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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八章 马无夜草不肥(一更)

    网鱼的众人,全部上岸。

    各个累到不管天下不下雨刮不刮风,连棚子都不进,干脆席地而坐。

    脱掉衣裳一拧,哗哗的水。

    脱掉鞋,脚丫子上全是泥沙。

    大伙喘着气歇着,正要张罗接雨水洗鱼开膛吧,已经半天过去了,早饿了。

    任族长张罗道:“可以一起吃,也可以领家去。但是先说好了,领家去的要切记,鱼头不能吃。发水,河里不干净,不像往常,必须将它掏利索了再下口,别这时候会过日子,是不,福生?”

    一回头,只看到了宋阿爷。

    然后阿爷和任族长他们就发现:福生不见了。

    任子玖儿子房间。

    米寿推开门进来就急忙转头,对身后的小伙伴们先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后面金宝他们翘脚一望,明白了,三叔三婶胖丫姐都在睡觉。

    米寿蹑手蹑脚爬上炕,抓过被子给盖上,又将屋门关紧才离开。

    与此同时,空间里。

    宋福生一边吃饭,一边对钱佩英翘了翘大拇指,“这汤煮的真地道,我是真服你,咱家还有新鲜豆腐哪?”

    “啊,我想着拿进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又不坏,那平时买啥,就顺手多买些呗,让闺女放进来。这还是以前存的,这几块豆腐是大白家前几日给我送的。”

    钱佩英说到这,笑着指了指厨房:“你看,还有那大豆腐冒热乎气的,可渗人了,瞧着都害怕。”

    害怕啥,就这功能。

    宋福生又问道:“酱是家里的韩国辣酱吧,用酒精炉煮的?那水呢,是不是用矿泉水煮的汤?要用矿泉水,地上摆的存水最好别用。”

    “爹,你就放心吧,我娘多会过日子呢,那还用问?指定是矿泉水。”

    宋茯苓拽过锅又盛一碗大米饭,用牛肉辣汤泡饭。

    老妈做这热汤和阴雨天真配。

    汤里有牛肉肉丁、小白菜、香菇片、豆腐块,还有鸡蛋花。喝起来辣呼的,感觉鼻子都通气了。

    钱佩英递给闺女一块大骨棒:“你别总吃那汤泡饭,啃啃这肉。”

    宋茯苓抱着饭碗嫌弃的一躲。

    “你这孩子,肉我洗干净了,用矿泉水洗的。”

    “不是洗没洗干净的事,是用酒精炉烀的肉能熟吗?”

    “怎么不熟啦?我今儿进来多少趟看锅,她爹,你尝尝熟没熟?”

    宋福生接过骨棒,啊呜就是一口,连筋带肉吃进嘴里含糊道:“我吃啥都熟,她要是不爱吃,那不是有酱牛肉?你去给切切。”

    “娘,再给我拍个黄瓜,那东西能变,你怎么总想不起来吃?”

    钱佩英瞪了闺女一眼,“等着。”

    随着切牛肉,嘀咕着:“你看看别人都在吃什么,抓上的鱼,盐都不抹,一点儿油也没有,你还在挑三拣四。”

    将菜刀放下,钱佩英忽然说:“对了,老宋,一会儿我再煮锅汤,你别拦我,你帮忙给我端出去,给米寿他们吃。”

    宋福生拿着骨棒回头瞅媳妇:“谁拦你啦?你能给我也煮一锅吗?我也要带走。”

    “啊?”钱佩英疑惑:“我们住在任公信孙子那屋,给米寿桃花他们叫进来吃饭,没人能看见,就睡在那屋,不打眼。你不行吧?你身边不断人。”

    宋福生和宋茯苓对视,瞅着闺女笑:“我给他们叫到村头放小红那屋。闺女,咱俩互相打掩护,你帮忙给送去呗?”

    “行。”

    钱佩英一听,心里有点着急:“那我赶紧吃一口,就去煮汤吧。”

    “不着急,娘,我怎么看你这么忙叨?”

    宋茯苓吃完饭躺在沙发上,一手薯片袋子,一手拿一串葡萄咬。

    说完就发觉娘能不忙叨吗?因为有位啰嗦爹。

    宋福生在大屋床上躺着,一会儿一嘱咐:“佩英,那大葱是咱家的,你别用错。肉什么的,啊?用陆畔给的。”

    “佩英,这回得用闺女存的水,别用咱家的水。”

    “那大酱,闺女就剩那半盒韩国酱,她娘,吃没就没有了,你别给用错喽。”

    用错,他还得全喝喽给变出来,就得齁死他。

    “知道了知道了,孩子们喝的不能放酱,你那份放辣椒面,我记得,快睡你的觉。这一嘱咐我更懵,本来我昨晚就没睡好。”

    是茯苓先弹出空间的,她进来的早。

    茯苓被弹出那阵,钱佩英蹲在酒精炉前,眼睁睁看着沙发上就剩个薯片袋子,闺女没了。

    “老宋?老宋你醒醒,我也要到时间了,你看着点儿锅,正好我出去找俩桶,让茯苓给送进来装汤。”

    为了这点菜,这点饭,宋福生两次被弹出去,宋茯苓和钱佩英是三次。

    他们一家三口,为弄出点吃的也是不容易。

    不过,所有的辛苦,在看到古代的亲人们吃的喷香时都值得。

    米寿看到姑母弄出这么多好吃的,一声没坑,转身就去插门。

    “哇,三婶,”金宝都傻了,看一眼锅,看一眼钱佩英,还有这种好饭?

    有热汤,米饭,还有钱佩英特意给拆卸下来的骨架肉。

    丫丫急的:“嘘嘘嘘嘘!”

    小丫头不让吱声,别让人听见,大人们要面子该给别人吃了。

    丫丫这一声提醒,所有的小男孩都用小手捂住嘴,对,别出声。

    李秀家的小宝,就像要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一般,猫着腰翘着脚慢慢走过来。

    连桃花、二丫这种大姑娘在看到弟弟妹妹这种反应后,她们也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帮三婶(三舅母)盛饭,舀汤,给弟弟妹妹们分发。

    “我姐呢?”

    钱佩英摸了下米寿的头,没有回答米寿,倒是看着不舍得吃的小蔫吧说:“你们胖丫姐去给送饭了,放心吃,你们爹也能喝到肉汤,啊?都吃饱饱的,一人三块肉,我们吃过了。”

    小蔫吧抿嘴一笑:“恩。”

    不行,丫丫又出来指挥秩序,一只小手抱着饭碗,一只小手小手猛挥:“吃的时候不要大声,闭嘴嚼,外面该听见了。”

    桃花、二丫:“……”怎么感觉弟弟妹妹们比她们大的还人精。

    桃花脸微红道:“都不要出去说。”

    宋金宝已经吃完一碗饭了,要盛第二碗,也补充道:“三婶,明儿你再在仓房做饭招呼我一声,我在门口守着。”他擅长这个。

    辣椒房,目前存小红的地方,阿爷他们都在这里,而且是分批分拨的来,不扎眼,美其名曰看小红。

    门一开,宋茯苓:“哎呦我的天!”什么杠杆原理,啥原理也挡不住这桶沉,她挑担子来的。

    宋富贵他们急忙过去接,还有本能的伸出大手想给侄女揉揉肩膀又缩回去的。

    “你爹那?”

    “后、后、后面呢。”负责挑饭。

第六百四十九章 I’m back!(二更)

    宋茯苓站在小红身边,扭头看大伙吃,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吐沫。

    太香了,全是嚼饭声。

    太爷爷嘴边沾了饭粒子,摘下来往嘴里一塞,又用手掌蹭了下嘴边的汤,接着端盆呼噜噜吃。

    坐在太爷爷身边的大伯早就吃冒汗了。

    二伯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还湿着,却吃的满脸通红。看来那辣汤够辣,够味儿,里面猪肉也放了很多。

    富贵叔是蹲在旮旯里,头发吃的掉进了盆里,他也不擦,将头发从盆里拿出来往耳后一掖。

    还是老爸看不过眼了:“给你根头绳扎上,你慢些吃,我瞅你都噎得慌。”

    有一碗饭垫肚后,宋阿爷假装拿烟袋看了眼盛饭的盆,看到里面已经见底就不吃了。

    他岁数大,吃那么多干啥?虽然没吃够。

    小心翼翼取了点儿烟叶塞上,吧嗒抽了一口,阿爷眯眼坐在小板凳上问道:“你媳妇忙一小天吧?就为做这口饭。”

    “恩,她娘累够呛,今儿真累够呛。”

    “让她别的啦,就说是我说的,偷偷摸摸给娃子们做点儿就中,不用惦记咱这些人。咱们这些大人怎么也能对付几日。等咱回家再吃好的。”

    高屠户笑道:“不过,老爷子,你承不承认这饭是真香啊,可能是吃独食的事儿?反正今儿这顿饭,我是一时半会儿忘不了。上一次忘不了,还是咱们喝蘑菇汤那顿,啧。”

    今儿又喝上口热乎汤了,这回还是肉汤。

    不是喝牛奶。

    他喝不了牛奶,喝上就噗噗放屁。

    有时候旁边有人都憋不住。今天在油棚子里,好些人听见。

    不止是高屠户,像宋阿爷、宋福生的大伯等几个岁数大的老头,也喝不了牛奶。还纳闷:家里的孩子咋能愿意喝那个呢?

    尝过后,真觉得没有苞米面粥好喝。

    那咋整,坚持吧,没水也要喝。

    “福生,那任族长与我说,让你今晚去他家住,你俩一铺炕。”

    “行,我知道了。”

    阿爷抬眼瞅宋福生:“用不用开仓房给你找出笔本?他说要和你切磋学问。”

    “啊,我不去他家。油棚子里,那些破箱子上面不是搭木板子了吗?我和我大哥他们就在那里住。倒是富贵他们,赶路一直没睡好,阿爷等会儿去各户给找找空地方。”

    连宋福生大伯这回都开口道:“你最好去,还没考完呢。你忘了你娘嘱咐的啦?”

    宋福生:瞧大伯,你那话说的,就像我多害怕她似的。

    我娘能管了我吗?

    再说了,我娘在哪呢。

    你娘在路上呢。

    此时,马老太正顶风冒雨向家走。

    走之前,还将奉天城里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比如杨明远,这是你定的二两银钱列巴,咱说到做到,准时交货,顶大雨送货上门。

    与银钱多少无关,绝不让人背后私论宋福生的老娘说话不算数。

    比如牛掌柜。

    马老太告诉他,牲口不带走,带回去也是累赘,俺们推车回村。就需要你受累喂这些老黄牛。

    至于牛掌柜你什么时候回村呢,给她盯住了下成绩那地方,儿子秀才成绩出来后,就赶紧回去通知。

    如若那时候城门还关着,给这镖局门贴上暂不接单,让大郎给你找人回村。

    老太太使唤大郎这里,自然就成了:

    “你给奶找人,我要回村。”

    大郎为难:那都不是一个系统的,别看都是官身。

    嗳?奶,要不你寻寻隔壁祁掌柜,他看我三叔面子应能给办。有时候,对于有交情的人来讲就是一句话的事。

    “放屁。”用你说?

    马老太就是不想找祁掌柜。

    祁掌柜是谁的人?那是陆畔的人。

    啊,家里啥事都要麻烦陆畔不成?让人怎么寻思咱家。

    这求人啊,得让嘴值钱一些,大事找陆畔,道理上说得过去,咱确实办不了。

    此等小事也麻烦人家?

    快拉倒,能花三瓜俩枣解决的,马老太觉得,即使她以前好意思求的事,以后也并不会那么做了。

    咱要往长远想,别眼皮子浅,屁事都找陆畔,那多给孙女丢面子。

    “我不信你们仓场衙没有认识人。”

    这不嘛,大郎寻人套关系,经过仓场衙一名同僚介绍,现认识的守门衙役,只能趁着大晚上的,让衙役偷摸将城门角门打开,让他奶出城。

    马老太过城门时,给了大郎四盒九宫格点心,示意大孙在她出城后,看着给。

    愿意给帮忙介绍衙役的同僚就给同僚,愿意直接给衙役就给衙役。

    意思一下,别让人白忙。

    最起码的客套话,大晚上,小兄弟们都饿了,为百姓执勤不容易,吃点儿垫垫肚,自家的买卖,奶奶的心意。那九宫格点心,当差的拿回家孩子准保高兴。

    马老太这个送礼的人没有不好意思,给大郎弄的脸通红。

    拎着四盒点心,望着奶的背影:

    “奶,出城了就不能回来啦?您可想好!”

    回应大郎的是,马老太扭头一摆手让回去吧,大晚上扯脖子喊么喊,这不是给人家添乱嘛,人家是偷着给咱放出来的。

    才推车走三分之一的路,老太太就气喘吁吁,心想:完了,这不完犊子了嘛,照刚卖点心那阵差太多。

    那时候,大冬天,推车风里来雪里走,推点心跟玩似的,推一车砖也不含糊。

    这人啊,就不能过太好的日子,自从她成为有车一族,体力不行了。

    宋银凤也累的不轻,“娘,你要不要歇一会儿?”

    马老太望了眼推车上用油布包的像粽子的药包,一咬牙:“不要。”

    走三分之二,老太太俩腿没劲了。路况太差,车陷进泥里,她走的艰难,深一脚浅一脚。

    四壮接过了马老太的推车,还扒拉肩膀让老太太坐在车上,由他推。

    马老太坐在手推车上,扭头看了眼童谣镇的方向,正好走到这个岔路口,也不知那里怎么样了。

    “唉,天什么时候能放晴啊。”

    任公信家孙儿房里,一帮孩子也在说:“再也不盼雨了,天赶紧晴吧,俺要回家。”

    说完,一个个低头吃西瓜,感谢小将军哥哥给予西瓜。

    “姐姐,你说小将军哥哥家进水了没?”

    “进了吧,”他家多点儿啥,在老天爷面前,众生平等。

    这天,茯苓给赶回村的马老太还吓着了。

    老太太穿着雨披进了屋,寻思摸摸孙女,告诉一声,奶回来啦。

    结果就发现不对劲,这孩子怎么扒拉不醒了,一炕的孩子都兴奋的坐起身,就孙女一动不动。

    空间里,宋茯苓打着呼噜睡的喷香。

第六百五十章 让你名利双收(两章合一)

    “……小鼓鞭那一尺三,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上门闩,只有一家门没关,扬鞭打鼓送神仙。

    打一下,颠三颠。

    打三下,颠九颠,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下……”

    米寿和丫丫他们紧紧地挨着,齐齐坐在炕头边,坐一排紧靠墙。

    眼睁睁地看着马老太一手攥着拴红布的菜刀,一手拿着擀面杖连唱带跳的敲炕,看的一愣一愣的。

    小娃们虽说有点害怕,但能忍住。

    可是,米寿一听,啥?奶奶,你前三后四打姐姐几十下?

    之前又掐人中又挠脚心也就算了,这可不能忍,“奶奶,你别打我姐!”

    “起开。”

    马老太将米寿扒拉到一边,恶狠狠地看着一动不动躺在炕上的宋茯苓喝道:“出来,痛快出来,你要敢祸害我孙女,我就?”

    “干啥哪?”钱佩英小跑进来急忙拦道。

    是啊,干什么呢,宋茯苓被弹出来困的迷迷糊糊就感觉耳边很吵,睁眼一看,吓一跳,她奶特大号的脸正趴在上方看她。

    “我的天!”

    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

    然后茯苓就被钱佩英瞪了,也明白过来是自己进空间,奶奶在外面使劲扒拉她身体也扒拉不醒,又跳大神又叫魂。

    弟弟妹妹们坐在炕上给宋茯苓围一圈:

    “姐姐,你睡的也太死啦。”

    “都给我们吓着了。”

    宋茯苓双手合十向小弟弟小妹妹们致歉:“不好意思哈。”

    而院子里,马老太脸色不变回答别人:

    “啊,啥事儿没有,就是白日累狠睡着了,我寻思瞎叫叫魂,叫总是比不叫强的对不?能睡熟。你知道发水冲下来啥鬼东西。我觉得你们也该给娃叫叫。”

    不想让别人私议小孙女八字轻之类的。

    刚才那是顾不上,眼下是要维护名声的。

    回答完,扯着钱佩英到九族存货的仓房里。

    举着火把,马老太仔细看钱佩英的脸问道:“我那可是掐人中都不醒,你说那是正常?”

    钱佩英:闺女真能给她没事找事,她就出去刷个饭桶的功夫差些闹大。

    “啊。”

    “你可是她亲娘。”

    “我就因为是她亲娘才知晓她就那样,你忘了咱们逃荒路上,别人都睡不着,她躺大地里就能睡着,倚着车门也能睡觉。”

    马老太皱着脸,如若这是真的,“就这么个睡法,她将来成亲,不得给人吓着?”

