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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三章合一(为高嘉妍打赏+)

    不干啦?

    陆畔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瞅了眼二楼的书生们,有几位相貌相对出众的,他都一一略过,眼中流露出几丝不屑,这才昂然下楼。

    一楼处。

    祁掌柜主动告罪,以后宋小姐如若再来,无论是他还是这些伙计不会再出错,会直接请进少爷您的书房,请少爷再给这些伙计一次机会。

    陆畔这回连个眼角风也没扫,拿着账本转身走了。

    顺子跟在他后面,扭头用嘴型不停提醒祁掌柜:少爷这两天心里不痛快,小心伺候着吧。

    顺子就寻思了:能痛快吗?

    一天这事那事的,最想干的事却没空去干,嘿嘿。

    这都回来三四天啦,人也没见着,闹心吧啦的,四壮还添乱。

    为啥那么说呢,顺子自个分析的:

    像少爷那种连借口都不会找的笨人,备不住想过时不常的拿四壮当借口,好跟着去村里,结果那小子跑啦。

    而事实上,最先回村的是任子浩,并不是四壮。

    四壮发了晌银,正背着一袋子散发味道的大虾在独自逛街,进哪家店,哪点店的掌柜,刚打照面就露出略微嫌弃的样子。

    恩,就为了等发工资,才忍到这时候,要不然早就给将军写字条了。

    “你要买这两只毛笔?”

    四壮一点头。

    大的送给姑爷宋福生,小的给小少爷钱米寿。

    “客官慢走。”掌柜的笑呵呵恭送。

    “你要买这铜镜,还买两个?”

    四壮又逛到了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他穿着一身秋冬的麻衣,这身衣裳还是去年给陆畔送粮前,钱佩英给做的。

    四壮背着一袋子大虾一点头。

    大铜镜贵了些,需要他用一个半月的晌银才能买得起,送给小姐钱佩英和小小姐宋茯苓,母女俩共用一个需要买个大的。

    而巴掌大小的铜镜,也要花上自己小半个多月的晌银,送给宝珠。

    四壮掏出带有自个体温的银子结账,陆畔给他发的工资才捂热乎就花了出去。

    最后,在离开奉天城前,四壮还很是心细的跑到卖烟叶子和烟斗的店里,给牛掌柜买了一个烟袋锅子。

    好些回他都见到牛掌柜眼巴巴盯着宋阿爷吧嗒烟袋,又给宋阿爷买了些烟叶。

    也就是说,四壮给家人,领导(宋阿爷)、心上人,都带了礼物。

    他记得姑爷曾说过:千金散去还复来嘛。

    ——

    任家村村口。

    目前,挨着村口不远处盖了一间大肉松房。

    不敢往村中心盖,炒起来太香,村里孩子们受不了。

    离肉松房不远,是一排奶砖加工点,没有肉松石头房看起来阔气,不过,胜在瞧上去齐齐整整。

    要说,任家村现在“违规建筑”真是很多。

    宋福生不仅给村里人真的弄了一架更大号的水车,能引流到田间地头,而且连着以前自家这面河边的水车,还盖起了两间水磨坊。

    村里那架大水车,利用水力转动的水磨坊,由村里人使用。

    咱们这面的就是“宋九族”单独用。

    做芝麻酱,磨豆子谷子、磨制列巴的粗粮,利用不花钱的水力,那两间小水磨坊日日不闲。

    宋茯苓出现在村口。

    她才给大伯送完自制的“干燥剂”。

    做完的肉松,要上秤,一百斤一袋,封袋运走前要放干燥剂。

    这活,她一直在干。

    所以她奶、她大伯都私下说过,肉松房应该给俺们胖丫也发份钱。

    宋茯苓听到走动声,背着空筐停下脚,扭头看向村口的人,感觉有点儿面熟。

    长高、长壮、脸晒黑漆漆,一咧嘴露出大白牙,浑身满是肌肉的任子浩,搭眼一瞅宋茯苓,当即就停下了脚步。

    俺的娘呀,这是谁家的姑娘,长的那么好看。

    一头乌黑发,个子高挑、小脸白净,一身鲜亮的粉色碎花衣站在那娇娇俏俏,再瞧那眉眼,正瞪他呢。

    宋茯苓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来到村里的第一个晚上,看她桃花姐满眼不正经,以及曾经带一帮人打到她家、被她爸咔咔扇了两个大嘴巴子的任子浩。

    任子浩从嗓子眼里憋出了句“嗳?”动静极小。

    且在心里喃喃着:

    这不就是他几次经历生死,夜晚叼着杂草看着星星,做梦想娶的女孩模样吗?

    那声嗳,宋茯苓压根就没听见,转身背着筐就走了,任子浩却给大白胖娘们吸引了出来。

    大白胖嚼着牛奶渣子。

    刚在奶砖房,白胖就发现有一个标志的大小伙子出现在村里。

    大白不知道现代有个词叫型男,要是知晓定会用型男来形容。

    当时她还寻思那能是谁呢,可得出来多瞅瞅养养眼。

    这一瞧,妈呀:“公信叔、叔、叔,你家老三回来啦啊!”

    一嗓子带着回音的,给宋福生家里正在河边巡逻的鸭子都吓了一跳。

    任子浩笑的露出一口白牙,主要是他晒的太黑。

    尽量让自己眼睛别随着宋茯苓离开的背影移动,显得不庄重,“胖婶儿。”

    听听,以前在村里走对面都不知道打招呼的人,现在主动叫胖婶。

    “嗳!”大白脆声的应着“你爹见着你得老乐啦,那什么?听村里小子们回来说,你骑大马可出息啦,你是当官了吗?”

    随着大白胖娘们的一嗓门,附近的奶砖房出来好些妇女。

    任子浩背着包袱,立即被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住。

    他二嫂更是激动的拎着搅动奶砖的饭勺往家跑,边一路小跑边奔走相告,“我家老三回来啦,叔,你看见我公爹和我男人去哪了没?”

    而被围住的任子浩,见到村里人就叫叔叫婶,叫奶奶爷爷。

    看到九嫂,他主动打招呼:“九奶奶,您大孙女婿也回来啦,抽空您去城里瞅瞅吧。”

    “她大孙女婿也是你们那个队伍的?艾玛,咋这么巧,他是个官不?”

    给九奶奶紧张坏了,就怕任子浩说伙夫,已经做好准备犟嘴就是伙夫也是官,任子浩点头:“是,管好几千人嘞,”管人吃饭。

    “那你呢,小子们都说你和河对岸的四壮打头骑马,当了老大的官,给你爹乐够呛,就今儿没坐在村头等你,没去磋磨你大哥让去寻你。”

    任子浩谦虚:“我真不算是什么官,只管几百人。”

    “在城里见到你大哥没?”

    “见着啦,我大哥要留我住下,我着急回家。”

    “河对岸的四壮,他是亲卫呀,啥是亲卫?比你挣的银钱还多吗?那他人哪?”

    就在这时,宋福生、宋阿爷、任公信来啦。

    宋福生和宋阿爷自然是过来迎四壮的,以为四壮也跟着回来了。

    自从听说小将军回了奉天,“九族”就掐算着四壮那面安顿完就能给放假。

    宋福生给大伙普及过:

    让别着急。

    大官叫述职,不是说你到家就能闲下来的,需要向上级汇报。像四壮、任子浩这种小兵就叫交接,交接完才能给假。

    “爹!”

    任子浩的前方被村里人让出了一条路,他眼圈通红喊道。

    “呜呜,我的三儿……”任公信伸着胳膊哭着小跑上前。

    任子浩放下包袱,伸出大掌轻拍了拍他爹的后背安抚,也眼里带着泪。

    一双泪眼抬起,隔着人群看见了宋福生。

    随后,任子浩吸了吸鼻子,就当着村里好些人的面前,向宋福生跪地拱手:“叔。”

    宋福生向旁处略躲了躲,有点不想认。

    家里侄子太多,别都管他叫叔。

    任公信激动的抹着泪:“要这样的,回头还要去你叔家堂屋磕个响头,”不行,还不能去呢。

    你叔家房子扒啦,也没有堂屋啊。

    “来咱家吃饭,老爷子,求你了,来我家端端饭碗,老三回来啦,咱一起热闹热闹,”任公信一把拽住宋阿爷商量道,不敢商量宋福生。

    就在这时,四壮才姗姗来迟。

    宋阿爷扯开任公信,不去你家,俺家娃回来啦,拎着烟袋锅子一脸喜意迎了过来。

    小少爷?

    四壮蹲在米寿面前。

    钱米寿一手攥着礼物小毛笔,一边用小手抚摸了下四壮的头,“四壮,你好像更壮啦。”

    宋福生却拎着大毛笔出来问:“啥玩意,你不干啦?”要不是任子浩说,他还不知道哪。

    正稀罕着摸烟袋的牛掌柜、收了烟叶子的宋阿爷,纷纷停下动作看四壮。

    “你随我进来。”

    米寿担心的拉了下四壮的手,用嘴型问:“为啥不干啦?小将军哥哥待你不好吗?”

    四壮微摇了下头。

    那面宋茯苓看了眼铜镜也在小声问钱佩英:“娘,四壮一个月是不是挣十七两银钱?”

    “恩,十七两,正经挣不少呐。

    那时候你爹就说,能进护卫队的小伙子,那是长相身高出身本事都得一等一。

    因为你别光看发的银钱,他还一年四季发衣裳,发这发那,管吃管住,年纪大了,有突出表现还给分房子,有的那种媳妇都给安排。

    就陆畔去前线他们才去,只保护陆畔一人,没战事,他们都闲着,也就是训练没危险。

    你爹能不生气吗?他不会说话,这工作旱涝保丰收,多适合他,平时也让回家,啥也不耽误。”

    而宋茯苓听完,第一反应并没有遗憾四壮辞职后去哪找这种好活,倒是立即心算了一下那陆畔一个月得开支多少钱。

    听说,好几百名私人护卫,这私人就代表着走陆畔的帐,发工资由他发,一人十七两,听着不多,但几百名得一个月得多少钱。

    宋茯苓就嘀咕出了两句。

    钱佩英闻言也被女儿带的将话题拐了弯,咂舌道:

    “所以我说那一家子低调嘛,包括那位陆三小姐。

    人家那封地指定老大了,你都不用算养这些私卫,就是那几座大宅子正常运转,一个月奴仆的月银就得不老少。

    咱到死估计都挣不来,你再看那陆畔来咱家吃喝说话,一点也没架子。”

    “行了行了,别说了,陆畔离咱太远,不唠他。我去听听你爹是不是训上四壮啦,不爱干不行就不干啦,回家一样的,别骂。”钱佩英很是操心的去了方老爷子家小屋。

    她家那房子扒啦,除了烤炉房剩下全扒,目前在村里方老爷子家对付。而老方一家是回了以前的村,给他们倒地方,让宋福生消停读书之类的,得亏那个村的房子没卖。

    像宋富贵他们是在任三叔任七叔、任族长、大白胖、四嫂子家对付住。

    钱佩英还没等敲门,就听到宋福生在里面训道:

    “你还花那么多钱?发的是整银,一发发了好几个月的,存起来给你盖房子不好吗?媳妇也没娶呢,花那么多钱买没用的。”

    “你别写字啦,我啥时候说过千金散去还复来?啥时候说过只有跟着我才能娶上宝珠?你个臭小子,我嘱咐你好好干的话记不住,竟记那些没用的。”

    门外,钱佩英扭头看向一脸愣神的宝珠,那丫头是过来给茯苓送表格。

    “咳,别说啦。”宝珠脸还没等红呢,钱佩英先脸通红冲里面喊道。

    门推开,宋福生出来一看,有点意外,也有点尴尬,扭头寻思瞅瞅四壮吧,这都被人听见啦,结果四壮一脸呆样正直勾勾瞅宝珠。

    好久不见,你又变好看。

    宝珠躲着他**裸的眼神,浑身不自在的一手攥表格,一手捏紧衣角,脖子都羞红了。

    吃瓜的宋福生、钱佩英、宋茯苓,“……”以及跑进来的钱米寿。

    米寿仰头瞅瞅四壮,歪头看看宝珠,怎么感觉像春天的花开了呢。

    四壮终于将巴掌大的铜镜给了宝珠,宝珠拿着镜子一路落荒而逃。

    给钱佩英乐的,她拿咱家东西走的,不同意凭啥收?那么贵。就是同意的意思呗,盖完房子就找她哥唠唠。

    而春天花会开的可不止是四壮,还有任子浩。

    任公信喝点酒,一会儿哭一会笑,夹起一筷子豆角丝吃下,嗦了嗦筷子,还遗憾地说,三儿你没赶上前一阵“相亲大会”,河对岸出类拔萃的姑娘都被定没啦,任尤金那个老东西还给他二孙抢了一个。

    任子浩羞赧的搓了搓手,“爹,谁说最出类拔萃的被定啦?福生叔家的闺女不还没……”这不就是给他留着呢嘛,哈哈哈哈。

    他二哥二嫂都听傻啦,咋那么会做梦呢。

    可任公信却一双醉眼瞪圆,哎呦,可不是?

    全村、不,十里八乡你扒拉扒拉,谁能赶上他三儿出息?

    “爹,别别别,你别听三弟的凭白得罪人,老三,你才回来不知……”

    任公信甩开二儿子任子玖的手:“你不就是想说咱家和福生侄子家以前不对付,你三弟还带人打上过门嘛。那都过去的事,再说当时那不是你三弟挨的揍嘛,我也气抽了,那长辈扇晚辈几个巴掌不算事。”

    任子浩急忙点头:“福生叔教训的对。”往后要是成了一家人,他更是让跪就跪。

    任公信放下筷子,摩拳擦掌,觉得儿子你要真能对人家闺女一心一意,爹真给你去求。

    且与三子单独商量着:“咱提亲,要加大力度,我就说,给你们盖最体面的大房子,让你们单过,再给买几个丫鬟伺候着他闺女,进咱任家门就当少奶奶。”

    任子浩频频点头:“对,爹,我这回拿家的银子也够养她,我准保不委屈宋叔的闺女。”

    任公信大手一挥:“不用,你的银子单攒,赶明交给你媳妇。”

    “那我二嫂能不能挑理啊?我二嫂挺不容易。”

    “你二嫂能和你福生叔的闺女比吗?娘家都不一样。”

    院子里,老二任子玖两口子面面相觑,终于体会到老大任子笙以前的复杂情绪了。

    那时候任子笙就说:“爹,咱和人家没那么好,你忘了你截断救济粮,宋家恨你恨的咬牙切齿。”

    他们爹:“那都过去的事啦。”你说咋就能脸皮这么厚,硬往上凑。

    第二日。

    国公府。

    陆畔下朝归来,顺子正在伺候着他换上一身布衣。

    这布衣是府里绣娘现给做的。

    给绣娘难为坏了,因为顺子一边要求“低调”,像个普通人,不要在衣装上给人压迫感,一边还让绣娘务必做精致,务必要体现出少爷的伟岸身姿,能让人一看,眼前一亮。

    好久没见宋姑娘了,你不得捯饬的很像样?

    所有的小动作,尽在老夫人和陆夫人眼中。

    小全子进来汇报:“少爷,瓜果梨桃,府里做的点心都装上了车,还有马车也重新布置过。”

    就这样,一辆外面看起来相对普通的马车,行驶在去往任家村的路上。

    没等进村,就遇见了赶驴车想去奉天买四合礼的任子浩。

    提亲,爹说不能空手去,那就要买最好的。

    顺子勒住马,“你小子喜滋滋的,休沐就那么乐,干嘛去呀。”

    任子浩不知道将军就坐在马车里,那马车太普通,只以为顺子要去任家村给宋叔送礼物。

    他就笑,也不是外人:“赶巧,一会儿顺子爷见到先生能否帮我美言两句,我这不是要进城买酒嘛,俺爹,嘿嘿,要向宋叔提亲啦。”

    提、提、提?谁?!

    “就是先生啦,在下想向先生的闺女提亲。”

    马车的布帘唰的一下被里面的人拽掉,顺子和小全子几位小厮当即连滚带爬下马跪地。

    任子浩:“?”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四目相对

    任子浩疑惑:将军怎么来了?

    还有,我说啥啦?我没、妹有说啥呀。

    不过,再纳闷,也迅速执军礼,低下头,单膝跪下。

    没了帘子的遮挡,马车里一览无遗。

    陆畔身穿鸦青色布衣,腰间绑着祥云图案宽腰带,腰间直坠只挂有一块墨玉,和头上佩戴的玉簪出自同一块玉石,连个香囊也没佩戴。

    一手搭在膝上,一手微攥拳,背部挺直端坐,朗目清澈,面无表情。

    顺子微抬眼小心观察,心想:

    别看少爷脸上好似没动怒,但帘子都被扯掉了。

    他确定以及肯定,少爷刚刚一定被任子浩那个棒槌气的不轻。

    你说这算什么事。

    在书肆,祁掌柜就汇报过两家公子有打听过宋姑娘是哪家的,(曾坐宋茯苓左手边的胖小伙尤甚)

    那时候少爷听的就不满极了,明知被邀上三楼不是一般人家之女,竟还有狗胆打听。

    这还没等见着人,又又又来一个棒槌。

    啧啧,你说这谁能想到呢,当初那个脸脏兮兮的黄毛姑娘,竟被先生养的越来越水灵招人。

    顺子想到这,差点主动的抽自个一嘴巴:我的天呐,我怎么还敢在心里吐槽未来少奶奶当初的惨样,我是不想活了吗?要怪就怪我见过。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陆畔的朗声:“走。”

    大伙这才赶紧爬起来。

    顺子上马前,对马夫使眼色:帘子掉了,你往中间坐坐。

    而小全子是目送师父护送少爷先走一步,自己特意停下来,指着站在驴车边正发懵的任子浩提点道:“你怎么比我还没有眼力劲儿?”

