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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九章 没事儿(一更)

    柳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在姨娘院子里训话。

    今日,她得令后,特意将这些位姨娘全都叫了来,以儆效尤。

    万九姨娘哭着就要向外冲,嘴里嚷嚷着,“妾要见夫人,凭什么想送走妾就送走妾。”

    老嬷嬷扭头冷笑。

    你还知晓自己只是位妾?

    别说不是夫人的令,就是夫人今日真要下狠手收拾你,你也没资格见夫人。

    至于凭什么,就凭你是贱妾。

    “九姨娘,老奴好心提醒你,不是夫人下的令,是将军。”

    另几位姨娘立即面面相觑,再没了看热闹的心。

    万九姨娘被两位粗使婆子押着胳膊,摇着头,无法置信。

    昨日将军还要为她做主,今日就要给她送回老家庄子里?

    不是去京城新建的将军府,是老家庄子。

    怎么可能只过了一夜反差之大。

    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一定是夫人说了些什么,是夫人使了坏心。

    再就是这些贱人!

    万九姨娘忽然恶狠狠瞪着那些姨娘,脑中转悠着,到底是谁在背后坏她,昨夜将军是歇在谁的屋里。

    “快收拾东西走吧,没空闲与你废话,老奴事多得很。”

    “我不要。去了那庄子,我就再也见不到将军了,那还能有什么盼头。”万九姨娘与两位粗实婆子立即撕鲁起来。

    这话又给老嬷嬷气的不轻。

    这可真是没规矩。

    将军夫人在老家十余年,上侍奉公婆,下教养少爷。

    将军夫人都回得了老家,你一个妾怎么就回不得?

    老嬷嬷说这话时,恨不得亲自上手扇打九姨娘,以及扇打那些站在一旁的所有姨娘。

    就是这些小蹄子在享福。

    而她的姑娘,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作为将军夫人,却不得违反皇令,从怀了小少爷后,不足双十年华就一直与将军分开居住。

    十多年中,将军的母亲是乡下出身。

    先头几年与夫人可不是相依为命。

    倒是学会大户中许多折磨人的做派,学的一知半解,夫人就要受着那乱七八糟的规矩。

    是夫人一点点相陪,小少爷也从懵懂孩童长成懂事明理,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夫人年纪大了,忽然变的慈善,这才让她的姑娘过上几年好日子。

    即使如今,夫人来了这里,老夫人也依然在京,在京城的将军府居住。

    说好听那叫去京享福,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在外驻防将军的人质。

    而这些女人呢,她们都算是哪根葱?

    在她的姑娘蹉跎最好的年华时,一蹉跎就是十多年,女人家能有几年面嫩新鲜的时候,这些小蹄子守在将军身边吃香喝辣,享受荣华,给这些浪蹄子滋润坏了。

    她的姑娘,小心翼翼维护将军的威名,不敢行错一步,唯恐皇上猜忌,一分别就是十多年。

    这些小蹄子却张狂到,甚至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娘家人,都敢扯着将军大旗在外狐假虎威、毫不顾忌。

    老嬷嬷想到这,心里越气,面上越是笑,挑了下眉,忽然凑到万九姨娘耳边嘀咕了几句。

    九姨娘当即惊恐的看她,喃喃着:

    “不,妾的心姐儿,那是妾十月怀胎生下的心姐儿,不能给夫人。将军允过,说妾可以养育。嬷嬷?嬷嬷,妾错了,求你向夫人求情,妾老实走,让妾带女儿走就行。”

    万姨娘慌急了,跪在地上哽咽着磕头。如若将军是嫌她娘家,抖着唇道:

    “妾可以不再为哥哥们求情,妾只要心姐儿,妾甚至,可以不要娘家!求你啦,嬷嬷,让我带女儿走,且这就走。”