    钱佩英心想:她将来成亲,我不让她进空间睡觉。

    “我是她亲娘,你是她亲奶,有什么事我瞒你做什么,真没事儿。”

    也是。

    钱佩英这话,让老太太稍稍宽了心,就这一个亲生的,不至于有事瞒着。钱氏又不像老二媳妇对丫头不经心。

    即使这样,这天后半夜,宋茯苓也无奈地坐起身。

    在大伙的熟睡声中无奈道:“奶,你别总摸我鼻子下面有没有气行不行。”

    马老太略显尴尬地翻了下身:“激恼啥?你睡吧。”

    两日后。

    就在任家村村民们高兴的双手张开,仰头望天高呼:“天终于晴”时,奉天城的杨明远,笔尖一顿,污了字迹。

    他UU小说是如何考童生第二名的指导手册,这一页白写了。

    “是、是地动了吗?”吓的他都磕巴了。

    民间普遍流传,地底下住着一条大鳖,日子久了,大鳖就想翻翻身,只要大鳖一翻身,大地就会颤动起来。

    古代老百姓就是这么认为的。

    杨明远年轻,从来也没有经历过,只听说过。

    他确定以及肯定,刚刚大地就是在颤动,大鳖就是在翻身。

    他感觉没错,离奉天城尚算很远的洪洞县,正在地龙翻身。

    未震之先,有巨声从西南起,声如响雷。

    如果奉天城城里的居民仔细听,离这么远,都能隐约听到那声响动。

    洪洞县,一时之间村堡倒搭、地裂成渠,连那里最有名的落寺观一时倒塌如平地,民众更是转瞬间被压死不可胜计。

    尤其那个县真可算是人数众多的大县,不止有普通百姓,还有许多军户人家,以及徭役,那里有铁矿,是给武器原材料的主要来源地。

    徭役们正顶雨挖着呢,这就塌了,通通埋在里面,想跑都跑不出去。

    奉天城的居民们全跑出家门,不敢在屋里呆了,一个个面露惊慌。

    任家村虽然听不到恍惚那声响动,隔着太远,但是一个个被太阳照着,有村民脸上的笑还没有褪去,站在水泡里发愣:

    “恩?”

    “刚才,地是不是颤啦?”

    最后全村村民都看向宋福生。

    宋福生紧张的咽了咽吐沫,这是哪里地震啦?这里居然有震感。

    你说我们正要等水退搬回家呢,那搬不搬啊?

    “别撤棚子!”

    “团长?”我们这都拆一半了。

    “别拆了,还要多搭。”

    宋福生心想:在外面再住两天吧,保险起见,继续地当床、天当被、星星陪他一起睡。

    任家村村民立即应和:“好,团长说啥就是啥。”

    短时间内,频出状况,好在全村人听话、心齐。

    可有一人却没有宋福生这么好命,他说啥都有人反对。

    那个人就是糟心的皇上。

    不止是奉天地界被暴雨袭击,号称大粮仓的北方,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奉天城比起其他,只能算灾情较轻的。

    皇上:朕不开仓放粮时,你们天天向朕报,雾水暴出,百川逆溢,坏乡邑、伤稼穑,溺民众,哪里哪里的黎民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

    朕决定开仓放粮了,你们又:

    “皇上,万万不可。”

    开始给朕分析局势,分析并未统一,南面在蠢蠢欲动。

    一个个振振有词,不停劝朕在此种境况下,更要派大量兵士驻扎防守,要将有限的粮食收成用于军需,意图一统。

    还有那文臣要死谏,说天下大事大不过一统江山,这可是刚刚打下的局面。

    那百姓就不管了吗?

    没有百姓,哪有江山。

    “皇上,臣恳请您三思。”

    “皇上,臣请您三思。”

    “皇上……”

    “开仓!”

    皇上望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

    这一瞬,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天爷认为朕不配坐这龙椅?

    是不是朕从未忏悔过,上天才如此天降神罚折腾朕的子民?

    是的,他不悔,杀兄弟从未后悔过。

    可是这次,朕,愿意为百姓向上天忏悔一次。

    当皇上要祭天的消息传到四面八方时,老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他们觉得有救啦,因为信这个。

    连马老太这种在心里骂过先皇的“大逆不道之人”,都觉得这回老天爷真能开开眼了。

    皇上是啥?是天子。

    当儿子的与老天爷道道歉,说说软乎话,诚恳些说“我错了”,那老天爷不就能开开晴了吗?

    百姓们认为,和自己家过日子是一个道理。

    普天之下,只有仨人不信,就是宋福生一家三口。

    这不就是由皇上组织的跳大神嘛,大型的。

    所以,在城里富户太太小姐们纷纷乘坐马车去寺庙上香时,在许多老百姓由衙门组织跪地一起祈祷时,宋福生在给村民们开大会强制命令道:

    “这两日随着水往下退,大伙发现没有?天越发的热。从今儿散会后开始,不许聚堆,不许串门,必须戴口罩。”

    宋福生话落,宋阿爷和任族长立即一左一右站起身。

    两位老人拿着口罩,先高举给大家看,就是缝成这样的形状,随后展示,亲自戴上,就是这么戴的。

    宋阿爷代表着“九族”的态度。

    任族长作为里正,代表任家村所有村民的态度。

    宋阿爷:“闷得慌也要戴。”

    任族长:“不管你家有没有布。”不信家里做口罩的布条都没有,没有就拆被。

    底下鸦雀无声。

    “二,不准乱泼乱倒,你们也知晓咱们不仅挖了几个新的粪池子,而且还弄一个垃圾堆。赵牧九和于大爷每日会推大车一南一北收垃圾收粪,家家不准私存,这个工钱?”宋福生看向任族长。

    任族长点头:“已经谈好。”从户部奖给任家村的银子中出。

    这时候村里人才知道:“啥?”前两日选人的时候,咱也不知道有钱拿啊。要知道有钱拿都会争抢的。没想到此种好事落在村里有名的俩蔫吧人身上。

    宋福生一口喝掉杯中牛奶:“下面我说的,更是重中之重,不准见外村任何一人。家中如若有人、有家禽牲畜生病,甭管他是谁,甭管牲畜是谁家的,只要你发现,要立即向任三叔报告。”

    任三叔站起身,向村民们点了点头:没错,这种事找他。里正和团长要科举。

    他既然接了这个任务,要抽冷子挨家检查的。拿着公家给的值守银钱,昨日里正与他特意谈了,给开钱。

    必须要尽职尽责。

    他一旦要是发现谁家的小谁有头疼脑热症状,看见没?那面左边一片油棚子就是小谁的归属地,立即搬进那里住。右边的油棚子是生病牲口的归属地。

    总之,通通给关里面,团长说这叫隔离。

    他怕自己做这事太过伤天害理,有仔细问过,关里面就不管了?

    团长说啦,怎么会,有人定点送饭,白吃饭,还有药吃。

    药哇,多贵呢。

    任三叔一听,彻底放了心。

    说句不好听的,村民们真生了病,有几家舍得买药吃的?恨不得冲点草灰泡水喝就拉倒,有几家能舍得那闲钱?再说眼下虽然雨停了,但是这路稀泞,怎么去童谣镇抓药?

    这回妥了,统一给药,统一治,村里给出钱。

    小道消息,任三叔开小差心想:听说药是马老太带回的,你说那老太太咋就那么?啧,真的,各方面都好,这样的老太太,他活这么大岁数头回见。

    任三叔想到这,还偷眼马老太站的方向。

    村里人此时不知上报病情会被关棚子里隔离,他们眼下讨论最多的是:“啥?不能见外人,俺还想等水退退回娘家呢。”

    任子玖的媳妇也一脸着急,问钱佩英,“嫂子,那俺公爹和我男人回村不算是我见外人吧?那是我家人。”

    钱佩英半张着嘴:“……”

    还别说,给她问住了。

    要是按照隔离方式,任公信只要回村,理论上要先住棚子隔离几日。谁知道他是从哪回来的,谁知道他在那庄子有没有已经死了很多人。他还爱看热闹。

    就在村里人有反弹迹象,在底下开始小声议论纷纷时,任族长和宋阿爷稳坐在宋福生的一左一右,等着福生接着说。

    而且那话,还真就福生说,大伙才会相信是真的。

    宋福生先看了眼小本子,然后才抬眼道:

    “以上,戴口罩、不乱泼乱倒、不见外人、家中屋里院落拾掇最干净,家人穿着最干净,无隐瞒牲畜和家人生病的,将被评选为任家村最体面人家,会给你制作木牌挂在门口,第一名会,奖白银十两。”

    什么?多多多,多少?

    婆子们耳朵全都竖了起来。

    “第一名,评选出一户,奖十两白银。第二名选两户,每家奖五两白银,第三名选三家,奖三两白银。”

    大会定小事,小会定大事嘛,本来昨日宋福生和任族长碰头的时候,任族长说奖多了,第一名三两,第二名二两,第三名一两就行了,今年收成不好,他们应该会用心。户部奖给村里的钱要细致用,水车倒了,沟渠要建,奶砖房没盖,村里那口井这次也看出来了,不顶用,要重新打口大井。

    宋福生依然觉得还是要多奖些,总共奖池才二十九两,第一名十两银子一说出来,下面指定震惊。

    咱要是说少了,任家村底蕴是足的,有个别富足人家不会特别当回事的,十两就不一样了,十两那真是大钱,有的家庭娶个媳妇才给过礼十两。

    就打比方,阿爷。

    阿爷就要争这十两,昨晚还与他谈话:“生娃子,咱家可不是一体的,你搞搞清楚。是十几户,你评选的时候,不能按照一户来。”

    “怎的?阿爷,这时候又不是一户了,你还想将一二三名全部承包啊。”

    看看,什么是效果。

    下面有多少婆子在训儿媳:“你不准回娘家,别影响咱家挣十两,那可是十两银!”

    有那慈祥点儿的婆子苦口婆心:“儿媳啊,你眼下着急回去能帮着啥?这不天晴了嘛,不差那一日两日,啊?到时咱家拿了那奖银,回头你走娘家时,娘让你男人送你登门赔不是,还给你娘家买,”一咬牙:“割几斤肉。”

    也有的人家,尤其是老爷子们是奔牌子去的:“最体面人家,那可挂一年啊,”往后谁家挂了谁就是独一份。

    就在这时,宋福生又给大家泼了冷水,“啊,忘说了一点,另外村里还会评选出:脏乱差家庭,在门口挂牌子。”

    啥?可不能做最后一名,那不得磕碜死?

    任族长瞅了眼宋福生:昨日开小会没说这一点啊。

第六百五十一章 天一放晴,杀虫必须进行

    这面,大会还没有散,村里就来人了。

    方员外赶着牛车带着家人通通回来了。

    “福生,我不是撵你的意思,你可别多想,该住就住你的,我们家自己找宿,看看哪户老乡家还有地方?我是不能在那个村住了。”

    任七叔抢话问:“怎的呢?”太久没有出村了,也想知道知道外村情况。

    方老爷子回答前,先大致看了眼村里,他就知道任家村会不一样。

    即使被大水冲刷过后也挺破乱,但是比起其他村强太多了。

    “我在的那个村,那坟包都被冲开了,认不出谁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的亲人。能认出的,自然被家人领回重埋,认不出的干脆就在村里路上摆着,那样的村能住人了吗?”天热,再不拾掇不得生蛆啊。

    方员外还很迷信,总觉得那些尸体被冲出来,晚上能听见鬼叫。

    任七叔疑惑地瞅他三哥,很纳闷啊,认不出是谁就不管啦?这是什么思维方式:“大伙咋就不帮帮忙,管是谁家的,附近埋的一定是村民认识的,搞不好就是自个祖先。”

    方老爷子无奈地摇摇头,告诉大伙道:

    “说来说去,无非是哪有功夫管死人?

    都在忙自家的房屋田地保自家财产,那田被水淹的压根就下不去脚,他们也天天去地里,不会去埋那些人。

    而且别说坟包了,埋的毕竟是死人。

    就是村里有两户茅屋倒塌的,活人被砸的很重都在村里路上坐着,头上受伤腿受伤不能挪动,吊着口气,也没什么人管。唉。”

    怎么管?那两户房子都倒了,在下大雨最严重那两日倒的。

    那时候雨特别大,院里跑水,各户都在忙自家,倒塌的那两户人家,存的那点儿粮食没有及时背走,都被雨浇的发霉。

    断腿的那名老汉,就是为抢家里粮食才被房梁砸断了腿。

    所以说,只要管就要给领家去,领家去就要管吃管住。

    村里不是没有热心肠的人,可是一想到那房子都没了,粮食也发霉,给领家去要白白管吃管住好久,也就打了退堂鼓。不忍心看的都绕道走。

    方员外的儿子说:“倒是我爹,还不怎么熟悉呢,都不晓得名,刚离开前给了那两户人家高粱。”

    方老爷子摆摆手,不让儿子再多说。

    不是什么可显摆的事,遇到了总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就当给自家积德。

    能帮的也只能是这些,总是不能让他们去家里住的。虽然他们要回任家村,那个房子空着,但是不中,家里还有存粮,还有一些家当。

    “那个村的里正呢?”

    “先头大门紧关,村民去找过他,他在房顶补瓦,说自家一堆事儿。后头雨小了就套车走了,里正家在外面田地多。”

    任族长腰板挺的直直的,斜睨任家村村民:听听,你们给我好好听听。

    村民们:嘿嘿,听着呢,瞪俺们干啥,这真是货比货得扔,还是俺们村的团长和里正好。真有那危房裂开了缝,人早就转移走了,啥事没有。

    任族长更有底气了:“少来这套,还得拿银钱吊着你们才配合。我和你们团长如此操心图啥,为谁好?你们要真有良心,好好的,听见没有?”

    “听见啦!”稀稀拉拉,不怎么齐整的回话。

    里正爷,你就是给俺们感动哭了,也别想收回奖十两那话。

    还是十两白银吊着我们比较好。

    而这面,趁着空档,宋阿爷已经与方老爷子三言两语讲解完大会精神。

    阿爷怕方老爷子多想,咱两家走得挺亲近的,可不能误会彼此。

    打算再强调强调我们家人也要如此办,买卖全停了,损失老大了,不能随便出村。

    凡是出去的,就是福生过段日子去城里,搞不好回头也要隔离,福生说了,到时看看情况再定。

    方老爷子已经当着全村人面前,对宋福生喊道:“团长,听说才回村要隔几日的,那我们住哪?您给看着安排安排?”

    宋福生回眸与他对视,微点了下头,心中了然。

    方老爷子也眼中带笑:福生才开完会,咱们不能转头就搞特殊,要支持福生。

    “七叔?”

    “嗳嗳。”

    任七叔赶紧领方老爷子去认棚子:

    “你全家就住这间大棚子,里面有泥锅,有柴火,有用木板搭的铺盖。我知你家家底厚,你可以现在从车上卸下些油盐米肉,自己煮饭,七日内就不能出棚子了,从今儿开始算。你家牲口我们会有人照顾,绝对不会瘦,放心。”

    任七叔看着老方一家向下卸东西时,还和方老爷子补充道:

    “对了,要记得,七日内,你家里人要是有头疼脑热的赶紧报告,经过村里老王头把脉,确定了就要搬出去,搬到另一个棚子,我得按生病人头算记发口粮的。”

    村里老王是给猪看病的,任家村满打满算就这一个赤脚大夫,问他摸人脉行不行?他说太行了。

    方老爷子疑惑:“白供口粮?”

    “啊,不过,隔离的不管饭。”谁让你出村了?“你得真病了才白供,一日白给一顿筷子能立住的稠粥。”

    就这种救济粮,还是用公中银钱在宋九族家手里买的、在小地主家买的呢。

    总之,反正村里几个大户都出了些米。

    而且公中是按照高粮价回购的,要不然外面粮食涨价,人家凭啥将粮平价卖给村里?万一不够吃还要高价出去寻买。

    方老爷子摆手:“行了,你不用说了。”

    他家不差那顿稠粥,他们家人还是别有病的好。

    任子玖的媳妇望着方老爷子一家心想:行了,团长嫂子也不用回答她了,她已经知晓答案。

    看来回头就要给公爹和娃他爹准备铺盖、七日的米面油盐酱醋单独装,以保证公爹回村被隔离,她就能将物什递过去。

    会议还在继续。

    任族长拿着小本本:“下面我念到名字的来领,开会前不是让你们带空罐子来吗?带来。任大发家?”

