补了觉,但是后半夜为做蛋糕没睡,今天白天又赶路,回来也没歇着,可给她累完了。
被窝里很暖和,没一会儿,宋茯苓就熟睡了过去。
最先回家的是牛掌柜和四壮。
俩人一看锅里的热水,水桶里的水全使没了,就一齐拎着空水桶去了水房。
一个压,一个拎水。
牛掌柜嘱咐四壮:
“一会儿回去,咱俩回自个那屋,你也好好洗洗,夜夜洗洗脚。我知晓你不乐意洗涮。可四壮,真不中,你看小姐和小小姐就该明白,喜干净着呢。
咱当下人的,不能招人烦,懂不?
姑爷对咱们,哪像是对下人的样,可姑爷一家越不拿咱当外人,咱们就更得自个注意,别让人为难。”
四壮憨厚地点点头。
他确实不耐烦洗,别家也不这么洗,都是干完活倒头就睡,能简单拾掇两下的,都算是讲究人。
所以,有时候,四壮也不是故意的,是没习惯,就给忘了。
十几户人家,相继熄灯。
做蛋糕的今夜都早早的回去了。
倒是辣椒房里的宋福生和钱佩英,他俩还没回家呢。
宋福生此时蹲在火墙旁,正在用鱼鳔胶粘桌子腿。
桌子腿,宋福生是找了四根差不多粗的圆木,这四根圆木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属于当初劈木头,没给劈的太碎,还是个圆柱体,高低,他找找平,就能当桌子腿用了。
桌面,就是块板子,还是旧门板。
刚到这里时,好些门不是不能用吗?就全给换了新门。
然后拆下来的破门没舍得扔,长条块的,拼一拼凑一凑给地窝子当门去了,剩下的小块也不舍得丢,就这么的,去那里面挑了一块板子。
宋福生要做一个小炕桌。
因为瞧闺女下晚见到书本那个亲啊,就知闺女着急认字写字,想要用毛笔真正的开始写。
总不能让孩子趴在炕上写吧,做个炕桌,坐在炕上写去呗,暖和不冷,还能用炕桌吃饭。
另外,宋福生也是实在不愿意麻烦别人了,这才亲自动手。
他家插队干的活已经太多了。
远的不说,只家里的水桶、大号小号各种型号牛奶桶,和蛋糕房里用的和面木盆等,耽误了公家不少活。
“这个字,念什么?”钱佩英拿着书问道。书就是,陆畔给的小孩子启蒙识字书。
“矛,矛盾的矛。摸一嗷,矛。”
摸一,mi,钱佩英在这个字后面,写上注解:“miao,矛”。
完了她写完瞅瞅,就觉得哪不对劲,反应过来后,钱佩英瞪宋福生,“问你,你再说,没问你的别吱声。什么摸一嗷矛啊,摸一嗷,不是苗嘛,喵,苗,秒,秒。我真是和你上不起火。”
宋福生不服,一边沾凳子腿,一边犟嘴,他说,摸一嗷,是矛。苗是,摸嗷苗。
钱佩英纠错:“摸嗷,加一起是猫。m,ao,猫,也是你说的那个矛盾的矛,摸嗷对。”
“是吗?”宋福生挠挠头。
钱佩英都懒得搭理他。
一边用铅笔头上的橡皮,蹭掉错误标注,一边心想:
当年,他爹,你在小学到底是怎么学的?难怪发微信你都是用语音,以前发短信你都是错别字。
且在心里越发觉得:简直是没天理了。
家里学习最不好的,到了古代,成了最有文化的人。
可苦了她和闺女了,没有原身的记忆。
古代和汉代的字不一样。
尤其是这个王朝的字,很奇特,真是等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头学起。
这不是嘛,就觉得闺女会着急认字,怕孩子拿到书本更着急了,怕发现学不会再上火。也是,让一个以前会看书会写字的人,拿起笔就得去请教哪个字该怎么写,闺女她能不难受嘛。
钱佩英就想着,她先用铅笔,问完宋福生哪个字念啥后,给书上这些字,都标上拼音。像刚才矛盾的矛,再给组上词,写上矛盾,这样闺女认起来就能快些了。
顺便着,她也在写拼音时,跟着认几个字。
当睁眼瞎,没当时,不觉得,真不认字时,才能知晓,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你看这个字又念啥?”
宋福生瞟了眼:“赦,大赦天下的赦。”
“呵呵呵,嗳呦,她爹,真难得。古代的你会写,现代的赦会写不?我都怀疑你得郝和赦不分。”
宋福生啧一声,这怎么还带埋汰人的呢:“我现代的不行,我这里的行啊,我都能出口成章。媳妇,这叫啥你知道不?这叫命好。”
两口子一边干活,一边认字,一边嘻嘻笑笑打个嘴架。
最后俩人,一个用腋下夹着书,锁门,一个抱着新鲜出炉的炕桌在一边等媳妇。俩人一起回家,摸黑洗脸烫脚,摸黑上炕,摸黑喝水,一起吃钙片。
被窝里,宋福生用脚丫踢了踢媳妇,不愿意让媳妇背对他睡。
与此同时,奉天城里,有一对比宋福生和钱佩英感情还好的夫妻,正在夜话。
可见,决定夫妻感情的决定因素,或许不是封建的古代人感情就不好,平等的现代人感情就好。
齐府。
齐东铭问:“老三家的又嚼舌头啦?我发现老三真是欠收拾,连个女人家都管不好。老三家的也是,她自个院子乱遭事不少,手还伸的挺长。”
齐东铭,陆畔的三姐夫,现任职务:负责抄家的总兵。哪个大臣也不欢迎他冷不丁出现在自家。
陆之婉坐起身,“咱们院子这么大,总会被传出去一些消息。我见了那几个陪嫁铺子和庄子的管事,她们指定是又晓得我赔了银钱。应该也去婆母的面前说了什么。夫君,我是不是真的不擅经营啊?”
