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更
听到大家伙七嘴八舌议论,一时半会像议论不完似的,那可不中。
宋阿爷针对被占了救济粮这事儿,总结陈词。
他敲了敲烟袋锅子:
第一点就是,你们大伙不道,咱福生,为了这事儿,差点真想去见官。
昨个还和我商量说,想招也得要回来粮。那不是小数,半年下来上万斤。
发现大伙又要插嘴,宋阿爷立刻摆手,示意让别打断。
他也明白大伙想说啥,意思是可别冒险,挨板子哪能行,往后遇到这样的事儿必须告诉他们。
“你们啊,眼下那些后怕的话就都是废话了。
说出来就是让你们知道知道,福生为咱大伙真是能豁出命。
从分到这任家村,咱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也真是亏欠了福生一家,拖累福生一家跟咱受这个罪。
要不然只凭福生的脑子,甭管分到哪个村,也能过上好日子。”
宋福生听不下去了,“阿爷,说这个干啥,聊正事。”
“你不懂,这就是正事儿。因为可不止拖累你一个,拽着你非跟俺们一起,你娘,你婆娘闺女,你兄弟几个,也都得跟着受罪,俺们大伙可不止亏欠你,所以这话必须说。”
大家立即都看向宋福生的家人,眼里有躲闪,有抱歉,有像是占了大便宜的心虚。
除了宋福生的二嫂心想:可不是,要不然我们就跟着小叔子过好日子了。
其他人,包括马老太,都紧着摆手说没有被拖累,其实心里想得是:快拉倒吧,别整那虚头八脑的,眼下说这个干啥,已经这样了。马老太够耿直,她是直接说了句:一切都是该着,就这命了。
宋阿爷叹口气:“反正,咱大伙必须都记着,往后更得听福生安排,这是最主要的。”
想了想继续道:
“其次要嘱咐你们的就是,既然大伙晓得这件事了,福生为么告诉咱?
就是不想让咱当睁眼瞎,别误把坏人当好人。
你们得心里有数,咱能吃上这干饭,得的粮食比救济粮多得多,不是那个里正给的,是小将军给的,咱们要感谢的是小将军,到死也得记得这个贵人,还不了恩也得记着情。
你们更得心里有数,谁是王八蛋,往后,别被这村里的里正几句好话就给忽悠迷糊了。得有防人之心。
但是,都听见里正大儿是侯爷女婿了吧?再恨也别给我出幺蛾子,别见面又瞪又剜又吐吐沫的,咱得罪不起。
别惹祸啊,惹祸还得福生给你们擦屁股去。
心里恨就得了,听没听见?气不过背后骂骂也中。
咱眼下就这些本事,吃饭还犯愁呢,房子也破成这样,这又要入大冬,东西也没置办齐,忙的事太多,不行出其他岔头。既然人家把粮也给咱们了,就那么地吧。”
阿爷说完问宋福生:“这么讲,中不?”
“讲的挺好。”
宋福生又和阿爷耳语了几句,得到阿爷频频点头,这才接过话头对大伙道:
“救济粮这事儿先这样,咱们得说正事了。
明日开始,他们会给我们送粮,为了封住咱们的嘴,另外还答应给送些脊瓦。
脊瓦的数量不会太多,不过估摸也够咱这十几户住家房子的脊瓦了。
有了这个,咱们大冬天住的屋子,至少不怕被大风给咱草棚顶掀翻,也不怕漏雪了。
还答应给送些油纸,一种特殊的纸。只有奉天城有卖的,很珍贵,这纸是将来用在挣钱营生上用,明日送到万万小心保管。到时候我怎么安排你们干活,你们就怎么干。
咱们先说蒜黄,阿爷和大伙简单说了吧?”
宋福财第一个问道:“对对对,蒜黄,老三,那么些蒜,种窖里能中?”
宋福生告诉大哥,不是所有的窖都行,必须是地窝子那种窖,有通风眼的行,能搭炕的才行。不是地窝子那种,只能存咱冬储菜用。
“明日,我亲自带着你们种蒜黄。不敢保证挣太多,你们好好干,干两三个月,一家挣个一二两、二三两银应该是没啥大问题的,大伙也能给自个家置办置办棉被棉衣,买一些用的必须品。”
“啥?两三个月就能挣一二两银钱?”
“对。”
“福生,”高屠户说:“你必须得多留些,我们打比方挣二两银,你就给俺们发一两半就中,剩下的都归你。俺们都听说了,蒜黄是你书上看来的珍贵方子。”
王婆子带头说,对对对对,都归福生大外甥。
马老太就觉得,算你这娘们上道。
可宋福生嫌这话题磨叽:
“我已经想好,蒜黄就这样,别的我占大头,因为那方子更珍贵。
不过暂时先不提那个,蒜黄种上再说,都别劝我。
你们只要好好干,就是对得起我。
另外,切记,为么和大伙将占救济粮这事讲明白?也是考虑到,地窝子里种蒜黄,和谁也不能说。
要不然漏出去,这是断了大伙的生路啊。一冬天没有进钱道,咱们这些人吃啥喝啥。
当然了,大家的买卖,大伙不能是故意往外说,我是担心你们被套话。”
大伙一听,蹲着开会的都激动的站起身,又是瞪眼睛叮嘱嘴碎的婆娘,不行见到任家村里的人瞎显摆,又是扯孩子骂,敢出去瞎说揍死你。
宋福生摆手:
“听我说,咱这个简短的会先开到这,我们没有太多功夫废话。边干活,我会边嘱咐。
我叫到的人,过来听我安排分房子。
虽然炕没搭起来,今晚还得挤在一起,但是得分房子了,因为明日开始,第一批土坯砖干了,给谁家炕搭好,谁家就自己负责烧炕、拾掇屋子。
然后,阿爷叫到的人,是过去领银子。
领之前在幽州城凑的银子,谁当时拿了多少领回去。
这几日出去买粮买菜,你们要是想给自家添啥,就将银子给牛掌柜,让他帮买回。宋富贵?”
“嗳?”
宋福生说,像你这种兜里没银钱的,要是婆娘孩子家里缺些啥,可以去阿爷那领个一两半两的先借用。
“借,我怎么还?”
宋福生心累,去借就得了,等把蒜黄种上的,再给你们开个大会,告诉你们怎么干活还银钱。
“真的?干活还能顶银钱?”
像宋富贵这样的,听的眼睛都直了,这也太好了,能救救急,能借些银钱买些家用,要不然兜里一文也没有。
而宋福生是一想到他之后得开好几个会,尤其是给这些理解能力很差的人开会,他就脑袋疼,怎么讲工分制是个问题。
分房。
郭老大家把边,王婆子家把另一个边。
这两户人家,人口多,壮劳力也相对高壮勇猛。住两边安全性强一些。
像李秀单独带一个孩子,宋福生是特意给她安排一个小偏房。
而且小偏房左手紧挨着宋阿爷家,右手挨的也是年纪相对挺大的一户人家。
本来之前李秀右手边是高屠户家,宋福生想了想,不行,得让李秀这种单身女人,离壮汉们、离高屠户这种黄金单身老汉都远一些。
马老太,宋福生自个的老娘亲哥哥家,宋福生并没有安排紧挨着,而是安排到,正好他自个家和马老太家中间隔了一个五间大草房的距离。
且这五间大草房都已经倒塌,惨到只剩茅草房后面的一堵高墙,以及前面窗框下面的墙,可见从外面一看得多惨,像块大空地似的。
马老太不解啊,三儿你是不是傻?胖丫是不是就随你了?
宋福生心想,老娘,就这破房子才是宝儿呢,都不用扒,直接扣上那种特殊油纸,这就是一个大棚了。
我守在这头,你和大哥二哥守在那头,以免辣椒种子被别人偷了去。
所以他也没解释,因为要忙的事太多了,一回来宋福生就得不停说说说,告诉这个要怎么办,那个要怎么安排。不把话说透,大伙听不明白,不安排到头上,大伙懵。
马老太生气,以为三儿跟她彻底生份了。
为了钱家,不和她当一家人住在一起。
为了钱家,又?
马老太的眼睛忽然盯住钱米寿的鹿皮小靴子。
钱米寿来回跑的身影一顿,敏锐的感觉到马老太眼神不善。
宋茯苓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奶挑刺,趁着大家又是议论用银子要买啥,又是互相指着破房子告知,往后这个是谁家,那个是谁家,得需要多久能把房子修好,一把给她奶拽到了房后。
“奶,你看,这是啥?”
马老太心一噗通,来回观察别让人瞧见,一把扯过半吊钱掖裤腰处:“蘑菇卖啦?咋没听你爹说呢?”
“咱们要添置的东西太多,天天都得往外花钱,添置个差不离,会告知大伙总账,估摸我爹下一次开会就会说了。挣了多少,花了多少。”
“那到底卖了多少银钱啊?”马老太急急地问。
宋茯苓不想撒谎,直接又拿出一块东西说下一话题:“奶,你看这又是啥?”
这回马老太差点没被吓抽,却反应极快一把扯过金块子,在宋茯苓没反应过来前,咧开嘴用力地咬了一口。
宋茯苓跟着牙一疼:“奶奶奶,快,快撒嘴。”
马老太呼吸都急促了,激动得差点眼皮一番抽过去:“卖蘑菇得的?那蘑菇能值这么大个金圆饼?怎么可能?”
“对呀,奶,怎么可能。”
“恩?”马老太一愣,啥意思啊。
“意思是,这是米寿的呀。奶,你以为米寿,是在吃我爹的喝我爹的?您错啦,我们是在占米寿便宜呢。我外祖父给米寿的,不信你问四壮去。”
“这,这?”马老太打小也没见过金子,冷不丁见到这么大一块,脑中不停转悠着,米寿的,米寿的就是她三儿的,“这圆饼子得值好几百两银子吧。”
宋茯苓:“啊。”
宋茯苓想了想,又押了一记,打破她不爱撒谎的习惯:
“奶,米寿还带来了咱这里没有的菜籽,外国才有的菜籽。
外国知道不?就是飘洋过海也得走上好些年的地方,那种地方的菜籽。
也就是说,咱这里,嘉佑王朝,只咱一家才有的菜籽,那就是我爹说的他要占大头的营生。
你晓得那意味着什么吗?独一份。”
马老太心跳的厉害,整个人直懵,声音飘渺地问:“也是你外祖父给的?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啊,这得是多大的机缘。”
“奶,我就问你,这金子和菜籽加一起,我爹养米寿不应该吗?
您想想,我爹用菜籽种出金贵物,他拿的挣大头,他挣了银钱,能亏待我大伯二伯和金宝吗?
我爹对咱自家人,也总会比对大伙强很多吧?
说白了,就等于咱宋家人跟着借了钱家多大的光。
您啊,往后真得对米寿好。日子过的越好,越得对米寿好,我说的对不对?”
宋茯苓都将金圆饼又扔空间里且离开了,被叫去滤水去了,马老太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更
宋茯苓虽然走了,但是她在路过钱佩英身边时,小声告诉了她娘,不仅将金圆饼透露,也将辣椒种子安在米寿身上了。
钱佩英想了想说挺好,还说由她负责告诉宋福生,不会对不上露馅。
可见,透露金圆饼的主意,是他们几口人讨论过的。
本来之前宋福生说不用这样麻烦,可钱佩英不同意。
因为钱佩英猜到一旦分了房子,马老太就会很不高兴。
她们几口人分的那间房子,大屋住着他们四口人,隔间灶房、偏房里住的是牛掌柜和四壮。
笨寻思马老太能高兴吗?这不等于不和亲娘亲哥哥住一起,却和外人住在一起吗?
而且关于米寿的问题,也不能总让老宋用强横的态度对马老太。
要知道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
万一马老太对米寿偷摸说些啥呢,再伤着孩子的心。米寿也不能总穿的破破烂烂吧?买了新衣裳也不敢穿,那算啥事儿。
还有,万一也给四壮和牛掌柜脸色看,也说些什么不好听的呢?
没错,钱佩英现在连四壮和牛掌柜都考虑到了。
这俩人在逃荒之初,钱佩英都曾说出要把他们扔下不管他们死活的话,却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事后,钱佩英比谁都护着他们。
她是真把米寿当自个儿子养,也是真的把四壮和牛掌柜当自个娘家人护着了。
所以,强横不是办法,必须得解决。
就这么的,研究一番后,拿出块金饼子,要镇住马老太。
钱佩英没像她闺女那样心大,她是一直在偷偷观察,想看看马老太晓得后的反应。
只看,马老太没一会儿从房后绕了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没人注意老太太是打哪出现,可她却像做贼心虚一样,又是清咳又是抿抿头发,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是,她用手护着裤腰。
钱佩英在不远处看的无语。就偷摸得了半吊钱,唉,这老太太可真是。
钱佩英才抿起嘴笑,忽然脸上表情顿住,赶紧认真观察。
只看,马老太一手把着裤腰,几步蹿上前,一手极其精准就给米寿从大人堆里拽了出来。
“奶、奶奶?”钱米寿望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马老太,大眼睛闪了闪,仔仔细细观察马老太的表情。
“嗳!”马老太热情应道:“那个,那个什么,米寿呀?”
“恩?”
马老太声音卡住,心想:要问娃些啥呢。
她上下扫视钱米寿,从米寿的头发一直看到脚上的小鹿皮靴子,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啧啧,啧完,“你下晌吃饱了没?我怎么瞧你没吃么呢。”
钱米寿的小脑袋瓜急转。
脑里转悠着,宋奶奶冲他笑的?恩,看不懂,头回对他笑成这个样子,可是,好像笑得有点假,好像想说的也不是问他吃没吃饱,是想说些别的似的。
哎呀,钱米寿的小心脏一跳,宋奶奶是不是发现他没好好吃饭,是因为他偷吃了糖?没给宋金宝,宋奶奶不高兴了,过来问问他?
所以钱米寿没回答吃没吃饱,而是低头翻了翻棉袄兜,从兜里掏出了几颗姐姐给放的杏仁糖,一边仰着脑袋瓜和马老太对视,一边小手放进马老太干枯的手里,“奶奶,这糖你给金宝哥哥吧。”
马老太脸上再没了热情大劲的假笑,而是摊开掌心看了眼几颗糖后,心理一下子复杂了起来,有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用手揉了揉钱米寿的脑袋,唉。
“是得放我这,你不要牙了?去玩吧,明个好好吃过饭了,再来管奶奶要糖吃,我不给金宝,我给你留着。”
说完,马老太就扭身一手攥糖块,一手捂住裤腰银钱走了。
去听她三儿安排。
宋福生此时正在告知大伙:
哪间房作为单独水房,后个打井的来,须将水井打在屋里,以免水井在外面上冻,冬天在外面打水也遭罪。
另外,像腌菜、咸菜坛子,往后咱们的酱坛子等,也是放在水井这屋,不要乱放,每个坛子做好序号,吃完一坛都要让阿爷记档的。
粮仓也是如此。
哪间房是单独存粮的,宋福生指给大家看,让赶紧打出木柜子来,不行就去村里问问买几个旧木柜子,别让耗子啃了粮。
粮仓屋是他们最好的屋子,门窗必须修整最整齐,防火防盗,得上锁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更(为月票1550+)
宋福生晃动手中火把,又指向一栋最靠边的破房子,挨着把边王婆子家的破房子,比他要搭大棚还要破的大房子,对宋福喜说:
“二哥,你的任务量很重,你要带着那几个和你学木工手艺的兄弟,忙完眼下的活,就得做桌子凳子。”
宋福喜瞅了眼那恨不得一阵大风就要刮倒的破房子,“做多少?”