    “这呢。”

    “给你,你家的石灰、艾草,三哥,按他家量给倒火碱水。”

    “老十四家?”

    “到。”

    “蚂蚱子家?”

    “来啦来啦。”

    这些石灰、艾草,火碱,通通是先从村里各户收集上来,公中出钱买,以防有的人家有很多,有的人家没有,马老太是最大份。

    老太太留了很多给自家,没有实报数目,剩下的才卖给村里。

    这里有个插曲,是宋福生说亲娘:“你怎么还涨价呢。”

    老太太掐腰,嗓门响亮:

    “你也就是我儿子,换别人说这话,我就一句:你爱买不买。

    你以为城里好进?好买?城里会不涨价?不服气自己去试试,比我这里都贵你信不信。

    我为了这些,当时雷劈的人就倒我眼么前,把我吓的?”

    及时憋回尿裤子的话。

    “就这,还没算我累死累活给推回来,我凭啥白白为别人顶风冒雨?

    要不是你口口声声说一个传染俩,你以为我费劲推这些,我会卖它?”

    任三叔正巧听见两耳朵:“你娘说的句句在理,多不容易,你可别只为大伙让你娘吃亏呀。”

    马老太瞪他:哪冒出来的,俺和俺儿说话呢,关你什么事。这老头怎么那么烦人。

    任族长还在点名,已经点到孙婆子家,宋阿爷紧随其后被点到。

    宋九族大家庭虽然不缺,但是该领还是要领的,公家统一回购分发,全村的福利。

    “老爷子,你家是大户人家,人口多,分得这两袋子艾草,一大罐子火碱水。”

    “是是,”啧,福生不让分家,非说九族是一家。

    任族长挥舞着手中的本子,热的一脑门汗喊道:

    “都听好喽,彻底清除院落淤泥,尤其是住的各屋和牲口棚。

    用石灰乳刷地面、棚顶、墙壁,发给你们的火碱水用于每日一早一晚喷洒,艾草熏蒸衣裳,熏蒸屋里,熏熏自己。

    一定一定要做到全方位?”

    任族长换了口气也是忘词了,看向宋福生。

    “不留死角。”

    “对,要全方位,不留死角!”

    自此,从方员外一家主动配合隔离,从这场连发东西还预备要发奖银的“誓师大会”开始,任家村的“防疫保卫战”正式打响。

    村里一众被点名的汉子扛着锄头、铁锹,背着筐去往河边,清除水退后村里各处的污物、垃圾。

    于大爷跟着队伍推车前行,只要是粪便他就装走,收集一车就送到粪坑。

    还有一队年纪稍大的男人们,在用笤帚清扫村里的各路面,将积水扫走。

    公共区域,该烧的烧,该扫的扫,该埋的埋,地面再干一干,进村这条路还要撒生石灰嘞。

    总之,天一放晴,杀虫必须进行,粪坑加药杀蛆,室内更要灭蝇。

    整个村,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连续两天,还没干完。

    孙婆子戴着口罩问隔壁:“你干啥呢,你家院子拾掇完啦?”

    “没有,刚用艾草蒸完衣裳,我呛得慌,坐院子里用藤条和蒸干粮的屉布做个罩,饭得了就给罩上,不招苍蝇,我以前去河对岸串门时见过。”

    都是隔墙说话,不让聚堆唠嗑。

    孙婆子回头就张罗家人:“你们快些去将柴火垛拾掇出来,我要做罩去。”万一,评选最体面人家要检查饭桌呢,咱家饭落苍蝇该落选了。

    与此同时,宋茯苓头戴围巾,嘴戴口罩,热的累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汗,他们九族乘船回家啦,也在收拾院落各家新屋。

第六百五十二章 洗唰唰

    宋茯苓站在她自己屋的炕上,手里拿着笤帚,笤帚上系着一块抹布,正在仰头擦拭棚顶扣板。

    擦着擦着就特别生气。

    这怎么扣的板子呀?

    用拖把使劲一捅,有的木板块活动。

    钱佩英路过她屋门口,瞅了眼炕上的女儿,瞅了眼棚顶,“谁让你瞎出主意非让拼块,非要那种一块枣红色一块原木色拼凑在一起,那胶不是还没干透就开始下雨吗?”

    屋里潮,扣板没有完全晾干,可不就是有的拼缝没黏住。

    再说了,别的屋怎么不这样?

    知道为啥吗?

    因为咱们不矫情。

    咱就扣那种整体一大块打蜡的板子,它好收拾。

    这过日子啊,生活经验足的人都知晓,少整那些花了呼哨的,能好看到哪里去?花样越多、摆件越多,越给自己找累,干净亮堂的就得了呗。

    那时候,闺女非要这种错开颜色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扣棚,她这个当妈的就好心提醒过,“哪年扣板松动了,你这一块块的可就有事干了,反正我不管,自己屋自己收拾。”

    宋茯苓气呼呼的瞅了眼她妈,抬眼又瞅了瞅棚顶。

    她就不信了,站梯子上一块块擦,等她全擦完倒出空的,她自己熬胶重黏。

    吓唬谁啊?

    一个小时后,宋茯苓解下口罩,使劲一抹脸上的汗,手心上全是水,累的她、胳膊酸、脖子酸、有点喘不过气。

    更让人绝望的是她才慢吞吞擦完棚顶:“娘,娘你干什么呢?”

    “我和你爹要去收拾缓台了,你要干什么?”

    “没事儿,就随便问问,”没好意思提出你帮帮我呗。

    宋茯苓趴在窗台上又急忙招手:“嗳嗳?奶,你忙什么呢。”

    “哎呦,奶要忙的事儿可多喽,”马老太边说话边拿着艾草回了自家。

    米寿梳着小吊辫,手里拿着抹布出现:“姐,你累了吧?我和你一起拾掇。”

    宋茯苓坐在窗边,扭头看弟弟,夏风吹过,给她的鬓发吹的微乱。

    就在米寿脸上挂着憨笑,以为姐姐会夸他“关键时刻还得我弟”时,他姐顶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说:

    “不,我拒绝,我怕你帮完我,我还要去帮你,我会更累。”

    “嘁!”给米寿气跑了,这什么姐姐。

    米寿用肥皂水投洗抹布,正趴他自己屋的炕上吭哧吭哧擦拭炕席时,宋茯苓正钻进她直通棚顶的炕柜里,也在用肥皂水里里外外擦衣柜。

    先用湿抹布擦一遍,再用干抹布擦一遍。

    米寿站在自己屋的写字台前,开心的偷偷笑,用小手摸着书桌、椅子。

    他有自己的专用书桌了,姑父说:想摆啥摆啥。

    米寿扔掉抹布,完全忘记干活那回事。

    两只小手举着木质相框跪在椅子上,郑重地将相框摆在和书桌一体的书架隔断上。

    “呵呵,呵呵。”

    就在米寿看着相框里姐姐画的一家四口傻乐时,宋茯苓正在自己房间里,擦窗框、窗台、擦墙壁上的板子,擦写字台,擦书柜,擦椅子腿,跪在地上擦地板。

    当地板全部擦完,她大字型平躺在上面。

    阁楼缓台上的宋福生都听见闺女喊道:“啊,我不想活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会败家的蚯蚓(一更)

    所谓缓台,是像二楼敞开阳台的样式,多搭出一块而已。

    宋福生一家出门,不是抬头就望天,而是多出一块平台遮挡。

    这块遮挡,对于二楼来讲是阳台,对于一楼能挡雨,冬天下雪也能挡雪。

    尤其是开春开化那阵,冰溜子不会直接掉到窗台上污了窗纸。

    宋福生一家三口认为这多实用啊。

    一楼,可以将花盆搬出来放在这块遮挡下,两面的窗户下都摆上花,看它们迎风摇曳,也可以坐在这下面支桌子吃饭。

    来了雅致,冬天都可以坐在这下面看雪吃火锅。

    二楼,打开向南阁楼门直通阳台,更是可以用这个假阳台晒菜,拉绳子晒被,你看这高度,你再看那阳光效果,晒出来的指定不一样。

    宋福生还惦记着,赶明在这里摆两个椅子,摆个小茶桌,支个大太阳伞,坐在二楼阳台上看书,或是和一二好友看景喝茶说话,当然了,更是可以坐在这里吃饭。

    他这个人,能想象出最浪漫的事就是,带着妻女坐在不同地点吃饭,吃好的,顿顿吃的香。

    为了这个,宋福生特意给二楼阳台四周弄了铁护栏,以防孩子们在上面疯闹掉下去。

    反正,他们一家四口对这个设计可满意了。

    四口,米寿属于凑数,姑父姑母姐姐说啥他都认为好,也确实好嘛,独一份。

    但是马老太他们最初看到设计图纸就“这是啥呀?怪模怪样的,没有见过。”

    马老太他们没相中,选择盖传统的阔气大平房。

    那时候,老太太私下还劝过宋福生,“你弄那怪样,是不是有点不庄重?哎呦,这可是房子,别听胖丫的,不是闹着玩小来小去的物什,要住一辈子的。”

    被宋福生一句话秒杀:“我就听我闺女的了,而且,你确定我一辈子就这一套房子?”

    马老太抿抿嘴:这还咋劝?三儿牛,眼下就好些套房,未来更是可期,人家过自己日子又没花她钱。

    后来,房子盖完了。

    九族全体、来串门的任家村村民们、包括施工的师傅,他们盖的都纳闷,通通仰头望着宋福生家:“……”

    真特娘的开了眼界。

    王忠玉他们和年轻的媳妇们:“好后悔呀,不听娘的好了,接着学福生家啊。”

    这不嘛,此时宋福生扔下笤帚,正在擦蹭二楼铁栅栏,被雨浇过,他担心上锈。

    可别给他上锈,这可是新房,他还没有坐在这里喝过茶吃过饭。

    听到闺女喊不想活了,要累死了,笑了。

    想不想活也要自己干,老爸可没空帮你。

    附近九族的亲人们听见这声喊,也笑了。

    胖丫是这个大家庭公认的“一坐一个坑,要干一股风”。

    啥意思呢?

    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宋胖丫在这个大家庭里不干活,你支使不动她。

    只要胖丫不想帮你忙,你喊她没有用,她能给一个位置坐出坑来,都不会起身帮你忙的。

    但是,她宋胖丫要是想干活了,那真是一股风似的猛干。

    而且这时候别人来帮胖丫忙,胖丫还相不中呢。

    九族全体都知晓,胖丫抠细节。

    就打比方,不用举例地雷那种复杂的事,只最简单的刷碗,你要么别用胖丫刷碗筷,要是决定用她,最好别催她,因为她能刷洗一下午。

    决定用她,更要有心理准备给她不停打井水。

    就这么个干活方式,弄的大伙也不敢用她。

    听见她喊累呀累啊,男女老少们能不会心一笑吗?

    猜就能猜到,那指定是又在屋里扣的细致呢。

    宋茯苓用胳膊蹭蹭脑门的汗,盘腿坐在地板上发会儿呆,累的有些糊涂了,但还是:

    “接着干。”

    全新的米黄色芦苇炕席展开,宋茯苓拿到外面放在桌子上,用小刷子一点点刷。

    姑母宋银凤说她:“那不是新的吗?”

    “新的也要刷的。”

    姑母笑着摇头离开。

    茯苓刷洗完炕席放在外面晾晒后,又进屋腾腾腾上楼。

    宋福生听到动静问:“闺女,你翻啥呢?”

    “找碳,熨衣裳。”

    家里有熨斗,铜熨斗,自己设计找人打造的,但不是独一份。

    茯苓认为大户人家绝对有熨斗,就是可能和她家样式不太一样吧。

    她家的是铜制品,圆体、平底、宽口缘、长直柄、有隔热把。

    烫衣前,将燃烧的木炭放在铜制的熨斗内,利用金属传热与重量来烫平衣服。

    她燃完了炭,热的一脑门汗,跪在炕上开始烫衣服、叠衣服,挂衣服,炕柜里、装内衣的抽屉里都摆好后。

    茯苓翻背包找出香水,噗噗几下,对准柜子里喷了喷。

    接着又从包袱里,找出带暗纹的鹅黄色缎子窗帘,熨烫、挂上。

    缎子呀。

    宋胖丫的缎子衣裳都没有几件,仅有的那两件是奶奶给买的,身上穿的还是棉布的,却用缎子拿来挂窗帘。

    马老太站在门口,这不是听见孙女喊累及时过来当丫鬟嘛。

    望着那一大块缎子,老太太嘴颤动了两下,捂住心口,被小孙女的奇葩消费观给震住了。

    那料子,一瞧就极贵,被戳出窟窿眼当窗帘,闪瞎了她的眼。

    是,挂上是老带劲了,老太太承认。

    这屋子让三儿拾掇的,炕上都打了板子,炕板是炕板,炕席是炕席。

    炕边是用打蜡的木头做的假抽屉,一点儿泥和土的地方也看不出,再配上这地板家具那棚顶和这缎子窗帘,真的,国公府她去过,好东西她见过,这屋子一点儿不差,一看家境就老富裕了。

    可是,她还是想说:“孙女啊,有胭粉往脸上擦,咱穿都没穿上缎子呢,你买回来做身衣裳穿上,别人也能看见,你也美,对不对?你弄那一大块用来挂屋子?”

    这一大串话,马老太那真是强忍住。

    劝自己:

    别吱声,已经挂上了。

    或许就是孙女这种败家的花钱方式才入了陆珉瑞的眼,给那小子迷的没法没法,看的眉开眼笑。

    小孙女要是属于会过日子的那种孩子,备不住还入不了人家的眼呢。

    人家就相中?算了,咱不是有钱人,咱猜不准极贵人家的心理。

    再说了,俺们娘家人无所谓,就这一个孩子,惯着咋的了?但是将来嫁人,胖丫好东西会越见越多,她拿好东西祸害,你陆家别哭,有你陆家受的。

    “福生他娘!”

    “嗳,来啦。”

    宋茯苓这才知道,她奶是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站门口在心里好顿嫌弃你。

    (ps:作者说:想看福生一家房屋图来.asxs.女生网,下载app,查询本书,进书评区,有图,就不多赘述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外面那样,你们这样好吗(二更)

    宋福生肩膀挎着兜子,手上把着特大号的相框,仰头喊媳妇:

    “你快点儿?”

    “来啦来啦。”

    钱佩英从阁楼下来。

    下来后,将手上的水渍往衣襟上蹭蹭:“在下面抬省劲,还是在上面抬省劲儿?”

    宋福生翻个大白眼。

    他要是一人能抬动真不麻烦媳妇。

    钱佩英也热的脸通红,憋不住笑道,“行,我知道了,你少瞪我。”

    两口子“一二三”,合力抬起了相框,宋福生在后面喊:“你慢点儿。”

    “我慢不了,我要坚持不住了。”

    两口子抬着大相框,从楼梯上捂捂渣渣就下来了。

    客厅沙发后面的那面墙,宋福生给装修成了现代电视墙的样式。

    其实也没咋装,就是一个棕黑色木式大框架,倒是想让古代老手艺人雕些木头花来着,那才原汁原味呢,古香古色的。

    可是整太花花了,媳妇说:“你擦啊?”

    越是那镂空花,越是难收拾。

    一句话就给他干没电了。

    所以只弄像电视墙似的一个大框,然后在大框里面,打算正中间挂这字画。

    字是宋福生写的,卡了戳、扣过章,就是寒碜点儿:童生章。

    偌大的相框里也只裱了五个字,横版的:“家和万事兴。”

    两口子捅咕好久,一会儿喊歪了,一会儿你那没钉住吧,这才将字挂上。

    接着宋福生嘴里叼着木钉,手里拿着锤子,在马赛克风格的壁炉上方捶钉子。

    这个壁炉上方也要挂相框的,不过,这回挂的是画,相框也是小的,有横版的,有竖版的。

    钱佩英打开宋福生之前背的包袱,找出这些小相框,在旁边给丈夫一一递过去。

    “老宋,这块挂横版好看吧?挂不规则一些。”

    “这是蛋糕,我寻思按顺序来。”

    “行,听你的。”

    所以壁炉上方的第一个相框里画的是:蘑菇,松子。

    然后是蛋糕,辣椒,可可爱爱的小野猪野狼,列巴,奶砖,黑地雷,千里马镖局门脸。

    以上,画的全是q版的,全出自于宋茯苓的手笔。

    当这些小相框挂完,宋福生往后退了几步,一边观赏一边对妻子说:“闺女有心了。”

    钱佩英也看的美滋滋,这不就是按照发家史进程画的吗?