“胡扯,你是时候未到,还没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再说赔了又咋,咱俩乐意,又没赔她们的银钱。”
陆之婉说,你只懂其一,确实不是银钱的事,可夫君不懂其二,我忍不了的是,没面子啊没面子。
就好像她不擅长经营,她又是大儿媳,将来成了当家夫人能给齐府败了似的。
所以,不差钱是不差钱的,被人背后笑话这点,做什么亏什么,也是心里真不舒服。
连身边的碧桃都说,小姐啊,铺子都租出去吧,别自个做生意啦,做一样亏一样,收租多稳妥。
要是最初就是收租,也就那么地儿了。
可如今,她倒海货,海货沉了船。倒陶瓷,多漂亮的陶瓷瓶和碗碟啊,怎么就没人买呢,她还真就不信那个邪了。
第二百八十章 别坑人家行嘛(一更)
齐东铭都睡了,陆之婉还在瞪着眼睛。
想起今天,她才一进婆母的屋里,老三家的就呛了茶,婆母也表情不自然,她就觉得这俩人又是在背地里说她,心里就很烦。
一烦婆母,又没败你家的钱,那都是她的陪嫁好吗。婆母你凭什么给脸色看,她看的着嘛她。当她是别人家的儿媳那么好拿捏?当她是二姐姐那种好脾性的?想得美。
二烦三弟妹。
偌大的齐府,只有她夫君和老三是婆母生的,老二老四老五都是庶弟。
而三弟妹呢,又是婆母那边的外甥女。
没错,又是外甥女,她婆母是小户女出身,总往府里弄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娘家侄女和外甥女,总惦记拉拔娘家。
三弟妹就总想着,仗着和婆母是亲戚,和婆母更亲近呗,好像背地里笑话她,就能抢了掌家权似的。
也是,难为三弟妹了,没什么陪嫁,娘家也没什么本事,齐府就是弟妹井底之蛙头顶上的那片天,眼睛可不就盯着管家权。
切,就好像当她陆之婉愿意管似的,麻烦着呢。
可惜,外面的人可不止认公公的官职,也认她陆之婉。
婆母当初心心念念,姿态低的不得了求人去提亲,别以为她不晓得,不也是冲她姓陆嘛。
哎呀,烦。
陆之婉再次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姐”,一夜过后,贴身大丫鬟扶起陆之婉,脸上有些着急,小姐又起来晚了。
在房里时,四大丫鬟也从不叫大少奶奶,而是叫小姐,是陆之婉要求的。
不情不愿地坐在梳妆台前。
陆之婉心想:大清早的,为什么要起来这么早啊,还得去婆母院里站着伺候吃饭。她夫君疼她,夫君都不用她伺候。你看,她夫君自个就去院子里练功去了,醒了也没扰她。
可婆婆就是不行。
而且越是她婆婆那种人,她发现越瞎讲究。
你说婆母是大家夫人吧,可又是小户女出身,可能这点也是婆母的短处?不愿意让人提起?所以就越发讲究大家规矩,规矩极其多。
有几回她都想说,齐府再大,能大过国公府?
她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真不是这样的。
别人也以为国公府里,那么大,祖母又是公主,猜测会是什么样什么样。
实际上,她祖母常说的是,不耐烦被请安,打小就被人请安,烦,不需要。你们爱睡几点就睡几点。睡醒了再来院里玩,陪着说说话。
所以嫁人都已经五年了,五年时光匆匆而过,陆之婉仍是总惦记回娘家,也是因为她留恋当姑娘的幸福时光。
留恋国公府,不需要靠立规矩而让谁敬着,真没这么多规矩。
就在这时,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男童,跑了进来,“娘,娘,我要吃糕糕。”
“才什么时辰呀,你就吃糕。”
“什么时辰也想吃糕。”
“那蛋糕就那么好吃?”
“好吃。”
陆之婉搂着儿子开了小差,忽然问几个丫鬟:“嗳?我那陶瓷铺子,开蛋糕铺子怎么样?”
几个贴身丫鬟:“……”
小姐,就不能租出去嘛,非要给人好好的蛋糕生意也搅合的卖不出去?
要知道,哪个生意到了小姐手里,哪个生意赔呀。
昨日,顺子可是特意说了,少爷和蛋糕这伙人认识。别坑人家行嘛。
陆之婉却觉得,就是因为认识她弟,所以才要做蛋糕嘛。
一,能认识上她弟,说明写信做蛋糕的那伙人,运气应该不错。
要不然,只是一般运气,能认识上她弟弟?
她弟,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人跟踪都不一定能见着。
二,珉瑞能使唤顺子特意送信,说明这伙人已经得到了珉瑞的认可。应该是品性都很不错的人。
她弟都能相中的人,那人品能差喽?