宋福生理所当然道:“做够这些人吃饭用的桌子椅子。”
宋福喜:“……”
他?加上他现在手里的活,再做这些桌子椅子,他得干到过完年。
宋福喜后悔了,就不该让公家花十几两银子置办木工的那些家伙什。他已经想象得到,当他桌子椅子做完,他还得帮各家做柜子、炕桌等。
“就不能端自个家去吗?蹲哪个旮旯也能吃口饭。”
宋福生一边往前走,用火把照亮,想着这房子得需要多少土坯子,需要怎么修,一边回话说不能。
因为咱必须得有自个的食堂。到时辰吃饭时,就吃饭,不吃饭时,孩子们得坐在这里认字、学打算盘。它不止是食堂,它也是学堂。
宋福生都走出几米远了,感觉身后没人,回眸瞅了眼,发现所有人全愣在那看他。
“怎地啦?”
郭老大两眼珠子瞪得老大,激动道:“福生,我家娃能认字?”
王婆子也声音拔高问道,我家蒜苗子能认字了?好好认字能考童生不?
别说那些家里本就盼天盼地盼着孩子认字的了,就连李秀抱着她家两岁多的儿子,也心情激动的不行,抱儿子不像抱儿子了,像抱着希望。能认字了。
谁教啊?
宋福生说自然是我,牛掌柜教他们打算盘。
阿爷又伸出颤抖的手挥舞着,强压下盼子孙出息的心,“不中,该耽搁福生自个考学啦。”
宋福生说搁哪呢考学,都不定哪年的事儿呢。
说他每日在前面写上几个大字,教娃子们念、让他们写,然后他就该干啥干啥去了,不耽误。牛掌柜负责教娃子们打算盘、认银钱、主要是牛掌柜忙。
宋福生此刻忘了,他有个闺女叫宋茯苓,眼下虽是文盲,但人家是研究生,那些年义务教育专门为研究怎么考试得高分而努力。
而且他闺女还很着急脱离文盲队伍。
人家还要赶明用零花钱买话本子呢。
怎么可能就让他每日只教几个大字临摹就完呢。
忘了,忘了宋茯苓的事了,宋福生又给自个挖了个坑。
“真不耽搁?”
宋福生没当啥大事儿的摆手说,不耽误。
他这一摆手,大伙全奔宋福喜使劲了,也嘱咐那几个和宋福喜学手艺的:“福喜啊,你抓些紧,麻溜把食堂桌椅打出来,真的,俺们自家用的都可以往后让,先让娃子们认字是正经。你缺么吱声。”
好些个汉子也一起举着火把回应:“缺木头,明儿开始,我们日日去山上伐木往下背。”
就连宋福喜的婆娘朱氏都说:“他爹,早些做完桌椅,咱金宝也能学认字了,往后就能像他三叔似的,走哪被人高看一眼了。”
是啊,为了娃子们不像他们似的当睁眼瞎,累死也乐意。
“中,放心吧。”
宋福生也点头赞同道:“是得多伐木背下来,一为咱冬日烧火用,二嘛,除了种蒜黄种啥的,咱们也得倒出人手尽快拾掇个大院子,给木头尖削尖锐些,弄个篱笆院给这些房子围起来。”
大伙更听话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背,背木头,种地也不会耽搁的,趁着天没上大冻,他们决定以后燃起火堆在外面干到半夜,不到半夜不眯觉。
还有人笑道,说他现在就恨不得想上山干活。篱笆院子很重要啊,围起来,甭管山上下来啥猛兽,也能给挡一挡。
宋富贵说是啊,要不然狼一捅咱窗户纸就能上炕。
让他这假设给大伙膈应坏了,惹得好几个老太太骂他。
所以说,就只是规划,告诉咱们之后一步步要怎样进行,宋福生就说了一个时辰多。
另外,他还得检查土坯子晾干了多少。
发现第一批晾干能搭出来够三铺炕用的,安排几家壮劳力明早赶紧搭炕。
明个起早要是能把炕搭出来,烧一天,一天别停火烧到半夜,虽然炕的表面仍会有些潮湿,但是估么铺着草席子也躺上面对付睡觉了。
这样就能有五铺大炕供大伙晚上睡觉用,白天晾土坯子,那速度就更快了。
宋福生又进了一间专门堆河边沙子和泥土的屋子检查了下。
将河边沙子挑回,是为抹炕用的。
用沙子活泥土抹炕的最上面一层,炕光溜,能平整一些。所以他昨个嘱咐大伙挑沙子,是为往后搭新炕用的。
至于土,土是今日大家从山上挖下的土。
这些土,就是宋福生为种蒜黄和赶明种辣椒用的。
房间地上堆的土,都是树根底下的土,这样的土比较有劲,栽什么好成活。提前给挑下来,放在空屋里缓缓,毕竟十一月份了,怕这土还是会有些冻。
发现土不太够,宋福生又告诉大郎他们,让明日别烧木炭了。
让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孩子,这个年龄段的明日负责烧木炭。
像大郎、铁头,你们几个十四岁以上十七岁以下的,明日用土篮子接着挑土。这点土不够干啥的。
最后又举着火把,领着几家种地好手,岁数比较大的,脑子比较活的,像他大伯、像里正爷,下了地窝子那种样式的地窖。
宋福生虚心请教,他种地水平这方面比较一般,问这些老手,这几个地窖,咱去掉搭火墙的地方,到底能种多少斤蒜。眼下他只买了四百斤大蒜,地窖要是都种满了,咱还需要买多少蒜。
这里得提一句为什么要搭火墙。
因为宋福生怕寒冬来袭,即便是地窖,气温也无法保持十七八度以上,怕有这种万一,所以宋福生决定,当土坯子留够搭炕的,再晾干的土坯子,他就要在地窝子搭火墙用了。天要是真的很冷,就人力烧火墙,让地窝子里保持温度平衡。
宋福生的大伯和宋阿爷对视,又和几个岁数大的种田好手研究一番,最后给了答案,说大致能种一千七八百斤蒜。
宋福生立即在心里算账:
蒜黄不是种成了,给收割下来就完事儿,是割完一茬,让它长长,还能再收获一茬。
弄好了,伺候好它们,都能收三茬蒜黄,二十多天差不多就能收获一次。算算时间,一直能卖到过年前后,正月十五左右。
要得,要得,这买卖划算。
买,买个2000斤蒜,估么得跑好几个县城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更
这一天,终于平静了下来。
在到达任家村的第三天晚上,又一个挣钱计划也终于即将启动。
从逃荒之初,一直到此时,宋福生都是队伍里最操心的那个人。
尤其是到了任家村的这两天半时间里,各种大事小情全部需要他过问,他更是操碎了心。
换一般人,真的做不到宋福生这样。
两天半时间,安家、卖松子,和救济粮较劲,还带着妻女去趟最大的城市奉天城购物。
最最关键,继松子后,明日又要种蒜黄,蒜黄种地里后,紧接着过几日大棚搭完,就要种辣椒了,一步挨着一步,井井有条,争分夺秒。
所以,自然,宋福生的待遇也是大伙里最高的,应该的。
热乎的洗脚水端到跟前儿,二郎给三叔端的。
宋福生刚进屋,大丫马上就递给他新洗的帕子让擦擦脸,桃花早就给三舅晾了碗温水端到近前,让三舅喝。
马老太还会呵斥屋里的妇女们,“麻溜给屋子倒出来,把地上这些堆的土坯子拾掇拾掇放墙根,别把我儿绊倒,忙完就出去吧,让我三儿赶紧上炕睡觉,累坏了都。”
马老太一声令下,在屋里干活的妇女们立即七手八脚的拾掇炕、拾掇地上堆放的土坯子和草席子,还有铺棉被的、嘱咐自家孩子老实睡觉不许打扰宋福生的。
最后,在都出去前,妇女们还会给炭盆子添好新木炭,给外灶添些柴火让炕尽量多热一会儿,干完这些,一个个很有秩序鸟悄的就出去。包括马老太,也麻溜出了这间房让宋福生休息,不烦他。
而别的汉子是,躺在其他破屋子的地上,地上只铺着木板或草席子,破棉袄裹严,和衣而眠。
他们别说用热水泡脚了,有的汉子连芯是柳絮棉的棉被也捞不着一条,就蜷缩着身体,凭借火盆子取暖睡觉。
这些汉子里,包括宋福生的大伯也是睡地上木板子的待遇,包括宋福生的两个侄子大郎二郎。
也就是说,火炕有限,目前能在热乎炕上睡觉的男士,只有宋福生和宋阿爷。
可宋福生此时真的很想说,甭管你们怎么把他举高高当领导,也无法弥补他身体的创伤。
只因此刻,为了大伙能致富,多赚到银钱,当然了,也是为了让妻女和米寿过上幸福生活,他正在被窝里吃辣椒。
只看,此刻一炕的孩子已经熟睡了,米寿睡得更是和小猪仔似的,就宋福生、钱佩英、宋茯苓没睡。
他们三口人坐在炕梢,偷摸打开从空间里拿出的手电筒,放在被窝里照亮。
被窝里放着个纸袋,袋子里有几颗辣椒籽。
宋茯苓伸着舌头直哈气,喝了大半瓶可乐也无法阻挡舌头上的辣意,一边辣的不停吸气一边用气息问钱佩英:“娘,为啥非得吃干辣椒啊,还得是红的干辣椒。”
钱佩英知道女儿农事不懂,闺女都没去过大地,五谷不分的,细细给解释道:
“只有红辣椒、晾干的红辣椒,这样的辣椒里面的籽才能种地,才能种出辣椒。绿辣椒那些都不行,那都属于没长成呢,绿辣椒里的籽你怎么栽怎么弄它,地里都不长苗。”
宋茯苓点头示意懂了,然后又摆下小手示意她爸:“你吃吧,我实在是不行了,我吃俩就是极限。除非你给我油炸干辣椒,炸酥脆了,再和花生米炒炒。”
宋福生寻思:你咋那么会吃呢,这孩子。
谁不知道那么吃香,可干辣椒一炸,满屋子飘香,他连烤着吃都不敢烤。
钱佩英也一脸犯愁,想了想劝宋福生道:“我本来就不太能吃辣,我也不行。要不你别着急了,你这人性子就是太急。你这么傻吃,再刺激到胃。咱慢慢吃,慢慢攒籽呗。”
宋福生心话:慢慢吃,也是我吃。
慢慢,慢慢得攒种子攒到啥时候?冬天绿色菜本来就值钱,绿色菜又是这里人连见都没见过的辣椒,更值钱,必须得过年前给它种出来。
一咬牙,他又咬了口干辣椒,将籽倒进纸袋里,然后将去掉籽后剩下的干吧红辣椒皮,全塞进嘴里咔咔咬。
囫囵个咬两下硬咽下去,给宋福生辣的,张嘴想管闺女要剩下的那小半瓶可乐,才张开嘴,口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可见得被辣成什么样。
当宋福生缓过劲儿时,就连说了几句,太坑人。
他说:佩英,你坑人,咱家咋就能剩两个红辣椒?你当初怎么就不多买些?做鱼啥的,你不往里面放些借味儿啊?没有了不知往家买。还有你买的这小辣椒也太辣了。
他说:闺女你也坑人,你说帮爸吃辣椒的,结果吃俩你就要撂倒睡觉,个说话不算话的。
他说:空间是最最坑人的。
不吃完这俩干辣椒,它不给重新变出来新的红辣椒,吃两个才给变两个,就没见过这样抠门的。
而他要栽培好些辣椒秧子,他这得吃到啥时候才能攒够籽啊。
艾玛,他说:给他都辣冒汗了。
……
天还黑着呢,也就早上五点多钟,除了八岁以下的小孩子们,大伙都起来了。
妇女们纷纷拿着盆、拿着捅,去河边挑水,水挑回来倒进宋茯苓新做的过滤桶里面,滤一滤接出清亮水,就得烧水准备做饭了。
做二百多口人的饭食,只蒸干粮就得一个多时辰。
老太太们是蹲在每个房子里,烧柴、烧火,燃起已经灭了的炭盆子,继续将土坯子一一摆好,翻一翻,接着晾晒。
以高铁头和大郎为代表的小分队,一手拿砍刀防身,一手拎土篮子也往山上去了,得挖土往山下运送,用作种菜用。
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男娃子,和桃花这样大一些的女孩子们,他们是棉袄外面披着草席子保暖,跑到离茅草房有些距离的地方,接着用昨日的土包烧木炭。
木匠以宋福喜为代表的几人,又在院子里叮咣开始破木头、开始做活了。
宋阿爷和宋福生的大伯,以及另外两位老头,四人每人手里举着火把,留下六名壮劳力搭三铺火炕,剩下的壮劳力们,全都拿着种地的家伙什跟在他四人后面,纷纷下进地窝子里。
种粮种菜,甭管是要种啥,得先把土地耕平。
四个地窝子面积又很大,他们得起早耕。
都耕了好一会儿了,宋福生才姗姗来迟。
还是走路不是很利索的样子,弯腰来的。
他这不是昨晚入睡前吃辣椒了,辣,不仅辣嘴,上厕所也辣某种不可言说的地方。
与此同时,村里也热闹了起来。
也有很多人扛着家伙什,到了河边。
河边说话声很大。
这不是嘛,任里正昨夜让任子浩通知他们,说要雇他们,修桥。
第二百章 二更
“爹?”任子玖贴窗根站着,隔着窗户喊屋里的任里正。
任公信病了,是真病了,躺在炕上又是打喷嚏又是头迷糊的。
眼睛睁开也再不是聚精会神,而是眼皮发沉,无精打采。
他望着棚顶,发出一声长长的唉声叹气声,“恩!”
任子玖听声就知道他爹心难受。
露出一脸为难,可是不说又不行,河边已经聚齐了人手:
“爹,真要听大嫂的用石板铺桥吗?要是真听她的,我这就去给咱家大门敞开,去河边给大伙叫来抬吧。抬石板就得抬一整日,那东西太沉,咱得抓些紧了,大伙也都在河边等着呢。”
一听要抬走自家攒了两年的石板,任里正就心口疼。
一听二儿子提起大儿媳妇,想起昨夜大儿媳离开前又一顿劈头盖脸指桑骂槐数落人,数落他为占十两银子的便宜,结果只买粮就得赔进去二百多两银钱,供人家二百多口人吃半年白饭,就差说他没长脑子了,任里正就心绞痛。
那哪是儿媳妇啊,快赶上他老任家的祖宗啦。
任公信无力地挥了挥手。
“爹?”