    嘴上却道:“她是怕画全家福,画这玩意糊弄咱。”

    又扒拉宋福生:“行了,你别又天下就你闺女最有才了,快干活,以后你再慢慢欣赏。”

    宋福生立马听话的又上了楼,楼上楼下连跑死趟,从楼上搬下台灯,俩落地灯,打算摆在沙发旁边。

    他家沙发其实就是长藤椅,然后长藤椅的对面还摆了两个单人的座位。

    而所谓落地灯就是能插蜡烛,也能点灯油,要不然咋整,不多点几个灯,屋里黑。

    第三四趟是拿下的七八个大包袱,宋福生每次都是浑身上下挂满才下来。

    “给你,佩英,窗帘。”

    有几个特大号包袱装的是窗帘布,面料棉亚麻,深灰色的。

    钱佩英:咱可不用那浅色,洗不起。

    马老太此时没在,要是在,见到这棉布的也受不了啊。

    这从棚顶一直垂直落地,这对拉的大窗帘能做多少衣裳?

    尤其你那上面是什么玩意儿?

    “老宋,将窗幔递给我。”这是落地的,而且房子一楼举架高,窗帘都弄了还差窗幔吗?不弄不好看。

    钱佩英守着宋福生学习那阵就做完了。

    “你下来吧,我挂,我瞅你站梯子上颤颤巍巍的害怕。”宋福生给他媳妇换下来,他去挂窗帘。

    钱佩英就下来,将另几个包袱打开,现在天这么热,藤椅上不用铺毛皮,她直接将绣着墨色竹子白灰色底的靠垫摆上。

    靠垫是订做的,有次去城里给老宋买十两衣裳时订做的。

    你看看人家这手艺,钱佩英稀罕摸来摸去,这可不是贴布绣、机器绣,是一针一线绣的特别活,每个靠垫上的竹子款式不同,但是几个靠垫摆上后,又觉得就该如此,像是一套的。

    马老太没在,在忙自家呢,此时要是在:“啥?弄那些棉花塞这里?你就是旧衣裳塞这里也不成啊,就不明白了,不靠着能咋的?”啊,人得劲儿,那人得劲儿钱就会遭罪。

    这不是不在嘛,更何况废话再多也没用,人家自己当家过日子。

    两口子挂完窗帘,都弄完了,有的线头子掉在地板上,钱佩英扫地,宋福生墩地。

    忙完这些,俩人又一起去收拾榻榻米,一个擦,一个站在榻榻米上摆书籍。

    “我就说,书柜打多了吧,空这么多隔断。”

    “你不用着急,你闺女慢慢就能给你买满。”

    宋福生一噎。

    过一会儿:“嗳?媳妇,咱买把琴啊?”

    “干啥?你会弹啊?”

    “你别管弹不弹,家里来人,琴,茶,那不能看起来高大上嘛。”

    “招灰,你擦啊?等啥时候你闺女和米寿感兴趣再买,你轻点儿往家买东西。”

    宋福生想了想,下了榻榻米穿鞋去阁楼了。

    “干啥去?”

    “找你葫芦丝,”找到放书架隔断上,别人问,他就告诉媳妇会。

    两口子一路猫着腰,从楼梯墩地,一路倒退着走,一个用湿拖布擦,一个用干拖布,直到了大门口。

    最后一个包袱打开,凉席款脱鞋亮相,用竹编滕,也是用来编蒸笼用的。

    夏天进屋就穿这个,冬天的脱鞋再掂掇吧,还没有置办。

    就这,只夏天的拖鞋就准备了好多,看见没有?家里门口两个一米四高度的木鞋柜愣是不够用,一个柜子里放外面穿的鞋,一个柜子里放的全是拖鞋。

    要准备这么多的,家人多。

    宋福生站起身直直腰,回身就吓一跳:“你啥时候来的?”

    富贵半张着嘴望里头:“啊,刚来。”

    钱佩英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累的,热的,热情地说:“快进屋。”

    宋富贵想说不了,只看门口就知晓很干净,有点像打怵似的往后退,被宋福生一把推进去。

    富贵急忙跳着脚拖鞋,尴尬了能有五秒钟就大笑着说:“我?往后我不能来你家了,我这脚还没有你家拖鞋干净。”

    真事儿,脚丫子能给地踩出印,白擦了。

    然后富贵站在客厅就傻了眼。

    啥叫轻装修、重装饰,宋福生家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古代劳苦大众还没见过。

    长方形的餐桌上铺着餐布旗,这是缎子的,黑色锦缎暗底,上面带着花纹,这个桌子能抽拉,拉出来合上就是圆桌,餐桌配四椅。

    落地窗帘、窗幔,藤椅上墨色竹子靠垫,站客厅门口就能看到墙上家和万事兴,落地灯,五斗柜上的摆件,摆的很随意,还有钱佩英的针线筐呢,马赛克壁炉上挂的几幅彩画。

    富贵咽了咽吐沫:福生,麻烦你,掐掐我,我还在人间不?

第六百五十五章 最美的期待(一更)

    “坐呀?”宋福生指着沙发。

    富贵摇头,不坐。

    身上挺脏的瞅瞅就得了,等他换身干净的衣裳洗个澡后再来坐。

    富贵背着手,探身站在“家和万事兴”前,仔细地看。

    福生问他:“我写的,咋样?”

    “好,嘿嘿,好看,”咋那么好看呐,瞅字心就热乎。

    俺们大伙能有今日,可不就是“家和”。

    富贵很捧场。

    主要人家也是真那么认为的,福生写啥都好看,说啥都对,俺兄弟浑身上下都是宝。

    接着又去看画。

    当看清壁炉上画的是啥时,宋富贵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哎呦。”

    他怀疑自己感情可能过于充沛了,要不然也不能一下子心就像胀满了东西。

    “家里要是来了客,就凭这些画,我就能给他讲一小天儿。”富贵眼睛有点微红说道。

    对于九族来讲,每幅画都是个长长的故事,每件事都饱含着酸甜苦辣,每个故事的起头都很艰难。

    像刚来任家村没有炕,他们连哭都没空闲。

    大地上冻,硬刨地,摔土坯子。

    像他半夜听到狼叫声,出门瞅瞅就和狼对上了眼。

    像那地雷,他第一次杀人不是论单个,是一片一片的杀人。那真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

    弄的他后来押运,途中遇见一些不入流的小土匪都不当回事,只要别影响到他,准保会留那些人一条狗命。

    总之,激动了,有点激动,嘿嘿。

    富贵急忙挤了挤眼睛,随后就嬉皮笑脸道:

    “我就是打松子从树上掉下来摔的直迷糊,后来那一道,我啥也没干,就一直在迷糊。进城的时候你忘啦?我还一脑袋扎人怀里,给人膈应够呛。”

    宋福生笑,确实。

    而且那阵,一直到进村落户,他和富贵也并不亲近。

    因为这小子一直处于轻微脑震荡中,不是吐就是在迷糊。

    迷糊,人就会犯错。

    比如不走直线掉进地窖里,比如抡锄头差些给阿爷脚刨到,总给他找麻烦。

    宋富贵指着最下方的画:“这是雨点?”

    宋福生看了眼画:“不是雨点,是省略号,未完待续,没看单独裱上吗?用你侄女的原话,这副画叫最美的期待。就是说,咱们还需要努力,后面再多置办些家产,完了她再画,再给补充。”

    “我以为是雨点子呢画的是眼下。我还寻思雨点不是成串的吗?搞半天是期待,艾玛这期待好,”富贵哈哈笑。

    大侄女咋那么有才。

    在富贵的哈哈笑声中,王忠玉站在门口喊道:“干啥呢,你不是来取桶?取哪去啦。”

    啊,对。

    富贵一拍脑袋,瞧他,都忘了。

    急忙出了客厅,“你家桶呢,咱家水能吃了,我去给你打水。”

    宋福生一边指厨房让富贵去取桶,一边示意王忠玉进屋。

    忠玉没进来前就说:

    “哥,你这样好吗?早我就想说你,弄的俺家女人,从老娘几个嫂子到媳妇就没有一个知足的。明明盖新房是喜事,她们说和你一比像旧屋。还别说,我站门口瞅也眼馋。”

    挣的钱不够哇,远远不够。

    忠玉心想:还知什么足。

    福生哥总是适时的给他们泼冷水,在日子不错时,亲自打样告诉他们,日子可以更好,怎么过才叫更好。

    你看看,房子可以这样盖,屋里可以拾掇出一朵花来。

    顶天立地老爷们,就要奔更好去,不能安于现状。

    “水能吃了?”

    “能了,咱家井和村里不一样,不像他们露天的,咱家井本来就在阿爷家屋里,就咱们这一阵又洗又涮的早就抽完了脏水,他……”

    王忠玉光脚站在客厅里消了音。

    屋里比站门口看还邪乎。

    继富贵后,忠玉也差些耽误在这,一个个都忘了正事。

    “走哇?”

    “嗳,嗳来啦。”

    富贵喊着忠玉俩人拎空桶跑了。

    跑了几步,忠玉才站住脚想起来:“对了,三哥,老爷子让集合,拜山神。”

    宋福生点头示意知道了。

    回过身,他问钱佩英,“富贵和忠玉嗓门这么大,俩孩子咋没动静呢。”

    可不是?半天没见着了。

    两口子急忙推开米寿的屋门:“……”

    地上摆着一盆水,屋里地板压根就没擦,包袱皮也没打开,抹布扔在桌上。

    米寿躺在炕上一手铜镜、一手全家福画像,早就睡冒汗了。

    窗户没开,他能不冒汗吗?这孩子。

    米寿这屋炕紧挨炕墙,窗户靠书桌。

    他这屋好,冬天的时候客厅壁炉烧起来,那一面墙都是暖墙。

    选屋子的时候,该说茯苓是懂事的,将最相中的卧室给了弟弟,自己选了炕靠窗户的,那漏风啊。

    而且还需要大冬天将炕下面的假抽屉打开,那里有个炕洞,需要自己添木炭添柴烧。

    钱佩英说:“我就知道他不会收拾,他才多大。”

    宋福生说:“多大也要慢慢学会。你看那考场里,就有那笨蛋,饭都不会煮。他将来求学,能总是用私教吗?到了学堂里住校,不会规整行礼,自理能力差,给你往回带脏衣裳?”

    真那样,就得揍米寿。

    他最膈应“大少爷”的那些毛病。

    在这些方面,宋福生是不惯着米寿的。

    钱佩英没犟嘴,确实,学会总是比不会强,甭管到时有没有小厮。

    “得了,你还是先担心他长大能不能处处留情吧,你看看这孩子,睡觉前指定在照镜子。”

    可喜欢美啦,每天都美滋滋,自恋。

    宋福生笑了,对着熟睡的米寿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我可没钱给他娶十个八个媳妇。”

    当推开闺女屋门,好嘛,这可真是姐弟俩。

    在他们两口子傻干活时,宋茯苓也在睡觉,难怪没动静。

    只不过生女儿就是这点好,女孩子心里有章程。

    虽然没有帮父母干活,那真是多余的事一点儿也不操心。

    但是老宋两口子知足,你看,咱家茯苓是将自个屋里收拾干净后才睡。

    窗户打开,屋里喷香的,脚朝窗户,头朝炕沿,身上盖着小被单,可能是怕被风吹到再口歪嘴斜。

    宋福生放轻动作将门关上:“行了,就咱俩去拜山神吧。”

第六百五十六章 是骡子是马要拉出来溜溜了(二更)

    两口子换了身衣服出来,“怎么如此着急?”

    高屠户说:“再不拜就过晌午了。老爷子说,这就够晚的,咱们只要回来就不能慢待。”

    那当然不能慢待了。

    山神,多少有点神气,大小是个官儿。

    就跟一个村的里正保长似的,不烧香让你瞧瞧厉害。

    咋个拜法?上山顶?

    没有,那都是水,一踩一脚稀泥,上去就下不来。

    只在大门口正对着山的方向,找了一块相对干爽的地方,摆上桌子,摆上贡品。

    贡品有一牙西瓜,一盘包子,现包的白菜馅包子,一刀肉。

    随后就是香炉。

    宋阿爷点了三根香,向山的方向大声道:“拜。”

    九族一大帮人就跟着拜。

    然后他们听到老爷子振振有词喊话道:

    “感谢山神慈悲,给予成全。

    在兴工期间,保房屋竣兴。

    发水时,您纹丝不动,保俺们房屋不毁,保俺家人口平安。”

    后面给插香的时候还嘀嘀咕咕一堆,说半响呢。

    在宋福生听来一句话概括就是:给您老表示一下,请您笑纳,在您的地界往后更要多多照顾。

    “行了,回吧?”

    “回。”

    “你家拾掇完没有?胖丫怎没来,”马老太往回走时问三儿。

    “大致就那样了,胖丫和米寿在睡觉。”

    艾玛,真有福,别人都在干活,小孙女睡觉。

    “你抽空去溜达溜达?”宋福生邀请老娘。

    他不怕老娘找茬说媳妇败家,一句话就能给顶回去:屋里东西全是他买的。

    这话说出去,大伙绝对信。

    都知晓他爱往家买东西。

    “赶趟,等晚上的吧。你大哥那屋还没收拾完,他们都在后院修补牲口棚,那烤炉房也倒了一间可咋整,啧。我让他拆炉子,别让外人看见,我给拾掇屋里呢。”

    宋福生一听,那得去帮忙。

    其实他已经躲了不少懒。

    院子里积下的雨水,全是忠玉富贵他们哗哗扫的。

    后院牲口棚、柴火垛,鸡圈鸭圈泥水清理,四壮他们从早忙到现在。

    院子里不是还有个水塘吗?那也得掏干净。

    大伯和高屠户他们仗着年纪大,总比年纪轻的汉子卷裤子强,直接下水塘。

    包括烤炉房破遭的不行,要将还能对付用的砖捡回来,全是大伙在干,大姐她们都在捡砖,他只忙家里。

    另外,九族家里人回来后,该提一嘴,真是感谢陆畔。

    他们院子没进太多水,只是下雨积下的,全仰仗那陆畔。

    一方面是大量的沙袋堵门,起了不小的作用。

    另一方面是当时建屋子时,祁掌柜给介绍的工头,那是给工部干过活的队伍,接的活全是大户人家的盖房活。

    眼下,真看出那些位师傅是专业的,虽然花的钱多,但是供暖排水这一块弄的是真像样,

    院子里,特意用青石围出了排水管道,污水是流动的,能流到院子外面。

    宋福生和钱佩英打了声招呼。

    他要去帮娘墩地,再去阿爷家里看看需要帮着干些啥,钱佩英点点头。

    钱佩英也没有回家。

    这不嘛,正在训四壮。

    看着面前这高大的小伙子,就跟家里的大养子似的,另一个大儿子。

    钱佩英气的训他:“你都白瞎了我和你叔的心,看看这屋给你装的,你不收拾?”

    宁可去外面挑粪干重活累活也不收拾屋子。

    钱佩英撸胳膊挽袖子在这屋里干上了活。

    要说四壮和牛掌柜这房子,宋福生在起建的时候就费了心思。

    让闺女画图纸,特意画出像现代宾馆套房的样式。

    老牛头和四壮虽然在一个屋檐下,但是一人一间套房。

    打比方四壮这屋,进门后右转就是他单独的套房。

    套房外间有敞开式厨房,上面是橱柜,下面是锅灶,还用砖围起一个小吧台。

    因为没有单独的客厅嘛,弄出小吧台隔着些有层次感。

    所以外间靠窗对着吧台是四四方方的桌子,用木头新打的,和橱柜一样都是木头原色,两张椅子对着摆放。

    到时候铺条桌布,摆瓶花。

    老牛头那屋都没有新桌,是捡宋福生学习的书桌。

    这不是想着四壮要成家,咱给弄新的,小两口做完饭,在这四方小桌一吃饭多好。

    吃完饭进屋睡觉,屋里头是两米的炕,还给弄出个小间,洗个澡洗个脸,免得年轻人面皮嫩,不能明晃晃的就当面洗。

    墙角用木头做的竖着摆放的衣服挂,就过去**十年代的那种,别横着挂衣裳没地方,老宋给特意设计的竖版衣挂。

    四壮这屋没有炕柜,直接就挨着火墙,不过还给打一个正儿八经的一米八的大衣柜。

    钱佩英就心疼衣柜呢,下面的水不给擦擦呀,这都是实木的,最怕糟粕,气的磨叨:“赶紧给你娶媳妇定日子,操不起心。”

    四壮倒是憨厚,怎么说他也不吱声,让去挑水就挑来两大桶。

    听小姐说要给他定日子了,挠挠脑袋偷摸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宋福生在马老太家也是个操心的命。

    “这破玩意儿就扔了呗?”