    我就够后知后觉的,没想到你更笨。

    要不是看在你、我、师父、四壮,咱四个曾经一起寻好吃好喝还赶海,我都想给你扔北边养马去,

    “咱怎的啦?”

    小全子说,“我就告诉你一句,你别管怎的,先生的闺女就不是你能肖想的,你往后见她也离远些,剩下的你自个琢磨吧。”

    “驾,”小全子打马赶紧去追车队。

    原地的任子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嗝!”

    他思来想去,被脑中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那个想法就是:

    咱认为好看的,将军能不能也认为好看?他想给划拉进府?

    完啦,那我刚才说提亲,你们说,我是不是要完啦?

    可是和前程比,为何却在认清事实后仍觉得很遗憾。

    将军,你什么样姑娘寻不着?往后少划拉一个多划拉一个能咋的,可我心里只有一个啊,我那是要娶过门当媳妇的,会认真对待的,呜呜。

    谁不是认真对待?

    行驶的马车里,陆畔看了眼自己给胖丫单独准备的礼物。

    他在短暂的郁气后,直抓重点。

    那些欲提亲的,在他这里不足为惧。也知晓了大姐对他找“农家女”不满,别说大姐了,陆畔心里:就算祖父不同意,也引不起他的关注。

    惧的是茯苓心里是否有他。

    有他,倒要让那些人都在他身边好好看着,亲眼看他和茯苓如何不负锦瑟年华,青山长河,世代绵延。

    也就是说,眼下的重点是稍后怎么与她开口诉说,这在陆畔心中成了难题。

    从来也没有如此纠结过。

    他想了很多,却发现大脑空空,甚至思虑好的话,在即将要进任家村时,全给忘了。

    任家村。

    大白胖又激动啦,嘴里嚼着奶渣子,越嚼越快。

    哎呦俺的娘,这是谁来啦?

    她婆婆腰间系围裙出来正要拧她耳朵骂:“你又出来望风躲懒”,大白胖急忙嚼着渣子道:“娘,你快看!”

    她婆婆眯眼一望。

    然后婆媳俩就开始一起高一声低一声的喊了起来:“宋家阿爷,三叔爷,公信叔!”

    没喊族长,那是因为任尤金给小孩子们上课呢,不让打扰,教起书来很认真,你喊他,他生气。

    所以现在村里有啥事都找有名望的任三叔和公信叔。

    像任公信虽然不是里正啦,但是该咋是咋,面上的事,尤其上面和外村来人,任公信比村里任何人都能拿得出手。

    要是河对面的事就喊宋阿爷。

    没喊团长,一是,团长念书要考学,无大事,比起任族长还不能被打扰。

    二是今儿团长压根就没在家。

    村里别人不知,但是奶砖房和肉松房靠村口,一大早上有女人家抱柴火过来,见到团长赶着车带宋富贵走啦。

    刚唠嗑时还说呐,不知又干啥去啦,咋就没在家念书呢。全村都在为团长操心学习的事。

    而打先锋先于马车进村的顺子,此时下马,正在和村代表任三叔沟通。

    两件事:

    不要向外传定海将军来了,县令什么的要是闻讯赶来让立即走,不见。我们只是来串亲,不想被打扰。

    村里人也别围观,该干什么都就干什么去。

    任三叔和小跑过来的任公信立即组织纪律,“站旁边跪一跪,瞅一瞅就得啦,只可远观,不要上前。”

    从肉松房出来的几名汉子,包括宋福生的大哥也出来帮忙维持秩序,让大家都空出路,不要聚堆,不要七嘴八舌冲将军喊话,你热情你憋着点。

    村里人咋不感谢呢,比奉天百姓还感谢。

    没有定海将军,能有任家村军用加工点?

    那小子们就都得去征兵,别看任子浩发达了,有几个他那命好的能进陆家军?话说回来,那不也是借的定海将军的光芒?

    任公信办事比较细心,他也是才知晓宋福生起早就走了,正主不在家,急忙小心赔笑脸告诉顺子。

    顺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就你是任子浩的爹?还要提亲去?

    与此同时,宋阿爷和马老太看到陆畔车架,齐齐一拍大腿,连震惊的动作都一样。

    万万也没想到,小将军这么快就来啦。

    这才回来几天啊?以为会忙得很。

    方老爷子家,也就是宋茯苓他们目前借住的屋子。

    宋茯苓正在从题海中给她爹出卷子,时不常的她就来次基础知识小测验,她爹考过了就可以“玩”去啦,考不过,不就知道该背哪本书了吗?

    钱佩英坐在炕上给四壮做衣裳,大小伙子穿衣服费,裤腿也又短了。

    “娘,怎么听着外面闹哄哄的?”

    “不知道哇,”钱佩英放下线篓子:“我下去瞅瞅吧。”

    钱佩英才出去,就看到宋阿爷和马老太引领着,小厮们一筐一筐的正从马车上卸东西。

    一筐枇杷。

    一筐香瓜。

    两筐杨梅。

    两筐樱桃。

    四笼鹌鹑。

    四只鹿腿。

    四筐鸽子蛋,四筐大枣,两大长盒藕粉,两个四方像小冰箱似的木箱里装的冰镇虾肉。

    另外,比马老太推蛋糕卖那阵感觉还壮观的,一大笼一大笼各色点心糖果,共十笼,摞很高。

    陆畔掀开屋帘,略低头进了矮趴趴的房子。

    宋茯苓手执毛笔坐在书桌前。

    四目相对。

第五百九十章 尴尬已经溢出屏幕

    宋茯苓在对视间站起身,挽了下衣袖,将毛笔放在砚台上。

    “陆公子,快请坐,”做出请坐在她家炕沿上的邀请动作,脸上带着很是礼貌的笑容。

    同时急步到炕边。

    将老妈的针线篓子,和铺在炕上给四壮裁剪的几块布料拽到一旁,很是利索的几下就收拾走。

    陆畔顿在原地。

    眼神随着宋茯苓这一系列动作移动。

    眼神一会儿落在女孩白里透红的侧脸上。

    一会儿落在宋茯苓的背影、半拢起的齐腰长发上。

    望着女孩乌黑的长发:她好像又长高了一拳头。

    钱佩英一边说着:“茯苓啊,快去泡茶,”一边走了进来。

    陆畔眼神一闪,在钱佩英进屋前,将目光从宋茯苓的身上挪向旁处。

    “陆畔呐,你坐。哎呀?”钱佩英说完,没等宋茯苓提醒她“娘”,就发觉自己有口误。

    平时私下里一口一句陆畔陆畔的,这怎么见到真人直接就秃噜了出来。

    陆畔看着钱佩英:“婶儿,可否唤我珉瑞?我的字,珉瑞。”

    钱佩英立马笑了,脸微红。

    倒是挺大大方方,实话实说的:

    “茯苓她爹提醒过我好几回,不能直接叫名,不好。

    可实不相瞒,我这人,也不知道是为点啥,就是叫不惯少爷、公子什么的,管你叫将军还显的生份。

    这就一张嘴直接叫出了名,对不住了,那我就?”

    “婶儿,珉瑞。”

    “好,珉瑞,你坐,”钱佩英仰头望着这高大的小伙子笑。

    你说老宋明明不矮,平时这屋子也感觉不出小。

    陆畔一来,就感觉哪哪都像转不开身似的。

    “我瞧着,你好像瘦了,听说受伤啦?怎么样,还挺严重的不?那天茯苓他爹还说,挺惦记的,说赶明等你来问问,不巧,你说他今儿起大早还走了。”

    陆畔比了下伤势,从左肩膀一直右腋下,“骑不了马。”

    “那要听医嘱的,落下病就是一辈子,先别着急骑马了。”

    “婶儿不用过于惦念,我日日有喝药。”

    “嗳,这就对了。”

    “叔呢。”

    “你叔他今儿去办什么文书,我也不懂。

    他要开像镖局的那种店铺,就是能给人往各地运物件的。

    这不嘛,家里前段日子买了几套房子,外地也置办了几个,要当落脚点。

    另外,盖房子,茯苓和米寿就给画了些家具图,你叔想着依着她俩,惯孩子没法,顺便出去寻手巧的木工给订做。

    打家具需要提前定,也不知他啥时能回来。”

    “什么图,我能瞧瞧吗?”

    钱佩英和陆畔隔一米远,坐在炕沿边说:“了图拿走啦,要不,等你下回来的?”

    一听下回,陆畔眼里满是笑:“好。”

    又顿了顿,建议道:“要不,明日我就打发几名工匠来,别出去寻了,免得费事,让他们在这里做。”

    钱佩英急忙摆手:“可不用,那多麻烦。你叔以前在仓场衙认识个魏大人,说是那位大人已经给寻到手巧的了。”

    在外面烧水的宋茯苓,就觉得很神奇。

    陆畔在她妈那里,话一点儿不少,和看起来的形象不符。

    在宋茯苓将苦丁茶泡到壶里时,外面的顺子喊道:“夫人,夫人,您看这些虾肉放于哪里?”

    钱佩英就急忙出来了。

    出来定睛一瞧,略显讶异,婆母、老爷子和那些小厮呢。

    顺子在心里挑眉:

    宋阿爷早已经被他打发走。

    让老爷子领着全子他们去了河对岸帮忙盖房。

    老太太嘛,那也是必须得打发走的。

    要不然少爷等会儿说出门转转,身边杵着这么多闲人,怎可能让茯苓姑娘给领路呢,那毕竟是位大姑娘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男子单独出门。

    所以,他顺子就对老太太讲:“能否领着村里人,喂喂这些马?跑了很久没吃没喝。”

    嘿嘿,他们拉东西可是带着几辆马车来的,这么多马,自然闲杂人等全牵马出门喂草了。

    至于夫人,有他在,也不会让闲着。

    “夫人,您看,这都有一路掂掇坏的了。”

    “是呀,这几个枇杷可惜了。”

    顺子吃惊:“夫人,您认识枇杷?”

    钱佩英蹲在筐前,捡出破皮的,寻思:我啥没吃过。

    可是当顺子说出这是贡果,头批采摘下来的。

    北方不适合种植,也是用扣花棚的方式种植,才摘下来,皇上就赐给了少爷四筐。

    少爷将这枇杷分别给了老夫人,一筐给了夫人,一筐送去了外祖家,剩一筐在这里。

    也就是说,少爷其实也没吃到。

    钱佩英赶紧咽下她吃过的话,她说:“我我瞧见过,”闺女买的话本上,怕自个没有古代记忆说话出错,别“瞎吃”。

    “夫人认字?”

    “略识几个。”要不然以前守着辣椒和现在看守老宋学习闲的难受,不看书没干的,这里又没有电视剧。

    而这个话题,成功的让顺子缠上了钱佩英。

    俩人一边干活,将这一大堆礼物归拢,顺子一边和钱佩英唠嗑,顺便暗示我们少爷给您送的东西,不是外面能买到的,您可别觉得它就是普通货。

    “这鹌鹑,夫人,只有帝王将相家才允许吃。”皇家,国公府,这才可以,茯苓姑娘要是吃上了瘾,必须进国公府的门。

    钱佩英:啥?我们现代那里,楼下随便找一个烧烤摊就能烤一盘。

    “夫人,这甜瓜,您看见秧了嘛?也是才采摘下来,个保个甜。小的打井水给您洗一个尝尝?府里的老夫人很爱这一口,老爷就特意弄一大片园子专门种这个。”

    钱佩英能说啥,只能说:“多洗两个,你也尝尝。”

    给顺子高兴坏了,就等这话呢,夫人果然和先生一样大气。

    啊呜一口,甜,“夫人,听说鸟衔红映嘴,就是说含桃。鸟儿将它含在嘴里飞,那含桃也甜的很。”

    钱佩英瞅了眼筐,啊,原来含桃就是樱桃啊,古代叫这名,“那洗洗,咱吃,这东西可放不住,都尝尝。”

    “嗳,好嘞。”

    屋里,陆畔喝了口苦丁茶,强咽下“……”

    宋茯苓能说啥,总不能说,我家有大红袍、有金骏眉、更有铁观音,可是不能给你喝,一是你喝完变不回来,二,你太聪明,一喝就会问哪来的。所以你就喝这个吧。

    “家里只有这个,胜在败火。陆公子要是喝不惯,我给您换牛奶?”

    “茯苓,陪我出去走走。”陆畔忽然道。

    茯苓?

    宋茯苓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

    然后更不对劲的是,出了房屋,老妈被顺子提醒的,也嘱咐她:“对,别在小屋呆着,你领着去河对面看看围墙,你太爷爷和你奶没在,我这忙着,你去吧。”

    送她和陆畔出门的。

    陆畔在路过自己坐的那台马车时,取过双肩包,背在了肩上,里面装的是礼物。

    宋茯苓看了他一眼,迅速又看一眼。

    陆畔被这两眼瞟的,脸色看上去正常,心里却莫名泛.asxs.羞意。

    他是学宋叔,让绣娘特意给做的双肩包。

    他觉得背着方便实在,免得腰间挂香囊叮铃铛啷零碎,还装不了多少东西。

    宋茯苓始终和他保持着两米距离,指着桥,没话找话,总不能干走吧,回头笑着提醒道,“陆公子,上桥吧,上了桥就能见到围墙了。”

    正想着等会上桥后,她就介绍房子施工情况,却没想到对面那位,一句话就让她哽住。

    陆畔说:“我不上桥。”

第五百九十一章 我果然是女主

    啊?

    宋茯苓和陆畔不得不再次四目相接。

    想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那你是想去哪呀?

    “随我来。”

    陆畔引领宋茯苓沿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连磨坊都过了。

    陆畔还瞅了一眼伫立在那里的水车和磨坊,那里怎么也有人,这个村里怎么到处都是人。

    宋茯苓也顺着他眼神侧过头看了下,“陆公子,我们盖了两间磨坊,也给村里又新建了一个更大的水车,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无时无刻不忘自己是名“导游。”

    行走在前方的陆畔,头都没回,背着双肩包很坚定地回道:

    “不看。”

    紧跟后面的宋茯苓,无声地用嘴型冲陆畔背影吐槽,只有她自己知道说了啥。

    同一时间。

    顺子斜靠在方老爷子家大木门上,一边往嘴里扔樱桃,一边眯眼放着远处咧嘴傻乐:

    少爷,能给您支走的,小的都给您支走了。

    今儿,真是天时地利人和,连先生都没在家,多好个机会。

    这时候,您和宋姑娘是单独在一起吧?

    这时候,您准备那么久的礼物,应该是送出去了吧?

    可是顺子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却慢慢转淡,忽然就很感慨,心想:

    礼物终归是礼物,是死物。

    在宋姑娘眼里,您不过就是送了她一个礼。

    欢喜了,能给您一个笑容。

    要是不欢喜,或许还……

    唉。

    她却不知,您为了那件东西,锯、刨、锉、磨。

    那是您,在青城,用无数个夜晚精心打造的。

    好些个夜晚,小的都有看到您在制作时,动作大了裂到伤患处,疼的暗自咬牙。

    只有小的知。

    小的今日才承认自己是真嘴笨。

    因为找不到办法,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让宋姑娘也知。

    “顺子啊?”钱佩英喊道。

    “嗳,来了,夫人。”

    什么活,都他来,他啥都能干,就是往后当牛做马也行,只求你们家姑娘善待我家少爷。

    ……

    再往前走就要进田地里了。

    陆畔突然站下脚,在河边回眸看向宋茯苓。

    宋茯苓没看懂他眼里的意思,就是直觉他浑身散发出的,透着那么点迫切。

    没感觉错。

    陆畔心里正想着:就是这里,没有人,可以的,就在这里说。

    “能否帮我将包袱取下来?我背部有伤。”

    宋茯苓心里装着无语上前:

    那你之前背它干什么,还以为你学我爹背双肩包,背包就走,完全没问题呢。

    搞了半天,你连卸下都费劲,还要靠人帮忙。

    女孩青葱的手指搭在陆畔肩上,帮着往下脱包。

    陆畔歪着头,始终看肩膀上的手指。

    虽然那手指,只稍稍在他的肩膀上停留一小会儿。

    在宋茯苓正要将包递给他时,陆畔说:“帮我打开。”

    姑娘蹲下身,将包放在地上,依言照做。

    “里面有个盒子,帮我取出来。”

    宋茯苓拿出来一瞧,当即:

    哇,紫檀的木料,非千年不能成材,寸木寸金。

    更惹她注目的是,好精致,盒面上竟有一片枫叶。

    那可不是像现代印上去、贴上去之类的,做盒之人是将木材先雕出了一个枫叶凹面,随后将真枫叶襄进去,严丝合缝。

    “打开盒子。”

    “还打开?”

    “是。”

    宋茯苓拨弄滑锁,盒盖打开然后就愣住了。

    里面绒布上摆放的是:一把紫檀木梳。

    陆畔望着姑娘头顶,满是期待:“做的怎么样。”

    “能看出来很用心。”

    一咬牙,鼓足勇气:“茯苓是否钟意他?”

    宋茯苓猛然抬头和陆畔对视,半张着嘴,心跳有点快。

    枫叶,木梳。

    古代可有枫叶传情一说,现代还有片片枫叶情那歌。

    至于木梳: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可就是子孙满堂啦。

    俩人一蹲一站,两两相望。

    陆畔的眼神紧追女孩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

    同时也在用眼神诉说:

    茯苓,你可知我的意思?