任公信急了,忘了儿子瞧不见他摆手了,心想:我不是对你摆手让你叫人去了嘛,你还爹爹啥,我还没死哪,腾的一下坐起身,“去去去去去!”喊完浑身脱力。
任子玖吓了一大跳,麻溜扭身跑出家门。
任公信续娶的小婆娘,围着棉被穿着绿肚兜坐起身,赶紧给她的老头子揉心口,柔声柔气道:“老爷,别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当。”
“滚边去,”任公信披着棉袄下炕,啥心情也没有。
咬牙切齿心想:真是上辈子欠了那伙人的。他娘个蛋,你们等着,咱走着瞧。
可心里骂得再狠又如何。
眼下不是那伙人在压他,是大儿媳、甚至大儿子在压他,压得死死的。让他今个务必去按照那个死小子宋福生说的,去县里给办红契。
那死小子(宋福生)最不是个好东西。
谁还能赖帐是咋的?
给签个白契就得了呗,两面按手印,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青砖房和上好良田。
可那死小子红口白牙的,不干。
非要让他给那些破茅草屋、那些亩破荒地,去县里办理盖印章的官府红契。
办红契不是胡乱办的,得折腾他去趟童谣镇不说,麻烦人官府的人给卡印花章,那都是需要缴手续费的,完了让他交。
任里正都要窝火死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给那伙人办红契,帮跑腿就算了,凭啥他还得给搭银子?他自家房子和良田为了省银钱都没去官府办红契。
不过任公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他强打起精神走出房门,看到一院子的壮劳力在喊着号子往外搬石板,忍着心疼露出几丝笑,冲村里人说的是:
“唉,我大儿昨日家来了,你们也都晓得。回村一瞧,咱得桥都坏了,他说那可不中。
其实我大儿不说,我也要让安排你们去修。
桥坏了,往后你们怎么上山。开了春,家里有小子要娶亲的,得伐木盖屋子,你怎么往下运。
我这一寻思,谁让我是咱村的里正呢。木板子指定是不中用的,家里的石板就给了村里吧,反正也是为大家伙。”
任子玖立刻配合道,我爹是为咱村造福啊,我自家往外倒搭石板,也要让大伙能上山。还给你们工钱呢,你说我爹图啥。
这些话一出,搞得来干活的都不好意思收工钱了。
他们也是晓得的,这些石板很珍贵。
他们是亲眼所见,里正这二年经常让长工上山用錾子(一种凿石头工具)、用大铁锤,十几二十几人轮流使劲凿石头,塞子塞进去,给石头分开,凿出一大块一大块石板费劲运下山。听说里正想要精细的样子,石板运下来,里正家的那些长工还得用扁錾把石头纹理找平呢,老费事了,眼下给村里铺桥用?
任公信很满意大伙的表情,昨个连夜召集,虽说提了造桥不白干,给银钱,但是等今日干完了,看你们还好不好意思收。
要是不收,他可以给这些人一人舀个三五斤粗粮嘛。
粗粮哪里来?那不是那伙人的救济粮嘛。
他用细粮换了那伙人的粗粮,粗粮眼下就归他了,也打算待会儿去办完红契就给那些粗粮拉回家。
可是任公信驾着牛车才出村,宋富贵就划着他的木筏子上了岸。
宋富贵听村里人在议论里正为大伙怎么怎么造桥,怎么倒搭啥的,他大声道:“切,快拉到吧。什么为了你们啊,是为了俺们。昨个去俺们那里答应的。必须必、给俺们把桥修好,还得修条宽的。”
任家村村民确实是好奇,昨夜就有好些人家躺被窝里八卦瞎猜来着,所以马上有好多人异口同声问宋富贵,他们到底去你们那里干啥,里正为啥答应给你们修桥?
“他做了丧良心的亏心事了呗。”
“什么亏心事。”
“哎呀,这可不能告诉你们,这都是条件,他修桥就为了让俺们不能告诉你们,”宋富贵说完一顿,拍了拍自个嘴:“瞧我这张嘴,我告诉你们啊,我可没乱说,你们么也不知道。”
就这几句话,可给任家村村民膈应坏了。更好奇了,心里刺挠的不行。
但宋富贵就像故意的似的,将筏子系好,他就开始边走边扯脖子喊:
“收大瓮啦,回收旧大瓮啦,收能腌酸菜咸菜的大瓮啦!
收不白收,给银钱啦!
谁家有多出的大酱啊,俺们也买大酱啊!”
满村里飘荡着宋富贵的叫喊声。
没一会儿功夫,宋富贵就被任家村的妇女老太太们包围了。
这个说,我家有用不着的大瓮,老大了,半人高,你能给多少钱?那个说,我家有多余的坛子,你要不要。
宋富贵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
去这家嫌弃道:你这啥破坛子?自个盖的窑烧的啊?一摸,麻麻咧咧,也就给你五文钱。
去另一家说,你这破缸,上面都缺口了,也就给你十文,也就值十文。
哎呀大娘,你下的这大酱,咋有股臭脚丫子味呢。
大清早的,可给宋富贵忙坏了。
他头晕,好恶心,耕不了地,上山背木头也踉跄,就被宋福生派出来干这个了。顺便蹲村口把守,等打井的来。
第二百零一章 三更(为月票1700+)
打井的没等来,宋富贵差点被任子浩扔河里。
任子浩瞪着眼珠子,两手揪起宋富贵的破棉袄。
破棉袄不扛揪,一揪就给拽裂开了,给宋富贵拽的露出带黑泥印的肩膀。
宋富贵一手把住任子浩的手,怕给他勒死,一手捂住自个裸露的肩膀:“干哈干哈?”
“你说谁丧良心了?”
“你给我松手,我告诉你,你别碰我啊,我头晕。”
任子浩握着拳:“你把刚才对大伙说的话,有种再说一遍,你说谁丧良心!”
“我就不说,怎滴?你想打我啊?我告诉你,我可叫人喽。”
任子浩说,你叫啊,我让你嘴贱,然后像拎人似的就要给宋富贵扔进河里,宋富贵两脚悬空了。
河边干活的村民,赶紧纷纷过来拉架。
三五个人同时制止住任子浩,宋富贵这才趁机脱身。
他裹了裹身上已经被撕成棉布条的棉袄,气的不行,嗖的一下就从裤腰处抽出个小喇叭。
没错,宋茯苓家的塑料喇叭又拿出来了,宋福生给了宋富贵。
让打井的来了,或者买的坛子、大缸太多,往回运时,宋富贵一人要是折腾不动,就让吹喇叭喊人。
小喇叭威力无比,宋富贵一边冲河对岸吹起刺耳的喇叭声,一边隔着拉架人群叫嚣道:“你给我等着,你看俺们人来的。”
给任子浩气坏了。
他从家赶到河边就听村里人在议论他爹,说啥的都有。
一打听才知道是对面那伙孙子瞎说的。
粮给你们了,给半年的细粮,比他家吃的都好。大哥还得买脊瓦给送来,爹得搭银钱去给那伙人办红契,荒地也多给出二十多亩,就没有比他家更窝囊的。
要依他,这些都不能干,让那伙人爱咋咋地。
可大哥非要如此,行,咬牙认了,不是说好了嘛,给了这些就不能乱说,怎么还能如此嘴贱。
任子浩推开拦他的人,拿起木棒就要砸,砸宋富贵好不容易从各个家收上来的几个大缸、十几个大小坛子。这些东西不是多值钱,可大缸多沉知道不,宋富贵给这些破破烂烂倒动到河边,实在是不易极了。
那些家只卖他东西,不肯帮忙运,说给的钱太少,不给包邮到河边。
所以宋富贵光折腾大缸就折腾了一个半小时,累的满头大汗,你给他砸了?比给他扔河里还难受。
宋富贵眼睛都红了,又赶紧一边时不时吹两声刺耳的喇叭,一边上前拦住骂道:“你他娘滴,要是敢给俺这些大瓮砸了,我就把话撂到这,俺们几百口人就去你家砸缸去,你给俺们等着!”
这话都给任子浩气乐了。你几百口人咋的?
俺们任家村几千口人,你们敢砸上门试试。
宋富贵也气笑了。
他说你们几千口人咋的?你们就是几万口人,心不齐也白搭。俺们可不一样。
他说,他也把话撩在这,你今儿要是敢砸我缸,敢毁了我大酱坛子,敢给俺扔河里,敢动俺一根手指头,俺二百多口人连老带少一起挠你,挠也能给你挠成血葫芦。你们几千人口,没人为你拼命,你爹是里正也不好使。但你要敢动俺一手指头,俺二百多口人都能为俺拼命,不信你就试试,你试试!
发现任子浩隔着拉架的人群又奔他来了,真要试试,宋富贵赶紧往后撤了撤,不过输人不输阵跳脚又喊道:“不过你试试之前,我可提醒你,你最好问问你大哥去,你别逼急俺们,俺们啥都敢说,给你大哥惹了祸可别怪俺!”
任子玖赶了过来,赶紧拽住弟弟,给弟弟往远处拽,咬牙小声劝任子浩,让别搭理宋富贵,抓紧建桥是正经。
而且那盲流子说的对,咱们都已经倒搭这么多,就别做无用功,再给爹和大哥惹了祸。
同一时间,河对岸终于被小喇叭召唤的来人啦。
宋金宝隔条河问:“富贵叔,么事儿啊?”
宋富贵:“……”
得亏没干起来,干起来就来个宋金宝有屁用。
“没事儿,回吧!”
发现河边干活的村民,都看他似笑非笑的。
宋富贵为了不丢面子,裹了裹身上的布条棉袄,又嘴碎的说,“都看见了吧?真有意思,他敢打我吗?借他几个胆,切。”
宋富贵才切完,村口就有人大声问道:“宋福生家怎么走?”
谁?
“宋福生家怎么走?”
宋富贵赶紧上前,发现这些人拉着几大车倭瓜,问:“你谁啊?找我兄弟干啥。”
人家介绍说,他们是云中县,县里老隋介绍来的。
老隋就是那个皮货商。
听说你们人多,得买许多冬菜,我这倭瓜挺多,老隋给搭的线,还让我给你们便宜些,说你们能要,那你们要不要倭瓜啊?
宋富贵一拍巴掌:“要啊,你等着。”哎呀,这还带送货上门的啊。
小喇叭再次抽出。
没一会儿,才跑回茅草屋前的宋金宝噔噔蹬又跑回来啦:“么事儿,富贵叔?”
“叫人,叫人,买倭瓜!”
第二百零二章 一更
此时,宋福生正带着他闺女种田呢。
宋茯苓今儿真是涨了见识,学会了许多以前完全不懂的知识。
首先弄懂的就是:地窖和地窝子的不同。
地窖,是垂直向下,从地面向下挖,直来直去的挖的很深,站在地窖口向下看,入眼就是一个黑幽幽的大深洞。
每次去地窖取菜前,老爸说了,也得先把地窖盖子打开,散一散空气的,才能爬梯子下去取菜。
因为地窖里是没有通风口的,里面缺氧气。
人要是直接下去,会不行。
同样的,种菜也需要氧气啊,所以直来直去挖出的地窖,不能种菜。
地窝子就不同了。
地窝子不是一直垂直向下挖,是挖的像防空洞似的,像地道似的,挖出那样的形状。你家需要多大的地窝子,就挖出多大块地道。
说白了,就是家里的房子一般都盖在地上面,而地窝子就是在地下,挖出个像地道似的家,家在地底下。
咱们正常家里什么样,能搭炕,能做饭,有厨房,人家地窝子似的家也能弄成那样。
地窝子里也有通风孔,所以不需要像去地窖似的得每次提前散一散,所以这里能种菜。
“爹,这里为啥又有地窖,又有地窝子,谁挖的啊?”
宋福生不了解任家村老秀才和任里正的恩怨,但是他会猜。
他凭着地窝子里剩下的那几块破砖头,估计这里曾经搭过炕,后来又给扒了,猜测这里曾有一伙人,可能也是大冬天搬到这的。
冬天,北方不能盖房子,因为地面上冻了,没法打地基。
然后这伙人就挖了几个地窝子对付住。
可能人口还挺多,一大家子一大家子的,地窝子挖的就挺大。
然后在这里对付住到了开春,就盖起了他们现在住的那一片茅草房。
宋福生猜的很准,当年确实是这样。
宋茯苓又问:
那为什么地底下会暖和啊?怎么没房住就挖地道,这是什么原理?
为什么地底下,不烧火取暖也会比咱地上家里的屋子暖和?
为什么菜和水果放在地窝子或者地窖能储存时间长?
宋福生告诉女儿说:
“这该怎么形容呢,它不是暖和不暖和的事儿,它是能保持恒温。
夏天,外面甭管多热,打比方,外面零上三十度,地窖里是十八度,人家地窖不受外面天气影响,还会是十八度。
同理,冬天,外面是零下三十度,地窖里照样还是十八度。
恒温,就是差不多能一直保持到那个温度。
所以从古至今,夏天还好说,要是大冬天盖不起房子的,咱人类就会挖个地窝子住,因为即便缺柴火不烧火,最起码在地窝子里面也冻不死。永远十八度嘛。
在上面盖房子就不行了,上面的房子要是不烧火取暖,那可是会受到外面天气影响,屋里能冻死人的。”
另外,宋福生还像唠嗑似的小声告诉女儿:
“现代五六十年代,建设兵团到北方也好,还是什么也好,反正外地人冬天来了北方,没房子住,人太多,就挖地窝子。
你姥爷家前院那老房子,院里就不像别人家似的是直来直去的地窖,就是地窝子,就是建设兵团以前在那挖的。
所以你姥爷家能种蒜黄,别人家就不行,他受人嫉妒就被举报了嘛。”
这是宋茯苓起早起来帮老爸干活,了解到的第一个知识。
第二个知识就是真的种田了。
田园生活,虽然不是在地上,但是那也真的很田园。
地窝子里,宋福生一边手不停干活,一边小声教女儿栽蒜。
只看,眼下地窝子里的土地已经耕平了,必须先耕平才能种。
“爹,蒜头为什么要先放在水里浸泡一宿再栽啊?”
“得让蒜头吸收水份氧份,它好成活,选蒜种也得选个头大的,发芽快。其实,要按咱平时,种的少量的话,随便插土里几头也不用掰开,也不用浸泡,根本不需要费这劲。但是咱这不是为挣钱嘛,一头蒜也要好好算计,最好每瓣蒜都能长出苗,才这么费劲又泡又咋的。”
“噢。爹,我知道蒜苗,绿色的,那咱这蒜黄和蒜苗又有啥区别?”