    “你别动,怎么什么玩意到你那里都要扔,我留着布头补个袜子给你俩哥哥穿。”干活、押运,那都磨脚后跟。

    “娘,我就说给你打柜子,你看看我那屋,再看看你这里。”

    马老太没打柜,三儿主动要给花钱她也不要。

    她将三儿家淘汰下来的箱子摆在炕上,当炕箱。

    擦箱子擦的可来劲儿了,这都是珉瑞给的。就是给娃子们书本,用来装书的那几口大箱子。

    这木料,在老太太看来,比三儿那些新柜子的木料强百套好嘛。

    宋福生在老娘家里外屋走一圈,心里已然有数要给老娘添置些啥。

    大哥二哥的屋里,他不管。

    他只管马老太缺的物件。

    打算等等,看看有没有疫情、疫情过去的,给老娘买红花布,在炕的四周圈一圈,装饰装饰,这不就能好看了嘛。

    大红花墙围,火盆火炉火墙火炕,老太太坐在炕席上,一瞅就热热闹闹的,原汁原味的东北风。要是再粘一些画金元宝的纸粘墙上就更好了。

    “团长?!”

    马老太擦箱子动作一顿,急忙凑头到窗前:妈呀,村里咋来人了,他是咋过来的,要知道全村的船都让他们九族装东西征用了。

    不敢走桥哇,怕桥有点啥事儿掉河里。

    这不是重点好吗老太太。

    “团长,牛掌柜回来啦,您科举成绩下来了。”

    宋茯苓适时的悠悠转醒。

第六百五十七章 散财(三更,为盟主qiuning打赏+)

    牲口棚上宋福财停下手里活,仰头看前院。

    正在后院熬鱼鳔胶的宋福喜,也扭过身。

    大姐夫田喜发站在梯子上,手上举着草席子。

    宋银凤搬着几块砖微愣在原地,还问女儿:“是不是来人说你三舅成绩下来啦?”

    高屠户等几个老头,和宋福生的大伯站在水塘里。

    大伯红裤衩掉色,恍惚还能看见有点红色。

    大伯拽着高屠户的裤子,差些给人家裤子扒掉:“你拉我一把啊,快点儿!”

    四壮瞅了眼钱佩英,急忙跑出房门。

    而富贵和忠玉他们已然围上来报信的二鹏子,正七嘴八舌问道:“考多少名,怎么样。”

    二鹏子被他们围在中间,弯着腰两手拄在膝盖上急喘气,可见一路跑的挺快。

    倒是宋福生看起来似乎很平静。

    正杵在老娘屋里寻思着:啥?这么大的雨还没耽误批卷?握草,这时候讲什么效率啊?

    “嗳嗳?”

    下一秒,宋福生拿着鞋就去追马老太。

    老太太光脚就跑了出去。

    与老太太同步的还有宋阿爷。

    宋阿爷也捂住嘴跑出家门。

    之前,阿爷才擦完御匾,寻思歇歇呗,正坐在小板凳上吹火折子要点烟袋呢,二棚子一嗓子下来,他就被火折子烫了嘴。

    ……

    隔着一条才被洪水肆意冲刷过的大河,本就不窄,这又被拓宽。

    如此宽的河,村里有名的大嗓门喊两嗓子也不一定能听见。

    但是,河的两岸站满了人。

    “一二三。”

    任家村村民集体解下口罩喊道:

    “团长,你考第二名!”

    “团长,你考中秀才了!”

    “团长,咱任家村又出一名秀才是你!”

    牛掌柜就站在这些村民前面打头喊话。

    他要喊给姑爷听,喊给河对岸那些家人听,更是喊给已故的钱老爷子听。

    马老太立马低下头捂住眼睛,宋银凤也激动到眼泪不停滚落,“娘,三弟考下秀才了,真好。”

    顶着童生的名太多年。

    连宋福财和宋福喜两个大男人眼圈也通红。

    田喜发用大手拍拍丈母娘的肩膀,瞧给娘和媳妇哭的,高兴的,他嘿嘿地笑。

    富贵他们更是笑的不行,边笑边嚷嚷:“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嘛,”考不上才不对是不是?

    是,俺生娃子要是不中,就没人能中了!

    这一点,阿爷早就那么认为。

    就是这么自信。

    可是,阿爷在冲河对岸喊道“听见啦”时,仍旧高音破了,还是哭了。

    喜极而泣。

    他们“九族”已经很少为艰难困苦哭了,倒是高兴的总想抹泪。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听听这笑声,宋福生顾不上和媳妇对视,他都怕老爷子笑过去。

    就在大伙隔着河岸通通乐成一团时,米寿看到姐姐小腰一插,腿岔开一步宽,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冲对面喊道:“榜首是谁?”

    宋茯苓尽力了,但对面:“什么?你说啥!”

    米寿急忙转回头,也不知是谁的大腿,一把抱住。

    抬头再看清人求助道:“大伯,快一起喊,帮姐姐问问第一是谁。”

    对对对,第一。

    宋福生在安抚老爷子和老娘的同时,也比手势示意让问问第一名。

    牛掌柜立马在这面组织开了,帮我回:“陆将军。”

    任家村村民:“陆、谁?”一个个拿着口罩看牛掌柜。

    陆将军也去科举?还给不给人活路啦,占个名额,要文武双全呀他!

    大白胖直抒民意,不乐意道:“要是没有陆将军,咱团长就是榜首。”

    这怎么还带玩赖的呢,那样的人,你还去参加科举作甚?都已经升无可升了吧你。

    看看,立马亲疏远近就出来了。

    倒是河对岸的九族家人们听到后没有不乐意。

    七嘴八舌讨论着:

    “啊,是小将军啊。”

    “看看,你们小将军哥哥多厉害。”

    “那要是小将军榜首,看来批卷批的对。”

    “对,输给他不磕碜,人家那是啥条件?”

    “是啊,这话说的太对了,咱们太晚了,”高屠户和阿爷还总结经验呢:“咱们家负累重,没有给福生提供一个好环境,福生一直在忙忙叨叨为大伙太分心了。”

    完全忘了小将军才从战场回来就直接上场科举。

    反正不赖福生没靠过小将军,只赖咱们没有给娃提供好好读书的环境。

    马老太捂着眼睛本来正哭着呢,听到陆畔是第一,眼皮在手心里眨了眨。

    而米寿是看到姐姐嘴巴动了动,但是听不清在说什么。

    “姐姐,你在嘀咕什么。”

    “我说,我,高兴极了。”你信不信呢?

    就在这时,牛掌柜那面又传过信儿,“第三名,杨明远!”

    牛掌柜和杨明远本来并不熟悉。

    但是今早,就在他和祁掌柜说话时,发现点心店门口来了位年轻人,一脸挺着急的模样。

    本以为是顾客,出来一问才知是认识姑爷的。特意跑点心店去送信儿,说是下成绩了。

    这不是寻思姑爷既然熟识,就干脆一起告诉。

    杨明远?

    钱佩英笑着问宋福生:“那小伙子考的挺好哇。”

    “是,能感觉出来学的挺扎实。”

    但是对于大伙来讲,你别和俺们提陆畔,也别提杨明远,那都是谁呀?俺们现在谁都不认识,就知道:“福生、福生,福生,俺们的大福生。”

    宋阿爷两脚插在稀泥里,挥舞着烟袋冲对面喊道:

    “对面的,听好喽,今日加餐,全村加,每户一斤米,回头俺们出啦!”

    今日普天同庆,必须必同庆。

    阿爷喊一嗓子,九族的汉子们就像传话筒一般喊一嗓子。

    当喊到一斤米时,富贵他们几个逗乐直嚷嚷给二斤米吧,阿爷笑着要踢他:“你给我滚边去。”

    宋福生拦着:“阿爷,不要吧?”这太张扬,才哪到哪。

    “听话,你别抠门。”平时就属阿爷最抠,这时候他居然说让别人别小抠。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马老太早就准备好了,为这一天儿子高中,她的鞭炮在这次水灾中都是藏的很深很当宝的。

    老太太挺胸抬头指挥小子们:“放,放给对面听,全放喽!”

    一千响接着一千响的鞭炮炸响。

    隔着一条河,两岸的人在鞭炮声中高呼。

第六百五十八章 曾经以为我的家只在现代(两章合一)

    任七叔一脸笑意看着牛掌柜:“走吧?”

    “走。”

    被隔离。

    牛掌柜一副“被逮捕”前,已心满意足的模样。

    方员外在另一个棚子,探头对牛掌柜抱拳:“恭喜。”

    “这话,老兄,有误哇,是同喜好不?”牛掌柜也抱了抱拳。

    “哈哈哈,对,同喜,可喜可贺!”

    方员外很自豪。

    他没看错,一直就没看错宋福生那个后生,很庆幸与宋家结识没有错过,更坚信宋福生的秀才只是刚刚开始。

    锦上添花的人很多。

    养猪大户老王家招呼村里人:“通通来我家领米,我替河对岸垫上,给你们一家分一斤,今儿真得多吃点儿,为宋家高兴高兴。”

    九嫂子急忙拦着:“嗳?用不着你,我这已经打发人去背粮啦,都来我这里领。”

    九嫂子认为她和马老太关系非常不错的。

    进城看大孙女坐宋家车。

    大孙女在城里有什么事,也是去点心店捎口信儿。

    这是孙女大肚子了,要不然前些日团长科举,马老太支棚子卖点心,孙女是要日日去帮忙的。

    听说,后头只是去了半日,马老太就给孙女撵走怕有闪失,这次回村,她们老太太之间唠嗑时才知。

    所以,这种时候当然要帮帮忙了,就冲她和马老太之间的姐妹情也显不着旁人家伸手。

    村里还有许多人家嚷嚷去给牛掌柜取柴火,拿油盐酱醋,拿米面,像任子玖的媳妇还给抱了一床被子褥子。

    老牛头回村被隔离,不用河对岸特意给送生活用品,他们村里的人七手八脚就能给凑齐。

    不怕给垫物什。

    人家河对岸能占他们这点儿便宜吗?

    倒是回头将东西还回时会很承情。

    “哎呦,不用不用,大伙真不用麻烦。”牛掌柜指向老方,方大哥那棚子里不是有吗?

    方员外:对头,我这里做好饭,用个筐用根长棍给牛掌柜递过去,直接吃现成饭就中。

    这天晚上,任家村村民由于宋家每户散财一斤米,反应各不相同。

    “爹,我一下子就想起您当年中秀才的场景。”任族长的家人纷纷点头。

    那声中秀才了,至今想起心头都火热。

    当时,他们家也散财了,各户发喜糖,就是鞭炮没有河对岸放的多。

    任三叔家。

    任三叔用筷子夹起口咸菜喝粥,家里人也在提起任族长和任子笙考中秀才的往事。

    任子笙不提也罢,不接地气不认老乡的东西,村里人没感觉到借光。虽然那时候,外村来位算卦的,都说过任子笙是万里挑一。

    至于任族长嘛。

    三叔说:“他中秀才那年都多大岁数了,他和河对岸可没法比。人家那还得接着考呢,才多大年纪。唉,就可想而知,他那娘啊是真有远见,一个妇人,早早的就咬牙供着,太不容易,也没个帮手。”

    三叔的儿子说:“爹,你说那可不对,就是再走一家,嫁过去也不会帮她供儿子念书,又不是亲生的。”

    “所以说,她没再走一家,更难得,通透。”

    三叔的儿子儿媳们:“……”

    正夸团长呢,爹,你怎么总是夸团长的老娘呢。

    四嫂子家。

    四嫂子真心为河对岸高兴,“富贵兄弟以前就提过,团长别说考秀才,考举人老爷也不在话下。”

    四嫂子男人憨笑道:“这都是咱们不懂,就拿考举人像吃饭似的那么简单。我听外头的人讲,考秀才就已经撸掉老多人了,考举人会更难。孩他娘,你别出去瞎说,万一没考上,团长该丢脸了。”

    “是是是,我没漏出那话,可我真觉得团长能行。”

    “能行你也憋住话。”

    旁边大白家。

    大白胖的婆婆已经开始惦记:“这回秀才就那么地儿了,等举人老爷出炉的时候,咱家要不要送点儿啥?”

    “那要的,要的,”白胖说完,端着饭碗又去盛第二碗粥了。

    惹得她婆婆:“你少吃点儿好不好?又不干活又不下地磨豆子的,你回来。”

    锅里剩的粥是给几个儿子的,大白的婆婆将自己的粥倒给大白,“喝这个吧,不许再盛饭,就这些。”还用筷子指着儿子,警告不准将粥倒给媳妇。

    二鹏子家。

    二鹏子娘吃着吃着饭瞅她二儿子:“往后团长再出门,你别凑上前,给团长介绍介绍让你大哥上前。”

    二儿子脑子笨的要死,可不如老大。

    老大要是有老二那么多机会,早就入了团长的眼。

    二鹏子装没听见,放下饭碗背着锄头出去干活了。

    孙婆子家。

    孙婆子说她那个做好人好事也不留名的儿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叫笨人有笨福,团长就稀罕你这种傻干活的。”

    这几日雨灾,很明显的村里有啥大事小情,团长喊二鹏子和她的傻儿子支应,使得孙婆子在村里有点儿子被重用的虚荣心。

    还有村里有名的特困户。

    家里地少人多。

    “孩他娘,也给俩妮儿盛碗面汤吧。”只吃粗粮拉嗓子。

    “这不是借宋家光分得一斤米?让俩妮儿也跟着乐呵乐呵。”

    夫妻俩五个孩子,俩女孩仨小子。

    当娘的瞅了瞅女儿们,又想到团长安排她男人和老于头一起收村里的粪便有了进项,点了下头。

    俩女孩立即高兴坏了:不知团长伯伯考中举人会不会每户发糖。

    ……

    河对岸大门前,路还很泥泞。

    院里都没有收拾完,哪倒出空拾掇外面。

    只简单的用沙袋子铺出一条小短路,出来进去踩在沙袋子上。

    不过,大山下的这户人家,只看那厚重的大门和那阔气的青砖墙就知这里是大户,这家很有很有钱。

    并且,在外面听不见什么说话声,可是当你拉起两个铁门环,推动大门迈过高门槛走进去后,就会发现里面正热闹非凡。

    “烤,烤,那肉都切了吃喽。”

    葛二妞端着两盘肉:“两盘还不够,不过日子啦?”

    大伯喝的脸红:“不过啦,都听好了,我掏这钱,我请大伙吃,回头就买两头猪给公中补上。你跟我挤咕什么眼睛,我说话不好使啊。”

    真是喝上听了。

    葛二妞急忙说:“他喝多了,我侄子考上了我能不高兴吗?我能差两头猪吗?”

    大伯却不放过她,“你不懂,你没我高兴。俺爹、俺弟弟他们?”

    嗳嗳嗳?高屠户急忙搂住大伯的肩膀,给嘴里塞筷肉,这怎么还喝哭了呢。

    大伙吃饭的地点是在石坛上,以前这里是烤完列巴晾晒面包的地方。

    这回妥了,像被发现新大陆一样,大伙发现不烤列巴时,我们完全可以坐在这里聚餐,老大的一块石坛了。

    然后旁边再支几张桌子,女人和孩子不愿意盘腿吃饭的就坐桌。

    这地方好,一张张炕桌接在一起,燃烧的木炭备好,一个个烤盘放上,五花三成的猪肉切的薄薄的烤的滋滋响,蘸点家里大酱,一口肉一口酒。

    酒坛子今儿全搬出来了,木炭也全拿出来。

    用阿爷的话,还需要考举人呢,早晚也得买,再买。

    碳包被雨水泡倒啦,不要紧,二蔫吧和二郎这些小子们说:“三叔,我们再搭碳包烧制。”

    阿爷坐在石坛上高高的举起酒杯,汉子们也跟着全体举起,场面一时间还挺壮观。

    尤其配上院子才干完一半的活,乱七八糟扔在那里,今儿不干啦,就喝酒。

    孩子们早就吃完,烤肉配包子。

    包子是给山神上供时包的,干脆接茬剁馅包。

    丫丫宝子他们满院子围着石坛乱跑。

    阿爷喝完酒,指着院子里孩子们说道:“这些孩子都有福气,他们的三伯三叔三舅可是福生啊。”

    宋福生一脸好笑道:“阿爷,不至于,可别那么说。”

    宋阿爷不服,大伙也不服气:“福生,还真至于。”

    “男娃子们不用多说,甭管他们将来干啥,在外面行走,有你这么个叔,干啥不好干?”

    这里的人不懂“社会资源”这个词,但是要表达的意思却是相通的。

    “就说说这些丫头们,将来嫁去外面,谁敢欺负?”