    说到这,万姨娘扯着脖子喊女儿奶娘的名字,又疯了般推开阻拦她的人要去女儿的院子。

    “再来几个人制住她。她要是不收拾东西罢了,堵上嘴,直接押上车,”嬷嬷摆了摆手离开。

    其他几位姨娘脸色发白,被吓的恨不得立马赶到前院,去瞧瞧自己生的哥儿姐儿还在不在。

    将军府角门开,一台外表看起来素气平常的车驶出。

    车里的九姨娘,头上已经没了什么首饰,是被粗使婆子顺手将簪子给摘了去。

    她嘴被堵着,手被绑着,身边只跟着一位不熟识的小丫鬟,以及小丫鬟还算尽心给收拾出的包裹。

    将军府正院里,九姨娘所出的心姐儿正被奶娘抱着,笑呵呵的胖娃娃在对柳夫人笑,笑着笑着忽然张开手。

    柳夫人摘下宝石戒指以及容易扎到孩子的首饰,将心姐儿抱了过来。

    那位老嬷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偷偷眨没泪意道,“老奴多嘴,夫人既然如此喜爱孩子,再生一个吧。”

    “我年纪大了。”

    “不大,夫人,您眼下的年纪才是刚刚好,您也别担心生下少爷那阵伤了身。只要您说,将军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您寻医官圣手,稍稍调养个二年,再生个嫡出小姐也是好的,她大了后,能与您说说体己话。”老奴陪不了您几年的。

    “不了,嬷嬷,我累了,让她们都下去吧,”柳夫人将孩子给回奶娘。

    老嬷嬷在心里叹口气。

    那日,她听到将军与夫人吵架。

    将军说,依稀记得你,年轻那阵想哭就哭,想发脾气就甩鞭子,眼下怎么变成泥人脾性?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痛快说出口,我瞧你都憋得慌,你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才过去几年啊。

    嬷嬷当时心想:将军,夫人要是不冲少爷,担心少爷没有父亲陪伴,恐怕都不会来。夫人不是变了,是对你心里有怨。

    其实嬷嬷还是不太理解,至少理解的不透彻。

    她认为夫人应该给将军哄回来。

    年纪已经大了,再不会哄人可怎么办?

    更何况哪个男人家没有三妻四妾,越怨越应该哄的他不再找那些浪蹄子才对,不是吗?

    结果将军这两年已经很注意了,她的姑娘却犯了轴性,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嬷嬷?”柳夫人忽然在内室喊道。

    “嗳嗳,夫人,老奴在。”

    “听说会宁知县,无妾?”

    “是,夫人,这可真是怪事,只有一妻,只得一女,还无后。”

    “嬷嬷,慎言!”柳夫人怒道。

    “瞧老奴这张嘴,欠打。”

    “罢了,打两下就算了。我倒是觉得,应该见一见他的家眷。”

    ……

    在万九姨娘被无声无息送出将军府后。

    尉兵营这里,万家老大万禀义以及两位弟弟,也被塞进了一台车。

    万老二包的跟粽子似的,“大哥,咋又要给咱带回呢。”

    万禀义举着包扎纱布的手,心里正七上八上,忍着疼用脚掀开帘子,打听:“敢问钟副尉呢。”

    彭副尉瞟他一眼,冷笑着打马先走一步。

    万禀义心里更没底了,也不知妹妹知晓他们又被送回不?

    倒是万老三说,“哥,没事儿,咱还坐车呢,要是有啥事儿,能让咱坐车吗。”

第六百七十章 涛声依旧(二更)

    在柳将军派人重新将万家几位送回时,宋福生正在写信。

    接过宋富贵递过的物价表,向信上誊抄会宁当地的物价。

    为了阐明清晰,宋福生特意将老皇都奉天的物价与会宁物价相对应,列了一个表格。

    这里不过是一个县,奉天是城。

    宋福生一边写,一边道:

    “富贵,你随我赴京赶考,随我从京赶回。一路张罗操心几十位进士的吃喝拉撒睡。

    我在老家还能以收拾家当为借口歇几日,而你却接着马不停蹄去跑千里马的业务,等于又重走一回。

    眼下,刚与我从奉天走了千里地到了这里,还没有过一天一宿。

    唉,我又要将你派出去。”

    宋富贵忽然被宋福生说的不好意思了。

    说实在的,昨夜做梦都是在警戒和骑骡子,但那算啥呀,不算事儿。

    习惯性甩下头发道:

    “兄弟,你说这个做什么,咱这不是有急事儿嘛。

    再者说,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在挣钱,就是在忙正事儿的路上,这不都是能力强的人该承担的嘛。”

    宋福生一噎,客气不下去了,再夸就要秃噜皮。

    “总之,你胆大心细,人活心眼活,我只能再让你辛苦一趟。

    记住,这信很重要。

    我也是没招了,会宁这里没有单独的驿站,所有的信件都要经黄龙府转交,一级一级向上递,不能越级奏报。

    谁知道黄龙府尹,敢不敢给我递信?

    毕竟对面是二品大将,整个朝廷才有几位二品武将?一般人确实不敢得罪。

    而我这个天子门生,或许能唬住黄龙府尹,能唬住一些旁的什么官员,但在二品将军面前,还真不够看。

    别说我了,就是陆畔,之前定海将军的品阶,他也没到二品。

    就得咱自己想办法给皇上递信。”

    宋福生一个小六品,外加天子门生,他自知最大胆量和四五品文官敢掰掰手腕,可实在没胆量和二品镇守将军顶脖子对着硬干。

    举个例子。

    给那二品真惹毛了,提剑前来给他这个小六品斩杀,最多过后有些麻烦,需要向皇上解释,再被问责,可他却是没命。

    还是迂回吧。

    要个尚方宝剑,再给皇上心中扎根叫柳将军的刺。

    这人性啊,就是这样。

    长时间的用什么东西,守着什么东西,时间久了就认为是自家的了,却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地方它可不姓柳。

    宋富贵听懂了,“你的意思是,别人给都很费劲,让杨明远递交便宜?那他也会担着风险啊,他会听话吗?”

    宋福生放下笔,看向富贵。

    这信里已经向皇上说明他为何要让杨明远转交的难处,不过,“你这么不看好他吗?”

    富贵想了想杨明远见到福生就像小蜜蜂见到草丛似的,恨不得一猛子扎进去采蜜就不出来,那个亲近啊。

    “那倒不是,只是我无意间看到顺子对杨明远好似很瞧不上眼。

    我就想着,顺子的意思,不就代表是陆将军的意思?陆将军那人,是少有的官大势威威,却从不门缝里瞧人的好品性。

    杨明远都能让陆将军瞧不上,是不是有哪些方面真的不咋地,咱们看不清,被陆将军见多识广看出来啦。”

    宋福生一愣,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贫民学子,生活轨迹完全不搭边。

    如若真像富贵说的那样,陆畔是怎么知晓杨明远真有哪方面不咋地的。

    但无论是陆畔还是顺子,在宋福生的心里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也可以说,他更信任这两个人。信任大于杨明远。

    “你有没有问过顺子?”

    “问过,就那次来家过重阳节,顺子给我小儿新生礼,我借机问了几句,他没说出来啥。就是能从语气里面感觉出来挺瞧不起的。”

    高铁头忽然跑了进来,打断两人说话。

    “三舅,不好了,说是黄龙府守备大人来啦,我瞧着带了许多人,而且正在前衙发火,吕县丞让我来找您。”

    ……

    前衙。

    宋福生正了正官帽出现。

    刘守备上下看了眼宋福生,在心里摇头。

    难怪一来就迫不及待捅篓子,年轻人,天子门生是不是当的太骄纵了,书本上可和实际操作不同。

    虽然你立功心切,可以理解,但还太嫩。

    “宋知县?”

    “下官正是。”

    宋福生站在五十多岁的刘守备面前,身高比刘守备高出大半头。

    “本官是来捉捕昨日在县衙聚众闹事的刁民的,听说,你当时命人记了名单,交上了吧,本官要按名单抓捕。”

    宋福生不卑不亢道,“敢问守备大人,谁给百姓定的性是刁民?至于名单,有名单吗?”