“没啥大区别。唯一区别就是,蒜苗是种在地上,得让阳光照,它才能变绿。
咱眼下没那条件在地上种,地上种得搭大棚,扣大棚的油纸太贵了,还得在地上屋子里给烧火,让蒜苗暖和才能长高啊,所以咱种蒜黄。
一是地窝子里暖和,二是蒜黄没那么娇贵,它在地底下没有阳光照也能生长。
为啥叫蒜黄啊,没阳光照,叶子变不了绿,它可不就黄,所以叫蒜黄。”
宋福生又给闺女演示,教宋茯苓,让把浸泡过蒜头掰开,整齐的种。
“咋种?”宋茯苓凑近学。啊,是这么种的。将大蒜头朝下,根系朝上,插进土里。
只这简单的种蒜,差点没给宋茯苓累死。
因为这整个地窝子里,只留出走路能浇水的地方,剩下要全部种植蒜。
也就是说,一个挨一个,尽量不要留出空隙,要整齐的将蒜插进土里。
一趟一趟又一趟,土里密密麻麻都要种上蒜。
蹲在那,宋茯苓腰都僵了,蹲的腿麻,弯腰撅在地上重复做机械动作,没一会儿就累的不行。
累的不行也不能一屁股坐地上,不是地上凉,是容易不小心坐在插进土里的蒜上。要知道一屁股坐下去,那可就是坐一大片,该白种了。
宋福生弯腰前进,听到后面闺女都发出吭哧吭哧的喘声了,他憋不住笑,回眸问:“累了吧?累了就上去吧。这里黑呼呼的,你知道咋种菜就得,解了稀奇就上去歇着吧。”
宋茯苓用胳膊蹭蹭脑门汗,“不累,活没干完,我还不知道都种进土里后,下一步要干啥呢。”
当四百斤蒜种满了宋福生他们所在的地窝子,下一步,就是压平,压平后,大郎他们从山上挖回的土就派上了用场。
山上树根下的土,有劲。
怎么证明呢,宋福生说:“你看那些种娇贵花的,种什么大牡丹大兰花啥的,花农都会特意去山上挖土,就是因为树根下的土,它有劲。你想啊,这土,栽花都能成,栽咱小蒜黄是不是得更给力?”
宋茯苓听完就笑,小脸上是东一道西一道黑泥,笑着冲她爸说:“恩,是能更给力。”
宋福生将山上挑下来的这些给力的土,均匀地撒在所有的蒜上。
这也是个细致活,宋茯苓用锹扬土就不行。
她扬的,不是这一片的蒜上撒的土太多,给蒜埋得很深,就是那一片的蒜上没盖上土,所以宋阿爷看不下去了,也劝着:“胖丫啊,上去歇着吧。”
“不用,太爷爷,我不累。”
接下来才是灌水。
将四百斤蒜全种土里了,得浇水啊,不浇水,它能长高嘛。
宋福生告诉女儿:“头遍水有讲究,你甭管种啥菜,基本上第一遍水都要浇透。之后就不用可劲浇水了,你看它有点干了,你再浇。”
而且浇蒜黄,灌水的时候要从旁边慢慢灌,这是技巧,这是老钱家,现代钱老爷子得技巧,钱佩英告诉宋福生的。
不能从上面呼噜噜浇水,那不行。水量也要把握住,正好够淹没蒜头的水量就好。
宋茯苓这个活能干。
女孩子嘛,不是那么特别费力气的活,总会比男人们干的细致。
种蒜黄的最后一步,浇完了水,浇透了,再往上撇一层沙土。
“完了?”
“完了。”
“那,爹,它啥时候出芽啊?”
宋福生逗闺女,着急啦?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就能出芽。
又冲地窝子里干活的大家伙笑道:“咱这第一波蒜黄,我指定得给我闺女留一把吃。我闺女可是出了大力气的,得让我闺女尝尝自个种的菜是啥味儿。”
大家伙就笑,说要得要得,到时候给胖丫炒一盘吃。
宋茯苓就嘻嘻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吃自己种的菜。
大丫二丫和郭老大家的俩闺女,也在地窝子里帮干活来着,几个女孩子面上跟着笑,心里却疑惑地想:
至不至于啊?怎么种个菜成了不得的事了。
她们以前就是负责家里种菜的,家里的菜园子从种到收都是她们打点。她们只是没种过蒜黄而已。
到了胖丫这,瞧三叔那样,好像胖丫出息的不得了似的。
也就是在这时,宋金宝在地窝子口大声喊道:“三叔,富贵叔说,有个姓隋的,介绍来几车卖倭瓜的,要卖咱倭瓜,给便宜。”
没等宋福生问,宋金宝又喊道:“姓隋的没来,就卖倭瓜的来了。”
“晓得了。”
第二百零三章 二更
宋福生怀里揣了一吊钱,带仨人往河边走。
才拐过弯瞧见河,就给他吓一跳。
只看,河里,宋富贵很是能耐的,正在用木筏子运一口特大号的大缸,正往这面划船呢,都已经划了一大半了。
船身来回晃悠。
缸太沉,平放倒的大缸也不老实,在木筏子上随着水力东滚一下、西滚一下。
怎么瞧,怎么像是船下一秒就能沉、就能翻的样子,木筏子啪嗒啪嗒作响。
宋福生紧走几步上前:“慢些,慢些!”
宋富贵站在木筏子划桨,冲岸边的宋福生几人咧开大嘴笑,下一秒他差点没闪进河里,赶紧两腿叉开,脚使劲蹬住木筏子,用腿部力量保持住木筏子平衡。
王忠玉稀奇道,“那老小子,他是怎么做到把大瓮弄上船的?抱都抱不动,更何况将大瓮得从河边挪到船上了,船没翻真是万幸。”
宋福生的大堂哥宋福禄,望着河对面正在抬石板的村民们,骂道:“这破桥,也不知道他们啥时候能修好,多耽误事儿。牛掌柜他们早就出发了吧?得走一个多时辰了,绕山走,眼下还没走到河对面呢。”
郭老二说:“就是,要不然咱们用手推车就能运回来东西,牛掌柜他们去童谣镇买东西来回也近便。现在都得靠木筏子。那是四大车倭瓜吧?咱怎么整?靠木筏子一趟趟运?要是桥没坏就好了,卖倭瓜的都能送到咱家门口。”
宋福生没参与这话题,是因为他发现宋富贵的棉袄怎得碎成那样?他在告诉宋金宝,让小娃快些跑回家,找钱佩英要件棉袄。
所以,当宋富贵满头汗的划船到了岸边,王忠玉他们赶紧接应大缸时,宋福生在脱衣裳。
宋福生将自个穿的破棉袄脱下,给了宋富贵。
然后是不得不换上现代的羽绒服。
没棉袄啊,他这件羽绒服拿出来,钱佩英本打算用新买的黑粗麻布料缝在羽绒服外头,不打眼,看起来能起到穷的叮当的效果。但是还没等做呢,就被要走,说没棉袄。确实是没棉袄了,大家伙一人一件,只能这么直接穿上,省出一件给宋富贵。
也得亏从空间里拿出的不是尼克服。
宋福生有件尼克服,可有派了。
外面是黑色羊绒呢子面料,从外表看,看起来像件男士大衣,但尼克服的芯全是黑色貂绒。一整张黑貂绒当芯,在现代花四万多块钱买的,领子是黑貂短毛。
这要是眼下拿出来,昨日来的侯爷之子穿的狐狸毛算个屁,宋福生得穿得比小将军还富贵。
那不能穿,眼下啥身份啊,穿那个,撒谎都找不到借口。
就这,只普通样式的哥伦比亚羽绒服,小人宋金宝都好奇地问了:“三叔,这是么呀?太薄,这能暖和嘛,你会不会冷,怎么抱起来飘轻的?”
宋富贵一听,赶紧过来抢。一边抢一边说:“不用给我厚的,我不怕冷,把这薄的给我吧,我穿这个就中。真的,那件棉袄你快穿回去。”
宋福生:不不不不,这是我在家穿的,贴身的,不能给你,回头让胖丫他娘在外头缝个布面就好了。
宋富贵不干,很是犟,非要哥伦比亚羽绒服。
宋福生没招了,只能强制性命令,听话。
当大缸留在岸边,宋富贵划着木筏子,载着去和他一起抬倭瓜的郭老二、宋福禄和王忠玉几人过河时,他一边划桨一边眼圈都感动的泛红了。
王忠玉揣着宋福生给的买倭瓜钱,回头正好瞅见,问宋富贵:怎的了?
“福生兄弟,就是俺亲兄弟,亲兄弟也就他那样了。俺往后得多干活,好好回报他。”
王忠玉他们几个听完就笑。
而留在岸边的宋福生,是带着宋金宝往回运大缸,后来挪不动了,将缸放倒地上,用脚一脚一脚踹着缸,让缸是一路滚回去的。
给宋福生累的不行不行的,越发觉得大家伙是真能干。
别的不提,就那四车倭瓜用木筏子一趟趟运过来,再背回家,就得累够呛。
第一口大缸到了,等会儿几车倭瓜用木筏子运完,听说还有几口旧缸和好些个坛子会一趟趟运回来。
宋茯苓跑前跑后,又跟在奶奶和妈妈身后忙了起来。刷大缸,刷干净的,洗白菜,洗完腌酸菜。
第二百零四章 三更四更合一(为1800月票+)
一片茅草屋前,临时木匠宋福喜带着仨人在用墨斗量木头。
眼下着急等他出活的有:
得给地窖里打木头架子。
要知道冬储菜不是往地窖里一扔就行的。都堆在一起,不得烂了吗?得弄个简易木头架子先放进地窖里,用木板子石头块架起来,一层一层往上摆冬储菜。
然后这不是宋富贵在村里回收到大缸和坛子,要腌酸菜、要腌萝卜条咸菜了嘛,宋福喜作为木匠,还得给酸菜缸口、咸菜坛子口,做木盖子、木帘子。不盖上不行,万一耗子钻进酸菜缸呢。
这都是着急的活计,半个时辰,他就必须得麻溜做出来的。
小孩子们成群结队的从山边跑回茅草屋前,再从茅草屋前往山边跑。
宋阿爷家的重孙女丫丫,也跟着来回跑,两个小包包头,其中一边的包包头都跑散开了,披头散发的。
小娃子们在忙着往家捡石头。
因为马老太说了,得捡些石头,一是往地窖里放,也是为了和木板子一起垫起冬储菜,一方面是得有大石头,等会儿腌好酸菜咸菜,上面必须得拿石头压着。
虽然大石头,小娃子们搬不动,但是他们可以负责找,找到回来喊人,反正他们也不能干别的,闲着也是闲着,跑着玩吧。
有的小娃时不时会被老娘一把揪住脖领子。
当娘的从腰间扯出条也不咋干净的破布巾,抓过娃,布巾烀娃的脸上:“擤鼻涕,擤,使劲擤。”
给擦完鼻涕了,再给娃放走,让接着跑去吧,还在身后嘱咐:“不行空手回来啊,找不到石头,就拽把干草带回来。”
大一些的姑娘们,此时是干什么的都有。
有和宋阿爷一起下地窝子里去耕地的。
没错,宋阿爷和宋大伯他们种完了那四百斤蒜黄后,守了一会儿歇口气,又马不停蹄去剩下的那三个地窝子里耕地了。
这不嘛,牛掌柜带着六个壮劳力已经出发了,推走了七台车,等晚上回来就能买回来上千斤的蒜了。
粮食眼下暂时不用买了,其实粗粮还得买个几千斤,毕竟哪有天天吃细粮的,不能那么过日子,在宋阿爷心里,那样不中。
但是桥断了,眼下运输不方便,就先可着急的买吧。
所以只派出去七台手推车,买着急要用的粗粒盐、细盐,兜里有剩余银钱多买些盐,以防后患。今个除了买盐,再就是全买大蒜。七台车手推车差不多就能装满。
在大蒜没买回前,先把地窝子的土地耕出来。
还有一部分姑娘家,依旧在屋里不停地编草席子。因为每家炕上都会用到草席子,要不然炕上铺啥?三叔说大棚上也需要双层甚至三层的草席子,到时候得盖到房顶。需求量很大,她们得多编些。
守着这些姑娘们干活的是宋银凤。
宋银凤此时坐在草席子上,手里拿着针线、布料、棉花,在给钱米寿做棉袄棉裤。
做完了,她还得给宋金宝也做一件棉裤,给二侄子做件棉衣、给三弟做双棉鞋,给大哥宋福财也要做双棉鞋,这都是马老太安排的。
棉花用的是宋福生带回来的,十斤新棉花。
昨个到家,一经拿出,所有的女人们都羡慕坏了,稀罕的不行。
要知道北方不产棉花,棉花极贵,所以宋银凤恨不得把棉花掰成八瓣用,因为她想省出些棉花,给马老太、给她婆婆田老太,一人也做双棉鞋穿。毕竟脚冷,浑身都冷,上面穿的再热乎也没用。
院子里,时不时就回来一伙人。
有来回跑的小娃子们。
有大郎和高铁头他们挑山土归来的,基本上一个小时就能一趟。
更有四十多名壮汉,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跟着一个,累的满头大汗从山上背木头回来的。
每回背木头回来,院子里就是一片热闹,得接应啊,得给这些干重活的递口热乎水。
钱佩英没管别人,她就管四壮。
而且在钱佩英看来,那些壮汉们,三个人不敌她家四壮一个。
你瞅瞅,你瞅瞅,别人都是俩人背一根粗树干下山,她家四壮,一个人背一棵树,遥遥领先在最前面走,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钱佩英现在越来越喜欢四壮这小伙子。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不仅给递水递毛巾让擦汗,她盯着坐在那歇气的四壮,今儿不知怎的,想得也挺多。
钱佩英心想:
如果在古代真就一辈子了,她闺女那指定是要找对象的。
别说不找,敢当老闺女赖在家里,她头一个就不能让。
那不扯呢嘛,在现代,到一定岁数不找对象,别人都得讲究两句,更不用说古代了,这里的吐沫星子就得给她闺女淹死。
所以,这里人成家还早,要是到了岁数,到时候给闺女找个啥样的呢,钱佩英认为,恩,就找个四壮这样的。
最好是能给她家当上门女婿,跟他们一起过日子,哪怕那小子很穷,穷不怕呀,俩孩子到时候没钱花,她和老宋给呀。缺啥给买啥。
她也不求未来女婿别的,只要别让她闺女干活,女婿能把活全包了,她闺女到时候往炕上一躺吃吃喝喝,也不会被挑剔就行。
完了小伙子得长的精神些,毕竟你穷你再不帅气,那要你干啥呀,是不是?再说帅气的养眼,还得是大高个,别影响下一代身高,还得能对她闺女好,不行找小三,就这样的女婿最好了。
钱佩英越想就越觉得,就她对女婿的要求,这不就是为四壮量身订造的嘛。
可惜呀,唉,可惜,四壮不会说话,这点就得把四壮排除。啧,白瞎了,要不然四壮就中。
钱佩英心里的想法,先不说宋福生和宋茯苓能不能同意,其实四壮要是知道了,首先四壮就不会同意。
因为在四壮心里,一,宋茯苓是主子,是小小姐,不敢想,不能高攀,不可能。二,就是别人告诉他必须高攀,他也不会同意,他不喜欢。
是的,他不喜欢宋茯苓那型的。
在没逃荒没出事前,四壮给自个寻摸媳妇来着。
他心中的理想型是120斤往上的丰腴女孩。
他稀罕胖乎乎的姑娘,要是能胖到130斤就更好了,大屁股圆脸,那样的长的才叫带劲。
四壮他们背完第二趟木头,再次出发上山。
而茅草屋前,大家此时都在井井有条的忙碌。
除了以上的忙碌场景,还有十几名妇女坐在院子里,屁股下垫着草席子上,面前摆着用大树根子做的菜板子,每人脚边放着一土篮子萝卜。
这十几名妇女,一起手握菜刀,在咣咣咣切萝卜条,萝卜条腌咸菜用。
那声音,十分的清脆有力。
身后有三家茅草屋里,新搭的炕此时也已经烧起来了。
一铺铺新抹上沙泥的大炕,泥土用泥板子抹得很是均匀,抹的溜光平整,炕面正在呼呼的往上翻涌着热气潮气。
一进屋子,用鼻子使劲嗅一嗅。
新炕烧起来的新鲜泥土味,不爱闻的觉得呛人的很,爱闻的会觉得怎么也闻不够,恨不得蹲在旁边不停地嗅鼻子。
宋茯苓就属于那种爱闻的,钱米寿就属于那种不喜的。
小娃嗅嗅鼻子皱眉头,奶声奶气道:“姐姐,不好闻,咱快出去吧。”
宋福生送大缸回来,听老娘像讲笑话似的说,闺女爱闻新烧的炕味儿,他心里叹气。
可见他这原身,当爹当的不合格。
闺女是体内缺东西,缺一种像锌钠铁之类、反正是他说不明白的东西。
就像有的小孩也是体内缺东西,就爱闻摩托车冒出的尾气。摩托车都跑老远了,还蹲在那闻呢,或者爱闻汽油味,这都是属于体内缺东西。
在现代五六十年代,六七十年代,此类症状也很明显,宋福生小时候就爱抠泥墙往嘴里吃,能吃的给泥墙抠出个大窟窿,因为那时候吃的单一啊,身体里缺营养。
所以,古代的胖丫身体,在宋福生看来,指定是在吃的方面缺了什么。
你看他家米寿,就不缺。别看这俩月,给米寿折腾瘦的不行,但底子好、营养够。
宋福生又开始在心里琢磨要买大奶牛的事儿了。
得让闺女吃好,得给闺女补起来。
空间里的维生素,得叮嘱让闺女和媳妇日日吃起来。别给忘了。那吃完就能变出来的事儿,怎么就不吃呢,对不对?空间的便宜必须占。
另外,挣了钱,真得买头大奶牛,让闺女和米寿一早一晚都能喝上新鲜奶,完了扣大棚种的辣椒和地窝子里的蒜黄,再加上冬储白菜,这都属于是新鲜菜,往后也得给闺女尽量每日炒了吃。
松子其实不该全卖了啊,宋福生后悔,那属于坚果,唉。
算了,等他再去镇上的,就给闺女和米寿买些杏仁和核桃仁,再买些黑芝麻。瞅瞅闺女那俩小辫子都枯得不行,头发发黄,到时候给孩子和牛奶煮一煮喝。米寿也得补起来,瘦成那样,万一将来不长身高可怎么整。
反正,大锅饭是明面的,没钱的人家,大家就一起吃。
像他这种有银钱的,他乐意单独做小灶,又没吃公家的,等自个家炕搭完的,房子拾掇利索,他家就不参与大锅饭了。
宋福生已经想好了,宁可吃亏,不占那份口粮,也得要自家人吃好喝好。
这么玩命挣钱是图啥,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不遭罪吗?