    一提三叔宋福生,婆家欺负前要先掂量掂量。

    因为普通庄户人家的闺女嫁到外面,假设出些事,咱只能仗着族里亲属多打上门,好欺负的,闺女死了给点钱打发你也要那么滴。

    宋福生就不一样了,闺女们甭管嫁到哪,他已经收入囊中的秀才身份是能一纸状告到官衙,官方你要出面给说法。

    老太太听这些磨叽醉话直撇嘴嫌弃:“福生没考下秀才的时候,他们欺负也得掂量掂量,照样收拾他们。再说少咒俺们,俺们这把关死死的,嫁不到那样的遭烂人家。”

    自从宋福生处处体现闺女是手心宝贝,影响九族各家也很重视女儿,就我们家的人全是宝。

    宋福生笑:“是是是,哪个侄女外甥女受欺负找我。”他负责找上门。

    姑娘们全抿嘴笑了。

    其实,大伙最感谢宋福生的是,给了他们资格成为一家人。

    用大伯的话“就我是真的,你们都是假的”。

    是啊,可是这些假亲人和真亲人一样借宋福生的光,说句长远的话,或许连子孙都会处处借光。

    这不嘛,说起嫁人,马老太给小孙女夹了块肉,喝的也挺多拍着茯苓后背小声说:“别人不知,奶是晓得的,你爹能考上有你功劳。”

    大伙确实不知这点,在他们对读书这件事情有限的认知里,只清楚宋福生在复习的时候,据说要有识字的人在旁边考他。

    一个拿书看,一个背诵,看看背的对不对,所以胖丫才在家陪着宋福生一起。

    宋茯苓帮助老爸复习这件事,从来就不向外漏。

    一方面,太过让人不可置信。

    女孩嘛,年纪又小,怎么可能会比在外行走的父亲强,尤其父亲可是正儿八经的念过好些年学堂。

    另一方面,虽然宋福生无所谓面不面子的,他恨不得告诉所有人闺女最有才,但是宋茯苓是真不想让人知道。

    她想让外人通通认为:我爸爸最厉害。

    “奶,哪有那样,就是陪着,免得他一人念书没意思。”很枯燥的,所以说,就老爸那种性情能连学好久,茯苓已经很欣慰。

    没有啥呀,马老太瞅了眼孙女。

    当她老太太是傻子?

    有一回她赶上了,孙女念的比儿子嘎嘣溜脆,儿子睡的哈欠连天,哎呦我天,睡的那估计亲娘都不认得了。

    “唉,奶别的话就不说了,胖丫啊,你爹考举人你也加把劲,啊?奶这回买核桃买双份的。你就记住一点,即使你往后嫁的再好,娘家要有本事才不会被人小瞧。被人小瞧的日子不好受,伸着手,张着嘴,翘着脚够着人家。是,够着啦,可是嫁进去了,累,还得是你爹。”

    尤其是她三儿子那种性情。

    三儿子要是翅膀硬的很,马老太就敢对小孙女说,“你爹比起你的夫君能更给力。”

    给力这词,老太太新学的。

    刚小孙女得知三儿考秀才第二名时说的,原话:爹,你真给力。

    “奶,你快别喝了,怎么扯到这来了,我离嫁人早着呢。”

    她一向知道老爸比老公靠谱好嘛。

    老公再有本事,不如老爸有本事的好。

    “再说了,嗳?奶?我不是蚯蚓吗?”宋茯苓翻小肠:“我怎么可能嫁得高,我一刨地的。”

    马老太半张嘴好一会儿,最终道:“你可不是蚯蚓,奶收回那话,你是蝴蝶子。”

    “哈哈哈哈。”

    宋茯苓笑的宋福生都回头乐:“你祖孙俩又聊啥呢。”

    与此同时,钱佩英正在当当当切肉片。

    何氏过来端菜笑道:“秀才娘子,别干了,我来切。”

    钱佩英将盘子递过去:“秀才他大嫂,你累坏了,去吃几口歇歇。”

    灶房这面也是一片笑声。

    就在宋茯苓以为今晚会欢乐的很彻底时,奶奶喝完酒后没影子了,老妈也没影子了,再露面的时候俩人眼睛通红,全都哭肿了。

    “怎么了?”

    宋福生和宋茯苓都不停追问钱佩英,钱佩英却没说。

    第二日清晨,钱佩英站在自家门口喊道:“娘。”

    马老太扛着锄头回眸看她笑,大声应道:“嗳。”

    昨日,她们俩在阁楼里,到最后差些抱头痛哭。

    因为马老太哭着控诉她:“钱氏,我这个娘怎的你了?我哪做的还不够格,我甚至已经放弃了你生子,这话我和陆畔他奶都讲过,只要你们好好的。你不知让我放弃那有多难。”

    她当时还挺莫名其妙的:“您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泪如雨下说:“你不管叫娘,从逃荒开始就没叫过。你不是叫她奶,就是叫老太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所以今早,钱佩英用了最大音量喊一嗓子。

第六百五十九章 戴上紧箍咒

    马老太出了家门,趁别人不注意时,悄悄用手捂了下热脸,怪不好意思的。

    昨日借着酒劲儿,真是说了不少话。

    该讲的,不该讲的,将平日里堆在心口堵的满满的憋气话,她一气儿就给说了出来。

    当时,不觉得怎样,甚至越说越委屈。

    就觉得三儿媳,你不用挑我老太太理,你竟然敢不叫娘。

    你这是没生男娃,你要是生了,旁的都不用多举例,你就试试往后,儿子为媳妇处处顶撞你这个亲娘,你尝尝那滋味?

    你要是真当了婆母,还不一定比我老太太豁达呢,别不知足。

    可是,睡一宿觉起来后,她天没亮时就渴醒了,盘腿坐在炕上回忆,越回忆越不自在。

    想起三儿媳哄她说:

    “您这话说的真对,我生没生男娃都有自知之明。

    我这人事儿挺多,别看对胖丫能忍,那是我亲闺女。

    她将来嫁人去婆家不干活,我听了觉得是占便宜,高兴。还得觉得闺女真享福,亲家一家真是好人。

    可是反过头来,儿媳要敢像胖丫那么懒,就像今日,我们干活她睡觉,我早就不乐意了。

    儿媳要是再敢拿我和她爹的好脾气当作占便宜回娘家学嘴,我知道了更会对她不满。

    所以说,是,我承认,我这脾气要是当了婆母,确实有可能不如您。”

    “不是,钱氏,我没说你懒,你与俺儿刨食种地吃苦,我又不瞎,你做的还行。”

    马老太回想起这些就想捂额头: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呀,后来都聊乱套了。

    也不知三儿媳过后,和三儿孙女他们学嘴了没有?

    让儿子知晓就会笑话她,会觉得老娘喝点酒怎还耍酒疯呢。

    不管了,反正脸一抹,就当作是三儿媳没与其他人讲过吧。

    “大伯,啥时候买猪哇?”宋富贵拎着锄头跑上前问道,“俺们还等着下顿肉哪。”

    大伯一脸疑惑:“什么猪?”

    “哎呦,您老忘了呀,昨儿下黑,您非要给咱大伙买两头猪。”

    大伯略显尴尬。

    他抠门,后悔了,他不说自个舍不得,又一如往常的向外推。

    “啊,是吗?那买呗,那?那去问问你大伯娘吧。”说完就急忙背着筐向前走,很怕富贵接着追问。

    气的葛二妞在后面对大伙讲,眼下没有啥可不能讲的,谁不熟悉谁呀:

    “你们瞅瞅,他可会当好人了,好事儿找不着我,不好的总让我出头。”

    昨日与她瞪眼睛,恨不得让她游到河对岸立马去抓猪。

    就以前,与弟妹家关系不咋好那阵,抢老爷子留下的祖产也是让她出面。

    搞到最后,大家都认为她不是人,她的委屈还不知对谁讲呢。

    惹的马老太都笑了。

    这大伯哥这辈子就那样了,抠门的紧,属貔貅的。

    大伙也边走边笑。

    高屠户又抖出一料。

    说齐老头:“你昨夜是不是鬼哭狼嚎啦?”

    喝点儿酒,这家伙哭的,咿咿呀呀哭的像个娘们似的,他两家住隔壁,给他闹心坏了。

    “我哭了吗?”

    “妈宝男”齐大伯不承认。

    齐婆子几个儿子说:

    “爹,你还真哭了,说是让奶快睁眼看看,托梦来溜达溜达,见识见识咱家这大砖房,您说咱祖孙三代都没有住过好房,让他们住住。吓的俺娘大晚上枕菜刀睡的。”

    齐婆子听到这个话题,也在与马老太她们吐槽。

    第一句话就是:

    像公婆这种长辈,他们偏心眼子。

    他们托梦一向不找子孙不找老齐头,专门折腾她这个儿媳,每次梦见婆母,第二日保准起不来炕。

    年轻的时候就受磋磨,老了老了一把岁数,还得防着她托梦。

    “那昨日,他喝的直喊娘,可不就先将我吓着了。这要是将死去的公婆真给唤来,我一准会被婆母带走,老姐妹们,你们今个可就见不着我啦。”

    “哈哈哈哈哈,”大伙又是一顿笑,也惹的年轻媳妇们偷摸直瞟婆婆。

    几个老太太:“瞅啥?老猫炕上睡,一辈留一辈。”

    你们要是敢不孝顺,等没那天也折腾你们。

    婆媳关系,才是最大的历史遗留问题,辈辈都有那说不清的处不好的。

    当到了田间地头。

    收。

    各个笑容不在,面对现实吧。

    妈呀,也太惨了。

    远处的水车倒了,一片狼藉,岸上的水磨坊也成了危房。

    这些不着急修。

    田里都这么多水了,不需要引水。我们目前遇到的问题,是怎么将水从田里抽出去。

    “多亏咱家娃都馋哪,多亏,”阿爷叼着烟袋,一脸感叹道。

    啥事儿都是天意。

    因为家里的娃娃们太馋了,被胖丫带的,各个伸小手要大米饭,大白馒头,所以他们分出很多亩田地,种植了精贵细面。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这些麦子到季节早已经收割完了,虽然种麦一向收成少。

    倒是能填饱肚的高粱和玉米、大豆,这些粗粮全完犊子了。

    大伯说:“难怪任公信那老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村,他家是不是种的精贵粮食多,要守着收成吧?”

    人家那田地和咱家这里不同,任公信那老小子家是肥地。咱们是荒地。即使很舍得种植麦子也是有数的,要考虑收成的。

    高屠户他们几个岁数大的老头纷纷点头:备不住。

    也就是说,这场水灾,越是有钱的人家,那种舍得拿出大片田地去种细面的人家,损失越小,早早就收割了。麦子收的早。

    越是家里困难的,越完蛋了。

    本是指望粗粮出数,好填饱肚子,结果没长成熟一场大雹子就来了。

    “扶吧,别瞅啦。”

    “扶!”

    所谓扶秧苗就是将被雹子打倒的都给扶起来。

    像玉米地,一倒倒下一大片。

    为啥要等今天才来地里,就是为了让水退一退的,渗透到泥土里,然后才能来扶秧子,让它能站住。全是水站不住。

    而这些玉米高粱被雹子打倒后,大量减产是一定的,但是扶起后照常伺候,能收上一些算一些,哪怕收上来一成两成也行呀。

    “宋九族”家的田地多,可以说这是个大活,很累。

    回头忙完这些,家中的妇女们还要抢种一茬菜。

    要趁着还来得及,多种些白菜菠菜萝卜的,要不然这一冬天吃啥呀,酸菜都没有白菜腌。

    葛二妞她们几个边猫腰干活边说道:“多亏先给白掌柜送去了几大车白菜萝卜,要不然喔,人家逼着咱还菜,咱也拿不出。”

    “是啊,就是现在他那白菜萝卜也能值些钱。”所有的菜农全被雹子给干了,可不就值钱?看着吧,粮食更会值钱。

    “也不能那么说,或许人家那里没下雹子呢。”马老太累的一头汗直了直腰。

    三儿对她说过:“没菜吃也不要担心,咱家有运输队,这里没菜,可以去有菜的城池买。”

    “嗳?团长,你们也来啦?!”

    “团长没在,搁家看书哪!”

    隔着河,宋阿爷和村里人招手打招呼。

    在九族搬回河对岸的家里前,福生就安排好一切了,哪日哪日统一下田一起扶秧苗。

    所以说,别看两岸沟通不便,宋福生人也不在村里,但是村里一切不乱,全是在团长的指挥下进行。

    “三爷爷说,今日就让人下河修桥!”

    宋阿爷扬起手中的烟袋表示知道了,多余的感谢话就不喊了,要不然隔岸喊话太累得慌。

    真得让人快些下河,他们出入村里太不便。

    桥下面有个石墩子,被急流的洪水愣给冲歪了,还正好是支撑桥中间的地方,就搞得九族的人很担心走到中间掉河里。

    要派人下河给石墩子正一正的。

    晌午时,河两岸的农民们各个被太阳晒的冒油,累的坐在泥地里直喘,解下身上的水囊喝温吞吞的水。

    如此累,就为抢收那有可能存在的一两成收成。

    而此时,宋福生才下阁楼,才起床。

    宋茯苓坐在榻榻米上招手道:“来,爹,试试这新书桌。”

    宋福生一手把着楼梯一手扶额:“闺女啊,我宿醉,真宿醉。”

    爹,快来吧,书能醒酒,真事儿。

    “不是,闺女,我从考完就没有休息,”宋福生坐在书桌前掰扯道。

    茯苓满脸奇怪:“您都休息多少天了,下那么多天的雨。”

    “下雨,我那叫休息?”

    “那不叫吗?”又没有看书。

    “姑父,快些吃掉这碗面条就学吧,”米寿端着一碗面条放在桌上,又递给筷子:“吃,啊?吃完一鼓作气考举人。”

    要急死米寿了。

    一早上,他都温完了书,又背筐背了不少干粮,和金宝哥哥他们去大地里送了顿饭,回过头姑父还没醒。

    太懒了,懒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宋福生用双手搓了搓脸:“好好好,我学,唉。”

    不学怎么办,下一场考试日期并没有延后。

    说起这点,他就来气,怎么就不能延后?

    这场雨灾还有地震响动,那些官员能不能去忙忙正事?

    送粮那时候,让那些人讲效率,那是要命的事,他们不讲。

    现在不用他们讲效率啦,他们又一点儿不耽误照常进行。

    总和他作对。

    宋福生有所不知,这场大面积的灾情更不会让科举延期。

    选拔人才,重中之重。

    文官治理一方,永远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朝廷迫切需要选拔出那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好官。

第六百六十章 枸杞加玛咖

    宋福生毫无心理准备的,又在为考举人做最后冲刺。

    考的太好也是烦。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头三天,宋茯苓哪也没去,啥也没干,就一直盯着她爹来着。

    考试那两天,被雨又耽误这么多日,茯苓担心老爸又坐不住凳子。

    她总是天没亮就起床去敲门,当当当:“爹,该念书了。”

    而宋福生完全是在用家长的承受力忍耐,躁动时就想想:

    自己可是家长,要当榜样。

    闺女最愿意睡懒觉,现在日日早起,别伤了孩子的心。

    反正用种种理由劝自己,倒是能起得来。

    大早上,宋福生看完一本书,宋茯苓又递过去半本。

    之所以半本,是由于有些书有的部分不是为应试写的,不用看。

    宋福生认命的接过,掐掐睛明穴,打个哈欠接着看。

    三日后,老宋同志莫名高兴起来,因为女儿终于不坐在自己眼前。

    “你在那笑啥呢?”钱佩英拎着拖布路过。

    “她只要别坐在我眼前就行,我瞅她眼晕,你闺女就跟那书一样一样的。”

    “瞧你那点儿出息”,都不敢奢望女儿出家门,只要别在面前晃悠居然就能乐够呛。

    后园子。

    “奶,这些都拔掉啊?”

    “那可不得全拔掉重种,你看奶的,”马老太给宋茯苓演示:“掐住这里敲一敲,给土坷垃敲碎。你戴上些手套别伤着你那嫩手,其实不用你干活。”

    “我还是干吧,咱家活太多。”

    过一会儿,宋茯苓拿着草,草上还带着土坷垃,站在后窗处说:“爹,你干什么呢。”

    哎呦,宋福生捂着心口看女儿:“吓我一跳。”

    宋茯苓不多说别的,那是她亲爹长辈,也是很无奈,提醒这么一句就走,然后帮奶种一会儿菜,再神出鬼没出现。

    一张戴口罩的小脸歪头道:“爹?”