和这样的人,合作做蛋糕,她是不是就不用费心管啦?多省事。
三,见过往外推销生意的,恨不得让大伙全都买买买。头回见,写信,解释说,卖不了卖不了的。
其实不是卖不了,是价格不对,晓得伐?不晓得,她来教啊。
陆之婉越想越觉得,这事太可行了,还挺有意思。
所以去婆母院子之前,她安排大丫鬟说,去给她联络,她明日就要见那个蛋糕师傅。
大丫鬟很意外:“您亲自见,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弟都见过那些人,她又有什么可不能见的。
一品轩酒楼陈东家,乐淘淘的上了马车,这回他要亲自去任家村给送信。
完了也能亲眼瞧一瞧,小二们回来说的,那些房子到底是怎么惨的,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他福生兄弟受苦了呀他兄弟。
必须亲自到场看看。
眼下要是没招,最晚开春的,开春也务必调动起自个所有的社会关系,拉兄弟一把,共同度过难关。人在患难中见真情,到时候也让宋老弟知道知道,老哥哥结交他的真心可比日月明。
掌柜的使唤人,抱出四大坛子蜂蜜放在车上,陈东家挥挥手,出发啦。
而马车没到之前,宋福生他们都已经干了好些活。
就连宋茯苓也是,这一上午,就没消停。
起来,宋茯苓先感动于家里多了“书桌”,带拼音的书,坐在炕上,假装没睡醒垂着头,实际是在往回憋感动。
然后就温情脉脉的去奶奶家,先商量她奶过来吃饭。
马老太重感冒,头重脚轻,但是除了没恢复送蛋糕,其他活并不耽误,也不把自个生病当回事。
还很是着急,嘴都起了个燎泡,觉得自个真是完蛋,这一天耽误下来,少挣了多少钱。
所以凌晨三点多,马老太仍旧爬了起来,给那三个小组分银钱,让小粉头巾们回来时,别空车,一组最好能推回三百斤鸡蛋。
帮着装古早,装车,今日又比昨日和前几日冷很多,小粉头巾们给孙子们盖的棉被都抱走了,盖蛋糕用,她们的小孙子凌晨就瑟瑟发抖蜷缩在炕头,没被啊。
这一折腾,马老太也跟着忙活,回头送走了姐妹们,到家就吐了。
所以宋茯苓去喊她奶,赶紧来自己家吃饭,商哄要强的奶奶快去她家躺一天吧,她守着,啥也别干了。
钱佩英给老太太熬的糯糯的粥,让喝两碗。
宋茯苓又给马老太熬了些红姜糖,让口渴就泡着喝。
直等马老太躺宋福生家炕上重新睡着,宋茯苓这才去蛋糕房,指导二丫做蛋卷,又去大烤炉房,瞧了眼那几个人怎么样。
转回身,她还得观察,她放置储存的几桶牛奶,分层了没有。所谓分层,就像是煮牛奶最上面的奶皮子似的,最浓最有营养的部分,只有分层了,才能做淡奶油和黄油用。
见到奶油,就想起奶牛,想起奶牛,小马驹的傲娇马脸就似在宋茯苓眼前晃悠。
坏啦。
宋茯苓大眼睛闪了闪,忘记给小红做饭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找我作甚啊(二更)
本来一早上起来,钱佩英负责给一家子和马老太做饭,宋福生是负责给小马驹煮面糊糊来着,是宋茯苓给拦住的。
因为宋茯苓知道她爹忙。
一方面是辣椒长出来了,一旦长出来,十天半个月就长成,更得精心伺候。
另一方面是,她爹每天中午之前都是最忙的,得给人安排活。
听说爬犁已经做出十几个了。
今早,她爹要带着几十人去山边,捡大石头,小孩子们终于有大人陪着能出院子了,也跟着疯跑着去了。
外面不是上冻了嘛,又是雪又是冰的,大石头虽沉,但是盖房子的大石头,最好就是在冬日里往回运,因为能用爬犁给拽回来,不费劲。
她爹说,要多攒些石头。
石头房其实是很保暖的,当然了,倒不是盖自家住的房子,是留作盖围墙或者仓房用。
总不能围墙和仓房也买青砖吧,到时候用量多,盖的墙得老大一块面积了,他们哪有那些钱。
所以宋茯苓就让宋福生去忙,她说她负责小红做饭。
可是,家里冷不丁多个成员,忘啦。
宋茯苓急忙回家给小马驹准备饭。
嘴上说得再狠,也不舍得真给饿死。
宋茯苓心想:一天活还没给她干呢,指望往后拉她进城呢。再说米寿回来,要知道她饿了小红,就得和她真生气了。
面糊糊,胡萝卜,宋茯苓才拎着小红的食桶出了家门,就听到外面有人喊。
今日宋金宝也跟着宋福生出去放风去了,是二蔫巴当哨兵,此时二蔫巴扯脖子喊:“来人啦,收起来啊。”
立刻,从各个屋子里钻出好些男女老少,迅速将晌午才掀起的棉被草席子,又蹬梯子给放下了,下面的给围上。各个地窝子门口哗哗倒出几土篮子雪。
“谁呀,”宋茯苓和在家的宋阿爷,一起探头瞅。
嗳?好像是一品轩酒楼的马车。
嗳?好像是陈东家亲自来了呢。
陈东家来,就代表着和蛋糕有关。
马老太目前病着,宋福生不在家,钱佩英在辣椒基地,太爷爷不认识陈东家,宋茯苓就走出这片房,迎了过去。
所以,小红的“食桶”又在灶房里,静静地放着。
牲口棚子里。
两头奶牛瞅小红,对话如下:
这也忒可怜了。
咱俩今个都吃完两顿饭了,它从昨日到现在还一顿没顿呢。
唉,可不是。但可怜也是它自己作的,牛掌柜之前有试图喂它,喂草不吃,喂水不喝。怎的,等蜂蜜水哪?你等吧。
枣红色的小马驹无视两头奶牛,卧在那。
它不想卧着的,它想一直一直站着,就是死,也要站着不低头。
但实力不允许啊,饿的渴得腿软。
送走了陈东家的宋茯苓,拎着食桶匆匆忙忙过来。
她以为小马驹饿了这么久,应该会服输呢。
可是当食桶盖打开,她都看见小红流口水了,小红却扭头看一边,不吃,但也没发脾气尥蹶子,表情深沉得很。
这一瞬,不知为何,倒让宋茯苓心软了。
真汉子。
“小红,不给你吃苹果是真的,你要是不听话,赶明让你走钢索跳火圈,也是真的,”宋茯苓蹲在小马驹跟前,继续道:“但今日,又再次饿你,真不是故意的。冷不丁多个你,我是给忙忘了。你吃吧,行吗?以后不会忘了你。”
枣红色小马驹,似是想了好半天才接受,低头吃了起来。
宋茯苓又给它倒了些水,让喝水。
……
闺女要去见齐府大少奶奶了?
齐府的大少奶奶,是陆小将军的亲三姐姐?
陈东家还来过啦?留下几坛子蜂蜜,听说他没在家,没呆多一会儿就走啦?