宋茯苓哪知道她爹,只因她爱闻烧炕的泥土味儿,就给他爹心疼坏了。
钱佩英喊女儿,“你学不学腌酸菜了?刚才还说要帮忙呢,这么一会儿就晃没影了。”
“学学学。”宋茯苓从远处跑来。
马老太也很一脸嫌弃的招手喊:“胖丫,你不是要看腌咸菜吗?你学不学腌咸菜啦?”
喊完,和王婆子嘀咕道,这么大个丫头了,是啥都不会。咱都不知道钱氏平日里是怎么教的,这要是往后嫁人可怎么整。人家要是晓得她么也不会,再退亲可怎办。
王婆子还没等回话呢,宋福生的大伯母就接过话。
大伯母说:就咱们这伙人知道胖丫啥也不会,谁能往外说这事。你别往外说啊,不往外说,结亲的人家谁能知道?等嫁出去了,到时候啥样对方也得受着。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马老太又想和她大嫂掐架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一更
王婆子心眼多,一看马老太脸色都变了,赶紧抢过话道:
“谁嫌弃啊?还嫌弃咱,咱嫌不嫌弃他啊。咱胖丫还不能啥人都嫁呢。配得上咱胖丫吗?是不是郭大姐?”
关键时刻,不忘找同一战线的。
郭老太太很认同,隔着两名切菜妇女歪头瞅王婆子,“那是了,就冲福生是胖丫的爹,你当谁都能有福分摊上这样的岳父呢,谁摊上这样的丈人得老有福气了。”
“不是,”王婆子不满意郭老太太接的话,感觉没接对话茬,跟她思维不在一个频道。
和福生有啥关系,得夸胖丫,得从胖丫自身优点找,才能让马姐姐心里舒坦。
只能自个又抢过话头道:
“我的意思是,种地、做饭、切菜、腌菜,喂猪,那算么本事,哪个女人家不会。
乡间地头,你随便扒拉一个,那就会这个。
可会这些又能咋?这是什么有本事的事啊?这都属于烧火丫头的本事,被日子磋磨出来的本事,只有咱苦命人,才干这个。
咱胖丫可不一样,咱胖丫会绿水。乡下丫头,你就扒拉着找,谁会绿水?
咱胖丫还会把猪圈用的石灰放进水里,眨眼就咕嘟咕嘟水开了,哪个丫头懂这事儿?听都没听过。
没有胖丫当初用开水烫人,咱几家的小子备不住当初在路上被抢,都得让人拿刀捅了。”
郭老太太这回听懂了,极其上道捧场道:“对对对,咱胖丫还会把石灰块放进瓷瓶里,嘭、砰,就炸了,给那帮龟孙子都吓懵了。当初呀,要不是胖丫给动静搞得那么大,能勾搭来小将军嘛。”
“勾搭?”马老太皱眉。
“不是,”郭老太太拍了下自己嘴:“瞧我这张嘴,不是勾搭,是勾引,不是,也不是勾引,是吸来的,对,吸来的!”
宋里正的大儿媳笑,点着头接话:
“这话对,这话我都认同。要是没有咱家胖丫给那位小将军吸来,哪有咱们眼下的日子。
咱要是成了军户,得比眼下还难上加难,估计咱大伙也不能在一起。
要是没有胖丫给吸来,米寿再是老天爷稀罕的娃子,也认识不上小将军啊,远了不说,咱救济粮就要不回。
难怪我公爹说,胖丫聪明。你们晓得高屠户老高咋说胖丫吗?”
马老太脸上的笑容已经藏不住了,“怎说的?”
“老高成日里嚷嚷,你家胖丫是最有福气人。”
“最有福气人,来啦?”王婆子笑出声,问跑过来的宋茯苓。
宋茯苓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就觉得气氛很奇怪,怎么一个个都眉含情眼含笑瞧她呢。
不过她没当回事,连问也没问。因为再宋茯苓眼中,这些妇女们可能唠了,能一边干活一边车轱辘话题聊到天黑,她不敢兴趣。
宋茯苓蹲在马老太身边。
之前是马老太嫌弃小孙女,觉得小孙女啥也不会,往后嫁人可怎么办。
此时是宋茯苓嫌弃马老太,“就把这些萝卜条,放大盆里,放上粗粒盐,用俩手抓一抓,给盐抓匀了,就算腌上了是吗?也不放别的了,这就腌完啦?几天后就能吃?”
马老太说,啊,完事了,腌菜还想怎的。
行了,一点没有技术含量,看一眼就会。
宋茯苓觉得没意思,照她爸爸差远了。她老爸,能用萝卜雕朵花送给她,去年情人节就送的她这个,嘱咐她别稀罕外面臭小子的玫瑰花。
所以她才蹲下身又站起来,跑到钱佩英身边去了,学腌酸菜。
还告诉她妈:“你可教细致些,别像我奶似的。”
其实以前,钱佩英在现代时,在宋茯苓念高中之前,也年年腌酸菜。东北人嘛,酸菜馅饺子,酸菜汆肉,酸菜炖大骨棒,酸菜炒粉条,等等,很多菜都离不开酸菜,冬天经常吃。
只是后来宋茯苓念大学了,一周在学校住五天,双休日才回家,钱佩英就懒得弄了,想吃,她在单位食堂用饭卡买几颗就带回来了。也就不在家腌菜了。
不过,按理说,即便后来不腌了,那之前年年都会腌一回酸菜,宋茯苓即便没动手腌过,也应该能看见过。
但是事实上,宋茯苓真是连见也没见过。
因为她在高三之前,在家很多时候是做题、看书。
看的是不是正经书不晓得,反正只要手里握着书,宋福生和钱佩英就啥也不让闺女干。恨不得厨房门都关的严实,怕炒菜声别影响到女儿读书。
要是不看书,看电视、打游戏,那时候宋福生和钱佩英也照样不喊女儿干活。他们的理由很一致:孩子好不容易不看书了,放松放松脑袋,学习挺累的,干啥活啊?家里就三口人,能有啥活非得折腾闺女干啊。
如今,钱佩英侧头看了看女儿……
其实如今,钱佩英也觉得学不学都行,她和老宋不是在嘛。
不过女儿既然要学:“你看着啊,一层白菜一层盐,就往上抹呗,别抹太多盐,闺女,盐太贵。抹点就中了。”
“噢噢。”宋茯苓跟在妈妈身边抹了几十颗大白菜,蹲得腿酸,“然后呢?”
“然后把你抹的这些白菜放进缸里,规规矩矩摆两层,摆完你去管你奶要块干净布,铺在白菜上就进去踩吧。”
“进缸里?踩?”
钱佩英点头。
只看,没一会儿,宋茯苓就被她爹给塞进缸里了。
宋福生笑着看女儿:“踩吧,这叫踩缸,两层一踩。”
宋茯苓惊奇的不行,先是小心翼翼地踩,后来觉得挺好玩,也敢踩了,将白菜踩的咔嚓咔嚓响。还别说,像搞破坏似的,怎么踩白菜这么减压呢。
其实,这个活,也应该是力气大的男人进去踩,能给踩的更密实些。
就这样,缸里面摆满两层抹好粗粒盐的白菜,宋茯苓就被宋福生举进缸里踩白菜。
后来,钱米寿实在是眼馋极了,宋福生发现米寿羡慕了,也给米寿塞进了缸里,就演变成小姐俩,手拉手、面对面,笑嘻嘻踩缸。
马老太只要听到胖丫那面笑,就面露无奈,胖丫嘻嘻笑出声一次,她就轻轻地唉一声。
最后,缸里装满了白菜,给缸口处最上面那层白菜再抹上盐,然后用挑找的老白菜帮子盖缸头,一片白菜帮子压住另一片白菜帮子的样式,盖住这些一颗一颗好白菜。
宋福生搬来一块份量十足的大石头,往缸中间摆放,压住这些白菜。
宋茯苓从二伯那里取来缸盖,好手艺呀,大小正好的缸盖,一盖,完事儿。
“娘,什么时候能吃啊?”
“两天后,往缸里添水,添到和缸口并齐满了,之后发现缺水就往缸里添,一个月后,将浮头我让你摆的那些白菜邦子扔了,就可以捞酸菜吃了。酸菜必须得过月,不过月的不能吃,记住了没?”
宋茯苓还没回答呢,钱米寿就对钱佩英道:“姑母,记住啦。”
第二百零六章 二更
谁也没想到听完米寿这话,宋福生的大嫂何氏竟然能逗孩子。
要知道何氏日日惦记她的爹娘兄弟,从逃荒开始,脸上就很少放晴,这是大伙都晓得的事儿。
可见眼下何氏脸上能露出了欢快的笑,和过日子吃粗粮还是细粮,和家里有没有余粮真的有很大关系,心情真的能好很多。
何氏笑着问:“那你和大伙说说吧,该怎么腌啊?”
钱米寿小嘴叭叭叭一顿重复,真的是一句没落。
钱佩英告诉宋茯苓多少,米寿就记下了多少。
小人脆生脆语的,引得大伙都笑了,连马老太都笑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边头不抬咣咣咣切萝卜,一边眯眼笑,心想:
胖丫最终能找个啥样的男人不道,能不能嫌弃她家胖丫也不道。但她晓得往后甭管是谁家的丫头,要是嫁米寿可享了福。咱孩子还连腌酸菜都会,往后甭管谁嫁进来,那真是躺炕上享福、等着吃现成的好命。
“老姐姐,米寿脑瓜真好使呀。”王婆子用胳膊碰了下马老太。
马老太这才抬头,很自豪:“恩,随他爷爷,我那亲家不是一般人。”
宋福生也跟着笑一会儿就走了。
放松放松心情得了。
他手里活太多,得去拾掇他那“辣椒基地”去。
那个基地,不是扣上大棚就行的。
不像地窝子,地窝子里的火墙倒是不着急搭建,毕竟是地下室,暖和。十二月左右,天很冷时再搭上火墙,能烧上能给些热气就行。
可地上的辣椒基地屋里,现在就得搭火墙,搭好马上就得烧暖和的。因为需要赶紧把种子种上,得育秧啊。眼下盖大棚、种种子、紧忙活,前前后后加一起,能两个多月收获第一批辣椒就不错了。
就这,还得是一点没耽误的前提下。
所以,宋福生叫上十几人,挑选一些相对干的土坯子,开始往“基地”倒动。
和他一起干活的几人不解,“咱不是得省出晾干的土坯子,抓紧搭炕吗?”
宋福生只一句:你搭炕再着急,能有挣钱着急吗?