    宋福生微侧头看向吕县丞和官衙里一众办公的官员,像是在询问。

    秦主簿艰难的咽了咽吐沫,心想:

    从昨日起,他就等于是绑在新知县这艘小破船上了,他即使将名单眼下拿出投诚,他也得不了什么好。搞不好两面不沾,最后都不落好。

    更何况,昨夜,镇守将军的人来了,新知县的娘都没有任何慌张,一点也不怕她儿子被抓,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老太太。那气势,那说话的音量,难怪家里有御匾,他做主簿多年竟不敌。

    他被老太太的气质折服。

    更被新知县敢干,胆子大的很而折服。

    第六感,新知县不是那么容易被收拾的,挺住。

    秦主簿一咬牙,当着众人面前撒谎道:“不知守备大人是听谁说的,可否叫出来问询?”又对宋富贵弓腰抱拳道:“回大人,没有。”

    其实名单就在他怀里。

    谁要是敢搜他身,秦主簿已然想好,他就将名单吃进肚里也不会交出。

    要不然真给百姓抓了,新知县和整个会宁官衙成什么啦?就算往后有机会找补,也会官微一落千丈。

    宋福生一点头,这才转身说道:“守备大人听见了?”

    “宋知县,你是不是搞错些事?本官是作为上峰在命令你,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六品吧。”

    宋福生点头:“下官是知县中少有的六品,是靠科举上来的进士及第出身。所以,知晓守备大人是五品官阶,不用介绍,但仍不配合。”

    刘大人怎么觉得这话像在嘲笑他。

    宋福生继续道:“更知晓守备大人同时听令于镇守将军和府尹大人。”

    这里的守备,在宋福生的眼中就像是现代的预备役,既听军队的,又听政府的调遣。双线领导。你装什么装?

    “所以,守备大人既然是为地方的事而来,敢问有府尹大人的手谕吗?”

    刘大人眯着眼:“宋知县,你这是才来就要与本官针锋相对啊。”

    “守备大人,下官只是公事公办,要下官直属上峰手谕,没有,带不走会宁一人。至于针锋相对?你要是这么想,下官也没办法。”

    “你?!”

    就在这时,彭副尉到。

    他可是带手谕来的,柳将军的亲笔,地方驻军大将的态度:相信宋福生定会明察秋毫,任何人不得干扰宋知县审案。

    涛声依旧了,人都给你送了回,这就关进牢房。

    五十多岁的刘守备半张着嘴:“……”他是特意探听完柳将军要收拾会宁知县才赶来的。

    宋福生也是一懵,扫了眼在角落装护卫的四壮。快去给你富贵叔追回来。

    秦主簿:啊啊啊啊,半辈子快过去了,他终于押对了宝。

    听听,柳将军要七日后宴请他们新知县吃饭。去将军府吃饭啊。

    后院,连同宋福生都有些懵,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宋茯苓猜到了答案。

    首先,她是根据外面的叫卖声猜到的:“云谁之思羊油麻豆腐嘞。”

    “咳咳咳,”宋茯苓被水呛的不行,急忙左右瞅瞅,发现大家都不当一回事,才放下水瓢,一边扭头留意着家人,一边悄悄走到后门,打开探头。

    “嗳?卖羊油麻豆腐的。”

    “小姐,哎呦,您果真出来了,小的是小右子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二合一)

    云谁之思,京城陆家别院,宋茯苓曾住过的屋子。

    这四个字,由陆畔亲手雕刻,亲手挂上。

    暗号也太明显了吧。

    宋茯苓一边回头看身后,一边对小右子“嘘。”