宋福生拽着爬犁,爬犁上都是大石头,才到家就听说了。
米寿已经带着小伙伴们,欢呼着去看小红了,可给他惦记坏了。
今日,米寿本来想一直陪小红来着,才到新家,怕小红不适应。
可耐不住蒜苗子他们都商量他出去,说是只有他商量姑父想跟着去,小伙伴们才能离开被圈了很久的院子,和大人们去山边运石头,顺便能溜出去玩玩,打出溜滑啥的。米寿这才出去。
宋福生推门进屋,只看老娘已经起来了,坐在炕头,正在缝鞋,媳妇手中也拿着针线,似乎在做衣裳。
“为啥要见你?”宋福生问女儿。
宋茯苓摇头,她也不太明白。
主要是陈东家没说太多,估计是也不知道太多。只笑呵呵说明日晌午,齐府大少奶奶,就是那个定蛋糕多的,约她见面。到时候马车来接。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位定蛋糕的,竟然是陆小将军的姐姐。
宋福生:“是不是因为写那封信?她想要知道点啥?”
宋茯苓:“爹,我也觉得是那封信,难道是看我写的挺诱人可口,想学做蛋糕?”
马老太:啥时候写了一封信?作为马老太蛋糕房创始人之一,这么重要的事,她咋不道:“能不能是让咱胖丫进府给她当厨子啊?那可不中,不中。”
一日进府当了丫头,终身都脱不开丫头身份。
她三儿是读书人,她老太太眼下也在挣钱,比起从前强百套。凭啥让她小孙女给人当丫头。就是小将军人再好,他们欠了再多情,也不中。
“不能吧,”钱佩英用牙咬掉线,“估摸是好奇问问?”
在钱佩英看来,反正甭管是为什么,她都得认真对待这次闺女见大家小姐,得给闺女穿利索的。
别再穿奇装异服了。裙子必须得套上。
下面是百褶棉裙,里面穿棉裤也没人发现。
然后让闺女上面穿对襟宽袖窄腰上衣,外面也得学衣裳铺子卖的那种斗篷,给闺女也弄一个戴帽子的斗篷。
要不然,只穿里面这点,她闺女还没等说话呢,就得被冻得抖啊抖,嘴就得冻紫了。
所以眼下最庆幸的就是,她拿米寿的衣服,宋福生的衣服已经裁剪、缝制,练手个差不多了。这次进城也买了不少新棉和布料,其中有一块鸦青色的,就能缝斗篷。
就是时间紧,任务重啊,必须赶在明天,她一人要是不行,得带着这些,让别的妇人帮帮忙。
马老太拦住钱佩英:“还找别人作甚,就让你二嫂缝,就说是我说的。下黑不睡觉,也让她缝出来。”
宋茯苓坐在炕上,一边翻书一边劝:“不要那么麻烦。”只要让她里面穿保暖裤保暖衣,外头穿啥不是穿。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做男人好难(一更)
眼下马老太家,不到半夜,屋里没啥人。
马老太就不提了,比谁都忙。
这两天即便在家养病,也是闲下来就去宋福生家,比在自己家呆的时间都长。就差搬她三儿子家去睡了。
何氏、大丫二丫,做蛋糕,也是恨不得争分夺秒,日日泡在蛋糕房里不回家。
烤出一锅,就是一锅钱啊。
再眼馋二丫表现好,最近被提拔,太刺激人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凭啥啊?何氏和大丫就更卖力,也想着多学几样,多做复杂的,这不就能挣的更多嘛,做复杂的提成不一样。
忙到宋福财一家换下的脏衣服,有时候何氏实在忙不过来,都是二郎一个半大小子给洗。
在古代,男孩子给洗涮啊,可见是实在没招了。
而宋福财、宋福喜,大郎,这都属于壮劳力了。
壮劳力的活计,那就是哪里有重活累活去哪里。
今日伐树劈木头,明日运石头,宋阿爷就没有让壮劳力闲下来的时候。他看见壮劳力闲下来就难受。吃那么多,不干活,白瞎粮食了。
即便壮劳力们稍微得空些,老大宋福财也会有时候去帮弟弟做木工活,有时候帮儿子编筐,这回又多个给媳妇打鸡蛋。
所以说,也是一天到晚不招家,回家就是倒头睡觉。
包括宋金宝也是。
宋金宝得和另外两个半大孩子,比他大几岁的,三班倒,放哨。
人家年纪再小,人家也属于挣工分的,有正式工作的。
离河边不远还给他们特意搭了一个小草棚子,里面燃着木炭,一般情况下,不能离岗。
即便换班了,人家宋金宝还得玩呢,还得围着胖丫姐姐玩命表现求表扬,混些好吃好喝的。也没空回家,洗头发都在三叔家洗。
所以说,家里自然而然的,朱氏竟成了闲人。
相比较大家而言,她闲。
可她不服,朱氏也不想闲着。
都快要气死她了,心理极其不平衡。
别人忙,能多挣钱,可她呢,真闲着躺炕上了吗?并没有。
上完工回来,家里喝的水得拎回来吧,几铺炕得烧吧,屋里擦洗,都归了她。
婆婆的衣服也她一人洗。
最近马老太还特废水,洗头发勤,洗脚勤,换衣服勤,还总挑剔屋里有灰,炕席得擦。
在朱氏看来,她干这么多活,就没人说一句好,也一文钱没有,白干。
真的,真不如抽空就打鸡蛋。
瞅瞅,这又给她送来,让她给胖丫做衣裳。
此时,朱氏盘腿坐在炕上,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边做宋茯苓的斗篷,一边自言自语道:
“那钱氏,不是会一手好绣活吗?
城里人,往常回老家,针线不离手,做那些花样,身上裹的穿的,稀罕死个人,她和大嫂连见都没见过。
这怎的,又说针线活不行了哪?
扯谎都不会扯,就说你不乐意做得了,欺负我得了。
再说了,当初老三不是还说,钱氏不参与挣工分,是为了绣荷包多挣银钱吗?
眼下钱氏连衣裳都懒得做了,能绣荷包挣银钱?