    一木一梳诉春秋,一片一叶诉温柔,一生一世牵你手。

第五百九十二章 你追我赶不放松

    宋茯苓低头,再次看向盒子里的木梳。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古代人就是比现代人更擅长玩闷骚的事。

    不明说,用礼物暗示。

    而且她早就中计了,一环套一环。

    从那人背双肩包来,或许就已经想好会背包走,然后对她说身上有伤,包拿不下来,然后你就帮着拿吧。

    取完包取盒子,取完盒子取木梳。

    更或许在更早前,比如那人和她妈仔细描述伤处,就是为给她听的。

    第二反应是审视自己。

    我有什么行为让他误会过吗?是否存在不妥当。

    要不然怎么就忽然对她有了男女之情。

    宋茯苓极快的在脑中搜索,从相识到此刻,曾经和陆畔相处过的一幕幕。

    恩,那次去宅子里教陆畔制作沙盘,吃饭的时候有多聊了几句。

    可是咱到了人家地盘端饭碗,身边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全靠主人的面子在支撑。打个比方,连丫鬟给你上的是不是煮开的热茶都是看主人对咱的态度。

    那么,那人作为主人和咱主动说话,咱能当哑巴吗?不得有来有往的适当回应不能冷场?

    所以说,除了那次话多了些,其他时候,都是很正常的。

    就像刚才,她给陆畔倒茶,全加在一起不过打照面两三分钟,时间久了,老妈也不会让啊。

    包括之前,搬砖,那就是往里面放了几块砖,一起躲雨往家跑,那也没多大一会儿,身边全是人,没说过什么让人能误会的话。

    其实,好几次陆畔来家给她的印象,似乎就是前前后后加在一起突然出现十几分钟,然后就没了影踪。

    也如此时,她抱着盒子想了这么多,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刚过了一小会儿。

    宋茯苓拿着盒子站了起来。

    她先用眼神上下审视了陆畔一遍。

    一直在观察茯苓脸色的陆畔,被这眼神弄的,脸上的笑,慢慢消失殆尽。

    他懂,姑娘家没有露出羞意,就是对他……

    更何况这位,可不止是没有羞意,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像在纳闷和观察一个物件。

    陆畔觉得自己有点难堪,将头转向了何伯。

    可宋茯苓却没放过他。

    也许是太纳闷了。

    茯苓突然微微张开双臂,右手还举着一盒子,先自己看自己。

    看自己这小身板。

    “陆公子,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你是在向我表达情意?”

    陆畔将头极快扭了回来,看向宋茯苓,心里正欢快的跳。

    她懂了,她果然冰雪聪明。

    她能不能是才反应过来,所以刚才对他那副样子。

    现在懂了后,她会不会……

    就在陆畔心跳的最厉害时,宋茯苓拧眉脆声道:“可我才多大,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突然有了那种心思,你这东西要是那种意思,我不……嗳?你别跑?”

    不要俩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陆畔就已经跑了。

    迎风跑动中,心早已碎掉: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听见了吗?

    结果她不要。

    不要。

    不要他。

    他陆珉瑞送出去的东西向来不会收回。

    也恳请你,宋茯苓,不要让我再更难堪的接回来。

    可是陆畔跑着跑着却站住了脚。

    他喘着粗气,两手拄在膝盖上,扭头看向正在追他的宋茯苓。

    不能将她一人留在这里。

    这里靠近田地边,过于偏僻,不安全。

    白天?白天也不安全。

    与此同时,宋茯苓肩上背着陆畔的包。

    一手夹住盒子,一手紧着边跑边招呼着:“嗳?你给我站住。”

    在两人相距几十米远时。

    宋茯苓眼巴巴的:“……”

    眼瞅着就要追上了,他怎么又跑了起来。

    过一会儿,重新拉开了距离,陆畔站住脚,回眸等待。

    俩人又差几十米远时,陆畔再次开跑。

    这给宋茯苓气的,夹着盒子跺脚,冲前方吼道:“你是在逗我玩吗?!”

    陆畔没解释也没回答她,心正碎着,不想说话。

    就这么三番四次下来。

    宋茯苓跑的气喘吁吁,冲前面不得不摆手打商量道:

    “你站下,站下,行不行?

    听我说,先不论木梳,你包也不要了吗?

    你这里面还装着好些本书,你出门带这么多书干什么呀?

    我都背着跑一道了,死沉死沉的。”

    喊完,宋茯苓特意没着急再次开跑。

    她寻思要缓过这口气,歇过劲儿,然后一鼓作气给他逮住。

    而陆畔在听完这番话后,确实有略显踌躇的站住脚。

    那包是沉。

    只不过在宋茯苓眼看着就要抓到他时,他脚步略顿了顿,又继续迎风跑动。

    这一次跑开,是心让他这么做的,心比脚诚实。

    无法接受宋茯苓将包和盒子通通塞还给他。

    不想见到宋茯苓与他说话时皱眉嫌弃的模样。

    宋茯苓望着怎么喊也不站下的背影:“……”

    啊啊啊啊!

    “我知道你能听见,你就是故意的。我给你包扔河里,陆珉瑞!”

    宋茯苓真的有一气之下,将包举起来对准河面。

    可是?

    ……呜呜,烦死啦!

    宋茯苓又将包重新背在肩上,而且这回将盒子也顺手塞了进去,方便背着。

    所以说,陆珉瑞就是这么一路“领着”宋茯苓,沿河边跑回了村。

    当能见着村里人,确定扔下宋茯苓也会平安,陆畔才开始加速,彻底甩掉了后面背包跑的姑娘。

    桥上,小全子正乐呵呵要进村寻师父。

    想起刚才大伙边盖房边瞎白话就笑,乡间野趣逸事多。

    “少爷?”

    “叫人,回府。”

    恩?

    方老爷子家门口,陆畔揣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面上却不显,依旧是那副既有礼貌,又与钱佩英说话很不外道的语气。

    “婶儿,府里还有事,我就先行一步了,等下次休沐我再来。”

    钱佩英身上系着围裙,很是意外疑惑道:“这怎么就走啦?我那菜都炖锅里了,你吃口饭再走呗?”

    “不了,下次的,下次我来吃饭,再陪叔喝几盅。”

    “那?那行吧,慢些赶车,这回真是不巧,茯苓他爹还不在家。”

    当宋茯苓背包进村的时候,正好看到陆畔的马车尾巴。

    人家走了。

    听说童谣镇的县令也来了,不敢找上门打扰,就在村口等着,而陆畔的马车在经过县令大人面前时,连停都没停。

第五百九十三章 我太难了(为小妮就是矫情打赏+)

    宋茯苓长发飘飘出门,头发被风吹的很是凌乱进门。

    钱佩英望着女儿:“你干啥去啦?让你领人出门,你给领哪去了。人家都走了,你才回来。”

    宋茯苓将包随手放在院子里,没回答她妈。

    倒是捞起水盆里泡的一个香瓜,“砰”的一声,小嫩手攥拳,一拳头砸开。

    举着砸两半的香瓜往前走了几步。

    蹲在院子里挖的流水拢沟旁,使劲甩了甩籽,又用胳膊蹭了蹭沾脸上的头发,气哼哼地吃了起来。

    她就不明白了:

    你跑啥呀?

    有啥可跑的。

    你搁我这里拍偶像剧呐?

    一追一赶,或停或跑,就是偶像剧都没有拍这么傻缺的,那得下雨。

    “咔嚓”一声。

    宋茯苓又是一大口香瓜吃进嘴里,话说:好甜。

    总之。

    陆畔,你是不是有毛病?

    有啥大不了的事,咱二人不能当面说清楚,都是成年人了。

    你说你,都能指挥千军万马,杀人跟剁小鸡似的,你见我跑什么,我还能有敌军可怕?

    宋茯苓越寻思刚才那一幕,越觉得她和陆畔就像俩傻吊。

    甚至还有点气自己没反应过来,就让他跑呗,当时就该淡定地望着他背影微微一笑,无所谓追不追,赶明让老爸还给他。

    没发挥好。

    “这是什么?”钱佩英蹲下看包。

    马老太正好也进了院。

    老太太一瞅:“哎哟,这里还给留了一包东西呐,送的啥呀?”

    宋茯苓急忙咽下香瓜,扭头解释道:“别碰,他落下的,不是给咱们的。”

    恩?马老太和钱佩英双双面露疑惑。

    “那怎么在你那里呢。”

    “我哪知道,别问我!”到底没控制住情绪。

    这一天算怎么一回事,什么乱遭的,她卷子都没出完。

    宋茯苓将瓜把一扔,走过来拎起包,嘴里埋怨着“死沉死沉的”就进了屋。

    马老太指着孙女背影,歪头看儿媳:“她这是因为点啥呀,瞧着心里不痛快,你不说说她啊?”

    钱佩英歪头和马老太对视,反问回去:“我怎么没管过我?前日我还管来着,让她清早别添乱。没说上两句,你就拦着说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爱大清早洗个头发嘛,奶给烧水。”

    竟会当好人,老太太一个,老宋一个。

    她发脾气,你又不是没听见,你愿意管就管呗?

    钱佩英去灶房掀开大锅盖看菜去了。

    马老太一噎,抿了抿嘴角,偷摸瞪了瞪钱佩英的背影。

    现在三儿家,她一个也治不住。嗳?那才怪呢,你说一句,那面永远有八句等着犟嘴。

    唉,村里哪家老太太像她这样,竟受气,越来越没有大当家的气派。

    马老太还没等吐槽完,“干啥去?”

    一身男装盘起头发的宋茯苓就出来了,急忙问孙女。

    “去对面,看看哥哥们整没整出水泥。”

    “前几回不是试了吗?没整成,可别费那事了,你再耽误他们干活。”

    马老太在大门口望着孙女背影:

    竟整那没用的。

    一个女孩子,在家吃点瓜果看看书不好吗?

    哎呦,愁死了,成天闲下来就玩泥巴。

    放学了,娃子们回来,这家伙给孩子们高兴的,一堆好吃的。

    “小将军哥哥是位神仙哥哥。”

    “没错,神仙的很。”

    米寿却没着急吃钱佩英递过来的枇杷,而是急急跑进屋里,将书包往炕上一扔,就抱住铜镜开始看自己。

    米寿边照镜子边冲姑母跺脚:“您怎么就不去学堂喊我,哥哥好久没见着我了,正经应该让他瞧瞧我的模样。”

    钱佩英早就服了,四壮买的镜子,她和闺女没怎么用,米寿一天照八遍,可臭美了。

    “是他不让叫的,怕影响你读书。行了,别遗憾了,赶明他还来。”

    任族长也在冲村里人拧眉:“定海将军和知县大人来啦不喊我?”

    这些人即使再生气遗憾,包括宋茯苓全加在一起,全村人加在一起,也不如正行驶中的陆畔情绪纷杂。

    顺子特意撵下马夫让去后车坐着,他来单独赶车,就为了试探成没成。

    “少爷,小的管夫人讨了甜瓜吃。”

    少爷没瞪他。

    “少爷,小的还让夫人给洗了枇杷吃。”

    “恩。”

    顺子明白了,没成。

    如果成了,少爷心里是喜悦的,就会有心情训他。

    眨眼间,顺子边挥鞭子赶车边眼圈就红了。

    心疼了。

    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少爷很强大,怎么伤他,说什么话都没关系,好似伤不到是不是?

    其实,那是伪装。

    我少爷将热乎乎软乎乎的心掏出来,你往上那心上泼一盆凉水,还让他再揣回去装作没关系,这谁也受不住不是?

    一路上,顺子赶车,没再回头看车里的陆畔。

    因为他满脑子里都是少爷在烛火下,曾经锯、刨、锉、磨的身影。

    怕一回头,哭出来说:“少爷,你可真惨,咋就能将心掏出来白送,人家也不要呢。”姑娘家真烦人。

    陆畔回府后,神色如常,直奔后院打铁房,在“工作间里”坐坐。

    他不知道,他去打铁房就代表着一切,不用说出来,老夫人和夫人懂。

    老夫人和夫人对视:“碰了壁?”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两章合一

    哪是碰壁那么简单呀。

    是撞了“墙”,撞的头破血流回来的。

    长这么大,一直很要面子、别人看他眼色、很给力的活着。

    头一回,向人**裸表白私人感情。

    以前对这部分,压根就没涉猎过,一点经验也没有。

    被拒绝,自然心理阴影面无线扩大。

    老夫人看了眼儿媳,“珉瑞这孩子,打小就是。心里就算开出朵花儿,嘴上也说不出。”

    婆媳俩共同想到了珉瑞小时候。

    那时候,陆父在外征战,过年前还没等回来呢,孩子就掐算着日子在府门前探头探脑。

    你问他望什么呢,他不告诉你。

    当陆父到了家,抱起他:“你想没想我?”他更不告诉你了。

    像陆丞相,有一次生病了也是。

    那阵,珉瑞下学就跑去找祖父,非拉着拽着给陆丞相从书房里扯出来一起吃饭。到了吃饭的时辰,他个小娃娃吃,祖父就得必须跟着吃。在他心里,好好吃饭才能不生病。

    却从不像别府的小孩子会说出:“祖父,我很惦念你,你快好起来吧?”

    就这么个孩子,他就即使长成了大小伙子,在老夫人看来,本性上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有可能依旧“嘴笨。”

    “母亲,这算怎么一回事嘛,说出去确实能笑掉人大牙。”陆夫人回忆起小时候的儿子,更心疼现在大儿子碰了壁,有点迁怒了。

    她不担心别人说低娶,低很多,认为那倒不算是什么笑话。

    怎么啦?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吗?我们娶的是儿媳,冲的是人,冲的是我独子将来能不能过上他自个满意的舒心日子,又不是娶家世。

    要冲家世,除了皇家,说句狂妄的,那都配不上他们陆家的门第,都算低娶。

    但是此刻却觉得,她儿子那么优秀,然后却总被拒绝,真是能被人得知后笑掉大牙。

    这凭什么呀,差在哪。

    “母亲,干脆就找媒人直接上门算了,没的让珉瑞分心这些,我见不得。”

    陆夫人一向语气柔和,很少这样。

    忽然猜着猜着这就急了,老夫人却很是理解。

    那是人家的眼珠子,几个孙女加一起都不如孙儿一个,那是亲娘。儿被嫌弃,娘最生气。

    其实,老夫人也是同样心境,那也是她独孙,儿都没了,就剩那一颗独苗苗。

    但老夫人没表现出不满,看似稳得很,还劝呐:

    “你先别急,珉瑞不是对我们讲过,不让插手?

    按理三媒六聘,男方媒人、女方媒人、中间媒人牵线搭桥,到哪里我们也不算失礼,这才是郑重之道。

    我还真想过他为何不让。”

    陆夫人看过去:“为何?”

    老夫人喝了口茶:

    “你呀,是只想着咱们这面找几位媒人上门近便。

    对于我们男方来讲,即使被回绝了也无事。

    好女百家求,至多隔一段日子,咱们再让媒人多登几次门。

    却不想想,咱们寻的媒能是普通人?”

    老夫人说到这,无奈地笑了下,唉。

    如果要真是寻普通人登门说和,恐怕到时外面就得讲究他们陆家不重视。

    果然,排面上,低娶农家女还不如别府纳一个妾。

    到时,别说未来的孙媳如何立足,很是丢脸,就是孙儿都得怨她:“干什么呀,很丢人吗?我胖丫原来在祖母心中的分量如此之低,您是在欺负他们没见过身份更贵重的人吗?要是寻不到好人选,早说呀,我自己去拜托别人。”就得和她甩袖子。

    当然了,在老夫人心中,所谓的“普通人”是指像奉天城府尹夫人那种,上有老、下有小,儿女双全,用这样的人给她陆家当男方媒人,胖丫并没有受重视。

    就可想而知,老公主要是真出手寻媒人,她得找个什么样身份的妇人。

    所以,此时老夫人对儿媳道:

    “一旦媒人登门,那必然各府回头都得知晓。

    到时传的沸沸扬扬,咱们被拒绝了不要紧,大不了再多去提几次。

    可胖丫的爹娘,就得在风口浪尖上啦。”

    最近老夫人管宋茯苓叫胖丫已经叫习惯了。

    初叫时,很是别扭,土的掉渣,活这么大岁数也不认识一个叫这种名的。

    叫习惯了,慢慢却觉得很上口,很有福气。

    剩下的无需多提点,陆夫人自个就能脑补。

    是啊。

    门第悬殊太大,一旦上门提亲,会引起很多人围观。

    说句一点也不夸张的,搞不好皇上要是闻言都会侧目。

    门第悬殊太大,一旦上门提亲被拒绝,他们男方这面倒是没什么,确实如婆母所讲,大不了再多提几次。但女方那面就会被众多人讲究“不识好歹”。

    对那姑娘的爹娘“口诛”。

    尤其珉瑞现在身份是定海将军,在很多人眼中、包括百姓眼里,地位和从前不一样。

    除非对方吐口答应。

    即使后来答应,只要拒绝过,还有可能被外界说。

    对那姑娘的影响就更不好了。

    要是一提就应了还好,已经定了,身份上是几年后的定海将军之妻,谁也不敢打扰。

    但万一提亲没应,陆夫人:不,就冲珉瑞今日回府的反应,那可不是万一没应,是很有可能提亲不会应。

    不仅会引起很多人对那位姑娘的胡乱猜测和指指点点,而且退一万步来讲,那位姑娘和珉瑞将来真的有缘无分,不会有什么人再去宋家登门提亲了。

    即使他们陆府对外表态并不介意,可是在很多人眼,中不是那么回事。会有太多人多想:要是想奔前程,就不能娶宋家女,免得得罪国公府。

    那可真是,坏了那位姑娘一生的姻缘……

    不提陆畔舍不得宋茯苓和宋福生、钱佩英受这种被人指点的罪,不敢贸然去提亲,早已思虑到结果。

    就是陆夫人脑补到这,也有点舍不得了。

    因为陆夫人觉得,即便咱这姻亲没成,人家宋福生给咱儿送粮,那事咱可没忘。咱可不能坑了人家好好的女孩子。

    唉,也难怪珉瑞一脸进退不得的样。

    估么这是想,让那个女孩先对他有心思,吃颗定心丸,然后再去寻那位宋福生私下说?都稍微沟通好了,媒人登门即使引来很多人震惊围观也不怕,再一应,皆大欢喜。

    思虑到这,陆夫人又有些酸了。

    啊,搞了半天,儿子作难,完全是他自找的。

    看出来没?还没等娶过门呢,心思全在女方那里,站的角度全是为女方、女方爹娘考虑的那个周全啊。

    老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

    就她和儿媳二人在,这回真是掏心窝子说:

    “你呀,也别泛酸,谁让珉瑞开窍只开窍在那一人身上?他要是多,我们何苦来?”