    给宋福生气的,为啥总是才躺下就能被发现,气的他在女儿离开后使劲捶了下榻榻米。

    而在这些天中,不,是直到宋福生临考前,所有人都在默契的为准考生提供良好环境。

    像拾掇地窝子,小娃子们脖戴防疫香囊脸戴口罩直嚷嚷:“好臭哇,”那里存了好些污泥和雨水,天如此热,它能不臭嘛。

    喊什么喊。

    妇女们会及时揪住孩子脖领子警告,闭嘴,愿意帮忙干活就帮忙,不乐意滚一边去,就是不能大声吵嚷影响你们三叔看书。

    考举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这次考不过,搞不好要等三年的,它不是年年都有。

    像是大伙从田里干了一天活回来,拎水洗脚都尽量降低声音,每个人都是坐在院子里沉默地用水冲脚。

    愿意唠嗑就出去唠呗,非得在院子里唠吗?有时候不是怕打扰,是怕他们说话让福生听见分心。

    夜里,大伙互相帮忙用艾灸消毒解乏也不敢怎么出声。

    四壮露出坚实黝黑的后背趴在炕上,他扭头瞅富贵。

    富贵是眼睛盯着在附近转悠的蚊子。

    就在富贵想要一巴掌拍死大蚊子时,四壮伸出大长腿踢了他一脚。

    “你踢我作甚。哎呦呦,烫着了吧,”富贵急忙捡起艾灸条,连那声“哎哟哟”都是降低音量的。

    旁边宋福生家,钱佩英正端给宋福生两杯水,“枸杞水,”又用下巴点点另一杯:“体质能量。”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三,是三章合一(为盟主游雪打赏+)

    “团长在不,那牛奶……”村里人找来了。

    经过大伙一致举手表决,不想喝牛奶了,要受不了啦。

    村里井水眼下能喝,在死了一只王八后,第二只王八下井后能活。

    马老太一把给人推到门外,嚷嚷什么?找什么团长。

    “有事儿与我讲。”

    听完来意,马老太进院洗了洗手。

    她之前在后院种菜来着,又用湿抹布擦了擦头发和身上,这才来到大门口一指:“走,前面带路。”

    到了村里,老太太就召集人宣布:“重新熬奶砖。”

    可是,天如此热,这几日雨停了就开始持续高温,热的人喘不过气,熬出奶砖放哪呀?

    “不用你们管,还照以前给钱。”

    她家十几个地窝子已经接连收拾出来,地窖晾一晾,家里的村里的将木架子架好,陆续也能用。

    马老太来到村里,许多应该由宋福生拿主意的事情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有外村人来?”

    “是,穿的破破烂烂的,拖家带口,白日瞅见让俺们撵跑了。”

    马老太想了想说:“成立巡逻队,必须死守村里的几个口,一是防着他们偷东西,二是你晓得他们身上有没有病?再给咱们过了病气。”

    任三叔立马看着马老太点头:“好,我这就安排村里小子们。”

    马老太又嘱咐说,“别让人白干,啊?”

    这年月,家里田地糟的那么厉害,水灾后,家家又要彻底清理重新种菜,有的那牲口草屋需要重盖,家里房子也要补休,让人白干哪有空闲,还要攒一冬的柴呢,处处是活。

    只有花钱,村里壮小伙们才能响应,给人实惠才能用心。

    “如若你们不敢定下多给发几个铜板,村里头哪怕能补一顿饭也中。反正你们几个辈分高的商量着来,总是要让多干活的人见点好处,吃饱肚子的。”

    一帮老头子,这点事还不能做主吗?

    非要等她三儿和任族长拿主意。

    “好好好,俺们几个这就拿出章程,都用谁,怎么供值夜的小子饭,到时候定下来与你讲,”任三叔一脸请示道。

    马老太无所谓的一摆手。

    和她汇不汇报都行,任家村又不姓宋。

    “马妹子,另外还有一事儿。”

    你管谁叫妹子呢。

    马老太斜睨任三叔一眼,扭过身:“说。”

    “关于团长要奖励各家的那个事儿,到底怎么个选法?最近我瞧着各家有些要松懈。”

    “你别告诉他们什么时候出结果,你们几个村里老人也弄出个巡逻队。

    一早上没下地前或是从田里回来,吃完饭闲着也是闲着,你们几个又干不了力气活就去各家抽查呗。

    如果各家看起来都差不多,你想选出拔尖的,就闻闻她家抹布有没有味儿,擦完桌子,用手蹭一蹭桌子面黏不黏,检查柜子下死角,用手抹一把他家窗纸是不是一手灰。

    记得,时不常就去,不要走漏消息。

    然后将每一次抽查各户的表现记下,你不能最后要选出前三名时再检查,告诉告诉他们每一次的抽查结果都被记入,他们一颗心被吊着还能松懈?”

    “马妹子,你说你咋这么能个呢,真的,”任三叔真心夸赞。

    能个,就是利害的意思。

    马老太眉毛微挑一下,哼,还行吧。

    总之,类似于这种要寻宋福生的事,马老太全给拦下了。

    老太太能拿主意的就拿,拿不下的就暗示村里人去找任族长。

    是,任族长也要考试,不应该打扰,可是比起儿子来,谁让任族长是里正了?

    ……

    宋大伯也出动了,必须让侄子不分心。

    本职工作:下田,干完下田的活后,他还给自己找事干,再不躲懒。

    大伯和高屠户一起,不仅将宋姓奶牛们衣食住行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而且还放牛、放骡子。

    哪怕那些奶牛按照木牌已经归属村里别家照顾,他俩也主动的揽事说:“快些将牛给俺们吧,天好,让奶牛和骡子们出去放放风溜达溜达,别憋生病。”

    真怕村里哪家传出,有奶牛和骡子病死或打蔫的消息致使侄子分心。

    挥舞着小鞭子,俩老头天天跟在牛群后面,身上还背着筐,能捡点柴捡柴,能挖点野菜是点。

    有时候见到那小野花长的带劲儿,大伯还给采几朵。

    这不嘛,“给。”

    大伯正脸上带笑,将一捧小黄花递给钱佩英。

    “您这是?”

    “给福生插上,摆眼么前,看书的时候瞅瞅。”

    惹的葛二妞翻个白眼。

    这老家伙一辈子就没采过花呀朵呀的,终于采了一把,就在她急忙将脏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想接过时,那老东西胳膊一拐,给了侄媳妇。

    ……

    宋阿爷右手抱着一个小木箱,左手挎着一个大包来了四壮和牛掌柜家。

    坐在牛掌柜的炕上,阿爷问他:“心满意足了吧?”

    “是,呵呵,”老牛头过了被隔离的天数,终于回到自家住住上新房了。咋那么舒坦呢,真舒坦。姑爷对他不赖,给盖新房子置办家当还给零花钱。

    “那你回去吧。”

    牛掌柜:“……”他才住上一天。

    阿爷说:“真的,你得回城了,老伙计。我想着城门眼下应是开了,咱家还欠着那些押运伙计的工钱,你拿钱回去给发发,别欠着。今年是个灾年,让人拿到工钱也能心里有底买点儿啥。”

    阿爷还考虑到,咱家点心店和镖局眼下不开门了。

    怕呀。

    福生万万次强调过,目前挣钱不是主要的,不能为挣钱贪财冒险,一旦要是有人得病,回头就是一个传染俩。

    传染,他懂,就是过病气呗。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外面俩大买卖不开张了,但是咱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不能让它散。

    总是要有人回城里安抚给他宋家押运的伙计,告诉他们一声,现在停止营运。

    因为咱们城里是这种情况,并且还不知外地翻没翻地龙闹没闹灾,不敢冒然出门,一趟押运走那么远,出点儿啥事就是人命的事,实属担不起。

    这是对内对伙计们要说的话,给他们吃定心丸,不是不干了,为你们着想,是要等一等,稳一稳。

    对外,招揽买卖方面更要有细致人给好好解释一番,不接单是为哪样,如果你家有着急要运输的就不要等,不着急的可以揽单子,就是出发日期不定。

    包括点心店同样是,总是不能贴出告示就日日关门。

    “我懂了,老爷子,我这就走。”

    “你等下,给你这木箱,”打开箱子,里面全是散的银钱,有铜板有碎银。

    阿爷说,“不要去找福生要钱咧,先挪用大伙的发给他们。”

    生娃子那里全是银票整钱,老牛头去找福生,福生还要出门兑换,就是不兑换听完也分心,不行的,要念书。

    老牛头说:“好,那我拿这些。”

    “另外,这个包袱给你,你要见那么多押运的汉子,日日与人讲话,咱可不知那些人的村里有没有人患病。你戴上口罩香囊,这包袱里我还给你装了点药、艾草条。”

    牛掌柜补充道:“对的,要如此。等回头我到了城里,再买上一些石灰,将镖局和点心店归拢归拢,撒上一些石灰。”

    “中中中,就是这个意思。老伙计,我不是让你一人走,免得你支应不开,”阿爷探头道:“进来。”

    四壮和宋富贵就进来了。

    四壮,是保护这一匣子银钱的,免得外面乱,路上有人抢钱。

    没听说吗?村里都来那些穿的破破烂烂讨饭的。

    到了城里,四壮还很能干活,让干啥都不二话。

    而安排富贵跟着去,阿爷是想着,这小子能说会道,牛掌柜一时要向托运的高门解释不清时,富贵能从旁补充。

    “富贵啊,你们去了就别回来了。”

    “那指定不能回,回来还要被关起来。”

    “抽空去云中县看看那面的情况,给你这五两银钱,别空手进隋家,买买粮,解释解释福生为啥不露面,让那个隋兄弟听着也乐呵乐呵。然后到考试的时候,福生进城了,富贵你给安排安排再回来。”

    “真的呀?”宋富贵很高兴,听阿爷这话,已选定他是陪考的人。

    别小瞧陪考的事,这回兄弟再去考举人,家里人不能全陪同。

    因为谁也不晓得那时候城里啥样,要是还像牛掌柜回来说的那样如此乱,连钱佩英和宋茯苓都不能去。

    所以宋富贵心想:我这不成第一人了嘛,早早的就定下他陪同,独一份。

    “谢谢阿爷,嘿嘿,”咱也不知道他谢个什么劲儿,就像陪考能有钱拿似的。

    你看看,家里大事小情,从里到外,大伙已然做到一点也不麻烦宋福生,完全自个儿就能运作起来。

    牛掌柜、四壮、宋富贵离开村里这天,前脚他们赶毛驴车走,后脚在外面的家人就回来了。

    谁呢?任族长在童谣镇当值的孙子。

    “站住。”村里巡逻的人说道。

    任族长的三儿子也说:“就站在那里别动。”

    这小子就是这位三儿子的儿子。

    小伙子回头看了眼两位同事,再转回头无奈叫道:“爹,你不认得我啦?我回家怎么还让站住呢。”在同僚面前多没面子。

    他爹一副“我晓得你是谁”的模样,你不就是我儿子嘛,可是谁也不好使,别往里进就对啦。

    还是这小子他娘及时从奶砖房跑过来认儿子才给解了围,戴着口罩说:“那个什么,你宋叔说了,外面回来的别乱走,村里这?对,村里才在路上撒完石灰,让你们见笑了哈。”

    得得得,说出花来也没用。两位同僚已经面面相觑了,不见笑啥呀,一个多月没回村,回村让站住别动。

    小伙子很伤心,他娘追问他水灾那阵在县里咋样,最近吃的咋样,他就是不告诉。

    “我回来是路过,有事,宋奶奶在城里还是在村里?谁去帮我叫她一声,反正你们也不让我进村。”

    任三叔立即:“我去我去。”

    一把年纪了,跑的呼哧带喘来到河对岸喊马老太。

    老太太一听,有预感是帮她寻人有了消息。

    关于寻找亲人这件事,一直在托人寻,从未间断。

    老太太急忙拿着钱袋子,特意背着三儿,有告诉钱佩英一声她可能要去趟童谣镇才出门。

    果不其然,任族长的孙子说:

    “奶奶,下大雨前,咱县里接收了一批你老家那里的难民,和你们以前口音很像,我就留意了。紧接着下大雨我们就忙开没顾上这事。今日我回来是想告诉您,我打听了,那里面真有一个姓罗的,叫罗布鞋,反正他是说自己叫这名,您要不要去看看?”

    “另几个姓罗的呢?”当年,借过她钱,对她有恩的表姐可是生了俩儿俩女。

    “那没有,就一个姓罗的。”

    一个也中,要是能找到一个也行呀。

    “我去我去,你们车在哪?对,你们没车,我套车。”马老太一边张罗人帮她套车,一边又回头打听:“对了,你大娘她们拜托的姓何的什么的呢。”

    小伙子挠挠头一脸抱歉,童谣镇眼下被水灾雹子弄的都乱套了,就不用说安置这些逃难来的,那些人全在临时棚子里待着,每日领救济粥喝,他也忙,就没问那么细。

    他爹瞧出来了,呵斥他:“就让你办这点儿事,你怎么心里没章程呢。”

    马老太急忙拦着:“别别,这就挺好,我自个去看,反正那些亲家我全见过。”要是有,就给领回来。

    当晚,老太太失望而归。

    本想着小名叫布鞋的很少,姓罗的也少,应该就是。但事实上不是。又仔细看过那棚子里操着各种口音的难民,她们九族这伙人一个也不认识。

    倒是回了村里被隔离了。

    “奶,你挺好的吧?”二丫、桃花、胖丫一起在棚子前问道。

    宋茯苓还憋不住笑。

    老太太无奈地摆摆手,自个儿子定的规矩:“回去吧,”往好处想:正好啥也不用干了,最近种地种菜可要累死她。

    轰走了孙女们,轰走了来看她的老姐妹们。

    马老太又轰走任三叔。

    她就纳闷了,那老家伙一天来晃悠好几遍,烦死了,总没话找话,一脸老褶子。

    七日后,老太太回了家,特意挑三儿不念书吃饭的时候来家坐坐。

    “好几日没见了,咋样啊?”

    “过去好几天了吗?我感觉才见过你啊。”

    气的马老太转头就走。

    葛二妞边薅园子里杂草边劝她:“你自己说的,千万别告诉福生,免得惦记。那你还生孩子什么气?”

    “我?”她贱皮子行了吧,她几日没见到孩子想得慌,结果儿子压根就没发现她被隔离了。

    日子一天天过。

    在宋福生不停复习冲刺时,茯苓上山采过四次蘑菇,采回来晾晒,捡柴。

    有的蘑菇不太好,像蘑菇帽是黑的或是长的小,她都不让弟弟妹妹们采,“不好吃和太小的咱不要,但是咱们也不要破坏,走路看着点儿被踩到,留给日子不好过的人家来采。”

    钱佩英晒辣椒,房前屋后挂的红彤彤的,切萝卜丝,开始准备为冬天晾各种干菜了。

    临近倒计时没剩几天时,家里的高粱都熟了。

    一帮老太太又带着孩子们下地去收高粱。

    米寿他们问:“奶奶,高粱地咋唰唰有响动呢?”

    老太太们立即道:“哎呦,娃,那可别随便扒开就进去,用棍子打一打,弄出个响。”

    几个老太太说完就你捅我我捅你笑,万一有野鸳鸯呢。

    高粱地,小树林,这都是多事区域,总有那村里会出现仨两个不正经的。

    王婆子唱了句:“高粱姑娘看到秋风叔伯来啦,乐得很,美得很,翘起两脚唱起了哗哗的曲。”

    宋茯苓在这歌声里噗嗤一下乐出声,王奶奶怎么还唱上小黄曲了。

    她这一笑,引得马老太立即看她,不会吧?小孙女不会是听懂了吧?

    你看别的孩子,桃花她们没什么反应,就小孙女那表情贼贼的不对劲。

    “胖丫,你在笑么?”