你糊弄鬼哪。
别和她说,那回右手伤了,然后就针线活不行了,怎的,伤着骨头啦?不就是留个疤嘛。”
朱氏用针挠挠头发,挠完继续缝衣裳,也继续吐槽道:
“我看不是伤着手了,是伤着头了吧,你咋不把吃饭也忘啦?”
总之,在朱氏眼中,钱氏说手艺不行,手伤了后,做活就不中用,属于是懒得找借口的行为,都不尊重她这个二嫂了。
可她抱怨再多又能咋,钱氏只要能说服老太太,就等于她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
“嗳呦,”朱氏急忙小心翼翼放下针,用手抚了抚面料。坏啦,她这双手太糙,给人好料子都刮得能看出来了。
不行啊,得下地,找点油抹抹手再做。
要是这样做完送去,别再费力不讨好。别婆婆再骂她不安好心肠,钱氏也得背地里和婆婆嚼舌根,说她坏话,说她是故意的啥的。
她倒是真想故意,都恨不得一剪子下去,给你做个屁,凭啥给你做衣裳,抽空打鸡蛋都能挣二文。
可她敢吗?她男人就得捶死她。
金宝也得说,娘,你怎恁坏。大丫二丫也做不成蛋糕了。
好命苦呦。
朱氏下地转悠一大圈,也没翻着宋茯苓给大丫和大丫的面油,又不能抹芝麻油,只能拧开老太太抹头发的虱子油,抹手上些。
回头爬炕上又继续做宋茯苓的斗篷。
辣椒基地。
钱佩英并没有像朱氏想的那样闲着,把活都推出去。
她坐在火墙边,正笨笨咔咔给闺女明日里面穿的衣服,领口袖口,缝毛呢。
毛是狐狸毛。
是她在空间里羊绒大衣上拆下来的。
其实她古代的衣服,也有一件是带毛的,逃荒时一路带着,本来想拆来着,是宋福生劝她,说留个纪念吧。
那是古代的钱老爷子给买的。
给买的挺多,逃荒之前,就带出来这么一件,留着吧。
就这么的,拆的是空间里的羊绒大衣领子。
没舍得祸害貂皮,要不然她家都有貂毛。
她闺女都能穿带貂毛的衣裳去见小将军他三姐,都能戴她三金去,耳环项链大金镯子,别说三金了,脚链、钻石戒指,那都有。
可是,还是那句话,咱啥身份啊?眼下不成。
行啊,先狐狸毛对付吧。
就狐狸毛,宋茯苓都劝,别整那没用的,穿那个就能是高档人嘛?不能。
这里比现代讲究阶级多了,让人高不高看一眼,得看爹。
得她爹,先是高档人,然后她即便穿成要饭的,人家也能夸句是时尚。
她爹现在,就是个种辣椒的,就?
宋福生瞪眼,“你是在嫌弃我?”
“没,没有。”
“没有就别说那些没用的,来,跟我学。最起码的礼数要有。穿好衣服,给人规矩行礼,这都属于对人尊重。”
宋茯苓点头,好,一定认真学,你教吧。
只看宋福生捏着他粗糙的手指,两手搅在一起放在身侧,然后蹲了一下身,道:“农女宋茯苓,请大少奶奶安。”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娘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着笑。
让你教,可没让你捏嗓子说话啊。
宋福生望着笑得似二傻子的娘俩,心累。
真跟她俩上不起火。
一点记忆也没有,完了他一点点教吧,还总笑话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卖牛奶(二更)
头发是桃花给梳的。
一套符合古代女孩子打扮的衣裳,宋茯苓也换上了。
转身间,钱佩英看着女儿就笑。
看着高兴啊。
这么点岁数不打扮,啥时候打扮。
甭管古代现代,在钱佩英看来,你等到了她这个岁数,穿啥效果也一般了。
女孩子的青春,一晃就过,有那条件,那就得美。不使劲美,过后会后悔。
她也下定决心,多做衣裳。
古代咋了,得让闺女衣服多多,照样美起来。会花钱多?钱不怕啊,有孩子她爹呢。
钱米寿跑进屋,看见姐姐也是一愣。
他眼中的姐姐,就从来没这样过。
打一照面,姐姐身上的衣服就永远是乱七八糟。逃荒不提,都脏乱差。可到了这里,姐姐也是裹得一层一层又一层。
“怎么啦?”宋茯苓问米寿。
米寿脱口而出,喃喃道:“好羡慕。”
宋茯苓以为弟弟会说好漂亮,嘴都咧开了等着夸奖,结果好羡慕是个什么鬼?
宋福生笑骂米寿:“你羡慕个啥,羡慕赶明也给你打扮成小闺女。”
听到三儿这么说,马老太望着米寿都露出了笑。
一堆娃子们喊:“胖丫姐姐真好看,胖丫姐姐最带劲。”
宋茯苓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登上了马车。
她也不道酒楼驾车的小二会怎么想。
她更不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上来啦?”
“我不放心。”
“不是说好的嘛,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走了,就剩我娘一人干活了。”
“没事,还有你奶呢。”
宋福生不听那个,让赶车的赶紧走。
虽然昨日说好了,他不跟着去,但是商量好后,他都没睡好觉。
虽然也能猜到小将军他姐,不至于难为人,难为他们小老百姓干啥,但是?不行。
“我不露面,我露面好像咋回事似的,也不方便。我去见陈东家,俺俩就躲楼下唠嗑。你就假装我没跟着去。”
宋茯苓拿出纸笔和书,瞟她爹一眼,算了,愿意去就去吧。
然后赶车的小二,支起耳朵听一路,车厢里面却一直是在问:“这个字念什么,那个字念什么”,他是啥内部消息也没听着。
本来东家吃过甜头,就前个,这一家人在车里说的话,他们回去都汇报了。
今儿他也是带着任务的。
可?