    何苦是娶啊、不是纳妾,还得小心翼翼。

    一会儿怕唐突了那面,连见都不敢见。

    换别人,她都能给绑来,爱同意不同意,不同意也要如此。

    一会儿又担心孙儿恼,这不也是孙子少?

    就那一颗独苗,你能强按住他头嘛?

    自己的那些想法在孙儿能过的喜乐面前,你能不盼望他将来和陪伴一生的妻子和美?自己的心思,诸如门第观念也就不足一提了。

    毕竟那可是亲孙,而能让孙相中的姑娘家更少。

    所以说,你就没招,为难不得胖丫。

    这也是老公主最近很是看不上陆之润的主要原因。

    那阵,陆之润才表现出不同意弟弟这种心思时,老夫人就很生大孙女气,心想:

    用你分析门不当户不对?

    那相对门当户对的姑娘们不是不中用吗?连让她孙儿能瞧上眼的本事都没有,嫁进来能过好?

    说那些,除了能给添堵,别人还没嫌弃呢,你先嫌弃上,你倒是能给寻到一个替代胖丫的不?

    寻不到,就闭嘴。

    要么祝福,要么帮忙。

    宋家门不当户不对,往后日子长着,大孙女,那你不会私下里多提点提点宋家门楣?非得国公府次次出面亲自去办那些事?

    还说什么胖丫嫁进来,将来会融不进。

    是,会多多少少受人瞩目,咱们再霸道也不可管住别人的眼睛,那你不会护着些?

    你当姐姐的思虑的应该是,将来,祖母和母亲有些场合懒得去应承时,你们就要出面护住了。

    反正老夫人是很相信珉瑞的眼光,她孙儿可是一等一的好男儿。

    “秀竹。”

    秀竹是秦嬷嬷的闺名。

    一声下,秦嬷嬷闪身就走了进来。

    别看这位是老嬷嬷,身上是有武功的。

    “去把那小顺子唤来。”

    “是。”

    秦嬷嬷出去后,陆夫人对婆母道:“小顺子那嘴很是严,他知晓些什么也不会告诉。”

    “他不说,我们不会看?”

    果然,顺子被叫进来跪在地上,除了说今日去过任家村,带去了什么礼,宋先生的妻子很是关心问候过少爷的伤情,剩下一问三不知。

    顺子:咱在心里再怎么埋怨宋姑娘再怎么心疼少爷,咱也不会瞎讲。

    可以自己瞎寻思,却不可以乱讲话。

    因为每个人心境、身处的环境,你就是打比方问句“你吃了吗?”不同人,也有可能听出不同的意思。

    就更不用说这男女之情,少爷和宋姑娘都有可能糊涂着,他在这里乱说什么呀。

    那不能够,绝对绝对不出卖。

    可老夫人还是听出来了,从钱佩英的说话里听出对方压根没往那方面想,要不然不可能说话那么圆融。

    能不能是压根就没往结亲方面琢磨?

    那你们家得有个人往那方面琢磨了,慢慢得给我们渗透啊。

    另外,家里有待嫁闺女,面前杵着如此优秀的大小伙子频繁去,还愣是没往结亲的方面琢磨,能不能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老夫人:

    不行,得让他们家人知晓知晓,你们要敢想的,可以往那方面琢磨。

    在不传的满城风雨的情况下,要让他们家里有长辈先知道我陆家有明确的态度,不存在齐大非偶,没有门第观念。唯一要求,我孙儿有意,你们也有情。

    另外,别对方终于敢想了,又去费心思琢磨他们陆家的态度,误会珉瑞有想法,家里不同意之类的。

    “儿媳。”

    “是,母亲。”

    “你明儿早派人去给之婉叫回府,让婉儿邀约胖丫的祖母。”

    “啊?”陆夫人站起身,去扶婆母回房:“您真要见见那家老太太?”

    “你啊,还是要将心态再放放平。”

    且得练着。

    听起来儿媳似乎已经接受,却还是有一点放不下的:“在婚嫁上,我只是位祖母,和那家老太太没什么区别。”我见不得孙儿愁闷的去“打铁。”

    与此同时,陆畔终于从打铁房出来了。

    之前,他给自己关到那房间里,只琢磨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她说,她还小。

    她没说,他也看出来了。

    到底是顾忌他脸面委婉的拒绝,还是真的是那么认为。

    如果是后者。

    陆畔百思不得其解。

    并不小啊,豆蔻年华,即将及笄的年纪,及笄插上簪子就能嫁人。

    这时候了,陆畔又开始自动忽略宋茯苓生辰小的事实。

    他就纳闷了,像茯苓那么大的姑娘都在相看人家,她不知道吗?

    之前,陆畔思虑到这里时,甚至开小差的琢磨过:

    府尹一天天到底在忙些什么,只顾埋怨战事起、人口少,却不督促到了年纪的男女成家事宜。

    户部的那些人更是,日日向皇上哭穷,那怎么不知晓去收缴到年纪不成家的“单身税”?

    趁着过段日子的端午节,都应该弄一个大型的相看。

    真想让茯苓亲眼看看,都是你那么大的姑娘在议亲,看你怎么说自己年纪小。

    所以说,她年纪小是借口吧?她是真的没看上我,拒绝我吧?

    不,不要用常人去比对茯苓,因为看宋叔就知,宋叔是真不着急给女儿订人家。

    好吧,她小,这理由接受。

    陆畔换了衣服,喝过药,趴在床上,摆了摆手让顺子他们出去。

    顺子:“少爷,小的不出去。”

    陆畔趴在那疑惑扭头,你敢顶嘴?

    顺子却轰走了别人,迎难而上道:“少爷,我说我不出去,要陪您。为什么这么讲呢,三人行必有我师,你一人容易想茬了,小的留下帮您分析分析。”

    然后顺子也不管陆畔听不听,就继续道:“少爷,好女怕男缠,缠起来就隔层纱,你不缠,那就是隔座山。小的虽不知茯苓姑娘今日对您说了什么,但是小的知,您不能说完就拉倒,表明心迹后,您得再三再四的去她面前晃。”

    “那很失礼,”陆畔接了话。

    顺子一脸“在娶媳妇这事上,你管失不失礼呢,都彬彬有礼不用往下进行了,”又没唐突的动手动脚。

    “少爷,小的看过好些话本子,那里头,丢的丑、失的礼,海了去。而且有的那种越想给姑娘家留下好印象,越办出的事很是丢脸,可您猜话本子结局最后怎样?姑娘家总会笑骂着一句傻气,点头同意。”

    陆畔再次开了小差,趴在床上沉声道:“哪个话本子?明日寻来我瞧瞧。”看看别人丢丑,安慰安慰自己今日不算啥。

第五百九十五章 起了化学反应(两章合一)

    顺子出房门就张罗起来。

    唤来少爷院子里几位比较嘴严识字的小厮:“去,立马给寻那种男子在女子面前丢丑的话本子。”

    “顺子爷,都怎么丢丑啊?”

    顺子扒拉手指头道:

    “带姑娘出门,囊中羞涩,掏不出钱,臊的耳根子通红的。

    在姑娘面前撒谎吹牛,被当场识破的。

    想展现咱男人有力气,却用蛮力将姑娘东西弄坏的。

    被老娘追着打,拎耳朵,被姑娘家不巧遇见的。

    总之,掉河里,摔跟头,牙上沾了菜叶,脱鞋上炕袜子漏了洞,衣裳一不小心裂开,一个劲儿向姑娘显摆自个有才,却怎么考秀才也考不过,就那些倒霉催的,要这种。”

    几位小厮听的傻眼:

    顺子爷,我们就想问问你,你这都是打哪看的?

    顺子抹了把头上的汗,心想:我特娘的也是瞎编的。

    “明白了吗?最晚明日下午也要给我交上来,越多越好。”

    “得令。”

    几位小厮火速出了国公府角门,想趁天还没黑透,翻遍奉天城所有书肆里所有男人丢丑的话本。

    翻啊,翻。

    自然就有那书肆老板,披着外罩举着油灯打听:“怎么要这种话本子?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先别说银钱,那都是次要的,有没有?”

    其中有一家叫“宝文堂”的小书肆掌柜得了准信,在送走国公府小厮后,急忙举着灯笼关好门,去了离这里不远的后街敲门。

    “杨二小子?杨二小子。”

    里面出来一位俊逸书生开门,他排行二,杨二小子,也正是钱佩英曾经夸过长的帅的“杨康。”

    书肆掌柜让他别抄书挣钱了,说目下有个好活。

    知你赶考缺盘缠,买纸买墨都费钱,你要不要试试?

    不过,就是要的急,你要先将手头的功课放一放,今夜熬一熬,明日最晚下午就要交。

    如若能被看上眼收走,你熬这一天一宿最少就能挣上一二两银了,很是值,

    “杨康”先很是感激的对掌柜一拱手,随后才凑到近前听要求。

    回头,进了屋磨墨。

    “杨康”坐在书桌前,思虑该怎么写这个定制文。

    一宿加半个白日,根本写不了太长的话本。

    又有要求,让男子在姑娘面前丢丑。

    想要被人顺利买走这个短故事,更是考验文采。

    那么,他该写什么样的“丑事”?

    “杨康”的脑中闪现,那日见到宋茯苓的点点滴滴。

    那日,天一书肆,忽然来了位姑娘。

    他其实早在姑娘刚登上二楼时就瞧见了,只一眼就看了个愣。

    油灯下,“杨康”动笔,从这第一眼开始写。

    写姑娘认认真真查看书卷的侧颜,稍微出一点动静,都能搅乱他的心。

    写女孩收拾东西离开,他急忙跟着离开。

    看她浅笑言兮与身边妇人说话,看她一身男装,利索活泼的一跃跳上马车,挥马鞭那一刻控制不住怦然心动。

    写他背着沉重的书香跟在马车后面跑,却怎么也追不上,姑娘挥一挥衣袖离开,他仅剩满头大汗。

    写回到家,恰巧听到母亲正被嫂子抱怨。

    抱怨这些年,供他读书有多辛苦。

    质问为何某商户曾家想寻了小叔当姑爷,怎么就不应。

    那曾家姑娘虽丑了些,曾家却有钱啊,别心比天高。

    即便往后相中体面人家的女儿,靠给人浆洗衣裳当聘礼吗?拿不出,小叔这个人就算百里挑一,女方爹娘也不会应,更何况他还没那么好。

    娘气的脸发白说:“你给我小话听行,可你不能说我儿,我儿怎么不好了?”

    “你二儿心浮。咱小老百姓,娶妻嫁人不过就是寻个伴在对付过日子,他呢。咱这种家境,也就该为油盐酱醋忙活,他呢,诗词歌赋。”

    第二日,嫂子的话就被证实了,他心比天高。

    第一次心动的女孩不是普通姑娘,她被请上了天一书肆很是闻名的三楼。

    听说,那里有许多许多定期淘换的藏书,那里从不对外。

    他每次上楼,都会渴望的瞧一瞧那仅差一层的三楼。

    所以当天一掌柜来收书卷时,他知道也是拿给那位姑娘单独看的,并没有多问。

    他看到掌柜的恭恭敬敬送那位姑娘离开,只触摸到手中秃了的毛笔。

    “杨康”洋洋洒洒的将这个短故事写于纸张上,上面并没有写刻意的出丑事件。

    可通篇却将出身、男人“穷”的窘迫,在遇见心动女孩的止步,卑微下更想护好自尊的心态,跃然于上。

    与此同时。

    烛光下,陆畔趴不下去了,闭眼装睡了好一会儿,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他一会儿脑中转悠胖丫那张脸,皱眉、疑惑、纳闷、给他倒茶礼貌的笑,看他咽不下去微挑了下眉,以及冲他上下扫了一遍品鉴的眼神。

    一会儿脑中又转悠他傻跑那一路。

    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跑。

    就像是一种本能似的,她一个“不”字出口,他知道是不要礼物的意思,脚不听自己使唤就窜了出去,唉。

    还有,她气急败坏:

    “你是在逗我玩吗?”

    “陆珉瑞,给你包扔河里。”

    陆畔莫名的心虚,心浮气躁。

    趴在枕头上,捶了一拳床榻就起来了,再躺不下去。

    还是。

    这世间,真是。

    唯有看书、做东西、打仗,才是最简单的事。

    看着看着,陆畔就入了迷,很有正事。

    而且他正阅读的书籍,已经不是考秀才和考举人才会用到的复习书,是更上一步甚至两步才会看的策论书。

    至于考秀才和考举人是否担心,那不就是进去走个过场吗?他感觉自己都能猜到很多题。

    此刻,还有一位觉得书比人好玩,那就是宋茯苓。

    弄的好几个人进屋劝她别看了,眼睛不要啦?

    马老太还很小声地劝道:“你听奶的,外面都在吃吃喝喝,你不吃,是不是傻?”

    宋茯苓无语,那吃饱了也不能硬撑呀?

    再说阿爷和弟弟妹妹们吃点就吃点呗,还有那些奶奶们。

    此时,院子里坐的全是人,除了那些正在贪黑盖房子的壮劳力,“老弱病残”都在这里。

    八位老太太在分点心,各家给拿点,你几块,他几块,匀着样式的分拿陆畔给送来的点心。

    孩子们吃樱桃。

    金宝衣裳前大襟都被樱桃水染红啦,满院子孩子兴奋的吵吵嚷嚷。

    就这,还没烤鹿腿,晚上也没做什么特别好吃的,娃子们就能咋呼起来。

    宋阿爷、任族长、大伯爷爷、高屠户,牛掌柜,这些老爷子们也在,一边唠嗑一边等宋福生,

    不见宋福生到家说几句话,睡不着觉。

    没错,宋福生此时还没到家呢,中间富贵有回来送过信儿。

    说是半道上,宋福生就被知县大人给截走喝酒去了,席上还有好些人,都是童谣镇的名人。

    然后告诉一声,宋富贵急忙又回了童谣镇,他得赶车呀,怕宋福生喝多。

    这些老爷子们正聊着陆畔,定海将军如何如何好,定海将军在外霸气,来了家里接地气。

    任公信就是在这时,进了院。

    他已经听任子浩讲了,三儿这一日都直打蔫。

    啥都明白啦,就一个感受:

    我的天呐,俺爷俩差一步就要戳了“老天爷”的肺管子,前程不要了吗?

    三儿先不说,要真提亲,就差一步,大儿子的前程搞不好都得让他不小心搭进去,大儿在城里还啥也不知道呢,搭进去就得莫名其妙。

    可是话说回来,再心惊也要压下去,还得更与宋九族处好关系,往后处的要更黏糊。

    “公信啊,你咋来啦?”任三叔道。

    “我听村里人说,你们都在这里坐着,寻思说说话。”

    宋阿爷指了指:“坐。”

    任公信没坐,因为离那座位不远坐着正瞪他的任族长。

    “哎呦,鸽子蛋。”一回神,任公信这老家伙,就瞧见了王婆子手里的蛋。

    “你吃过?对了,这玩意咋做能更好吃?就煮喽?”

    “你们要真吃啊?”

    “瞧你这话说的,谁还能拿蛋玩啊。”

    “一两银子一个。”

    “啥?!”王婆子以为自个耳朵出了毛病。

    任公信用手指着蛋:“真的,不一两银一个,也是极贵,在我大儿子家吃过,没听茬,不信赶明你打听打听。”

    他对这事记得很清楚,因为他那不孝的大儿媳身边的陪嫁婆子,在他端子笙家饭碗时给他念小话听,吃的他直噎得慌。

    后来也刻意寻人问过,去庄子买能便宜些,到了奉天真能卖进大户一两的价。

    王婆子:“哎呀我的吗呀,马姐姐,我手里拿着十多两,快些拿走,别整碎。”她就是个吃鸡蛋都会算计的穷命,下不了这一两的口,她儿媳怀孕了也不中呀。

    马老太闻言也咂舌的不行,“不就是个蛋,要不,咱们养鸽子吧。”用小孙女的话是,这属于经济作物,可比种地强百套。

    外面由于鸽子蛋是“天价”的插曲,惊呼声不断。

    任公信还得了半个枇杷,是宋阿爷给的,因为公信同志指着枇杷说,没吃过那个。

    阿爷寻思那给你半个尝尝,又给任三叔半个,任族长、任七叔都是一人半个,再多了可没有,俺福生还没吃着嘞。

    话说,阿爷今日才第一日吃香瓜,更不要说枇杷了。

    香瓜秧都嗦了嗦。

    米寿说:“太爷爷,那里别吃,苦。”

    宋阿爷:“败火。”

    米寿说:“我给您再洗一个?”

    “可不中,我不爱吃,咱米寿多吃两个变聪明,可别放蔫吧喽。”

    阿爷能在这几筐水果里,在这种季节,吃到一个大香瓜已经很满足。

    外面太欢快,宋茯苓彻底看不进书。

    上炕时,脚忽然踢到了陆畔的包。

    她都忘了那事,这一踢,又想起来。

    恩?宋茯苓忽然挑了挑眉:

    要不要打开看看呢?那里面装的书有没有爹能用的?