这几个人立刻忙开了。
对对对,啥也没有挣钱着急。
再说今个已经又搭起了三铺新炕,加上原来的两铺是五铺。今儿已经将三铺新炕没停火烧一天了,今晚哪怕不能上新炕睡觉,明个再烧一天,天黑也能对付上炕了。五铺炕,婆娘娃子们至少挤一挤是指定够住了。挣钱要紧。
土坯子几十块几十块的往“基地”搬,搬了好些趟。
搭啥?
搭火墙。
宋福生说:“这屋子,从进门开始,留出一条小窄道能过去一两个人就行了。然后就是炉子,炉子的接口开始,一直盖火墙,火墙高度,我看看哈。”
宋福生四处量了量,让大伙将火墙全部搭成一米多高,到他腰身往上的高度,宽度是一直盖,直盖到贴到对面的墙上,然后给对面墙角抠出个窟窿,顺着窟窿,房子外面盖个烟筒。
这样的话,门口炉子烧火,源源不断烧出的热气就能给这长长的火墙熏热,火墙又是空芯的,烧出的烟顺着空心墙,一直顺到窟窿那端走外面的烟筒就出去了。
得盖这么宽这么长的火墙,因为这间“辣椒基地”的面积,是过去老式房子五间房的大小。
要是火墙面积不够大不够长,屋子烧不热,不热乎辣椒受不了,辣椒本来就是春夏的天气才能种的,眼下非要冬天扣大棚种,就必须要让屋里温度保持热乎,要不然辣椒秧子会冻死。
宋福生这面只歇了半个钟头,逗逗俩孩子喝碗温水又忙起来了,钱佩英那面也忙起来了。
此时钱佩英已经没资格接着腌酸菜了,因为腌菜是轻巧活,她属于“壮劳力”。当重活来了,这轻巧活就得让给老太太们,她要和大嫂二嫂她们去干重活。
倭瓜一袋子一袋子从河边背过来卸下。
王忠玉只来得及告诉大伙一声,说四大车倭瓜,才花了4钱银子,人家说了,和福生哥的朋友老隋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他们也是免得一斤一斤去童谣镇卖了,所以给的很是便宜。
听见的妇女们纷纷说,不贵不贵,四大车得多少斤呢,这可比买大白菜时便宜多了。真是看在福生的面子上了,福生那位朋友不白交,才去了一天童谣镇就能认识上实在朋友。
然后王忠玉就急匆匆走了,他们任务量重,那么多倭瓜得倒动到木筏子上,一趟趟划船运过来,一次还不能运太多,怕筏子翻了,一麻袋一麻袋再背过来。
然后钱佩英这不就不能腌菜了,和大嫂二嫂她们接过卸在茅草屋前的倭瓜袋子,俩人抬一大袋子,运往各个地窖口。
爬梯子下去,将宋福喜做好的木头架子放进地窖里,将孩子们捡回来能用的石头往地窖里运。
在地窖里都布置好了,再不停将地窖口的倭瓜踩着梯子往下面倒动,摆好。女人们没力气啊,一次只能背几个倭瓜踩梯子下去,靠一趟趟来回爬梯子折腾这些倭瓜。
就在这时,茅草屋前又来外人了,第一趟到来的竟不是打井的,打井的也不知怎就这么慢,说好的事,到现在也没来。
也不是任子答应过的送粮车,是侯府谢文宇派来的伙计和车,一车宋福生想拥有的油纸,那些能取代塑料布用的极贵大张油纸,给了很多。
你看看,侯府少爷那就是不一样,要么不答应,答应绝对不往后拖,人家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多废话。
宋福生又赶紧洗干净沾满了泥巴的手,出去迎,将这些珍贵的油纸、这些大伙都没见过的油纸,安排人手往茅草屋里折腾。
茅草屋前,满是极其忙碌的景象。
宋茯苓左瞅瞅右看看,怎么瞧怎么觉得自个多余。
是,学会腌酸菜了,也会用菜刀切萝卜条帮忙干活,可是她觉得重复干那个活,没什么技术含量,没意思。
也应该去帮钱佩英往地窖里倒动倭瓜。
可是她又觉得,那活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她绝对干不动,一趟趟身背倭瓜下地窖,她爬几趟就得累趴。
宋茯苓领着钱米寿就走了。
小姐弟俩来到了河边,发现河边也很忙,对岸在修桥,她们这伙是富贵叔他们在运倭瓜,又来回划木筏子,她都担心富贵叔脑震荡容易在船上晃悠吐了,一天划船来回往返好几十遍。
宋茯苓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让钱米寿捡些树枝子,然后她拿着土篮子在河边抠泥巴,抠了好多泥巴放进土篮子里。
“姐姐,抠泥巴作甚呀?”
“姐姐带你过家家,今个我教你用小泥巴捏出碗、烤盘子。”
钱米寿皱着小眉头,像看智障一样看宋茯苓。心想:姐姐,家里那么多过日子活,你不帮忙干,你领我过家家?
宋茯苓发现被鄙视了,觉得古代小孩就是没童年,不像她们爱玩泥巴:“你不用那么看我,等我给你露一手。盘子和碗算啥,等我给你捏个吹风筒的,到时你不要太崇拜我。”
是的,宋茯苓想自制个吹风筒。
因为她奶烧锅做饭,每次都得趴地上,对着炉口呼呼吹气才能让火旺一些,那不得吹得一脸灰?对身体多不好啊。
最关键的是,奶奶自个吹也就算了,还总让她帮忙烧火。
她也得对着灶口鼓起腮帮子吹风,她才不要呢,她长得这么白,她脸上抹小灯泡护肤品,总那么吹炉火,抹啥皮肤也会变差的。
为了省事,宋茯苓决定开动脑筋。
第二百零七章 一更
其实最简易的鼓风筒,应该是竹子。
竹子是空芯的,将竹子的一头对准灶口,人在竹子的另一端往里面吹风,火就会稍微旺起来。
可宋茯苓觉得不行,那种样式的算什么吹风筒。
那不还是得对准灶口,鼓着腮帮子吹?你用嘴吹能吹多大风,还得累够呛,搞不好还会吹的一脸灰,再说总鼓腮帮子也累啊,和没做一样。
所以,她一定要做出一个能让她省力气的。
到时候,她就规规矩矩地坐在灶前小板凳上,不用怎么费力就能让火苗子蹿起来,烧火也能端庄些。
宋茯苓先用粗树枝,给地面挖了个长洞。
让米寿跑回去,管宋福生要个打火机。
当米寿再跑回来的时候,洞已经挖完了,米寿之前捡的干草和树枝子也被宋茯苓放进了洞里。
“姐姐,这是要干嘛?”
“放在洞里引火烧柴火,这不是能挡风嘛。风吹过来,咱这洞里的小火堆不会灭。”
宋茯苓给洞里点火,点完蹲在一边,和泥巴。
她用泥巴搓出一个细长条,围在了洞上面,也就是火堆的上面。围城一个筒子形状,正好只露出洞里往里面塞柴火的口,她认为这就相当于家里炉子下面的烧火口了。
然后赶紧又接着搓泥巴长条,堆在刚才围好的长条上面,小手将两个长条结合在一起,又给弄平。
“姐姐,你这又是在干嘛?”
“我要做一个小窑。因为咱们甭管做什么,做碗啊,做我说的吹风筒啊,用泥巴做好后,都得烧一烧才能结实。所以咱们第一步就是做个窑,到时候将做好的东西放在这窑里烧。也就是做个泥巴炉子,晓得吧?”
钱米寿疑惑,“可是炉子很高呀,你怎么都是搓一个长条一个长条的?”
“咱这不是泥巴嘛,你烀一大块当窑身,哪能一下子堆起来,一会儿就得倒塌。
而且它又不像是用砖搭的,又不是土坯子搭的。
大人们不会给咱们的土坯子玩的,他们会认为我们祸害东西。咱们只能靠自己了。
纯泥巴搭建,就得一长条一长条,往上一点点垒加,一点点用泥巴条盖起窑身。”
宋茯苓说完,给米寿示意:
“你把这个长泥巴条放在刚才堆好的长条上,米寿,你看姐姐的手形,然后再给两个泥巴条中间相结合处用手压平,每一次都要这样。在咱们搓长条的时候,洞里的火也能给新围过去的泥巴烤烤,烤干了就不会倒塌了。学会了吗?”
钱米寿瞅了眼才搭起来还没有三里面高的窑身,怎么看此时怎么也不像是窑身,小声道:“学倒是学会了,可是?”没说姐姐你不会成功,换了个词:“可是好脏啊。”
“玩泥巴,脏什么,快些,帮我搓泥巴条,就搓这样长的,我看你学会了没有。”
米寿没办法,只能蹲在泥堆前,和宋茯苓一起搓泥巴条。
小娃第一次将两只小手伸向稀泥巴里,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小眉头也微皱,一脸痛苦的模样。
太脏了。
宋茯苓没注意弟弟表情,只真心实意赞叹:
弟弟是真聪明啊,记什么一听就能记住,看什么一看就会。
那么点的两只小手,搓起泥巴条还真的有模有样,而且往三厘米的窑身上垒新搓出的泥巴条时,弟弟还一点不傻,还知道躲着些下面正呼呼燃烧的火,别被烫着。
行了,可以放心的走了,将这一摊扔给米寿。
“我一会儿就回来哈,你在这搓吧。”
宋茯苓说完就往茅草屋方向跑。
宋茯苓跑到家时,正好送粮的队伍到了,也是大伙最忙的时候。
你想啊,几千斤粮食,得有人卸车、得接应、得上秤,得秤一秤,宋阿爷还得记录,来的送粮队伍人又多,再加上他们自己人本来就多,茅草屋前得是多么拥挤且热闹。
有的小孩子看不出眉眼高低,跟着瞎兴奋,都挨揍了,大人们嫌弃小娃子捣乱。
就这,还没全送完粮食,第一趟只送了几千斤。
带队的任府管家说了,任子会分三天买完所有粮,所以会分三天先后送来,让宋福生每接应一次给写个收据。
还告诉说,他们其实早就从奉天城出发,天蒙蒙亮就出来了,但是这里的桥坏了,没法过河,所以只能从进了村口就绕山走,绕远就绕了两个时辰。
宋茯苓只听了几耳朵,就贴边走,直奔堆放的木头处。
她找了一颗看起来年代很久远的粗树,从树身上往下扒树皮,扒树身上最厚实的树皮,扒掉了几块后,又拽了一小把干草绳子,又跑到她二伯宋福喜那,捡了块像菜板子那么大的木板子,用腋下一夹,就加速度离开这里。
宋茯苓跑的快,主要是怕她奶发现她,到时候该让她干活背粮食了。
毕竟眼下,大部分的壮劳力在山上伐木,又有一部分在地窝子耕地、一部分在倒动倭瓜,可不就得女人们上,你看桃花姐她们几个姑娘家累的,你看本该在远处负责烧木炭的半大小子都被叫了回来。
她可不想背粮袋子,她背不动。
还别说,马老太还真瞧见小孙女了,才张嘴要喊住宋茯苓,可惜她小孙女速度极快,衣角都被风吹了起来,一股风就跑走。
“唉,这孩子,也不知又上哪玩去了。”马老太嘀咕道。
宋茯苓噔噔蹬跑回来,眼睛一亮:“哇,小弟你好能干好厉害呀。”
只看一根根泥巴条,垒加往上搭,已经搭出七八厘米的高度了,窑身的底座已经搭了出来。
米寿也挺高兴,之前太矮,看不出那是什么,可是通过自个的努力,蹲的腿发软,他也发现原来炉筒子形状的窑,他是能搭建起来的,他好厉害,尤其姐姐夸人也好直白,他很稀罕听。
米寿小脸都激动的红了,两只小手搓泥条也更卖力。
而宋茯苓不止嘴上夸夸,她抓起一把泥,一顿揉,揉了十几下,一个金元宝样式泥巴就出现在手心里:
“喏,奖励你的,等我给你多捏几个,扔咱小窑里烧一烧,烧结实了不会裂开,到时候再想办法,唔,就给它们弄成银色金色的,摆在咱家窗台上。”
米寿笑容一僵,姐姐好幼稚,“可捏它又不能用,它总归是假的,姐姐有捏它的功夫,都能搓出一根泥条了。咱家窗台,姑母说了,得用盆栽葱的。”
“……”
什么时候说的栽葱?她怎么不知道?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宋茯苓觉得捏它怎么会没用?
米寿你才五岁,怎么辣么不可爱,不懂乐趣。
等有空,她真就捏,总有欣赏的,比如,她奶。
哈哈哈,她要给她奶捏一屋子假的金元宝银元宝。
想象那个画面,宋茯苓就抿嘴笑,不过两只手干活的动作却没停,蹲在洞里的火堆前,一是检查米寿将窑身垒的有没有缝隙,二嘛,就是给手上的两块大小差不多的树皮烤烤干。
烤干后,宋茯苓将两块树皮,用尖锐的小石块慢慢划开个豁口,两块树皮十字型合起来,这就是十字拼插成的扇叶了。
然后站起身,去米寿之前捡的烧火树枝子里,扒拉出一根长短合适的木棍。
将木棍竖起用两腿夹住,还是用小石头,在木棍的一端,一点点向下砸,给木棍的一端处砸劈开,然后从兜里掏出刚才在家顺出来的干草绳,将做好的树皮扇叶插在木棍上,用草绳绑好,绑结实了,“米寿,你看?”
米寿一直在埋头干活,干的认认真真的,没想到一抬头,姐姐给做了个“风车”。
没错,在孩子眼中,扇叶上插根长棍,迎风跑,形状就像风车似的。
“这就是姐姐你说的吹风筒?”
宋茯苓摇头,差远了。
一边提醒米寿得加快速度垒窑身,一边用两手抓出好些块大泥巴,甩在她从二伯那顺来的木板子上。
木板子,其实没啥用。
但宋茯苓认为干活这事吧,要么别干,要干就得有模有样。
木板子是她的操作台。
在她的操作台上,宋茯苓用泥巴做出了一个炒锅,更准确些讲,其实更形似于舀水用的葫芦瓢。
只是无论“炒锅”也好,葫芦瓢也罢,握住的把手处都是空芯的,然后又给“炒锅”锅身最中间的地方,抠出个小圆圈。
这样的话,就等窑了,等窑建好后,将这“锅”放在里面烧制,烧干烧结实了取出,放在地上将锅倒扣,在地上将“风车”从倒扣的锅身圆眼里竖进去,然后空芯锅把,对准灶口,她一搓插在“风车”上的木头,扇叶不就能在里面转了嘛。
不对,宋茯苓自个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
她必须得做个底座,给扇叶那头的木棍插在底座里,在底座里来回转。
然后那才叫真的成功了,到时候扇叶在倒扣的“炒锅”里,用手一搓木棍,扇叶就在锅里转起来,用手一搓就转起来,“炒锅”把手,到时候冲着火,风呼呼的吹过去,那火得多旺啊,哈哈哈哈。
宋茯苓心里大笑着琢磨完,就赶紧加快速度做扇叶底座,也是在这时,好多小孩子跑了过来。
“胖丫姐姐,你在干嘛?”刚才被大人们嫌弃,才挨过揍的蒜苗子问道。
宋茯苓说,我们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做成了的话,能省了我们很多事。瞪将来你们到了帮大人们烧柴烧水的年纪,会非常感谢我的。现在,我宣布,让米寿教你们,你们要管米寿叫师傅噢,都给我干活。
丫丫蹲在米寿旁边:“师傅,你在干嘛?”