怎么听着,这俩人不像是等会儿要见富贵人的样子,倒像是去见哪个教书的先生,怕被先生考似的。
没错,宋茯苓不仅利用宋福生在身边的机会,抓紧时间认字,而且她还在寻找识字窍门。
什么三小姐不三小姐的,什么齐府大少奶奶,从拿出书后,她就忘了。
宋茯苓先找出象形字。能象出形的都给圈出来。
接着用肢解字形的方式识字。能肢解完成后,还单念字的,她也三角打出来。
接着用部件识字法。
比如通过加一加、减一减、换一换,加一笔念什么,减一笔念什么,换掉古字的偏旁又念什么。
一一请教宋福生,让她爹多教些。
最后用比较识字法。凡是长的像的,写上序号,列出组别,这样认字,不会记混。
别说赶车的小二听懵了,这在里面唠啥呢,就是宋福生都差点被闺女问懵,“等会儿,你能一下子记住这些嘛。不是着急的事,不?”
书递过去,“你考我。”
宋福生一噎。
“这个。”
“清。”
“这个。”
“念鸡。”然后宋茯苓拿过书,小手一顿翻页点,还告诉她爹:“和鸡能组成的词,我都认识了。鸡块的块,鸡翅的翅,鸡柳,鸡排,鸡腿,鸡脖,鸡胸,鸡爪,鸡屁股。”
就在这时,小二喊,到了,宋茯苓才合上书。
不知为何,宋福生也松了口气。
一品轩酒楼,最好的雅间里。
大丫鬟碧萝打开了包间门,宋茯苓走了进来。
在该站的位置站好:“农女宋茯苓,请大少奶奶安。”
陆之婉闻言回眸。
多少年后,她都记得这一幕,她当年应该是意外的挑了下眉。
此时,陆之婉挑了下眉,本是侧身坐着,却因好奇而转过身。
她上下打量着宋茯苓。
“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农家女,见她没有手足无措,没有紧张,没有语无伦次。
一双大眼睛,黑眼仁格外的透亮。
让陆之婉十分怀疑,或许离近了,都能从这小姑娘的黑眼仁里寻到自个的影子。美目流盼,里面盛着笑意。
有些瘦,若是能再胖一些,都能想象得到,要是见的再是熟人,带着些狡黠,能比此刻更显娇憨。
漂亮的姑娘,陆之婉见多了。
故作镇定的漂亮姑娘,也瞧过不少。
去别人家做客,有一些下面得脸官员的女儿,会被主人家引着来见她,给她行礼。
她都能看出来,有些是真紧张呀,有些是假装不紧张,装作落落大方。其实比起前者,后者假装的那种,她瞧着更闹心。
但是,如果眼前的女孩,假如也是在假装镇定,那一定是她所见过的姑娘们中,装作落落大方最像的,最好的。
一个农女啊。
“你紧张吗?”陆之婉说完才意识到,自个怎的问出口了。
宋茯苓说,我不紧张啊。
瞧瞧,那小表情也太真了。
第二点让陆之婉很是疑惑的是:“你上前来,伸出手来我瞧瞧。”
她就不信了,一个农家女孩的皮肤,竟挺细腻,白净,脸上别说被风吹红了,连个黑点都没有,不长痦子的呀?
那脸上能下得了功夫,手上总藏不住吧。
宋茯苓将两双小手伸出。
陆之婉:“……”
陆之婉的四大丫鬟,有的低头还偷偷看了眼自个的手。
宋茯苓终于明白这为美少妇是什么意思了:“可能我总做蛋糕吧,用牛奶,两手总泡在牛奶和蛋清里。”
陆之婉:嗳?离近了,真能从这姑娘的眼仁里看到自己嘿。这姑娘的黑眼仁,好像比旁人大。
而且,离近了发现,小嘴也比别人嫩。
宋茯苓望着近前的陆之婉,从眼神里又看明白什么意思了,主动道:“可能我总喝红枣杏仁牛奶。”
四大丫鬟扶额:乱了。
一个像推销卖牛奶的。
一个像咨询喝牛奶有什么好处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比她还像穷疯了(一更)
楼下。
宋福生和陈东家也是,并没有马上进入话题。
俩人在掌柜的休息间里,正吃着瓜子喝着茶。
宋福生才到,有点担心楼上雅间里的闺女。
但是随着和陈东家一问一答,话题聊开了,他也就慢慢稳了下来。
也似天意,和她闺女同步进行,聊的很多话题都一样,甚至节奏都一样。
陈东家问,“这可真是命运捉弄啊,完了你们这伙人,就一起逃难啦?”
宋福生点了下头。
楼上,宋茯苓也回答陆之婉道:“一路上,大伙几次护我爹,人在患难之中见真情。我爹也就决定,无论顺境逆境,都在一起。我们大伙现在也住在一起。”
陈东家:“原来宋老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陆公子?”
宋福生说:“是啊,当初差点被充了军户。”
楼上,宋茯苓也回答陆之婉说:
她,她爹,她们那伙人,每个人都很感谢国公府的少爷。
而且,国公府的少爷,在他们这伙人的心里,是有另外一个名字的。
他叫,小将军。
小将军两次从天而降。
一次存在饥饿的孩子们心里,小将军哥哥给了鸡蛋和点心。
另一次是他们这伙人眼中的希望。那时,拿着凑的银钱,担心被充作军户想送礼,大伙却闻听小将军身边的顺子,已经打过招呼,让他们有了大红牌。
所以,小将军这个称呼,对于他们这伙人来讲,有着别样的意义。
陆之婉:原来是这么认识她弟弟的。
陈东家问宋福生:“那米寿呢,怎么米寿就入了陆公子的眼?”
宋福生就笑,开玩笑说,是米寿硬赖上去的。
而且,还不是啥人都能让俺米寿主动耍赖的呢:
“俺家米寿吧,跟旁的孩子不太一样。
可能是刚开始投奔我和他姑,就学会了看人脸色?怕俺们不要他还是怎的?