    不行,背后翻人包不好。

    宋茯苓使劲拎起包放在炕上,翻了起来。

    可见这书的魅力还是比较大的,不好也翻。

    “反正过后给装好,他也不知道,来,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

    宋茯苓才嘀咕完就一愣,手中有个像笔记本似的记录册,几时到几时都要干什么,很是细致。

    略略一扫,一天时间快要排满了都,这属于工作手册吧。

    让她意外的是另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很多“题”,科考类各种假设的策论题和史论题。

    宋茯苓急忙翻找包里书籍,共九本,陆珉瑞随身背着,你说这人也不嫌弃沉。

    她看着那些书名,根据小本子上备注的哪本书哪页需要借鉴的“引经据典”,竟然和她猜测的有好些不谋而合。

    咋那么像她给老爸准备的复习资料?

    可这确实不是出自于自己的手,也不是老爸给他的,没见着不是?

    甚至比她准备的还全,那她得抄一下的。

    明天白天就开始抄,今天太晚了,抄完再还。

    “姐姐,你在干什么?”

    “给我吓一跳,”宋茯苓正在闻一个小盒子,差些将盒子扔掉。

    “你在干什么,那是谁的?”

    “那个,我……米寿啊,你快叫着金宝他们去村口迎迎你姑父,我有预感他快回来了。”

    莫名的被发现,有点紧张。

    宋茯苓轰走了小娃,这才盘腿坐在炕上重新闻小盒,“这种香真好闻,这是护手霜还是擦脸霜?”

    按原样扣好,放进包里。

    宋茯苓发现陆畔,竟然还随身携带那恶心的“擦牙棒”,薄荷叶,以及一种圆粒的像去除口气的糖,是这里化妆品店没有卖的那种。

    另外,还有自制炭笔,恩,这是向她们老宋家学的。

    至于墨是一种小号磨盒,毛笔是放在用黑皮子做的,像现代的大号钱夹,按照毛笔笔号分别摆放,这就是陆珉瑞的随身“笔袋”呗。

    感觉上,越偷看人家包,越觉得怎么比她活的还“细致”。

    纳闷明明是名武将,驰骋疆场,活的应该挺糙的呀。

    据老爸讲,那阵送粮,饿的全身起皮。

    转回头,人家回了城,立马富贵公子的做派,恩,还落荒而逃跑过,陆畔,你挺矛盾分裂啊。

    不知为何,过了几个小时后,宋茯苓再次回忆陆畔跑走气的她跳脚那一幕,居然有点憋不住笑。

    外面,宋福生大着舌头终于回来了。

    司机宋富贵被阿爷一顿骂,富贵心想:这回来的够快的,那些人还要张罗去青楼喝下一顿,我俩急忙就回了家。

第五百九十六章 月朦胧鸟朦胧

    这一夜,宋福生喝多,吐的比孕妇还邪乎。

    随着老宋向大地时不时呐喊:“呕,呕”的呕吐声,左邻右舍,包括邻居家养的看家狗都没有睡好觉。

    桃花被隔壁三舅吵的睡不着,翻了个身,头枕在胳膊上躺在炕上甜蜜地笑。

    娘说,铁头哥前几日回家,有单独找过娘。

    发银钱了,要将银钱放娘里那里帮着攒,说是家里不帮他管钱。

    娘没收,但是爹和娘、哥哥、奶奶知晓这事时,能看出来,都很是高兴。

    躺在桃花旁边的宝珠也动了动,将棉被小心翼翼蒙在头上。

    她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正用两手估量四壮的脚有多大。

    她想给四壮做双鞋穿,只能靠自己眼力估摸着做。

    毕竟问男人家脚多大这事,她问不出口。

    今儿四壮在那面盖房子,她一走一路过时偷着扫了几眼,还被四壮给发现了。

    宝珠眼下再回忆四壮的点点滴滴,并不是感动四壮送给她那个贵重铜镜,也不是茯苓小姐告知她红灯笼其实是四壮买的。

    当然了,这些听着也乐呵。

    只不过,那些都比不过她被四壮接回任家村的路上,四壮从怀里掏出温热的饼子给她吃。

    那么冷的天,那饼子一定是贴心口贴肉皮放着,才能保持温热。

    那天,路两边放眼望去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可四壮在前面走,她就觉得不害怕,很踏实。

    而在那之前,封城、断粮,百姓们闹闹哄哄不停往家买油盐酱醋囤货,哥哥为养战马离开家,她一人在家已经心慌的不行。

    四壮的出现,让她一下子就踏实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相信茯苓小姐的话。

    在宝珠心里,宋茯苓是个很有魅力,很让人信任的女孩子。

    有时,甚至冒出,茯苓小姐比陆三小姐还让人佩服的想法。

    那日,茯苓小姐很是掏心的与她讲过:

    “四壮不会说话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你只要觉得和他相处没什么不方便,那么他不会说话这个在别人眼中的大缺点,就不算什么。只要你觉得。

    另外,四壮生活中,可能有些不修边幅。

    比如,不爱剪指甲,指甲里有干活存留下的泥就上手抓干粮吃,不爱洗头洗脚常换衣之类的。

    还是那个道理,如果你觉得这些都不算是大毛病,你不是在用忍受的方式和这样的人生活,也有信心能用督促的方法改变他,那么就不是问题。”

    听听,就冲这几句话,就知茯苓小姐对她多掏心窝子,先讲的是四壮的缺点,摆明面上,并没有藏着掖着,甚至还主动透露。

    然后茯苓小姐才与她分析四壮的优点:

    “不说话的人,无论是不会说话还是压根就懒得说话的人,通常要比大多数人心细,因为他善于观察。

    通常这样的人,对情绪很敏感。

    也会更顾及你的感受,会疼人,会看你眼色,问你意见。

    嫁这样的人,托付终生。

    可比嫁那些油嘴滑舌、就会哄人却不办实事,你瞧他走路都发飘。

    或是那种心糙嘴也糙,用嘴笨话少的忠厚模样掩饰他心压根没数,什么事都张罗不起来,你一看他就是一脸笨样,可舒心多了。”

    宝珠:茯苓小姐很有智慧,句句有道理。

    最后她俩得出结论:别看四壮不会说话,那是山里汉中的“顶级汉子”。

    如此有“智慧”的茯苓小姐,竟也在这个夜晚失眠了。

    先头没失眠,睡的很好,沾枕头就着,她一向如此。

    结果她爸在东屋:“呕!”

    听不清她妈说了啥。

    她爸大嗓门:“我,我?我指定出去吐,佩英我指定出去,你别瞪我,呕!”

    门,开了关,关了开,宋茯苓能不被吵醒就怪了。

    出来想照顾照顾老爸吧,结果她爸光个膀子依赖在她妈怀里,俩人坐在院子长凳上等着下一波呕吐,她就自觉放下蜂蜜水回了屋。

    这一折腾,能睡着就怪了。

    宋茯苓躺在炕上,在这月朦胧鸟朦胧时分,数着数着羊就开始情不自禁在脑中转悠:他看上我哪方面了呢。

    摸了摸小脸:漂亮。

    看上自己这张脸很正常,哈哈哈。

    笑容一顿:那他可够肤浅的了。

    茯苓大小姐又开始分析:

    不不不,咱们讲话要有依据,不要栽赃。

    他是这古代的豪门公子,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咱虽然尚可,但天外有天,就连美女类型还分多种多样呢。

    他要是为脸蛋漂亮,早妻妾成群了。

    那么,答案出来了,他就是看上她这现代思想,和那些怪主意了。

    她嘚嘚瑟瑟写的话本子,他想接着看连载。

    沙盘,五彩大呲花,地雷、酒精等等,即便他有的没有太确定是她干的,估计也会怀疑。

    宋茯苓想到这,围起棉被坐起身:

    所以说,真不能再将现代的东西往这里整了,会不会也要轻点嘚瑟。

    那人太心细,这种人精真是麻烦。

    那么,恩,看来现代的姑娘来了这里,或许都会对他有点吸引力。

    宋茯苓恍然大悟:啊,原来这就是女主光环的原因。

    为啥总能被有见识的人发现呢,因为你异于常人的想法,见解,和眼界。

    和地地道道的古代姑娘,为人处世,即便是见到陌生人羞涩躲闪的眼神也完全不同。

    那是九年义务制教育和现代社会姑娘家可竞聘、可工作,敢于和男人争高低所培养出来的。

    理智分析出原因,宋茯苓:睡觉。

    能理解陆畔为什么会喜欢上她就可以了,她分析只因纳闷。

    至于她接不接受?她为什么要接受。

    宋茯苓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清晰的规划:

    如若在这里呆上几年还是没穿越回现代,她岁数大了,她不婚的事实会让爹娘很丢脸,她也觉得很不便,那她才会考虑婚嫁,这是她的心里话。

    和娘说的那些是开玩笑。

    实际上,到那时,甭管是陆畔还是任何一个谁,假若还在她身边乱晃悠,她再观察一下,哪个好,要哪个。

    至于目前别人喜欢她,那你喜欢呗,和她有啥关系,没到需要绝处逢生时,别人的想法不在她考虑之内。

    不过,你最好默默喜欢,别打扰到她。

    敢打扰,比如陆畔敢来她家胡说八道,搅合的好好的种田日子变成人心惶惶,那就别怪她不客气说出“你给我死了那颗心,招人烦。”

    第二日一早,国公府,陆畔正在吃早餐,桌上摆着十几样食物,但每一样数量都很少,他不浪费。

    小全子进来汇报:“少爷,已经打听出来了,叫千里马。”

    千里马是宋福生的快递公司。

    速度还挺快,陆畔赞许的一点头。

    之前,像外面跑腿这些事都是顺子在忙,但是陆畔这次回来后,刻意让小全子跑外了。

    他要让外面那些人知道,身边很信任的人不止是顺子,还有独臂小全子。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千里马常有,代言人不常有

    陆畔在等待上朝前,写了十几张“帖子。”

    在别人看来,帖子是邀请函,比如邀请什么时候见面,什么时候来府里玩之类的。

    但在陆畔看来,说事的信件就是“帖子。”

    他也很少邀请别人去他家玩。

    认为国公府那是他的家,家里能有什么可玩的,家无非就是让你舒坦的地方。

    男人又不赏花,刨除各家花的品种不一,有点看头,府里划船喂鱼长廊假山之类的,哪个府上没有?非得去他家看?

    你要是很想赛船,可以去浑江上划嘛。

    扯远了。

    陆畔此时,在帖子上写的更是言简意赅。

    大致意思:你府上随皇上不久后搬家吧?接着就写宋福生镖局千里马的地址。

    这就得。

    在陆畔这里,多余的不用废话。

    他这个人,就是“千里马”口碑的保障。

    甚至都不用多写帖子,写个几张,意思一下,各府就能源源不断的得到消息。

    随皇上迁都的大臣,一般头一批只是大臣和当家夫人先离开。之后才是府上的各房长辈、公子们、各房姑娘们。

    分次分批的走。

    这是人,而陆畔心知宋叔稳扎稳打,不押运人。

    那东西就更多了,海了去。

    就在这时,内务官过来了,告知各位大臣:准备上朝。

    陆丞相带头向里面走时,还回头瞅了眼陆畔,心想:珉瑞刚刚在写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奏折。

    话说,孙儿从回来就表现的很“平庸”,上朝就是沉默。

    别人会为了迁都的事争的面红耳赤,他孙儿就跟没听着似的,往那一杵。

    冗长的一个多时辰近两个时辰后,陆畔下朝想着那些大臣说话真是啰嗦,就急匆匆出了皇宫。

    可给他憋坏了,先方便一下。

    陆丞相本来想唤住孙儿去外走走,都没叫住。

    “他们已经等着了吧?”

    顺子伺候着少爷换下官衣,换上便装,“是,表少爷他们应是等您半个多时辰了。”

    陆畔说,走。

    坐上了马车。

    今儿,丁坚、林守阳、谢文宇仨人终于约上了陆畔,且约在近郊的一处用大宅子改成的饭庄里。

    酒楼那种地方,说话隔墙有耳。

    饭庄就不怕了,一个套间厅里只摆一桌,隐秘性非常好。

    正好这饭庄院子里的丁香花都开了,丁香树旁,又有好些美貌的乐工婢女抚琴。

    打开窗,窗纱飘动,嗅花香听琴声下酒,吃的这叫个意境。

    往这饭庄去的路上,要是想抄近道需要途径一个窄巷子。

    陆畔微皱了下眉,因为车忽然停下了。

    没一会儿,顺子掀开车帘道:

    “禀少爷,宁安候二房六小姐的马,不知怎的受了惊,问能否帮忙,小的给回了,咱们怎么帮忙?咱马还要用呢,她应该做的是回府寻人送马匹来不是?”

    陆畔听的内心很嫌弃:看看,不说顺子,就是随便拉过一个路人都懂的道理,那些大家小姐就像脑子不好使似的。

    而顺子是:

    切,别以为我不知你是想见我们家少爷,你搞不好都是在这里制造偶遇,我可得保护好喽。

    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有没有搞错。

    你爷爷宁安侯在我少爷这里都不敢摆谱,你爷爷是宁安侯,我们这是国公府,国公。

    就没见过地位低的还敢要求地位高的。

    这不嘛,顺子就又告状道:“少爷,小的听那意思还想蹭车,说姑娘家不便,可否请您将车……小的就给回了,咱们还着急呢,咱们即便不着急,少爷您的车也不准别人乱坐不是?”

    陆畔:恩,是。

    一点也不觉得有失君子风度。

    那走啊?

    “少爷,可是她府上的马,不知怎么就尥蹶子惊了,在前面疯,车过不去,堵这了。”

    然后宁安侯二房六小姐就感觉自己心碎了。

    终于得见他。

    他步行从她车边过,没瞟过她一眼,倒是在路过前方马时,瞟了一眼马。

    她还不如一匹马。

    而且她提出借车,他宁可放空车从后面调头走,也不借给她车拉一程。

    “小姐?”

    女孩梨花带雨的哭了,母亲往后与她提亲事,她再也不好高骛远了。

    饭庄。

    陆畔带顺子步行来的,

    走路比车绕远过来速度要快,

    给这里老板伙计到林守阳的小厮都吓一跳,这真是一点谱都不摆啊。

    珠帘打开,陆畔才一出现。

    丁坚他们仨人就笑,一副看新郎官的模样逗乐道:

    “茯苓。”

    “茯苓姑娘。”

    林守阳唰的一下合上扇子,指向桌上茶点,笑哈哈道:“茯苓饼。”

    陆畔微皱下眉,转身就走了。

    丁坚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林守阳和谢文宇对视,俩人脸露慌张:“……”

    “嗳?嗳珉瑞?”丁坚追了出去。

    林守阳和谢文宇也紧随其后,急匆匆跑了出去,“珉瑞。”

    顺子故意让自己没追上少爷,等这几位少爷上前,

    他拧眉小声提点道:“诸位爷,小的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说。”

    “茯苓姑娘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人,小的猜,我们家少爷宁可你们开他的玩笑。”

    丁坚露出好像被食物噎住的表情:“你是说她将来会是?”

    “表少爷,小的可什么都没说。”顺子恭敬的低头道。

    谢文宇和林守阳一边跑向门口去拽回陆畔,一边这几步道跑的你瞅我、我瞅你,眼中满是:“啥玩意儿?”

    压下心头震惊。

    “珉瑞兄,在下给你行一礼,才回来,今日也是才得见,别这样。”

    “误会误会,真是没想到,再不会开这样的玩笑,真的。”

    陆畔看着这俩人又作揖又赔笑想发誓的样,无奈地,这才重新回去。

    刚落座还有点尴尬,什么琴声丁香花,早忘后脑勺,在心里纷纷合计着:我的天,明媒正娶。

    陆畔就掏出了“帖子”,“给你们的。”

    哎呀?现在就要通知娶啊,接过来一看:什么鬼,千里马。

    与此同时,宋九族正在召开“千里马”大会。

    这会开的很糟心,一是宋福生还有些宿醉,二是经常被打断。

    一整这个过来告诉他,哪个哪个县的官给他下帖子喝酒,那个来通知他,又有车进村,哪个哪个附近大地主邀约他。

    最初皇上赐牌匾那阵,可能也是丧期还没过,都没有眼下邪乎。

    那陆畔来家一趟,“后遗症”真重,他宋福生又成了炙手可热的被巴结人选。

    当又有马车进村,大家已经麻木又面上不失热情准备撒谎,俺们团长不在村时,然后马老太就有点意外。

    从地窖里探出头:

    啥?不是找她三儿的,竟是三小姐派了人来寻她。

    “胖丫啊,奶的点心店好像要重新开张了,咋整,还得出去买砖。”

    那炉子都烤列巴呢,她奶豆腐这一块,也不想放权,怎么办呢。

    宋茯苓刚要张嘴,马老太又摆手打断:“得嘞,见过再说。你还是先帮奶参详参详明日见三小姐穿啥吧,”有一阵日子没见,不能让人看咱老么卡尺眼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空手来的

    宋茯苓以己度人。

    认为陆畔应该是和她一样,并没有和家人讲过要和她搞对象的事。

    像她,就是这种性格。

    小事可以随便和爸妈胡说,凡涉及到大事,她就会牙口风不漏了。

    像处对象这种,就属于大事。

    会自己先考量、观察对方,俩人之间合不合适。

    通过接触慢慢了解你这人性情、家庭、为人处世、你会不会做饭啊?喝多后表现,包括吃几顿饭,先看看能不能吃到一起去。

    口味不同,那没法共同生活,她看好些书上都明示暗示的写过,婚姻,不是风花雪月,是油盐酱醋茶。

    然后甚至到了,已经和对方偷偷摸摸处上一段日子了,真觉得那人还行,才会和家里人通气。

    因为不能随便给男孩子就往家领。

    更不能没个一定,自己心里还没数,就急着见家长和家里人讲。

    如若到了能和家里人通气的程度,那基本上就是定下。

    父母郑重问她,她也能说出为啥选他的一二三点。

    用态度来告诉父母:领家来不是开玩笑,这人,女儿真相中了。

    这是现代。

    在宋茯苓看来,古代也一样啊,你甭管在哪,这都是“人之常情”。

    可能封建保守,会少了偷偷摸摸先相处的过程,但最起码你要两方都含蓄的流露出有那个意思,得到双方认可,日子毕竟是俩人过,又不是和父母过,然后再去找家里人说。

    更何况,陆畔那人给她的印象很稳当,和她差不离,她就是很稳重。

    所以,宋茯苓很放心的帮奶奶挑选衣裳。

    不就是见个三小姐、聊那个点心店吗?全是业务接触,没事。

    “奶,您真应该听我的,那时候买个金簪子。”

    奶奶一件首饰也没有。

    这事在现代不算啥,老妈就不是很喜欢,无所谓,现代的思维习惯。

    但是在古代,家境好一些的老太太都是有首饰的。

    “你可快拉倒,前段日子金子涨不少,我要是真买金簪子,那不是头上戴栋房子吗?也不怕压脖子。啥家境呀,整那不当吃喝的。”

    “哪有那么夸张,咱家现在也不差啥了,你别总寻思逃荒起来的。别人家没匾,咱家还有匾呢。”

    匾也没啥大用。

    马老太翻了翻眼皮,含糊了句:“就那么邪乎,村里房也是房不是?”