好嘛,几分钟后,十七个小孩子,一起搓泥巴条。
宋茯苓怕小孩子们冷,还很贴心的给小家伙们燃起一个大火堆,让大家都蹲在火堆旁边认真搓泥巴。
第二百零八章
一日两顿饭,这天下晌,宋茯苓带着十八个孩子,又多了一个娃、是宋金宝。
他们只匆匆喝碗萝卜汤,又赶紧跑到河边附近。
孩子们一点不傻,先燃起火堆取暖,然后再接着干活。
因为胖丫姐姐说了,任何情况下,都要率先保证工作环境舒适。
搞得大人们看娃子们匆匆跑走的背影都无奈了,因为问小娃子们,你们忙啥去,怎么比俺们还忙,孩子们响亮回答道:玩泥巴。
宋福生听过后也笑,她闺女都多大了,领孩子们玩泥巴。
瞅瞅给米寿弄的,小棉裤脏兮兮,新买的小鹿皮靴子也脏了。
行啊,孩子爱玩玩去吧。当年他还送闺女去陶艺吧玩过呢,那时候玩泥巴得掏钱。
其他的大人们也都没拦着,也没人去关心宋茯苓带领的娃子们到底是在怎么玩泥巴,估计大人们是想着:反正你们别满哪乱跑、别添乱就好。
而这天晚上六点多快七点,冬日里天黑的早,天都黑呼呼的了,只看,远远的望过去,宋茯苓的窑早已经搭建起来。
他们是干了一中午外加一下午,窑身早就被火烤的干干的了,而且窑身是用泥巴硬生生垒起来的,也真的奇了怪,真没倒塌。
不仅如此,宋茯苓的吹风机也终于烧制出来了。
将“炒锅”牌吹风机,放在地上敲打几下,没碎,真好。
宋茯苓将吹风机正式投入到试验中。
将吹风机的空芯把口,冲向她的小窑添柴口,对准火,然后她用手一搓插着扇叶的木棍,炒锅里的扇叶就转动带起了风,风又沿着封闭的锅身、沿着空芯把口吹向灶口,里面的火苗子呼一下就蹿高。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
小娃子们也又蹦又跳跟着嚷嚷,成功了,成功了。
宋金宝说,姐,快给我搓搓玩。
就在宋金宝搓着玩时,宋茯苓忽然皱眉问:“金宝,你搓的手心疼不疼?要是搓一天,手心受不住吧?”
问完也不等金宝回话,宋茯苓心想:这不行呀,即便金宝能受的住,她还受不住呢,手该搓糙了。
她还要给自己的小手保养嫩嫩的呢。
要打破农家女脸糙手粗。
将来,她一定要做个漂亮的农家女,要比城里富家小姐还要嫩。
要知道,她保养好了,小手白嫩,伸出双手可全是为了老爸的脸面。说明她爸有本事。说明没让她和她妈吃苦受罪。
恩,改良,必须改良,先让她静一静。
宋茯苓瞪着火苗子,陷入思考。
……
宋福生来找闺女了,这都几点了,他火墙都搭完了,这些孩子泥巴还没玩完。
当宋福生离窑身几十米远,借着旺盛的火堆光,隐隐约约看到小窑时,眼睛都瞪圆了。
疾步走过去,指着窑身,“这,这?”想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盖的。
可是宋福生又着急问女儿另一个问题。
他指着像是在拉二胡的女儿。
只看他闺女,正拿着个自制像弓似的木棍,木棍上缠着绳子,正在一拽一拉,且在一拽一拉间,火苗子嗖嗖的就往上蹿。
宋福生张口结舌,“这是啥?”
宋茯苓扬脸看她爸:“我自制的吹风筒啊。”
米寿抱着宋福生大腿急急道:
“姑父姑父,你快看,姐姐好厉害,她真是好厉害呀。姐姐不用手搓木棍,那个木棍下面插着的扇叶,就能在这口锅里转悠。她一拽,那个扇叶就在里面转,可好拽了,不费劲,真的,你拽拽啊?不信你试试,快试试。”
宋福生笑了,蹲下身细瞧了瞧才说:
“不用拽,就知道好。闺女啊,我那辣椒屋子,得有个吹风筒,你给做一个吧。还有四个地窝子里也需要。其实家家都需要,得烧火做饭不是?冬天的柴火潮,不好引火,你受累,先做二十个吧。”
“啥?”宋茯苓瞪大眼。
马老太是又走路带风骄傲了,不过做人得谦虚,所以她指着吹风筒对大伙说的是:“瞧见没,我小孙女,为了懒,那很是聪明。”
而此时宋阿爷、高屠户他们,是在宋福生的带领下,举着火把特意赶到河边,在仔细查看宋茯苓做的窑。
之前,小窑一直在烧着,里头都是火苗子,窑身也滚烫,不能仔细看。
眼下停火了,能好好观察一番里面的构造了。
王忠玉围着小窑绕了一圈,啧啧出声,他说真是奇了,里面构造还挺复杂呢,你们看看,里头有隔层。
宋富贵说,胖丫比我脑子都好使,我一个男的,又是常年做活的人,却搭不出这种带隔层的窑。因为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高屠户说,我就说吧,俺们胖丫真是个宝。那运气,真是没谁了。随随便便搭一个窑,就像老天爷指引似的,就能成。
宋福生是拿着一块砖头,示意大家看:
“我闺女就找的河边的土,弄出土砖样式扔在里头烧。
你们看,这土砖虽然不能搭炕用,怕承重不行,毕竟不是黄粘土嘛,但是这河边的土也还可以,也应该里面是有粘性的。
用我闺女的话就是,河边土,水都淹不过去,能没点粘性吗?
所以咱们照她这样,多烧一些,用这样的砖头,来给各家各户在屋里搭一个火炉子,能一直竖到房顶外走烟筒的火炉子,应该是不会塌的。”
宋阿爷笑了,他说,要是这样的话,家家户户在炕上用土坯子搭火墙,在地上再搭一个高高的圆筒样式直通房顶的炉子。到时候甭管外面多冷,咱家里指定能很暖和。这回妥了,土坯子不够用也不害怕了,用胖丫烧的这种砖代替。
跟来的男人们都说,那这个小窑就太小了,不能一次烧一块两块,咱得照着胖丫这窑的样子,明个搭个大的,能一次烧够用。
高屠户突然从窑里捡出一个泥盘,疑惑道:“胖丫烧的这东西是为了干啥的?”
此时,胖丫宋茯苓正在和妈妈撅嘴,嘀咕自个没事找事,还得做20个吹风筒,还得批量生产,她说她不想做。不想做重复的没意义的事。
钱佩英笑着问闺女:“那你明天要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我要找个你们不稀得要的破屋子,在里面搭一个烤箱。我答应我奶请她吃烤鸭来着,没烤箱怎么烤鸭,我赶明怎么做烤肉、面包?我把烤盘都烧出来了。嗳?我烤盘呢,完了,我落在窑里了。”
钱佩英就纳闷了,闺女啊在哪学的这些?还会搭烤箱,要知道现代都是买的现成烤箱。
“你看古欧洲,欧洲人是一直吃面包的呀,他们搭的那种像小山包似的烤箱。咱就搭那样的,咱要是能搭个大的就好了,我烤锅面包让我奶出去卖。”
第二百零九章 两章合一
当天晚上,宋福生照例的日常是,等着一炕的孩子们睡熟,他披着棉被吃干辣椒。
一口辣椒,一口啤酒;
一口辣椒,一口酱牛肉;
一口辣椒,一口港荣蒸蛋糕。
就这,他还是辣的眼睛哗哗往外淌泪,眼睛都被辣椒呛红了。
钱佩英也披着棉被,一边瞅老宋,看的她胃疼,一边将干辣椒里的籽用卫生纸包好,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小声说话。
“吃几个了?给你变好几回了吧?有没有八个了?快别吃了,再吃出痔疮。”
“没事儿,再来四个。”宋福生说完,又深吸一口气,不敢呼吸般将才掰开的辣椒又塞进嘴里半个,咔咔一顿咬,然后猛塞一个小蛋糕,又呼噜噜喝口啤酒,将蛋糕和辣椒往下顺。
钱佩英说:“明个扣大棚最快不也得盖一天啊,明个还有一晚上时间,明个你再吃几个就够了。辣椒这东西,有把种子就足够用。”
发现宋福生不听话,还在吃,她忽然回身翻了翻放在窗台上的包袱,摸黑从里面拿出一瓶维生素。
钱佩英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粒,伸胳膊给宋茯苓嘴里塞了一粒,拧开之前给宋福生预备的矿水水,先让宋茯苓喝一口,然后才自己喝。
差点忘吃药了。
得天天吃药的。
老宋说,家里凡是能变出来的东西一定要经常吃、经常喝、经常变出新的来,便宜不占白不占。
将维生素咽下去,钱佩英看了眼嘴叼手电筒,脑上蒙大被、正在被窝里吭哧吭哧画图的闺女,和宋福生说:“你闺女,她要盖烤箱,盖古欧洲人烤面包的那种烤箱。”
宋福生咕噜咕噜将剩下的啤酒喝掉,打了个酒嗝:“她知道烤箱的内部构造?”
“知道,说是看电视节目见过,咱也不道她咋就这么能耐。你说她是不是能作,馒头还没吃上几顿呢,就惦记吃面包了。”
宋茯苓听到爹妈提她,将头上捂的被子往下撤了撤,手电筒也往被窝深处塞了塞,挡住光亮。
没办法,他们三口人目前用手电筒必须得小心些。
窗户即便有窗纸了也有防潮垫当窗帘挡着,但是手电筒的亮光和古代的煤油灯比起来也还是太亮,尤其此时是深夜了。怕谁上厕所发现,所以都是在被窝里使用。
“爹,我想赶明做面包蛋糕吃,虽说咱有这个,”指了指港荣蒸蛋糕:“但是米寿吃不着,我奶也没吃过,我想做出来让他们尝尝,有烤箱将来烤肉烤鸡烤鸭吃也方便。你给我一个大伙以后不会用到的空屋子呗。”
宋福生是知道的,她闺女在做家常饭菜方面,那就没做过几次。
以前女儿会在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们两口子炒几个菜,说是女儿的生日,爸妈的苦日,要感谢,要自个的生日给爸妈过,反正说的很是讨人稀罕听,就是菜嘛,勉勉强强能入口。
可这孩子,怪就怪在,做些稀奇古怪的,比如蛋糕啊、披萨了、蛋挞、面包之类的,比他懂,比他做的好多了。他有的方面都不怎么懂。
反正就是能当玩乐的行当,恩,他闺女多少都涉猎些。
宋福生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手,忽然间就很想稀罕稀罕女儿。
女儿变小了好啊,才十三岁,爹还能稀罕得起。
揉了把宋茯苓的脑袋瓜,给宋茯苓的头发揉的更乱了,宋福生眼里含笑道:“做呗,东头你王奶奶家斜后身的偏房,给你了。愿意咋折腾咋折腾,那破房子不值当投入了,等明年开春全得扒了重盖。你给点着了,我都不管你。”
想了想,觉得闺女多善良啊,想做烤箱最主要还是为给米寿和马老太,就这份善良,真的,别人家孩子照他闺女差远了。
那当爹的,就得表示表示。
以前表示是给零花钱。
眼下虽然也能掏钱,但是不实用,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让孩子乱走,那就?
“等我盖完大棚的,辣椒种子种上,就去给你买头大奶牛。我都打听好了,说是过了奉天城,再往前走个几十里路,有一个庄子是盐碱地,那庄子里有好几家养奶牛。”
钱佩英赶紧拦着,“她要盖烤箱,祸害些面粉白糖烤了吃也就得了,你竟还真要买奶牛。上回就拦你,这怎么还咋劝不听真惦记上了。一头奶牛咱不是问了?得十三四两银钱。咱那空间里不是有奶粉和酸奶,白给的东西,爱喝喝那个。”
宋福生一副理所当然的的语气说,二十三四两也得买,得让孩子常年喝牛奶,咱俩也喝,一起补钙。
又指了指在呼呼大睡的钱米寿。
今个米寿可真是累坏了,让他姐姐给累的不轻。
“你看米寿那小细胳膊细腿,咱怎么也得让闺女长得白胖,给米寿喂成大高个。闺女能喝空间里的酸奶,米寿又喝不得。现在是我背他,等赶明我老了,米寿的个头身子骨必须得长到能背我的程度。到时候这小子要是不孝顺,我揍死他。再说闺女要是想吃热乎蛋糕,没牛奶咋做。”
“你就惯孩子吧。”
宋福生心想:我乐意。这叫千金散去还复来。小将军买蘑菇的银钱,蘑菇没给出去多少,他将自个家原来的银钱上交给了阿爷,三十两,所以那一百两银票还没动呢。不花钱,银票就是一张纸,有屁用,花才能显出价值,花完再挣。
“这几天你再想想,闺女,你缺啥,到时候一起告诉我,我一趟给买回来。”
宋茯苓嘻嘻笑,将画好的烧砖土窑结构图递给宋福生,高兴道:“爹,等我两分钟,我再给二伯画张长凳长桌子,你明儿给他。我发现他可笨了,还要给食堂做单独木凳桌子,其实四个腿一支,做个长凳多省时间。”
宋福生用手弹了弹纸张,也一脸喜滋滋冲钱佩英显摆道:“你看看咱闺女多厉害,啥都会画,你看画的多清楚,拿根铅笔都能画的和真的似的。”
钱佩英心里无奈地想,是啊,宋茯苓小时候,你花了多少钱给她送去学画画你忘了?不止画画,还有弹琴。
后来茯苓画画只给拿回一张少儿组奖状,再之后就不学了,说没意思。
弹琴就更是了,不考级,说辛苦,老宋就很没正溜地说,辛苦就不学了,这些又不是考大学,陶冶情操的玩意学那么累犯不上,别给脑子使坏了。
第二天早上,宋福生拿着宋茯苓画的烧土砖细节图,去指挥大伙盖窑。
一个时辰后,忽然传来一帮小娃子们的起哄嘲笑声。
大人们太笨了,土窑塌了,太好玩了,哈哈哈。
没一会儿,小娃子笑不出来了,“啥?胖丫姐姐,俺们要做20个吹风筒?”