他是极其聪慧,又极其会看人。
谁挑剔他,谁心里对他有意见,谁是真好人,谁是假的有私心,那孩子好像会看。”
说的陈东家微微有点紧张。他没有太假吧?他可是真心的。
宋福生喝口茶水,继续道:
“就打比方,我娘,最开头不喜他,米寿都溜边。
然后还会挑人处呢。
跟我说,姑父,有种人甭管看见谁,看见么,先皱眉,然后眼神还那样,就说明他事多,看什么干什么都爱挑刺,看到的先是不好的东西,得离远些。和这样的人,不好打商量。
有的人,稳妥地坐在那,底气足,看人敢直来直去。哪怕他穿的不好,俩眼旁边有褶子,说明他常笑,看到的都是好东西,大约会是个大方人。
老陈,最初我拿五岁孩子的话,真当笑话听。
以为他是听我岳父说的,我岳父走南闯北啊,让娃记住了,瞎白话呗。
可三次事实,摆在我眼前。
一次,阴差阳错,误入松树林,路上打了好些松子,俺家米寿就能卖出大份。
就有一份,听我闺女说,那人穿的就不好,米寿就直盯着人家,卖出去了。
一次是,这不逃难嘛,不怕你笑话,路上有些施恩点,得讨些吃喝啊。米寿就能找到最心善的大贵人。
那位老夫人,是一路上,我们遇到所有的好人中,给物什给的最多的。现在我们那伙人里,还有几家用着那位老夫人给的棉被。这老夫人,就是米寿挑的。他谁都不跪,就跪那位老夫人。
然后,就是陆公子。”
没错,陆畔在米寿的眼中,是个正直、心很善、值得信赖向往的大哥哥。
米寿用他五岁的眼力,判断大哥哥各种。
陆畔对他皱眉,米寿不怕。
陆畔喜冷脸,米寿认为那是哥哥的保护色。
在米寿眼中,陆畔的心,一定是滚烫滚烫的。
此时宋茯苓也在对陆之婉说:“我弟弟,可能是很喜欢他的小将军哥哥。”
陆之婉听完就笑。
说实话,听到这,她就觉得,有些事真是说不清。
缘,妙不可言。
她儿子快四岁了,还在淘气、玩。
那个去她娘家的钱米寿,才五岁,却像个小大人。
她儿子和她回国公府,一旦耍驴,提一声舅舅进院了,立马老实。见舅舅跟老鼠见猫似的。
那个叫钱米寿的孩子,却觉得她弟弟珉瑞,脾气很好。然后这伙人通过这个孩子,也可以说,是她弟通过这个孩子,对这伙人很善待。
大致的,是怎么认识的,陆之婉已经了解到了。
当然,她的询问,并不是调查。
因为陆畔,足够强大。
强大到,在家人眼中,就没干过一件不靠谱的事。
外面有那么多人惦记,男的女的都有,陆畔从来没掉过别人的圈里。脑子连抽都没抽过。
陆畔是官三代,却在军中,没人不服他的实力。
他破例给美言、助提携的,有和他一起长大玩得好的大家子,更有寒门出身的,他看人看的是能力。总之受他出手助力的,目前,都个顶个出息,个顶个坚定的追随他。
所以,陆珉瑞从小到大,过于优秀。
优秀到,甭管他做了什么事,他的家里人,从不是担忧他被人骗,更不会先调查去掌控,只是会好奇。
就像,他忽然将钱米寿叫进府里,他的公主奶奶和娘亲不会使唤人去调查米寿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们只会好奇,这个孩子身上有什么特质呢,能让他们家珉瑞高看一眼。
就像此时的陆之婉,问这些,更是出于好奇,并不是想通过谈话,而再次考察这伙人的品性。
她弟弟如果都看不明白,她就能看明白吗?
不要把她弟想的太弱,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强。
她们姐几个,打小就懂这个道理。
“往后别叫我大少奶奶了,就叫我三小姐吧,你应该晓得,我和你们心里的那个小将军哥哥,是亲姐弟吧?”
宋茯苓眼睛弯了起来:“是。”
四个丫鬟这回也不意外小姐,让宋茯苓称作三小姐了。
要知道只有亲近的人,小姐才会特意通知,你别叫我大少奶奶。
四个丫鬟还给宋茯苓搬了座,上了茶。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后,她们也对宋茯苓有很好的印象。
恩,准确地讲,也是因为少爷占大部分。其次才是这伙少爷曾帮助过的人,很要强。
看起来相对干练的大丫鬟碧娥,在陆之婉的授意下,冲宋茯苓说:“小姐这次叫你来,是想和你合作开蛋糕铺子。”
恩?大家小姐,开铺子?
碧娥心想:
是,我们小姐,和别家小姐不一样,可喜欢开铺子了。
外面的庄子,外地的铺子,那些掌柜的,给干的都可好了。
就唯独奉天城的,离得近啊,好折腾。
我们小姐就非要自个上,以彰显眼光独到。
干一个黄一个,做一样赔一样。
小姐来之前就说了,你这个蛋糕,要是让她再干黄,她就从此金盆洗手。
嗳呦,对不住了,茯苓妹妹。
想到这,碧娥态度更好了:“你放心,我们不参与管这管那,只是给你提供间铺子。需要什么和我说。你还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碧娥说完看陆之婉,用眼神示意,是这样吧,小姐?
不是这样的,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碧娥:真说啊?
好吧:“最大的,就我们小姐之前订的蛋糕,你卖多少。”
“之前订的,一个是699文钱。”
神马,嘿,一品轩挺黑呀,碧娥怒。
小姐不晓得花多少银钱,她是知道的,她花了两倍半价格买回来的。
陆之婉一看丫鬟的表情就晓得:看看,她就说嘛她就说嘛,问题在于太便宜。碧娥钱多买回来的也便宜。
碧娥:“小姐这面的要求就是,往后那么大的,你卖十两银子。”
宋茯苓:“……”
“还能做更大的吗?”
“目前不能,但是能做带层的,加层。”宋茯苓给简单介绍了下。
碧娥说:“那往后你就999文钱三层的,卖二十两一个,1599文钱三层的,卖三十两银钱一个。1999文钱三层的,卖五十两银一个。”
碧娥还建议宋茯苓,你应该做个更大的,或者层数更多的,然后:“百两一个。”
硬着头皮说完这些,碧娥就退后一步,假装之前这些,不是她说的。
也真不是她想说的,是小姐非让这样讲。
感觉在茯苓妹妹的黑眼仁里,好丢脸。
宋茯苓:“……”
百两?