    她听到院子里老妈和奶奶的说话声,回身小心翼翼将后门关上。

    这才紧倒动小腿急走几步上前,甩动着手里的帕子,示意小右子先别出声随她来。

    别站在家后门说话。

    小右子挑着担子,跟随在宋茯苓身后。

    可见这位实心眼的小厮,就怕将事情办砸影响到宋姑娘闺誉。

    他为了做戏做全套,真买了几块豆腐放在筐里,以防哪个不开眼的听到叫卖声出来买,到时他拿不出多引人怀疑,就是羊油麻豆腐,他配的是猪油罢了。

    俩人走到离县衙后院隔一条街的旮旯处,站住脚。

    小右子四处看看。

    说实话,这里已经有百姓人家了,这一条街住满人家。

    小姐,你真觉得这里适合说话吗?怎么瞧起来还不如您家后门安全。

    不是有那么句话?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茯苓:去,那叫灯下黑。

    她才不要涉险。

    她的闺誉,老百姓爱咋看咋看,反正暂时还不认识她。只要别被老爹老妈瞧见就行。

    “你们少爷回来啦?”宋茯苓眼里带着期待问道。

    小右子一脸:哪有,要是回来了,还派他来多此一举作甚。

    他家少爷那性情,小姐还不清楚嘛。

    真回来,那就谁也挡不住自个来啦。

    都得大张旗鼓从正门进。

    “回小姐,没有。

    前段日子,府里三姑爷子去了前线看望少爷,少爷就托三姑爷子捎回京两封信。

    其中一封,全子打开一瞧,那也不是给他的呀……

    这就派了小的急忙赶来。”

    小右子有句话没讲:

    据说,当时,全子爷打开信就哎呦一声,因为信封包着信封,打开赫然几个字,“敢拆开试试。”

    不敢。

    少爷那张威严的脸好像浮现在眼前。

    也是,少爷要是真的千里传音给他们这些小厮,那不得美死他们,都会幸福的冒泡少活几年。

    有些话没说,但是宋茯苓从小右子那表情里看了出来。

    为给她写封信,陆畔要这么费劲啊。

    掖掖耳边碎发,一伸手,抖了抖手指,“信呢,给我。”

    小右子急忙将碍事的破扁担向旁边踢踢,背过身,开始费劲的掏信,他藏在了里衣缝的兜里贴身放来着。

    拿出来时,为了不唐突未来的少奶奶,小右子先将外面的油纸撕掉一层,迅速闻了闻,还有汗味,再撕掉一层,这才回过身转交给宋茯苓。

    宋茯苓先用手捻捻信的厚度,出来急,身上也没个背包,撩开衣襟就要……

    本想塞到裤腰的,发现小右子在瞪大眼看她。

    古代这里不露肉也不好看。

    她可是大家闺秀,正儿八经六品大人的千金。等会儿进家前再塞裤腰。

    “我问你,另一封,你已送到镇守将军那里?”

    小右子点头又摇头,“应是吧,我们来的是仨人,那俩人负责送另一封信,小的和他们分开了。但想必应是也送到了。”

    “那另俩人里,有小全子吗?”

    “回小姐话,没有。全子爷带着小左子早已赶往前线驻地。”

    “你们少爷受伤啦。”

    “没。”

    宋茯苓上下斜睨一眼小右子:“没?你好好想想再回答。”

    小右子:“……”

    完了,不让说,却被发现,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他刚才明明没有说漏。

    “小姐,小的错了,少爷是受伤了。

    不过,这事儿连老夫人和夫人都不知晓,小姐过几日见到国公府来的管事嬷嬷,可千万别给说漏。

    噢,还有这两封信,老夫人和夫人也不清楚。

    是三姑爷子直接交给全子的。”

    宋茯苓一愣,信息量还挺大。

    先问了陆畔是怎么个受伤情况,有没有大碍。

    她之所以能猜到受伤,是根据陆畔的性情。

    那人在家大少爷谱摆着,似乎是不能吃苦,挺会享受。

    但是在外征战,老爸可说过,像陆畔那样的一方大将太难得,一点不矫情,从不瞎讲究。

    老妈也和她聊天时透露过,说老爸私底下讲的,说人家那大将军在外征战恨不得带女人。

    即便不带,打进城内的时候也会掠。

    那些男人在外面征战一年两年,离开女人像是不能活似的。

    而陆畔别说女人了,赶上粮队不及时补给,连盐都没有。

    和尚啥样,陆畔啥样,就是没秃顶,胡子拉碴的。

    所以说,如若在继续征战中,现调小全子他们去,干嘛使呀?剃胡子呀?那根本不能够。

    除非受伤换药,已停在某城,贴身的顺子一人忙不开了,这才让小全子再带两名小厮去。像是这次,听说是腿受伤,衣食住行得靠人伺候吧,伸把手,扶一下。

    话说,她都能如此了解陆畔。

    小全子他们离开,那位老夫人和夫人真的就猜不到吗?