宋金宝:姐,我怎么就成了干活主力?我并没有完全看懂啊。
钱米寿:姐姐,我倒是看懂了,可这不是你的活吗?20个,我们连做带烧好,会不会一直忙到外面入大冬?会不会每天都蹲到腿软?
“那你们想不想吃面包吧,甜甜软软的面包?你们都没见过吧?米寿,别说你吃过,不可能,你吃的那都是蒸的,我的是烤的。”
宋金宝撸胳膊挽袖子:为吃面包,干。
宋茯苓也并没有完全撇开手,毕竟弟弟妹妹太小,她负责偶尔做技术指导,然后就开始归拢属于她自个的破草房。
给马老太都无奈坏了,怎么只隔了一晚上,小孙女又开始玩上别的了。
真的,小孙女在她眼里,都快赶上熊瞎子掰苞米了。
绿水弄出来后,就不怎么全心全意滤水了,木炭烧出来也再不管那一摊,连去瞅一眼都不会瞅。眼下让做吹风筒,又推给别人。
不过,话说回来,小孙女到底是要干啥?怎么莫名有些期待呢。
只看宋茯苓差点给房子拆了,本来就是危房。
她先在两堵墙的最下面,抠了两个里外打通的洞,行为如耗子打洞一样。
然后在房子外面,顺着洞口,用泥巴条一点点垒起,盖了两个一米多高的俩烟筒。
直忙到天黑。
搞得钱佩英都纳闷,不是要玩烤箱?怎么不像是烤箱?
宋茯苓振振有词:“这破屋子多冷呀,你们又不会匀给我炭火盆取暖,也没人在这屋倒空给我搭铺热炕,我在屋里烧火堆又呛人。这么冷,往后烤面包多遭罪,我不得先盖俩壁炉取暖?”
钱佩英本来想吐槽两句:别人去做什么,人家就直接去做。你可倒好,拐个弯,先管周边,先不能遭罪为前提。
但是还没等吐槽呢,外面送粮的车、送瓦的车到了,并且打井的也来了,她就出去忙了。
打井的人很是小气吧啦,带着七名手下进了“水房”,打井不让别人看,怕偷学技术。
大伙:哪有空偷学?谁又稀得看?还怕你们发现俺们种蒜黄,偷学俺们技术哪,得捂好了。
十日后。
打井的队伍走了,大家伙有井水喝了。
在这十日里。
老太太们,以及老太太的儿媳们,为冬日没有新鲜菜,而努力储存大白菜、大头菜、萝卜、倭瓜,想在这个寒冬里,尽量让大伙的吃食能有些花样而努力;
壮劳力们为取暖会用到的柴火、为这十五户人家能生活的更安全,拼了命的伐木,拼了命从山上共背下来300多颗粗树。三百多颗大树堆得高高的,堆的满哪都是;
宋福喜这个临时木匠,带着几位更是称不上木匠的木匠,更是忙翻了天。他们不停地破开木头,做成木板子,然后交给汉子们做篱笆院子,做成高一米五的院子;
老头子们更是在这十天里,怕打井工发现蒜黄的秘密,又很是心疼大蒜钱,更是卯足了劲一天八趟的去地窝子里伺候蒜黄,恨不得直接在里面搭炕住在里面看守;
而小孩子们、包括半大小子们,是被胖丫坑的不轻。
半大小子们除了晚上睡觉,天天守在几个木炭包前烧炭,十天后,存储木炭能堆满大半个屋子了。小孩子们是天天玩泥巴,十天才做出七个吹风筒,初步估计,他们还得再干半个月才能完工。
完工后,据说,胖丫姐姐还有活要交给他们。你瞅瞅,他们虽小,但是多重要。
还有一部分是高屠户、宋富贵这种脑子活的,他们是用新盖的大号土窑,烧那种宋茯苓无意当中烧出的土砖。
他们用土砖给“辣椒基地”以及四个蒜黄地窝子里,都搭起了火墙。
接下来,他们还需要继续奋斗,给十五户人家的房里,每家每户搭火筒子。他们的目标是:争取这个冬天,让家家户户烧炕、烧火墙、烧土砖炉筒子,屋里温度能在23度以上的气温里过冬。
同时,这伙烧土砖的人,还在烧制土砖的空挡里,将辣椒基地的大棚早早地盖了起来。
桃花那些姑娘们,用十天时间编的四张特大号草席子,特大号,极其费事,放在了盖大棚的特殊油纸上面。
这样的话,辣椒基地,日头出来时,给草席子掀起来,缠好捆在烟筒处,让日光足够照进大棚里。当日头落下,或者降雪了,四张保暖的草席子放下,一为保暖、二也是为好扫雪。
而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宋茯苓不止盖好了她那个丑不垃圾的烤炉,也在爸爸妈妈的教导下,学会怎样将一粒粒小小的辣椒籽,埋进用木头框架做的秧子床里,也就是木槽子里。
学会珍惜辣椒籽,她爸不易啊,将辣椒籽均匀地洒在土上。
学会了在籽上再盖一层土,浇水,第一次浇水要浇的透透的,三天后再浇水,期待他们生根发芽。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个辣椒籽在十天后,第一次拱出两朵小芽,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宋茯苓。
好可爱,不大点的小芽,给宋茯苓稀罕坏了,眼下她比谁都盼着这些小芽快快长大。
也是在这时,宋福生嘱咐钱佩英,一定要看守好辣椒基地后,就走了。
钱佩英让他别走,拽着他都没拽住。
宋福生说,他得趁着辣椒还没栽到地里头,才发芽还不忙,得兑现诺言。
所以凌晨两点,好爸爸宋福生拿着把尖刀护身,顶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去给女儿和米寿买大奶牛去了。
马老太听说后,气的没法没法,不止是心疼银子,并且很是惦记三儿。
据说那卖奶牛得过了奉天城还得往前走几十里。即便遇到能拉脚的车,搞不好三儿也得走两日。外面寒凉的天,一路上吃甚,连口热水也没处喝。唉,要气死她了都。
宋福生离开那两天,马老太没给宋茯苓好脸色。
当宋福生在两日后赶回家时,他不仅给宝贝女儿和他的小儿子米寿牵回来头奶牛,而且还特意带了一大桶牛初乳回来。
喝牛初乳,身体好,不爱感冒。
拍掉肩膀上的雪花,跺掉脚上的积雪,宋福生冻得鼻尖通红,脸上却笑得很满足,显摆道:“闺女,你看,爹给你买啥了?”
篦子,三把梳头的篦子。
听说只能用这种木梳,才能梳掉头上的虱子。
还是桃木的。
宋福生说,“我寻思咱家也要搬家了,咱家那两铺炕晾干的差不多了吧?搬咱自个家,烧热水,给屋子烧暖和的,你们娘几个好好洗洗,好几个月没洗过了。完了佩英,你给闺女好好梳梳头。给也我拾掇拾掇。”
第二百一十章 三更(为月票1850+)
“姑父,姑父。”
钱米寿听人说,宋福生回来了,将手里的泥巴一甩,一路飞跑了回来。
推开门进屋,小脸跑红了,指挥跟过来的四壮:“给我舀水洗手。”
匆匆洗了几下,四壮还想要再仔细给他洗呢,小娃就一把推开四壮,直奔屋里,一把就抱住了宋福生的大腿。
宋福生也是听到叫声,才赶到门口想要迎孩子,就发现大腿被抱住了。
“怎的啦,有别的娃欺负你了?金宝哥哥又欺负你啦?”
米寿紧紧抱住大腿不松手,摇了摇头。
摇头就对了,不能够。
“那你咋不抬头,来来来,我看看到底怎的啦?”宋福生强制扒开孩子,探头一瞅,难怪听到吸溜鼻子声,小娃竟然哭了。难道这是走两天,娃想他想哭啦?
宋福生一把抱起米寿。
钱佩英和宋茯苓也有些意外,赶紧过来问,米寿怎么啦?
宋福生用手捂住钱米寿的小脸,不让别人看见掉泪,我们是小小男子汉,不能让人看见哭,跌份。他抱着娃扭身就向外走,边走边晃悠米寿轻哄,边说:“俺们没事儿,别问了,不行问。”
钱佩英和宋茯苓对视。
米寿这孩子感情可细腻了。
钱佩英指着宋茯苓说:“瞅瞅,比你都强。”
钱佩英才说完,米寿就像是给宋茯苓上眼药似的,只看,娃在和宋福生贴脸,还带着哭音问:“你有没有冷到?你饿着了没有?你怎么才回来?”
宋茯苓无奈地冲她妈点头,好吧,她承认,她比米寿差一些,不过,她只承认她是没有米寿嘴甜。
主要是她想嘴甜也嘴甜不起来呀,今儿上午,她才在空间见着她爸好嘛。
再说老妈,别人不了解,你应该了解啊?还担心我爸吃没吃好,我爸这是回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天两天的,你应该先担心咱俩有没有饭碗吃饭了,到时候咱俩用手抓饭?
钱佩英也想起了这茬,趁着宋福生抱着米寿溜达到灶房,屋里就她和闺女在,赶紧打开宋福生的双肩包,将饭碗筷子、水壶水囊赶紧拿了出来,还没等找地方刷洗,门外又来人了。
宋阿爷听说宋福生回来了,从地窝子里出来了:“福生啊?”
宋阿爷的身边跟着好几个人,估摸都是想当家人了,很是想念宋福生的,都跟来看看。
尤其是高屠户,离老远他就扯脖子喊:“小三呀?”路过看到大奶牛时,还用手胡撸一把,眼含羡慕。
马老太大嗓门就更是盖过其他人,这位也是从地窖现爬出来的,一路带小跑一路扯嗓门喊:“三儿呀,食饭了没?饿坏了吧,娘这就给你做热乎饭。”
马老太喊完,她是既着急要给儿子做饭,又着急想进屋看看。
要不说呢,她和田婆子当亲家,无论穷富,她都不挑田喜发的,甚至她自家挺穷帮不起别人,那也愿意帮大女婿家。
因为田婆子这人招人待见。
田婆子摆手:“你快进屋瞧瞧福生,我这就去煮饭。”
要不说呢,马老太眼下和王婆子关系也很要好。
王婆子以前不愧家里是做小买卖,那婆子要是想和谁处好关系,手到擒拿,不费吹灰之力,嘴甜:
“我和田嫂子一起煮饭。福生外甥才到家,你准保惦记瞅瞅,快去瞧瞧吧,回头也能和俺说说这两日福生外甥遭罪了没,要不俺也惦记。”
要不说呢,马老太和她大嫂关系就是不行。
瞅瞅她那位好大嫂,指着大奶牛不知在和人说啥呢,当亲大伯娘的,竟然有闲功夫唠瓜,不想着去给张罗口热汤热饭。
就这样,宋福生才到家,才和妻女、米寿,没说上两句私房话呢,屋里就来了好些人。
宋茯苓眼中:好夸张啊。
只看大伙都站在屋地中间,宋阿爷说宋福生,你走的太突然了,怎没打声招呼就走。
宋福生说,睡醒一觉寻思寻思就走了,不赶早走,到那得啥时辰了,就没给大伙喊醒。
高屠户问奶牛多少银钱?为么不买耕牛会买奶牛?
宋福生娇惯孩子一向不藏着掖着,告诉说,一头牛,加上买给奶牛到开春的饲料,雇到村口的车,反正连算上来回车费吧,共花了十五两半银钱。
且像开玩笑似的看向屋里这些人说,为么没提前和大伙打声招呼呢,也是想着这奶牛是他自个家的事儿,又不花公家银钱,不用通知谁,自个掏银子想买就买了呗,还笑呵呵看马老太:
“是不是娘?就是我亲娘,我花我自家银子,我这都成家了,分家了,她也不能拦我,我就睡醒一觉寻思寻思就走了。”
宋阿爷:你这娃子,就该管我要公家银钱,我看谁敢说一句不是的?别说十几两,就是花公家几十两也是应当的,你给大伙省了挣了多少银钱。
宋福生赶紧摆手:“快拉倒,阿爷,咱带头的可不能那样,一码是一码。”
高屠户:那买完奶牛,你还凑手不?不凑手,我那有,我家还有个几两银呐。
宋福生赶紧拐话题。
“没事儿吧,这两日,家里都没啥大事儿吧?”
马老太在旁边不错眼珠子瞅三儿子,之前一直也插不上话,眼下赶紧抢话道:“家里能有么事儿,竟惦记你了,一个人上路,路上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我要是提前晓得,非得让四壮跟你去。”说到这,瞪一眼钱佩英瞪一眼宋茯苓。
瞪完这才又问道:“三儿呀,快和娘说说,这两日你咋过得?是搭着车了?”
宋福生心想:恩,不错。只要老娘别把手伸长,别管他家挣了钱后该怎么花银钱,其他方面,真的,他都能依了马老太,也会更孝顺的。
眼下看马老太只关心他路上吃喝,没怎么磨叽银钱,看来老娘是不会太哭闹纠缠大奶牛的事,那态度必须好些。
宋福生很耐心地撒谎,说他出发后,到了童谣镇就搭着车。而且赶车那家人带的吃喝足,那家人也好,车上有火盆子,在人家手里买的吃食都是热乎的,水也喝的是热乎的。
钱佩英脸色不自然,瞅了眼紧急用棉被捂住的脏碗脏盆脏筷子。
宋茯苓也听不下去了。
神赶车的一家人?神好心的一家人?
是她好不好。
她的功能不是往空间里送嘛。到点打饭,她就将热乎饭菜送进空间。
到时候,她爸的功能不是只能往外拿吗?她爸甭管人在哪,到点就进空间取饭。
有时候她爸在外面真的在搭车,不方便取饭,取晚了也不要紧,因为她家空间牛啊,放进去的东西,放进去什么样,只要在空间里放着就永远什么样。她每次一开饭,都是将才出锅的就放进空间。
你瞅瞅,她和她妈又从空间里拿不出东西,她只能送,已经将自个的水囊水壶全部打了开水送进空间。
水囊水壶,她们这面没有用的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打饭盆、碗、筷子,一日两餐全放空间里了,就为了让她爸吃上口热乎饭,她爸要是再不回来,奶奶要是明日闷米饭,她和老妈就得用手抓饭吃了,自个盛饭的家伙什全没了。
不过,其实宋福生那面也费劲。
宋福生是在那面虽说取出来就吃,取出来就喝,但也是单向送不回空间的,只能一路上将空饭碗水壶又背回来。
总之,宋茯苓这两日成了送餐小妹,所以她见到宋福生没怎么感动,因为今儿上午在空间碰见了,还说话了呢,告诉她下午几点钟就差不多能到。
而且好冤屈啊,由于这两日得想办法带出宋福生的饭菜,宋茯苓饭量大涨,一顿管马老太要三个馒头。
马老太看小孙女就更生气了。
马老太会觉得:啊,你爹都走了,给你买奶牛去,你是一点不惦记,没心没肺大吃二喝,比以前更能吃,你爹离家你胃口大涨,你这孩子是不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