大小姐,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百两的购买力?
真的,就是知根知底,知道陆畔他三姐姐是大家小姐,且嫁的婆家也是高门。
要是不知道这些,以为眼前这几个人,好像比她还穷疯了,怎么不出去抢钱庄啊你们。
掌柜的推开休息间门。
宋福生立刻扭头看过去。
掌柜的瞥眼一地瓜子皮,就猜到东家和宋福生相谈甚欢,“您闺女跟着齐府大少奶奶走了。”
“什么?去哪啦。”
去干黄的陶瓷铺子转转。
在古代,这就算古香古色很高档的装修了。
多漂亮的碗碟瓶啊,尤其是杯子,怎么就放在这接灰呢。
噢,宋茯苓懂:卖太贵了。
大户人家,基本都不缺这些,一家有很多套。真正的高门,或许又会特别定制,更是有很多。
小康家庭,即便喜欢这里的东西,也觉得漂亮,但恐怕一年到头也舍不得添几件吧。而普通家庭,是压根不敢进这里闲逛。
这铺子里的东西,没有目标消费群体,不黄往哪跑?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二更)
一个半时辰后。
一品轩门前。
陈东家、宋福生,宋茯苓,以及两头牛拉着车厢,几个人在冷风中,有些凌乱。
起风了,要下雪了。
赶牛车的小厮,跳下车,对宋茯苓恭敬地抱了下拳才离开。
他人走了,牛车却留下了。
陈东家反应最快,请宋茯苓进酒楼来。
宋茯苓拒绝,示意她爹,走吧,过来呀。
“这?”宋福生指着牛车。
陈东家急忙问:“宋老弟可会赶车?如怕不妥,可安排我酒楼伙计。”
宋福生终于稍显正常些,说不麻烦了,应是没问题。
然后在女儿的眼神示意下,扶闺女先上牛车,明白这是不方便多说。
随后自个也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宋福生找了找放在一边的鞭子,拿起来抽了一下车辕:“驾!”
直到出了城门,即便大嗓门说话,路上也没什么人能听见了,宋福生才扭头,冲车厢里的女儿喊道:
“咋回事啊茯苓,哪来的车。”
帘子立即掀开:“别提了,爹,我不要车,非得给我。”
一把钥匙又递过去:“也非得给我铺子,你瞧,这是钥匙。”
“谁呀,小将军他姐呀,她为么。”
“要和我合伙开蛋糕店,为么?我哪晓得她是为什么。我就知道,就没见过她那么不靠谱的人。也没见过,合伙,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和她合伙,直接安排的。”
宋福生听的更是猫爪挠,“你快和我细说说。”
“到家再说,看雪花飘嘴里,我自个也得好好捋捋。”
“不没吃亏吗?”
“没,就是有些糊涂。”
事实证明,陆之婉一出手,不仅能给宋茯苓整迷糊,就是宋福生、钱佩英,和此时盘腿坐炕上的马老太,也都被弄糊涂了。
“你说她出店,店铺还是两层楼的,位置极好,竟要开卖蛋糕的铺子?”宋福生问。
“是,里面现在放着很多陶瓷品,只博古架就有好多。这么说吧,她干黄了,已经关门了好些日子。”
“开蛋糕店,那些陶瓷品,她给搬走吗?”
“她没说。”
宋福生点头,好,这不是重点:
“她提供铺子,提供那两头牛拉的车,只生辰蛋糕的价格必须听她的,卖的极贵就行。
就这些要求,其他不管?
然后和你对半。
铺子名,卖什么,怎么卖,收银钱的,她那面不出管事的?”
宋茯苓点头:“是,我还好心提了一嘴,提醒你们那面不出个人吗?结果可倒好,她给误会了,说回头咱们要是人手不够用,可从府中调去个丫头供我使唤。”
钱佩英问女儿:“那你没跟她细说,咱们就是小打小闹,干不起大的?即便非要合伙,二层楼也真用不上。闺女,咱冲小将军,咱也得和人实话实说。别人家投入二层楼,你就给人拢共一月挣不上十两八两的,那都不如租出去。”
“我说了,娘,我其实也不想和她合伙的,又不是什么大买卖。我还说运输不方便了,然后,就给我牛车了,是陶瓷铺子以前拉货的。”
钱佩英:“……”她家最近要养得牲口真是越来越多。
马老太瞅瞅儿子,瞅瞅儿媳,已经糊涂的不行,不过,最让老太太纠结的是:
“那个小将军她三姐,怎不像她弟很聪慧的样子。真是亲姐弟不,你们打听清了没?”
老太太怀疑脑子有点问题。
没问题不能说那话。
卖699文钱的蛋糕,往后卖十两。
卖1999文钱的蛋糕,定价更邪乎,让卖五十两。
晓得五十两能干啥不?能在村里盖套不错的大瓦房了。
就之前,她孙女卖那么贵,卖1999文钱,她都觉得够呛有人买。
和这样说话做事不靠谱的合作?
“娘,依我看,倒是好事。”宋福生倒是想了想乐了。
他怎么就碰不上这样“淳朴”的人,他闺女就能遇到:
“今日,陈东家和我说,有人正惦记咱们呢。”
马老太很吃惊,够低调了,没开铺子没怎地,只往酒楼和茶馆鸟悄推销:“谁?”
“奉天城老字号点心铺子胡家的长子,和陈东家聊过。
胡家,各地都有铺子。
就你们跑那几个县,胡家都有店。
咱们要是没个强硬靠山啊,估计人家都不会花贵价钱买方子,只要你干不下去,消失了,胡家不就还是响当当第一号点心铺子。容易祸害咱。
入口的东西,最怕的就是让人背地里祸害。
哪有千日防贼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