    应是早就知晓孙儿(儿子)又受伤了。

    只是怕陆畔担忧,还要分精力安慰她们,陆畔掩耳盗铃,家里的奶奶和母亲就装不知道罢了。

    “不能落下残疾吧,站不起来或走路瘸之类的。”宋茯苓总觉得不止是伤了腿,假使只伤了这一处,那也应该是很重。

    小右子一下子急了:“小姐,那不能,不能。全子有缠磨三姑爷子打听,我们少爷能站起来。”

    你可别不要他呀。

    想哪里去了。

    “对了,你刚说,国公府的管事嬷嬷要来?”

    “是。小的出发前听说,老夫人在安排给您祖母送来安家礼。就是那些车队脚程慢,想必在奉天老宅就得歇脚至少三日,小的们和她们不搭茬,小的们是先来一步。”

    就在宋茯苓挎着一小筐豆腐,转身要回家时。

    小右子却傻在原地。

    一会儿摸身上一会儿拍腿的,脚边摆着扁担。

    “怎么啦?”宋茯苓回眸。

    “小姐,小子的钱袋子好像被人摸了去。”

    “在哪丢的,有印象吗?”

    小右子闹心,这会宁县的治安也太差了吧。

    在国公府当差那么久,身上穿着国公府的小厮衣,第一回丢钱。

    “要么是买豆腐的时候,要么是买这破扁担。”一点儿没感觉出来钱袋子被顺走,始终怕窝了怀中信。

    “那,你。”

    小右子脸通红,磕磕巴巴道:“小姐,你能、能借小的住宿吃饭钱吗,那小辅子和小弼子还没有回来,已约好等他们到了一起走。小的过后一定还您。”

    宋茯苓立马点头,只是身上带的钱少。

    “你等在这里,我将豆腐送回去,给你取钱。你在外面吃些好的,挑个好客栈住,辛苦你给我送信儿了。”

    ……

    宋茯苓放下豆腐。

    钱佩英从临时储物间探出头,她在带丫鬟们储存辣酱,“去哪啦?刚是不是你出去了?”

    特殊时期,不要乱走。

    你爹才得罪了许多人,那些人家能养出二流子的孩子,开赌场开妓院的,咱知晓过后会不会被报复。

    “噢,就买几块豆腐。我想吃菠菜丸子豆腐汤。”

    宋茯苓说着话进屋。

    翻她娘赚钱兜子,发现里面没有多少了,应是被她爹抓了一大把银钱给了富贵叔。

    而自己的银钱,是从去京城那阵就放在空间里,老爹就没给取。自己没钱就向娘要。

    宋茯苓站在屋门口,巴望马老太,没见到老太太影子,倒是看见了米寿。

    “弟啊,你来。”

    米寿跑进屋,干啥呀姐。

    “把你的零用钱给我。”

    “姐咋知晓我有钱?姐要钱干嘛使。姐为什么不和姑母说。姐的零用钱又用到了哪里。”

    宋茯苓说,你管我,麻溜的给我。

    米寿稀里糊涂被姐姐打劫。

    宋茯苓就忘了她弟弟是人精一个,什么事情都爱追究到底。

    米寿就寻思了,啥豆腐呀,卖那么贵。

    以前在老家,他可在胖婶那里买过。

    她姐姐昨儿身上还有半吊钱,今日就花没啦?至于买别的,没见出家门啊。

    宋茯苓前脚出门。

    后脚,米寿就悄悄打开后门,探出小脑袋。

    当宋茯苓将二两银子递给小右子时。

    米寿站在街口,双手环胸道:“小右子。”

    小右子尴尬的打招呼:“米寿少爷。”

    宋茯苓第一反应没有被抓包的自觉,而是疑惑:“你第一眼就认出他来啦?”