    当天晚上,宋福生也听说老太太第二天要去见三小姐。

    媳妇要将铁头他们给凑钱买的银簪子,借老太太戴。

    老太太边帮忙抱柴火,边嚷嚷:你快拉倒,我戴完你还戴不戴啦?等赶明我自个买实心的。

    宋福生就小声问了闺女句:“你奶那点心店还合伙不?”

    宋茯苓正在抄陆畔的书:“那谁知道啦,看我奶的意思吧。看看她们明天怎么谈。”

    说起这事,马老太第二天都坐上了陆三派来的马车,还在心里琢磨这事。

    她动过想法,不想合伙了。

    有点忘不了,人家说关门,咱们就得关,总感觉那不是自己的。

    她想在三儿千里马那个铺子开个小窗,拉货用不了那么大的门面,单独给隔出个屋呗,然后回到最初经营的模式,先可便宜的卖,面向大众,自己慢慢推销慢慢干。

    说起这个,老太太就后悔没买门市。

    这就是逃过荒的经历闹的。

    那阵,三儿买房子,胖丫也说:“奶,咱也买。”

    老太太就寻思:买那干啥?你看看,出了啥事时,房子能带走不?咱们逃荒那阵,那么多房子全扔下,房是不当吃喝的东西。

    妥,现在是真后悔,就三儿买房前后几日是最便宜的,三儿那几套房子,包括外地她没见着的也很是值。

    现在再想买,没了那价。

    人家说了,即便迁都,奉天也是老都城,皇上是打这里起来的。

    可是?

    一身深蓝衣、酱裙的马老太坐在马车里,微一皱眉:

    可是,陆三小姐,咱实惠的讲,已经很够意思了,用孙女的话是:“冠名权都写她马老太”。

    你说,咱要是告诉她,不想合伙了,会不会对咱有不满?

    马老太在心里又合计着:陆三小姐为装修当初投入不少银钱,屋里拾掇成那样,费挺大劲,还没让人回本呢就出事关门,现在又不干了,那指定会觉得咱撂挑子很不够意思。

    反正换她,她要是遇见这么个事,会让那人以后有多远滚多远。

    可给马老太这一路累坏了,主要是心累:

    一会儿在心里:

    合伙?

    不不不,可不合了,不合见到人家该怎么说。

    算了,还是接着合吧,大树底下好乘凉。

    那奶砖怎么办?

    如若重出江湖,涉足点心界,自己将面临身兼数职的局面。

    那让村里何人接手她的奶砖代为管理工作,还能让她挣大头呢?

    马老太就觉得这一路上,时间过的那叫一个快。

    没感觉咋滴就到地方了,也没注意到的地方不对。

    直到被许小娘子亲自搀扶她下来。

    她也没有留意过,这次许小娘子见她可比以前恭敬多了。

    下了马车,马老太抬头一瞅,俺的娘呀,这是哪的府邸,那门上的瓦呀,都带着颜色的:“恩?”

    满脸懵。

    许小娘子这才笑着解释说:

    大少奶奶(陆三小姐)被夫人临时叫回,要开库对账。

    所以就来不了啦。

    正巧呢,那时候大少奶奶,正在娘家国公府吃茶说话,府里的老夫人一听,说你们这年纪都是上了岁数的有话聊,不如叫您来国公府谈谈古说说话。

    马老太:“……”

    这也太坑人啦,啥时候的事呀?给我整国公府来怎不提早告诉一声,那紧急有事,我就回村呗。

    唉,最闹心的是:

    你说咱,空手来的。

    你说,早知道,咱搂筐菜带筐辣椒是不是也比空手来的强呀。

    “不,不用,我不用人掺,这身板挺硬实。”

    才说完,马老太就望向偌大的园区和面前的软轿顿住:

    啊,还是用人掺吧、

    才被一排水灵灵的大姑娘和两位婆子迎进中门,就得上轿,估计道得挺远。

    咱自己能不能走动是次要的,别让人等。

第五百九十九章 只求无愧过百年

    国公府的奴仆,那都是经年累月训练过的。

    每一个奴仆在上岗前,都被严厉训过话:

    你们的所有行为,在外人看来,都代表着国公府。

    无论在外,还是府里来客,当你们有不妥当的行为和露出嗤笑的表情,笑的其实不是别人,是国公府的脸面。

    并对管理奴仆这一块,设有奖惩措施。

    更不用说马老太这回来了。

    各院管事有特意训话,这是老夫人要见的客。

    重点词“老夫人”。

    所以,来的客人无论穿什么,说什么,她也是贵客。

    把你们的那些小心思收一收,给小心伺候着。

    马老太坐在平稳的轿子上。

    不过,再平稳偶尔也会一颠儿一颠儿的,毕竟是人力抬的。

    她头上要是有饰品,此时应该能晃悠起来,但是,她没有。

    她深蓝布衣、酱色百褶裙,农妇穿的黑色布鞋,头上梳的溜光。

    两名管事婆子一左一右,以护送马老太的姿态随着轿子走。

    两名婆子身后,跟着十二名统一着装的丫鬟。

    就这支队伍,途径拱桥,途径别的院落,一路向老夫人院子里行进时,甭管途径哪里,书童、丫鬟、小厮、婆子,凡是遇见,都要驻足行礼、靠边让路。

    而坐在轿上马老太的表现,也很是让两位婆子在心里高看。

    这两位婆子,是秦嬷嬷之下、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

    这两位就发现,马老太甭管看见谁、看见什么景,竟然都没有乱瞅,一直得体的坐在轿上,腰板挺直、直视前方。

    不,或许你们误会了。

    马老太是真的很想细瞅瞅,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的景啊。

    国公府,国公。

    可是她忙呀。

    心灵的思索,比来时的路上还忙叨,哪有心思看。

    一路上:

    我是谁,我在哪。

    她们说,我等会要去见谁?

    我见人家公主,叫啥呀。

    哎呦,我连怎么称呼人家都不晓得,对,我怎么唤公主?

    回头真得让小孙女给自个开个补习班,主要教教见到上层人士叫啥,你看看,现上轿现扎耳朵眼,抓瞎。

    而且,许小娘子说,那位公主还要和她唠嗑。

    马老太搁心里犯愁的不行。

    唠啥呀?公主心血来潮不要紧,可给她难为坏了,咱还不能让人家公主没话找话。

    要不,唠以前吧。

    可是以前活的跟一天似的,日子挖坑填坑再挖坑,和村里的老黄牛一个命运,抬眼低头都在干活。

    讲逃荒?

    逃荒更没啥说的。

    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房子不要田地不要就逃呗,再说那是啥脸上有光的事呀。

    那么,过去、曾经都不能讲,不行就和公主唠嗑畅想畅想以后吧。

    以后,她想日子富足到,家里至少能存二年嚼用,那样的话,闹灾就不怕了。

    手有余银,这个余银,想要很多。

    能多到,置办完敞亮的大房子、城里有铺子,家里还有很多亩地的同时,舍得给自己弄个首饰匣。

    也能干出孙女们出门子嫁人,孙媳进门,给她磕下头那一刻,她当老的打开小匣,赠个首饰的敞亮事。

    然后最重要的是,不能花老本。

    花老本,心焦,情绪该不好了,外面铺子每日都能进银钱,这就是她对往后的畅想。

    打住,马老太:可别畅了,不中。

    说破大天,与公主聊这些,对于咱来讲,是猪八戒想娶俊媳妇痴心妄想,但对于人家来讲,听完了就得笑得不行。

    就因为以上这些,马老太规规矩矩的坐着轿子来啦,并无东张西望。

    “给老太太请安。”

    哎呦,这都是谁家的俊闺女?

    马老太被一堆接迎的丫鬟行礼,又被这些花一般的姑娘,簇拥着进了花厅。

    轮到她行礼了。

    马老太进来还没看清长公主的脸呢,也不敢完全抬头,怕不礼貌,就要跪下行礼,且口中叫道:

    “民妇给老寿星殿下请安。”

    一听那说话声就知,精气神十足。

    今日长公主只穿一身布衣,只不过棉布是最软和的那种,边边角角绣着金线而已。

    头戴一抹额,抹额中心有块圆玉。

    “不必多礼,叫你来,咱们啊,今儿就是说说话。”

    一句咱们,另外再加上秦嬷嬷早在马老太腿弯那一瞬就给扶住,马老太紧张了一路的心稍稍落地,这才抬头。

    一看,长公主满头银发,圆圆的脸,白白的,那个富贵相,难怪是公主。

    长公主示意,招手道:“来,坐。”

    “嗳,民妇谢老寿星殿下赐座。”

    “呵呵呵,”长公主彻底憋不住笑了:“怎么还唤殿下,刚不是说了,老姊妹之间唠唠闲磕而已,你这一口一句殿下,还怎么聊?”

    马老太屁股只沾凳子边,脸上更是堆满了笑:“那民妇就唤您老寿星。”

    “老寿星也?”

    “不不不,公主殿下,老寿星可不能省喽,就让民妇这么叫吧,能自在些。”

    马老太心想:

    殿下都省了,老寿星仨字再省略,那我叫你啥?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我该白想一道了。

    而且,您说“咱”为表示亲近也就可以了,结果你整句“老姊妹”,吓的我心口砰砰跳。

    咋的,你是我姐,我是你妹,我老子和哥哥侄子也是皇上啊?你敢叫,我也不敢应啊。

    “听婉儿回头说过,你们那合伙的点心铺子,之前正经不错。”

    就在马老太犯愁与公主怎么没话找话时,长公主忽然说道。

    人家先起了话头。

    又问:“听说你那时候一直在铺子里张罗,我瞧着你也添了银发。”

    马老太应着:是,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这白头发怎么藏也藏不住。

    “家里人可放心?来回城里城外的折腾。”

    马老太说:“不瞒您讲,最开头是为讨生活。现在嘛,几个儿子尚可,也劝过我,但我还想接着折腾。”

    “噢?”长公主说话的时候,还指了指马老太面前的点心,让边吃边说,一副咱随便唠的模样,一点架子也没有。

    马老太没吃,认认真真地说出心里话道:“民妇记得最开头,刚开始倒动点心那阵,我小孙女为给我鼓劲就说过……”

    小孙女,重点词,长公主和秦嬷嬷心里都是一动,没想到这么顺利。

    马老太的声音回荡在花厅里:

    “民妇的小孙女就说,奶,你这个岁数要理财,要在能动的时候,多攒些银钱。

    不然一旦得了什么病症,没了钱岂不是很可悲,到时要向儿子儿媳伸手。

    咱要是自己有,那腰杆能一样嘛。

    民妇过后就琢磨她那话。

    以前民妇也常嘴上念叨,不给儿女当累赘,可用什么方式能不当呢,挣钱,自个理财。

    将来即使躺在炕上不能动,儿子儿媳最多出个力,民妇自个就能掏出治病银,最好还让儿媳妇不白照顾俺,她们照顾的也顺心顺意,呵呵。”

    所以,马老太告诉长公主,她来回城里村里折腾点心那阵,有奔头,用孙女的话就是,在挣养老金。

    秦嬷嬷笑着微弯腰给马老太换热茶。

    长公主闻言疑惑:“民间,儿子们的银钱,不是该由你这个当家的长辈管吗?”

    “民妇家里眼下不那样,他们自个挣的自个管,民妇和小孙女鼓动点心和旁的存项,他们也不准问。”

    为了不混淆长公主对大众的认知,马老太有补充道:

    “不过,别人家应该还是合在一起,其实民妇家里从前也是如此。

    那时也是没办法,一年两年进项加在一起,放手心里一小捏碎银,那还分什么呀,攥成团,日子才能撑下去。

    遇事,也不分是哪个儿挣得的,就向外掏。

    眼下,呵呵,老寿星,民妇家里有点余银了,民妇的几个儿子也尚可。

    有仔细算过,经公管账,花销并没有省下,该买的依旧要买,还得总寻俺要,按就不耐烦管了。

    而且那几个儿媳,也都是过日子的好手,各家过各家的日子,民妇放心,也就没得替他们管账操闲心。”

    心态平和,不卑不亢,目光清明,这就是长公主和秦嬷嬷对马老太的初识第一印象。

    这才是第一个话题啊。

    秦嬷嬷觉得她可以出去嘱咐准备午膳和晚膳了,她有预感,长公主能和马老太聊到晚上。

第六百章 我在国公府睡过觉(两章合一)

    宋福生微皱眉进屋。

    钱佩英问他怎么啦?谁又找来啦?可不行再喝酒去。

    “倒不是寻我的,是刚才国公府来人告诉,老太太被留在那了,让放心,说是要留下吃完晚饭才会送回来。”

    钱佩英将柴火塞进灶坑里,急忙站起身:“怎么去了那里?不是去见陆三。”

    “陆三临时有事,国公府的老夫人,估么是寻思老太太那么大岁数了,别让白跑一趟,正好都是年纪大的人,能说说话,就给叫去啦。”

    夫妻俩边说话,边进了屋。

    进屋后,宋福生坐在炕沿上,有些心不安。

    “老太太到了那种地方,能不能胡说八道?别失了分寸。”

    钱佩英是用围裙擦着手纠结:

    “她奶一天天大嗓门,啥也没见识过,可别看啥都直眼。

    那种大宅子里的奴仆,听说都是见人下菜碟的人精。

    她奶脾气还不好,可别和奴仆之类的拌了嘴,出了啥岔头,那就丢了人。”

    电视剧都是那么演的,有些奴仆不是个好东西,比主子们还爱瞧不起人。

    宋茯苓终于停下笔: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俩轻点埋汰我奶。

    我奶没有那么弱。

    她有一颗向上向美的心。

    人家我奶也是能欣赏美好事物,懂得藏拙的。

    只要国公府,别将金子堆满屋领我奶参观,她就看不直眼。”

    马老太不知道背后给几个儿子儿媳们吓的不轻。

    大伙听说她去国公府做客,还埋汰她拿不出手。

    要是此时能知晓,她定会说:难怪你们这些人在俺心里只是“路人”,俺很疼小孙女也是有原因的。

    ……

    伸出手,指引美景时,长公主露出金玉戒指、腕香珠。

    她一身布衣,身上也只简单佩戴这几样,就已经是很低调了。

    并且,从出了花厅后,领着马老太逛园子,长公主就让马老太和她并肩走,说话也用“咱们”。

    咱们这样的老年人,咱们这样已经当了祖母的人。

    用称呼,来填平她和马老太身份之间的千沟万壑。

    而马老太也表现的笑谈自若,只略比长公主走的慢小半步。

    身后跟着随行的两顶轿子和一队丫鬟,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马老太心里一直有种底气。

    那是小孙女在生活中,无处不在不停暗示的给予。

    或许,也是她自己心底本身就向往生长的东西。

    那就是:

    公主,国公夫人,您的安乐富贵、锦衣玉食是经历。

    我的粗茶淡饭,如何种地,如何在困难期,寡母当顶梁柱带儿女节俭过日子,如何卖点心走街串巷吆喝,如何带领村里农妇们给前线战士做奶砖,那些通通也是我的经历。

    “这国公府啊,它就是叫这名,其实就是个家。

    和你们寻常百姓家一样。

    只不过,我却不能像你们一样随时随地出去走走。

    有些时候还没有你们自在。

    就得将家盖大一些,让我也有处地方走走,景多一些,能让我少了出不去门的遗憾。”

    长公主示意马老太看那假山上的小瀑布。

    马老太嘴上说着:“美啊,听那流水声都觉春天来啦,”心里却:这些石头能盖多少石头房。

    看见那河水,老大个池子了,像望不到尽头,那上面还停着一座石舫,马老太站在桥上:这得能养多少鸭子大鹅。养鱼也行啊,养鱼。

    长公主就笑着指向桥边:

    “走,咱们下桥,去那面的凉亭坐坐。”

    且告诉马老太:

    “我啊,就爱在这季节,要么去那船上坐坐,要么就在这凉亭里吃吃茶,听着那面的笛声,一定要隔着这河岸的,恍恍惚惚,隐隐约约,听的才自在。”

    马老太就笑着告诉长公主,说老寿星,我也稀罕那恍恍惚惚、隐隐约约的。

    “这不是盖房子嘛。

    原来住的,除了烤炉房都扒了,我三儿一家就搬进村里借住。

    他住的那屋,离我借住的不远。

    有一回傍晚,民妇就听见俺那三儿媳在吹葫芦萧,都是没听过的曲。

    也不知怎的,俺就急忙端出炕桌,坐在院子里,给自个倒了几杯酒。

    她那面恍惚间也不知到底是吹了几个曲,反正俺这里都已经被她吹的,喝的迷迷糊糊随着那小曲用手指点桌子,呵呵。”

    “噢?你三儿媳也精通乐理?”