    宋茯苓边在高粱地里自由自在的疯跑,边回头大笑道:“啊?就是随便笑笑呀。”

    马老太压下小孙女听懂的想法,那么小,她懂个屁,可不就是一天天傻乐的年纪。

    今年高粱全收回来后,比照去年荒地种植还减产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不够挨累的,没有多少收成。

    将仅得的这少少的高粱全拿到水磨坊磨成面。

    宋九族一大家子从收了高粱后,通通吃黑红色噎嗓子的高粱饽饽,先将这不好的粗粮吃喽,苞米碴子粥,烀熟茄的子用大酱拌,大葱蘸酱,要不就小白菜蘸蘑菇酱。

    只有学子宋福生吃小灶,顿顿细米细面,汤是汤、菜是菜,肉是肉,连奶里都放着杏仁。

    惹的宋福生亲自对阿爷说,“我不想吃小炒了,别单独给我做,我和你们一起吃。”

    小米大米搀着焖饭,他不想再**米,也让他尝尝鸡蛋酱、蘑菇酱、烀玉米,二米饭,蘸酱菜、炖泥鳅呗。

    “好,好,想吃咱农家饭啦?安排,这就整饭。”

    不足两个月的时间,大伙做了这么多事,庄稼都收了一部分了,宋福生也学的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三伏天里。

    宋福生穿着一身和窗帘一样面料的大裤衩半截袖学习,一坐就是一天。

    起身的时候脱掉裤子一瞧,屁股蛋子上都有很深的凉席印子,坐的。

    比如,宋福生学着学着会控制不住歪在榻榻米上睡着。

    但是他特意不选舒服的睡姿,让脚上还穿着鞋。

    这样的话,脚上的拖鞋晃啊晃,最终挂不住脚面,掉地那一瞬会出响动,他就能一激灵马上醒来。

    比如,他打个盹自己醒了会习惯性地先解释,“我没睡。”甭管会不会被女儿和媳妇抓包,甭管屋里有没有人,他也会先说这句话。

    有时候看他那模样也是可怜。

    不过,你可千万别让宋福生知晓你心里可怜他,因为这样的话,他会更牢骚了。

    “佩英,我已经不是陆畔那种小鲜肉欧巴的年纪了,我就是一中年油腻大叔,我哪有那精力去搞学习啊。”

    “佩英,你看我这枸杞水喝这么多,也挡不住头发一掉掉一大把。”

    “佩英,就咱们这个年纪考学不是受罪吗?我这得考到什么时候算到头?”

    钱佩英打扫家里卫生,他从客厅跟到厨房,再从厨房跟回来:

    “佩英,我现在就想抽空往哪一趴。”

    “佩英,真的,我这回要是万一考不好就考不好吧,行不行?再这么学下去,我都容易见到书就得高血压。”

    烦的钱佩英呦,“老宋,让你闺女知道你还能这么活泼,还没学打蔫自闭么更压榨你了,快别废话,去学。”

    “可我不想……”

    “嗳?茯苓你啥时候回来的?”

    老宋连头都没回就去了书房。

    门口只有几盆花在晃动,哪有茯苓。

    “老钱,你敢骗我!”

    十月第一天。

    宋福生从在家穿大裤衩还热到不行的天气里,到秋风袭来,穿裤衩冻大腿了,换上长衫,他终于走出了家门,终于。

    村里人见到他都说:

    “团长,好久不见。”

    “团长,瞧你好像胖了些。”

    “团长,你是不是要去考举人啦?”

第六百六十二章 盼盼:我在这等着你回来,回来把那状元采

    宋福生胖了一圈儿。

    在全家包括他女儿都黑了一个色号的情况下,他长体重十二斤,白了两个色号。

    宋茯苓用粉底色卡给他爹对比过脸色,当时很嫉妒的。

    也就是说,宋福生闭关小俩月后,变的又白又嫩。

    “恩,今日就走,大伙这段日子都挺好的吧?”

    “挺好的,团长,你放心去。”

    正说着话时,任族长被家人簇拥着出来了。

    一露面,就给宋福生造一愣。

    这是什么形象啊这是?

    只看任族长穿着浑身上下带兜的长衫,要不是衣料没有补丁,就和外面那些要饭的人一样一样的,手里还拄根拐棍。

    却没想到任族长也很嫌弃他说,“你怎么能穿这身?”

    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嘴懒忘嘱咐,“你不弄戴兜子的衣裳怎么装物什?那么多。”

    看看他这件,上面俩兜装米,腰上装粮,腿部这里俩大兜装蜡烛,多么节省地方,年轻人就是没有经验。

    “那叫九日,不是一天两天,你想想要准备多少物什,可不能少带,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让出来。你少了,里面没有卖的。”

    没错,考九日,考试前一晚就要进场,凌晨就正式开考。

    村里妇女们听完面面相觑:“啊?要不趁着没走,俺们赶紧给团长缝俩兜吧。”

    大白胖眼下被晒的有些黑,变黑胖了,急的凑过来说:“团长,那你快脱衣裳。”

    嗳嗳?请注意影响。

    宋福生往后站了站。

    别说他不需要衣裳带兜,就是需要,佩英还在后面站着呢,这些娘们这是要干啥,差些上手占他便宜。

    男人,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不需要,我这里都装完了。”

    “真不需要?”

    马老太站出来说:“确实不需要,俺儿那考篮可不是一般的考篮,他够装。”

    那是花她上百两银钱买的考篮。

    依照今年灾情外村人卖肥地的价格,她花出去的考篮钱能买回五亩上等地。

    再说九族做事怎么可能会不靠谱,早早就给准备出来,吃穿住行准保一应俱全,她上回去童谣镇寻亲时又买了不少,家里缺谁的也不会短缺福生。

    “族长爷,团长,好好考!”

    “爹,记得吃药。”这是晚辈嘱咐任族长这位老父亲的。

    “福生呀,考的好孬都早些回,阿爷等你。”这是宋阿爷嘱咐孙子的。

    马老太、钱佩英、宋茯苓、米寿倒是没喊没嚷嚷出啥。

    该嘱咐的早已叮嘱完。

    米寿:我姑父又不是小孩儿,只要别让姑父吃苦带列巴去,问题不大。男人嘛,考九天算啥,要强大。

    对于钱佩英、宋茯苓来讲:九天里,我们还能在空间里见面呢。

    这一次,真没什么人陪同宋福生去考场。

    一方面是外面乱,他进去考的时日多,家人在外面倒不放心。

    他这一说,马老太想起上回下雨可不就是添乱,容易让儿子在里面分心也就没强求。

    另一方面,就连宋茯苓和钱佩英去不去作用都不大,倒是在家里更方便做饭偷摸送进空间。

    “回去吧。”

    任族长的三儿子送爹进考场,正在接过缰绳赶车。

    宋福生和任族长一台车,不过小红也跟着,只是他不舍得骑,让小红跟在旁边跑。

    当跑到童谣镇岔路口时他再骑行,因为任族长要和同年一起入场,他和任族长约好贡院门口再见。

    村口,一帮人望着车影。

    今日,他们共同送走了两位考生。

    “驾,驾!”宋福生单手拽着缰绳,骑着小红驰骋。

    “求求你,给点儿吃的吧,求求你。”

    宋福生马速没停,弯腰从马腹兜里抽出一块列巴随手一扔,正好扔在这伙讨饭孩子的怀里。

    从与任族长挥别,一路从童谣镇到奉天城,他一人骑马共遇到十几伙讨饭的。

    要饭的人,从四五岁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不等。

    “吁。”

    “东家,”镖局门口有几名伙计打招呼道。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来领钱,才来,正好赶上牛掌柜买石灰,俺们寻思帮着扛一扛再走。”

    说话时,四壮从里面出来。

    宋福生又问富贵呢,四壮指了指点心店的方向。

    后头富贵回来了,宋福生才知,点心店那里,近些日总有许多人去敲门,只因“学子列巴”太出名。

    这一次考举人,是全省各城池的秀才需要赶到奉天,各地灾害情况有轻有重,有的赶考的书生在路上就病了。

    然后学子列巴在许多客栈传颂,说花的银钱少,考九日呢,又不用做饭不麻烦,那个掌柜的老太太人很好。

    所以就总是有人去敲门,纷纷询问:“马老太呢?”期待马老太能像上次一样卖便宜的、顶饿的干粮。

    马老太在家呢。

    外面情况这么严重,怎么可能进城,卖贵的点心,能买得起的人家不敢乱吃,不卖贵的不为挣钱就卖列巴吧,咱打开店门要接触很多人,实在没必要为做好人好事冒险。

    宋福生进城就发现有的百姓脸上围布了,据说城边搭出好些安置病人的棚子,啥病呢,具体表现为眼睛红,然后腹泻严重到脱水死。

    会不会过了病气不知,官府没给出一个明确答复,估计是怕造成恐慌。

    但是从雨停后持续高温一直到现在,在宋福生眼中那就是一疫情棚子,越搭越长,住进去看不起病的百姓越来越多。

    据说,居然还有一高门夫人患了病被送去了庄子,两家大户小姐也得了红眼病被关起来,能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是身边奴仆死了。

    宋福生听富贵说完这些所见所闻,道:“看起来城里还行,我刚骑马路过,发现就城门两边的房子破败了些。”

    富贵撇了下嘴:“胭脂往脸上擦呗,不好的全藏起来,那棚子离咱住的老远了,咱们这里要是乱套奉天就不保了,毕竟科举呢。”这是奉天,大省城,还是以前的皇城。

    各地秀才来了,怎么会让人看到不好。

    富贵又小声告诉宋福生,“对了,我怎么听说,有人买着列巴了呢,咱家明明没开门。就是价钱上比咱家翻了两翻。”

    “翻两翻还有人买?”那东西口感很差。

    “它扛饿呀,买斤粮食能支应几顿,就算用买一斤买米的钱买两块列巴也合适。你知道眼下米面卖多少文?”

    “多少?”

    宋富贵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带汗味的破纸递过去:

    “我特意打听记下的,你看看吧。咱家要是没有你,兄弟,冲这粮价我都活不起,俺家小蔫吧就会饿死。

    还有,还是你家我婶娘有本事。

    兄弟你不知,药房都要被搬空了,眼下奉天这么大个城池愣是没有几家开门的,一个是不敢开,怕全是人再给他们染了病气,一个是也没有卖的。

    再这么下去,牛掌柜说了,生石灰就快要与药汤子一个价啦。听说牲口死老多了,人得红眼就是先吃的病猪肉。”

    宋福生看着粮价拧眉,这也卖的太贵了。

    牛掌柜拿着抹布擦着身上的石灰进来听见,从旁补充,感叹道:“姑爷,粮不粮价倒是次要,真该让村里人来城里看看这都么样子啦,让他们好好记得你的大恩大德。”

    说实话,最开始回村被隔离,牛掌柜还在心里想过:也就是姑爷定的规矩吧,他才遵守。对错咱自家人要撑住场面守规矩,这样的话,姑爷才不会难做。

    要是换成别人要求他隔离,才不听嘞,他又没有接触过许多旁人,至不至于?

    可是,再回城后发现,俺的娘,真至于,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个,包括自家人。

    要是有一个不小心沾上红眼,回头会过病气给更多家人,那才叫坑人。

    就前个儿,铁头他们几个小子从仓场衙回了家,富贵直嚷嚷:“别和俺们对眼哦,俺还要陪你们三叔科举地,别坑我。”

    富贵说这话时,他就猛点头很同意。

    气的铁头他们说:“你见到哪个官差不比百姓惜命的?俺们魏大人最最惜命,仓场衙眼下比啥时候都干净,我们就是回趟家取上秋衣裳。”他和富贵四壮这才放心瞅铁头。

    总之,老牛头表达的意思就一个:“姑爷,你做好人好事要让村里人知晓,他们要是不对比对比城里这乱套样,就永远不知晓你等于在变相救了他们的命,救了他们每家每户十两二十两的牲口钱。”

    要是没有最初就管的很是严格,任家村早就废了。

    四壮急忙比了个手势,比任族长的身高胖瘦。

    “对对对,”牛掌柜一下笑了,四壮不提醒还忘了,任族长这回进城考试,看着吧,回头回村就会宣传姑爷的好。

    这样最好,这种消息不从咱家人嘴里说出来,显得不刻意,还能让领情。

    “你们几个呀,”宋福生无奈地笑了下。

    九族的家人们至今有这个毛病,那就是“做点好事必须要留名”。

    恩,很对他胃口。

    然而宋福生不知的是,关于任家村无人得疫病,甚至连牲口都没死一只的事,在有心人眼中已经是奇迹般的存在。

    这个有心人,就是童谣镇的县令胡大人。

    在上回任族长孙子带着马老太去县里寻亲后,胡县令忽然唤任族长的孙子谈话,搞得那小子受宠若惊。

    胡县令问的就是任家村的情况。

    小伙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进村就被亲爹吼住的事,村路上撒有石灰,以及老娘讲的村里从水灾后的情况全说了。

    胡大人又旁敲侧击问了问宋福生。

    在小伙子心里,这位县令和他宋三叔是朋友哇,要不然他也不能寻到这份公职,就将从马老太那里听得的三叔在没日没夜准备科考讲了一遍。

    当时,胡县令笑着挥了下手让他退下,可是转头脸上就没了笑容。

    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和宋福生的科举成绩无关,他儿子也考上了秀才,虽然是榜中,宋福生在第二位。

    胡县令是觉得童谣镇死伤这么多,小小的任家村房屋比起县里要破旧的多,却没死一个人。

    胡大人看着手里各村报上来的情况、人数,财赋损失,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堵得慌。

    而且这份复杂,连他的夫人也无法理解,三问他:

    “你和那宋子帧不是以友相称?”还想过要结亲家的。

    “任家村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一个也没出事,不是好事吗?”

    “夫君,你怎的只向上面报忧不报喜?”

    不是应该将任家村这种极其少见的正面典型向上汇报吗?弄好了,夫君或许还能得到一两句褒奖。毕竟任家村归童谣镇,是在她夫君的带领下。

    胡县令面对这三问,一个也答不出。

    突然就很怀疑自己的能力,就很嫉妒宋福生。

    理性上知道该怎么做,更知宋福生背靠国公府只可结交,那人的品性也值得深交。

    可是感性上,就想宁可不得到褒奖也要捂住宋福生突出的表现。

    ……

    回过头,奉天城这面。

    由于之前聊起粮价,牛掌柜又嚷嚷嚷全村人需感激他家姑爷,这一打岔,当富贵再重新追问能是谁卖的列巴问题时,宋福生就没再多言。

    他只是看了眼媳妇闺女特意给多准备出的吃的,以及二哥新给编的筐,能当考篮的筐。

    列巴不是谁都会做的,不在于烤炉构造,在于酸硬酸硬吃了顶饿还不拉肚的配方。

    只有仓场衙有书面记载,他家人会做。

    仓场衙自然不会干出烤完列巴拿出来卖的事,现在那里很忙,看铁头他们没衣裳穿了才回家就知。

    所以,答案只剩下有人买了列巴存起来,眼下在趁着科举时高价卖。

    谁买了大量的列巴,就是谁在倒买倒卖呗。

    宋福生想起媳妇说:“甭管咱用不用他好心帮忙,人家杨明远那考篮为咱家撤棚子被浇烂是事实,赔他一个吧?怕那小子自尊心强不好看。那你多带个筐去,在门口遇见发现他背的不咋好,你就说这是咱家多出来的,要是他已经修补好能对付用,你就给他些吃的,就说你带多了。”

    他对杨明远印象很好,媳妇一说,他还讲:

    “哪那么多话,我直接给他就得了。那小子属于少见的不迂腐,没有读圣贤书读成傻子还挺有才华,就是让家里拖累了,正儿八经的贫民学子。”

    其实,直到此刻,宋福生也不相信高价倒卖列巴是杨明远干的。

    或许,是他家人吧?

    宋福生还真就猜对了,杨明远不清楚。

    他娘倒是晓得大儿媳在偷摸卖存起来的列巴,但是不敢告诉小儿子杨明远,怕临考前分心。

    “走吧,出发。”

    “姑爷,不用我去啊?”牛掌柜在门口道。

    “不用。”

    宋福生身后跟着富贵拉着考篮,四壮背着考篮拎着一堆东西,仨人踏着夕阳归去。

    凌晨正式考试嘛,头一晚就要入住。

    贡院门口,人乌央乌央的,连学子带小厮还有马车牛车驴车,排出老远。

    宋福生戴着口罩,刚到这里就被认出。

    “宋老爷。”

    “你是?”

    “小的是国公府的,小的随少爷身边见过您。”

    “你少爷呢,”宋福生一副我还要找你家少爷呢。这陆畔怎么就没了影子。

    “别提了,老爷,少爷还没有归,大小姐让小的们拿着考篮在这里等。”

    “一直就没归?马上就要进场啦!”

    “是,珉瑞仍没归来,”丁坚说完,向宋福生抱了下拳。

    宋福生正要回礼,从他后面一左一右又出来两位翩翩贵公子,林守阳,谢文宇。

    更让宋福生无语的是,他这面还没有搞清谁是谁呢,贡院门口有人用很大的嗓门:“子、帧、兄!”

    老乡王哲发,浑身颤抖站在远处激动喊道。

    王哲发就是在幽州城门口显摆自己是秀才,以前和宋福生在老家一起教书的那位。

    还显摆自己由于秀才身份能拿到好牌子,很为福生犯愁,因为福生是童生嘛。

    结果出发前,被宋福生狠狠打脸,宋福生拿着大红牌看着王哲发被带走。

    这一别,就是两年。

    是啊,故交哲发兄,要想考举人必须来奉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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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