    说实话,小右子其人,她在京城那阵没什么印象。

    米寿当然记得了。

    小右子在京城皇宫附近给烤过羊肉串,他姐眼里只有羊肉串没有人,而他是习惯性的先看人。

    另外,哥哥的小厮,名儿都不是瞎起的,左辅右弼。

    哥哥身边可不止有小左子和小右子,应是还有小辅子和小弼子。

    当着人前,米寿先打听哥哥来了没?近况如何。

    听说没来,又听到小右子丢钱袋要还钱什么的,他可比他姐大方多了,“还什么,赏你的。这两日有难处就来后门寻我。”

    转回头,只剩下姐弟俩时。

    米寿对茯苓用肯定的语气说:“姑父前衙那乱糟糟的事能解决,是哥哥出手帮忙了。”

    说完,看向宋茯苓,问道:

    “姐姐,哥哥是派小右子送信儿来吧。

    我想,姐姐现在身上应是有封书信。

    但为什么不让小右子直接找姑父,而是找姐姐?”

    宋茯苓:“……”

    “只有一种可能,哥哥有话要单独对姐姐说。

    哥哥上回去家里,总问我,你姐那屋里什么样,你姐喜爱吃什么,你姐平日里做什么。我虽觉得很纳闷,但是没有多想。

    今日,哥哥在几千里外征战,离这么远,还有话要和姐姐说。

    他怎么就那么有话呢?”

    是啊,他怎么就那么话多呢。

    “姐,哥哥那未婚妻,指的是你吧?”

    “咳咳咳,”宋茯苓咳嗽了起来。

    “是从我五岁那年,给小将军哥哥送蘑菇开始?”

    “哪有,那时候我还没有……”

    “姐,真的是你?!”米寿不可置信,他从前的眼睛是被纸糊住了嘛。

    “好哇,你敢诈我!”

    姐弟俩一前一后跑着。

    米寿边跑边惊奇的望着天:

    天啊,他知道了什么。

    姐姐不让告诉姑父姑母,那他要是帮忙保密,过后会不会挨揍。要是被挨揍,他为什么要知晓这个?

    宋茯苓拉住米寿,先别闹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

    弟啊,虽然你才八岁,问这方面有点早,但是,你怎么看这事儿?

    米寿和茯苓在街上溜达说:

    “有一点点生气,你们都拿我当小孩子,你们总是觉得小孩子懂得少。

    有一点点吃惊,竟然是真的。

    有一点点庆幸,像姐姐这样多姿多彩的人,不知晓什么样的神仙能够配上。要是哥哥吧,勉勉强强吧,好像,好像也就他了,唉。

    有一点点不敢想,哥哥,姐姐,要是站在一起的话,你俩……好吧。

    还有一点儿。”

    “是什么?”

    “不那么迫切地盼着哥哥回来了。”

    米寿说完就跑走。

    他会给姐姐保密。

    不过他不建议一直保密,否则姑父知晓了一定发大火。

    而且他眼下也说不下去了。

    宋茯苓站在原地,望着弟弟的背影却听懂了。

    才八岁啊,就能想很远。

    米寿那句不盼着陆畔回来是怕她嫁人。担心陆畔回来后,认为陆畔的家世性情会说一不二,她就会离开家。

    其实弟弟在郭姐姐嫁人、桃花姐嫁人、大丫姐定亲那阵,就看着她叹过气说:日子过的好快呀,时间都去哪了。

    然后家里每嫁一个姐姐,弟弟就会在那段日子特别谦让她。

    宋茯苓被米寿这个插曲搅合的,回到房间看陆畔的信都不那么香了。

    不那么香,不代表不香。

    打开油皮纸,还没有看信,就从里面掉出块墨玉。

    这玉好像见陆畔戴过。

    当看完信后,宋茯苓也就明白随信来的玉佩是为何。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罗缨是这里女子出嫁系在腰间的丝带。