    马老太谦虚:“可能不咋精通,就是会点儿。我三儿读书人,懂一些,我三儿媳的娘家家境尚可,可能也懂点儿。然后我小孙女再比她爹娘强上一些。”

    钱佩英:谢谢你谦虚哈,唠嗑怎么还聊到她的身上啦?

    她学葫芦丝纯属是为占便宜。

    那阵陪闺女周末学钢琴,一等就是傻呆一小天,坐那直打哈欠。

    那老师就说:“你要不要学点啥?有的家长陪孩子的同时也学,要不然在外等着没意思。你要是学,课时费会少收一部分。”

    她就这么的,学了葫芦丝。寻思买葫芦丝,也比买别的乐器便宜。

    至于会的曲,北国之春,女儿情,月光下的凤尾竹,彩云之南,驿动的心。

    其他的早就当下饭咸菜忘了,过了几年后,葫芦丝也不知被她塞到了哪个柜子里。

    结果老宋那天进空间帮她翻东西,从旮旯里拿出来,非得让她吹几首,说学习枯燥,要放松精神。

    而马老太在那天听过曲,还好信的跑到三儿家门口瞭望钱佩英吹葫芦的背影后,她就忽然觉得,难怪三儿两口子感情好。

    细想想,人家钱氏说话办事能拿得出手,为人大方,从不咋咋呼呼像村妇似的东家长西家短。

    更没有富家小姐包括大姑娘们身上的漂浮。

    钱氏是过日子踏踏实实,拎的了锄头,吃得了苦。弄这个风花雪月呢,又不比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差。

    唉,所以那天,马老太就借着曲、借着酒,分析了很多,一会儿喜、一会儿忧、一会儿又释然的一笑。

    这不嘛,凉亭里,只有长公主、马老太和秦嬷嬷在,其他人都只能在亭外守候。

    长公主就问了:

    “我总听你提三儿一家,小孙女。

    你三儿似乎只得这一个闺女是吧?”

    马老太实在道:“是,就那一个。米寿是钱家的独苗苗,您也见过,现在由我三儿一家养着,”

    她认为和长公主没啥可不能说的,阶层差距那么大,人家都没必要瞧不起和笑话咱,越是差距大,越不会。就那一瓶不满,半瓶乱晃的,才爱撇嘴在心里笑话别人短处。

    人家能问,不过就是想了解情况而已。

    人和人之间怎么能拉近关系呢,就是在不唐突的情况下,能彼此说说心里话。

    “那你,遗憾吗?”

    马老太坐在凉亭的石凳上,眯眼望着瀑布,坦然道:

    “不瞒老寿星您讲,遗憾。

    我曾万万次真心求菩萨,让民妇的三儿媳身体好起来,求老天施舍给俺三儿一个小子。

    镯子、戒子、金子,不如有俩胖小子。”

    马老太歪头看着长公主又一笑,脸上比岁数大的老夫人褶子还多:

    “可再是想要胖小子,也不如和乐一家子。

    要是因为想折腾要孙儿,给三儿一家搅合的乱糟糟,不如不折腾,别等到时再后悔。我那三儿媳,就是冲那老亲家,也不能那样。

    而且,掏心窝子讲,老寿星,退一万步,俺有孙儿,仨个孙儿呢,是那俩儿子生养的,对他们三叔也极好,很是亲近。”

    扛灵幡有人。

    老夫人忽然轻拍了下马老太的胳膊。

    之前虽然亲近,但是没动手,可见这一刻,老夫人有多感慨。

    “是啊,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就要更懂,人要知足,珍惜眼下。

    就像我。

    民间只知,珉瑞的父亲战功赫赫,也以为我只得那一儿,其实不然,珉瑞是有大伯的。

    我这一生,生养过俩儿,只是他没站住。”

    秦嬷嬷心里一哽,差些失态的出口求公主不要说了,这怎么聊着聊着,安慰别人却用自揭伤疤的方式。

    马老太歪头看向长公主,眼里有惊讶,心里一紧。

    老夫人眼神中带着通透,望向马老太刚才看的瀑布,声音平和道:

    “如若菩萨告诉我,可以让老大活着,别说他不娶妻生子了,就是他瘫在那,事事要由我亲手照顾,让我照顾他到白发苍苍,我也会感恩极了,只要他在。

    然后是珉瑞的父亲,很突然的离开,这些事,你也知。

    所以,老妹妹,你刚才那句话我很喜欢,也就多说了几句。

    这确实是,什么事都大不过和乐一家子。

    当心烦意乱时,你就想想他们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远处陆珉瑞院子的官家,正站在桥边听嘱咐。

    他一边听,等会儿老夫人要带着那位贵客去少爷院子里转转,让他有所准备。

    一边微抬眼观察凉亭里的动向:

    只一眼,竟然觉得:老夫人和身旁的民妇坐在一起,气氛出乎意料的融洽。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出来。

    没错,这位管家没感觉错。

    因为为了宽长公主的心,马老太笑呵呵的和长公主正在边吃茶,边举例她家的喜乐事。

    “您是不晓得,那米寿,有时都让我忘了他不是我亲孙儿,机灵的呦,扬起一张小俊脸,恨不得搂住亲几口。

    啃完,民妇还有点臊得慌,可是控制不住的打心眼里稀罕。”

    “……那米寿,那日还在我旁边摘菜叹气说,唉,我都多大了,还一事无成。您说他才几岁?他是真苦恼,还不是装的,笑的我呦。”

    “您问我小孙女?该怎么跟您形容俺俩的关系呢。

    民妇偏心她,到啥时候,当着其他几个孙子的面,俺也大方承认。

    因为,是俺孙女帮助俺,敢于迈出家门。

    敢于出去多走走,敢于在几十上百人面前不打怵说话。

    敢于系着粉头巾,甭管好看孬看,哪怕在别人眼中是扮丑,俺也心里坦荡荡挣钱。”

    马老太说起宋茯苓就嘴不闲。

    望着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湖面,拽出好些胖丫语录:

    “小孙女说,奶,见识和经历才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我一寻思,可不是?

    亿起从前几十年,感觉没啥说的。

    可自打来了奉天这地界,俺能说的可多着。

    老寿星,民妇要这么一直折腾着,到哪天真老了,不能动,躺在炕上闲着,也能有好些往事寻思,多好。”

    长公主就差鼓掌了,一脸你再多说几句的笑模样,很爱听。

    胖丫能对她祖母讲出,见识和经历才是不可多得的人生财富,就可见那丫头的心有多广。

    可比所谓的那些府中小姐们强出很多。

    那些人,只能看到真金白银、眼前的好处、官阶爵位等俗物,却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世间有很多无形的东西最重要。

    原来我孙珉瑞,连挑人的眼光都是一等一的好。

    马老太:“民妇的小孙女也嘴甜。打的今早才发生的例子吧,我这长了白发,她今早帮我沐发说,奶奶,您这不是白发,是智慧。您听听,本是心堵的事,听的我乐淘淘。”

    长公主:嘴甜好哇,我家有一个嘴闷的。

    但实际上,她猜:珉瑞比谁都爱听心上之人夸赞,这是指定的。到那时,要是能时不常的听胖丫的夸,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得了乐开了花。

    吃饭了。

    转移地方,去了石舫上吃饭。

    伴着满桌小碟小碗各样好吃的,秦嬷嬷看出老夫人心情是真好,还让马老太之前提到的葫芦萧和笛子、古琴纷纷奏起,就在那河岸边,不要离的太近,太近影响说话,

    也不能离的太远,太远没那意境。

    将纱帘打开,让长公主和马老太一边能望着外面平静的湖听着曲,一边吃饭。

    水如空,桥如虹,宜远观,宜近赏。

    马老太小声问长公主:“老寿星,这筷子镶了金子的呀,”她都不敢下口咬。

    长公主笑哈哈道:“怕什么,用什么做的,它也就是双筷子。来,你尝尝这个,我每日要喝上一盏,等赶明要是能有机会,我也去尝尝你每日都吃什么。”

    如若迁都太忙,没机会了,那么,咱们就相邀京城郊外见。

    长公主有自信。

    有一天,她一定能和马老太约着在京城走走。

    即便胖丫没嫁进来前,她也相信宋福生就定会带他老母亲进京。

    将燕窝推过去。

    马老太心想:她最稀罕吃油渣白菜馅饺子,可是,老寿星,您能吃惯吗?

    哎呦,瞧她想的还怪远,人家不过就是随口说说。

    吃完饭,长公主赐塌,还让马老太歪一会儿,上了岁数了,必须午间养养神。

    马老太躺在榻上,屋里飘着小丫头点的安神香,她盖着锦被闭眼:妈呀,你说这事逗不逗乐,我还在这里睡上觉啦。胖丫啊,这里真得劲。

    连陆丞相都听说了,老妻在安排“朋友”,给儿媳都打发去了娘家,珉瑞也在外面,那他就别去打扰了。

    睡醒了,下午阳光最好时,俩老太太又开始“玩”上了。

    不经意间,就逛到了陆珉瑞的院落。

    “领你进去瞧瞧。”

    不经意间,长公主指着打铁房,就开始说她孙儿坏话……

第六百零一章 很登对(两章合一)

    “这里,这一片,从前是我儿子的武器库,是他的练武场。

    我儿子,十八般武艺,皆有涉猎。”

    长公主说这话时,脸上不自禁的带了点骄傲。

    “然后珉瑞呢,我的孙儿,从满院子能乱跑开始,他要是不见啦,你就来这里,准保能找到他。

    他那时候才几岁啊,总是寻寻摸摸的惦记来看看。

    一双小手,就试探地摸那些冰凉的利器,他也不害怕。”

    马老太听的稀奇,倒是很捧着聊:“老寿星,难怪将军能是将军,这都是打小就能看出来的。”

    “走,我们进他这几间屋子,一起瞧瞧。

    不过,不能碰。

    就指甲盖大小的物什要是不见了,在咱们这里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在他那里就成了大事。

    以前,和他几个姐姐,那时候都没出嫁呢,来他院子玩,乱动东西,他就生过气。

    这是几个姐姐现在都出了门子,才不上锁。

    其实我孙儿珉瑞啊,在有的方面,不是我这个亲祖母都不敢说实话,他小气得很。”

    马老太先进的是打铁房,就那阵弄地雷,她们家的小子们也笨笨咔咔打过铁,累的不行。

    可是万万也没想到,小将军身为贵公子,身为将军,屋里杵着老大的熔炉了,你看那烟筒都很大,打铁的那些家伙什很是齐全。

    进屋就能闻到,好似是铁锈味。

    这和马老太想象中的叱咤风云的小将军不太一样。

    “这只是其中之一,咱再去另几间瞧瞧,说实话,我也很少来。”

    长公主引领着马老太。

    马老太看着那体面的房子里装着庞然大物,“那是什么呀?”

    长公主也瞧的稀奇,主要是才做了一半,有点看不仔细:“战车?”还扭头看秦嬷嬷确认一下。

    秦嬷嬷微点下头,少爷院子里的管家,有介绍哪个屋里是干什么的。

    “看见没,那里装有树脂,漆,那是存的木料,随时就拿来用。珉瑞打铁、木工匠那一套都会,且很是钻研。”

    马老太又隔着窗户,望向单独杵在更远处的几间房屋:听老寿星说,不止这些,她现在看见的那几间屋子能改良火硝,那里存有火药。

    连打扫都是陆公子亲自动手。

    哎呀妈呀,这贵公子是啥毛病啊,真会玩。

    “老寿星,后面竟有一片林子,将军的院子看来很大呀。”

    长公主看了眼说:恩,孙儿凡是在府里,每日很早都要去那林间练武功。眼下受伤了,这才能睡到天蒙蒙亮,近几日却又要去上早朝。

    最后,长公主又很出乎马老太意料的,领着马老太去参观了陆畔的画室。

    长公主想让马老太先知晓知晓,她孙儿将很多业余时间都给了冰凉的机器,那是孙儿的业余爱好。

    与别的府中少爷,完全不同。

    改变民间百姓,对高门大户少爷的那些猜测和看法。

    但是,还不能显得孙儿生活里很无趣,所以给领到画室。

    想让马老太再看看她孙儿的另一面,偶尔那也是会画画、会弹琴,会写字,别看不爱多讲话,心中是有很多诗情画意的。

    最好,能让马老太从孙儿的书法和画作中感受到烟火气,感知到她孙儿的内心并不高高在下,而是很向往民间喜乐。

    看画,马老太倒是会看了,而且只一眼,就感觉很亲切。

    大画室敞亮,那画看一眼也很是让人心里敞亮。

    望着那出自陆畔之手的巨幅画作,由衷道:“可真好看啊。”

    乡间的麦田,果园,农夫在种田,农妇在后园子摘菜,秋收的欢喜萦绕在他们周边。

    夕阳下,渔夫收网了,发自内心的笑脸。

    小巷里,挑货郎身边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卖炊饼的正在吆喝,经过打尖的店铺。

    这些场景都是马老太所熟知的,一下子就接了地气。

    那时候先皇没死前,也没打仗呢,奉天城其实就能热闹到这种程度。

    马老太望着画,忽然道:“老寿星,俺小孙女也爱画这样的画。”

    就坐在那大地里画。

    后来,她还真追问过,是冬天那阵过年时问的:

    “你画呢,拿出来给奶瞅瞅。啥活不干,我总得知道知道,在别人干活时,你不干活,都忙了啥吧。”

    结果胖丫憋半响说丢了,这给她气的,一天天上山送饭丢饭碗,画画丢画。

    马老太当时捂着眼睛无奈道:“哎呦,得亏你认路,要不然奶往后都不放心你出门了,真怕哪日你将自个也走了。”

    长公主一听,脸上忍着笑:“噢?画的如何?”

    这倒是没想到的,懂乐理,也会画画。并且和孙儿爱画的一样。

    这回换马老太憋半响,怕说多了是“欺君”,毕竟没亲眼瞅到。

    说起这茬,就生气。

    你说那胖丫,为啥要弄丢,要不然人家一噢?她是不是能给掏出来看看,免得像吹牛似的。

    然后震一震她们,那多有面子,她相信孙女的笔力。

    “尚可吧,反正画个茄子豆角大倭瓜可像了,应和将军这画是一个路子。”

    不说长公主被逗乐,就连全天一直在陪同的秦嬷嬷也笑了。

    秦嬷嬷心想:这话讲的倒是实在,确实是一个路子,毕竟少爷画农妇在摘菜,却没有画在摘什么菜。

    长公主手捏帕子堵着嘴笑的不行。

    因为她联想到往后等胖丫嫁进来,正好给孙儿那画添上茄子豆角大倭瓜,就这么办。

    离开画室,逛完这些地方,对于岁数大的人来讲,就挺累了。

    长公主带着马老太,就坐在陆珉瑞院子里的知春亭说话。

    上茶的丫鬟,自然也换成了陆珉瑞的丫鬟。

    马老太真挺八卦的,在上茶时,听说来上茶的是大丫鬟,她还真留心瞧了瞧,心想:

    哪个是通房丫鬟呀?

    听说那高门大户里的大少爷,在没成家前,那都是有好几个通房姑娘能拿来练练手的,嘿嘿。

    得,快打住,这可真是年纪大了荤素不忌,咋能在这节骨眼寻思人家房里的事呢。

    不过,马老太也发现了,小将军院子里这大丫鬟长相,比对公主里院子里的差远了。

    只能算周正,看起来文文静静,再没什么亮点。

    而那边,长公主在抿了口热茶后,闲适的靠在椅子上忽然道:

    “你们和珉瑞也见过不少面,不知珉瑞在你们心里是个什么样。

    甭管以前是什么样,今日我领你逛了他的院子,外人不知,你却是知的。

    他在府里打铁,弄那炸响,给我都半夜吓醒过,或夏日在院子里推木头。

    说出去,外人一定会笑话。”

    马老太:“不不不,老寿星,民妇觉得没人能笑,”谁敢呀。

    长公主微摇了摇头道:

    “士农工商,他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地位上,却喜好工匠那一套。

    说出去,外人是有理由存在微词的。

    可我从不怕被所谓的外人笑话,也不藏着掖着。

    你知晓是为何吗?”

    为啥呀,马老太适当的露出“等您解析”的表情。

    咱是来陪人闲唠嗑的,啥叫唠嗑?那得有来有往,表情动作就要跟上。

    果然,长公主立马接过话:

    “因为我不在意。像门当户对、士农工商,那些通通不介意。”

    门不当户不对,您老也无所谓?

    “瞧你,竟不信我。”

    “不是,老寿星,民妇就是很意外,没想到,有些事,您比俺一介民妇还想得开。”

    “因为相信,信我孙儿的眼光。

    他要是对我说,祖母,珉瑞看上位农家女,想娶进门。

    我就会真心说,这是我陆府大喜事,国公府正门敞开,八抬大轿迎进。

    进了我家门,任何人不得、不可,当然他们也没胆低看我孙媳,无论她曾经是什么身份。

    我会送她,曾是父皇所赠予本宫的全套头面佩戴。

    如若外面那些人有不敬之处,本宫孙媳可让那些不长眼的跪下行礼。”

    马老太惊讶的半张着嘴,公主,您想的也太远了。

    而且您说话这气势,就像是有真事发生似的,真想劝您,老小孩,小小孩,唠嗑怎么还自行脑补生气了呢,关键是您的将军孙子还没给您娶回农女孙媳呢。

    马老太也是在这一刻,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公主就是公主,一句“本宫”出口,不怒自威。

    一天了,在国公府吃吃喝喝,之前只感觉公主真是好脾性。

    连秦嬷嬷也意外的一挑眉,今日会晤前,公主可没想过头面的事。

    看来,这是通过和宋家老太太的聊天,侧面打听出未来少夫人很多情况后,越聊越满意了。

    收。

    长公主气势一敛,又成了那位好说话的老太太。

    还拍了拍马老太的胳膊又含笑道:

    “刚我说,是相信我孙儿的眼光吧,门庭无论相差多大,我这里都同意。

    其实还有一点,也是今日与你聊的痛快,你之前也是有提过的。”

    马老太疑惑:恩?她今天说的可多了,哪句?

    “就是你说,在逃荒初始,你曾还惦记着往后手有余银,让你三儿家再进人,生个能传宗接代的小子。

    却在来了这里后,随着相处转变了想法。

    以及你那句,民间更看重男儿,以前认为生了丫头都是赔钱货。

    可是随着你出去见了世面,自己是妇人身,发现并不比男人家差,孙女们很是孝顺,就不再那么认为了。”

    这也是长公主真心愿意与马老太聊天的原因。

    她说:

    “这就叫,你只有经历过许多事后,人才会变的通透。

    如若没经历过那些事,你就不会如此想。

    诚然,我也是。

    这一生,年轻时失了一子。

    在这个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失一子。

    如若没经历过这些事,或许我也不会说出,不在意身外的门第观念,不会说出,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国公府,人丁稀少,只有珉瑞,我这个年纪,就希望他快乐足矣。”

    听的马老太频频点头,真有种和老姐姐聊天的感觉了。

    可不是?

    难怪小孙女说,经历是花钱买不到的,虽然有些经历根本就不想要,很糟心。

    恩?长公主发现马老太只顾感慨,不接话了。

    这不行啊,她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假装犯愁,重新起话头:“说起珉瑞亲事,我有时也和这普天下的祖母一样。虽说要守孝后才能成亲,但是定下姑娘家到准备是需要很久的,而孝期过后,我孙儿那年纪真是不小了。

    有时候我都想说他,你要真孝顺,就早些成家,祖母怕挺不住了。”

    “哎呦,老寿星,您身板我瞧着可比民妇结实着呐。别说那话,啊?”

    “可是他就只顾打铁,你今日见了他那后院,是不是也觉得?”

    马老太为了宽慰再次老小孩小小孩的长公主,那真是小急脾气说上来就上来,她主动泄露:“哎呦,打铁算什么,和姻缘可没关,我小孙女还玩泥巴呢。”

    寻思:你说你孙子缺点,我讲我最宝贝的孙女缺点,咱们这不就算扯平了嘛。分享了秘密,都没有心理负担。

    “民妇跟您讲哈,这也就是您,民妇才讲实话。

    俺小孙女,您今日听的挺多,好像是好得很。

    其实那没用的她都会,有用的,女红、下地干活、煮饭,样样稀松。”

    没错,在马老太心里也是个犯愁的,三儿你可得好好考学当官啊,要不然胖丫嫁到别人家去,就得被欺负回娘家。

    连给男人家做身衣裳都不会,她要是胖丫的未来婆母准嫌弃。

    “可是,画画,写字、念书,下棋,研究好吃好喝,凡是俺们庄户人家觉得那多余的,她都会。

    俺让她去后园子撒个菜种子,她能一百句跟在后面问,为什么这里种大倭瓜,那里种茄子。

    民妇要是不搭理她还好,回了她,她就能蹲在园子里研究土壤,用小本本记下,说是要寻找什么规律,

    帮干活,总是给俺累够呛,吓的也不敢支使她。

    就那阵弄那个火药时就更是了,她拿本子和小秤砣反复……”

    马老太紧急打住,完了,怎么将火药说了出来。

    和老夫人面面相觑。

    老夫人:“……”对视着,对视着,憋不住笑了。

    这一笑,马老太赶紧道:“老寿星,民妇求您啦,假装没听着火药。”

    “呵呵,好,就到我这里。”

    马老太讪讪的:“俺还是说她玩泥巴吧。那泥巴近日,让她玩出了花儿,给她几个哥哥指使的累的呀……”

    就在马老太觉得可以了,我们家说出的丑事比国公府比陆公子打铁还邪乎时,老夫人笑着眯眯眼道:“我却觉得你小孙女处处好,你不觉得她与我孙儿处处契合吗?我是真想相看她。”

    马老太:“……”

    ——

    坐在回村的马车上,马老太一脸呆愣。

    她要是还没反应过来,就不是那个敢于走进青楼酒楼茶馆主动推销鼓捣的老太太了。

    小将军,小孙女。

    哎呦天呐。

第六百零二章 要了老太太的亲命啦(两章合一)

    马老太使劲的咽了咽吐沫。

    不存在听错和理解错。

    因为她在离开国公府前,老寿星还对她说了那么一番话。

    那番话,很是意味深长。

    老寿星说:

    “我是盼望着,在近几日,你就能将你小孙女领到府中来看看我。

    让我也见一见那俏生生的丫头。

    不过,同为祖母,我知你要思虑的事定会多,近几日不能来,没关系,我却是不急于这一时的。

    你呀,万万不要作难。

    也没必要犯难,啊?

    过些日,我就要随皇上一起离开,迁都,登基大典,我都要在。

    咱们可以来日方长,在京城见。

    到那时,你要是去了京城,不见我,可不成。

    咱们要说说话的。

    唉,多与你说话,感觉这园子景致都好,能忆起那一山一石是在哪个年月建造。

    到时,我再给你仔细介绍那新府邸的山山水水。

    这样的话,等过些年啊,咱们坐在一起吃茶聊天,宴请宾客来家里,我要是年纪大了,万一想不起那些个景致是怎么一回事时,你还能从旁提醒我,帮我告诉告诉她们。”

    此时,车里的马老太抹了把脸,再次认真回顾老寿星的话,额角有些见汗。

    强按下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心情,她已经尽量冷静的让大脑运转起来,分析出了那番话的意思。

    一,老寿星眼下就想相看她小孙女。

    二,如若她没想好行不行,没给领来,没让眼下见,那就在京城见。

    见啥呀?其实就是相看嘛。

    并且,这话往深了琢磨,更可以理解为,老寿星预定了胖丫。

    没见着前,是在提醒她这个当祖母的,不能给小孙女定旁人家的亲事,不,是连相看都不能与旁人相看,是在知会她呢。

    三,老寿星想的实在是很远啊,勾勒出往后相处的画面来暗示她。

    如若这门亲事真成了,她马老太就是以亲家奶奶的身份出现在国公府。

    甚至能以半个主人身份,一介布衣农妇,却可以向朝廷命妇们介绍国公府的花草树木。

    要知道,这亲家之间的关系,有的是可以处的很近的,有的不想那样,也可以处的很远的。

    而老寿星的意思很明显,宴请宾客时,让她露面伴在左右,就说明想姻亲成了后,关系处的极近。

    也算是再次强调:没有门第观念,不存在嫌弃她出现在名门贵妇们面前的情况。

    分析出这些,说实在的,这对马老太来讲:诱惑很大啊。

    就在这时,感觉马车停顿了一下,掀开车帘探头一看,更是感慨至极。

    啧,瞧着没?

    只国公府的马车出现,大门就得给打开。

    那大门和旁边平民百姓走的角门,差距大着嘞。

    犹记得曾经,她的粉头巾被衙役一把扯下,吓的她差些腿软。

    来回赶车入城出城,也常常遇到被守门官差呵斥快些通过的情况。

    你再看看现在,就因为她坐的是国公府的车,那些衙役一个个屏息静气站两旁恭送她。

    车里更是有热茶,一盘新鲜的各色果子,一盘能闲嚼牙的果脯,能歪躺下的锦缎大软垫子,她手都不敢多摸,怕手太糙给划出丝线,车里冒着香气。

    而不是她曾经赶牛车,风里来雪里去,老牛还边走边拉屎。

    臭?

    不是。

    香臭倒是不打紧。

    主要是需要立即停车,冻的哆嗦乱颤却要忍着冷,将手伸出,将牛粪蛋捡回。

    牛粪蛋有大用处,不能白扔。

    要不是后头,儿媳们舍得用布给缝了一个牛粪兜,她可能就会一直一路走一路捡。

    谁也不知晓,马车里,马老太突然扯起衣袖悄悄地哭了。

    别问她为啥要如此,理由太复杂。

    有难以置信小孙女好像有一步登天的可能,从此就过上了坐这香喷喷的马车、吃那燕窝的激动。

    不像她这个祖母糟心大半生的命运,也不像她娘钱氏,需要扛锄头和三儿共同白手起家。

    女人家最难,这也要会,那也要会,扔掉针线要做饭,煮好饭扯孩子,有的还要干活挣银钱。

    村里自从熬奶砖,她作为管理者,真看出来有的那女人比男人还能为挣钱拼命。

    就这,还有那不知足的婆母会骂,你看看你不如谁家谁家的媳妇能干。

    她也是做婆母的,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就够刁钻的了,那有的居然都能让她听不去耳。

    而小孙女要是真能“上天”,就不存在这些情况。

    贫贱夫妻百事哀。

    孙女压根不用哀,啥都有,现成的,那才是女人家最盼着的坐地享福。

    马老太哭,也为宋福生。

    她很现实地琢磨:

    三儿你虽然没生儿子,但是胖丫这一个要是嫁好了,真是太顶用。

    比别人家好些小子捆在一起还借力。

    全家借力。

    你终于啊,有个人能帮衬了,而不是被拖累。

    不用一个人去争去搏,你能有个靠山,不用再像曾经逃荒过武泉县被人难为的危机时,只会选择鱼死网破。

    在马老太心里,咱老百姓要是真被当官的难为,可不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剩那一条以命去搏为自己做主的路。

    也有虚荣。

    此时,满满的虚荣心作祟,让马老太想象未来美好画面就想笑着哭。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听着不好听,可也别说那酸话,实际上当“鸡犬”美得很,当鸡犬是要看命的。

    要是小孙女成了什么什么夫人,她可是夫人的奶奶。

    她那可真是和公主殿下没事就能唠嗑,公主哇,她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人,竟有那一日。

    她们老宋家的后代,不夸张的讲,甚至能借光几代人,从此出现一位了不得的“胖丫姑奶奶。”

    你说,就冲这点,谁能不飘?得亏不是走路回村,要不然只寻思这些就脚底没根儿。

    而更让马老太说不清到底是不是喜极而泣的缘由,那就是以上种种喜滋滋里,掺杂着大量的心焦。

    如若她不是真心疼爱小孙女,她只需要考虑“孙女搭梯子登上天”即可。

    可是,胖丫是她三儿的独苗,她掌心很疼爱的宝。

    本来觉得嫁人还远着,但是眼下忽然有人提及,马老太在脑海里假想了番,胖丫拜别她出门子那一幕,眼泪就控不住掉落,舍不得。

    更何况她很是茫然孙女“上了天”后,在那天上能过的是啥日子。

    真能过得好吗?别她们这些“鸡犬”借光过的不错,小孙女一人倒遭了罪。

    她虽然不识几个字,却是懂得:在地上有当草民的自由,去了“天上”,那里有许多规矩要守。

    马老太急忙用衣袖擦擦眼泪。

    你说速度咋这么快呢,就这么东想西想,到地方啦。

    哭的鼻涕出来,又赶紧擤了擤鼻涕,差些习惯性抹车上,紧急手一拐,将鼻涕蹭在大酱色裙子上,下了车。

    车外,围着好些人,都知道马老太今日去陪公主唠嗑去了,人家国公府来人就在村口说的。

    马老太的大儿宋福财一身辣椒酱味儿,一边摘围裙,一边亲切的和两位马夫、两位小厮说话,表示感谢给他娘送到家。

    马车没停留,几位陆府仆人恭恭敬敬向马老太行礼道:“老夫人,那小的们就先回去了。”

    村里人听傻了眼:老夫人,小的们,哎呦,不得了,去了趟国公府,你瞧瞧人家马老太这派头。

    直到马车出了村,妇女婆子们才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追问。

    王婆子:“你真的见到公主啦?她老人家长什么样啊?”

    她大嫂葛二妞:“你去了那里都干了些么?”

    九嫂子们:“快给俺们讲讲那府里都有啥?听着开开眼。”

    哪有多余功夫理你们。

    马老太边往三儿家方向走,边言简意赅扯嗓门回道:“国公府大到能划船,公主面善人好看,我被邀在那里吃过燕窝、歇个晌午觉,公主领我在园子听曲四处游玩。”

    就这么挥舞着手,比比划划喊着这番话,脚步不停直奔三儿家。

    她大儿媳何氏在后面叫她:“娘,馍给你座锅里啦,要是饿就垫一口,我帮大郎他爹装完辣酱就回去洗衣裳,您不用伸手,”她也只是摆摆手,一派风风火火的架势。

    村里人望着马老太背影啧啧出声:啥命哪,人家那命咋就能那么好呢。

    宋福生家,大门口。

    马老太在推门进去前,先深深地吸口气,然后才一把推开门。

    结果入目就让她想闭眼。

    画面太美,她不想看,太幻灭了。

    她家宋胖丫带着钱米寿,正在狼吞虎咽吃饭,用的是小盆。

    谁家诰命夫人用小盆啊?

    “奶,你回来啦,吃了没?锅里还有点儿菜。”

    钱米寿也抱住饭盆,扬起小俊脸道:“奶奶,你去那府里没发生什么不自在的事吧?”

    马老太走上前,先看了眼孙女盆里的白辣椒炒肉和米饭,又看了眼米寿是不是也吃了那齁辣的,还行,米寿吃的是豆角丝炒肉。

    岁数小,不能吃辣的。

    而白辣椒,是去年三儿媳用青辣椒又是烫又是暴晒,晒成发白色一个个剪开,用盐巴腌制装大桶里密封起来的。

    这样的辣椒,能存放很久,炒出来的也好吃。

    “奶不是给你买碗了吗?饭碗呢,往后不许再用盆吃饭,米寿也不许,打小养成好习惯。”

    宋茯苓讶异道:“您怎么啦,多出的饭碗不得去山上送饭?再说我也不愿意多刷碗,”怎么忽然还讲究上了。

    马老太收起孙女吃完的饭盆,没回答,抢先一步进了屋去刷碗。

    往后孙女不能刷碗。

    “奶?”

    马老太躲着孙女追问的眼神:“那什么,你爹娘呢?”

    “我爹读完书,去河对面看房子啦,我娘和二伯母她们每日这时候不得上山送饭?”

    “恩。”

    确实是这时候送。

    他们大伙又开始种地了。

    去年的荒地经过种了一年豆子,给地捂了捂肥后,今年能多种一些玉米小麦高粱,至于山上,还是多种菜。

    河对岸眼下还忙着盖房子,更是需要人手。

    村里的壮小伙白日里种完自家地,晚上贪黑去河对岸帮忙盖房子,她们夜间还要供一顿稀粥。

    宋茯苓觉得不对劲,寻思抱完柴火,回头就和她奶细聊。

    然后奶一听她要抱柴,急忙几下刷完盆,就急火火去抱柴火。

    抱完柴就告诉她:“走,米寿,跟奶走,俺俩去对面喂鸡。”

    实际上,马老太是想对河对岸寻三儿。

    大门口。

    宋茯苓望着她奶拉走米寿的背影,微皱眉头。

    ……

    这头,马老太和米寿还未上桥,村里方向就跑来俩人喊她。

    一个是自己的大儿媳。

    一个任三叔家大孙子,要上桥直奔河对岸去喊宋福生,这回宋福生可在家。

    “娘,国公府又来人啦!”

    你听听这词,又。

    那么个高身份的人,别人想求见一面比登天还难,而来任家村串门却像是吃家常便饭。

    任三叔家的大孙子,和何氏喊的遥相呼应:“定海将军又来啦。”

    妈呀,正被那“未来的孙女婿”搅合的心乱糟糟的,这就来啦。

    马老太:都不给她一个缓冲的时辰哪。

    一把拽住要跑去迎接的米寿:“你听奶话,跟着你大伯母他们先去喊你姑父回家,啊?快点儿,快跑。有你见的。”

    而陆畔此时为什么来呢,连家都没回,却直接来了这里,是因为他喝多了。

    下朝后,陆畔先和表哥丁坚他们喝了一顿,接着下午又和兵部的几位大人喝了一顿。

    第二顿酒,顺子和小全子还没跟着,顺子去帮他收账了。

    陆畔猜:喝完上马车时,随行小厮有问他去哪。

    他可能、大概、也许,是回了句:“去任家村。”

    总之,过程已然记不太清晰。

    他趴在马车的茶几上眯了一觉后,就发现已经进了任家村。

    而赶回家的马老太,她是万万也没有想到,今日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

    前面说啥,没听着,回来晚了一步。

    可后面的,她站在灶房门口,听的一清二楚,小孙女在对小将军说:

    “你先告诉我,你要寻我爹说什么。

    如果你要说的是那件事,打住吧。

    不,是甭管什么事,都要先打住,好不好?

    我爹现在正是关键期,我不想让他分心,他要将所有的心思先用在学习上,现阶段,真的是对他的前途对他的未来很重要的。

    我看你也在读书,是不是也要参加科举?

    那我觉得你应该也……

    奶?”

    宋茯苓呆呆的叫道。

    陆畔平静的回头,也跟着唤人道:“奶。”

    马老太捂着心口,嘴哆嗦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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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介绍:
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