    诗经里有提及,女儿出嫁,母亲会恋恋不舍给女儿系罗缨。

    就可想而知这东西的重要,它和出嫁有关。

    而美玉缀罗缨的另一个意思更是,女子为心仪之人的佩玉结缀罗缨,心意昭昭。

    宋茯苓又瞟向信里的最后一句话。

    陆畔说,所有的道别里,他最欢喜,明日见。

    所以,某月某日,他可能忽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到那时,他希望伸出手接过自己的玉佩,下面系着名为茯苓的缀。

    与此同时,前衙。

第七百七十二章 你们仨早晚挨骂(两章合一)

    信息不对等。

    在柳将军派出的彭都尉与宋福生说完话后。

    吕县丞等一众会宁县官吏,吃惊极了看向宋福生。

    前堂里、院落里,鸦雀无声。

    新知县一露面就扔俩死人在他们面前,一炸。

    没入城时的御赐牌匾抬出,命他们跪下,二炸。

    头回见,敢叫嚣着组织老百姓和人对着干的知县,三炸。

    眼下,二品的镇守将军啊,那可是二品。

    不仅给新知县面子,而且还给撑场子,四炸。

    炸、炸、炸,连着炸下来。

    此时,有好些人已经没心情关心别的了。

    他们不想探究宋福生是什么背景,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只想知晓自己的官衣是怎么没的,会不会被辞退。

    信息不对等。

    秦主簿却差些憋不住笑,要感谢大家消息不灵通啊,谢谢,要不然怎会显出他来。

    会宁,这是来了一位什么样的人物。

    不,是什么样的人物,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第一个站队新知县,还站对啦!

    搞好了,这几年间给新知县伺候好,让新知县使唤他用顺手了,将来新知县高升,都能给他带走。

    也就是说,他老秦眼下虽是宋知县的主簿,但往后还有很大可能变成宋府尹的什么,宋知州的什么,宋三品大员的什么。

    进京。

    啊哈哈哈。

    信息不对等。

    刘守备听完彭都尉的话,尴尬僵硬在当场。

    昨儿不是这样的。

    你们人都带走了,又给送回来?不要面子的啊?

    而且他昨儿特意去探听钟副尉的口风,已经妥妥的了,这才今儿带人赶了过来。

    他忙里忙活图啥?不就是图自个是武将,要想再向上走能有前途,不干这半文半武的守备,只能依赖柳将军嘛。

    可眼下,竟然成了这种局面。

    刘守备心里有些怨,控制着自己别瞪视彭都尉。

    别看彭都尉官职不如他大,可官场上不止职位高低的事儿。

    像这彭都尉随侍在柳将军的身边,是能随时在柳将军面前给他穿小鞋的人物。

    而他这种官职高的,确实高,有啥用?一年半载也见不到柳将军一面。

    刘守备心里明白,理智上,必须不能露出丝毫不妥的神情,只是心里仍旧怨气冲天,就弄的他脸有些扭曲。

    彭都尉,你特娘的,就不能早进门一会儿吗?

    早赶到半刻钟,他是不是就不会说那些话了?

    现在怎么办,让他怎么收场。

    他还比宋知县官职高,满院落官吏瞧着,回头黄龙府也能得信儿,这不是成了笑话?

    那钟副尉呢,他奶奶的,怎么觉得是在给他下套!

    但是,要说怨,刘守备此时最怨最怨的还是宋福生。

    你干啥哪,寻思啥哪,你不给我个台阶下呀?

    信息不对等。

    昨日以为要硬碰硬,今日人给他送回来。

    宋福生也顾不上旁人了,哪有心思给别人台阶。

    他甚至都没空分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心里不停合计着,富贵跑出去多远。

    其实前后脚,差不了多长时间。

    但挡不住富贵那人一着急,怕他这面出什么事儿,容易将马匹抽伤了,冒着自己掉下马的危险,也要策马奔腾。

    必须追回富贵啊。

    宋福生习惯性的摸向女儿送他的手串。

    以前焦虑时,宋福生是用指甲狠掐手心,自从有了这手串,他就改成摸手串。

    不追回富贵,宋福生心想:

    他就完了。

    那封信里,他和皇上说不着以前这里是什么样。

    他刚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他的职位是会宁知县,不是皇上派下来调查贪腐的御史钦差。

    要是说以前黄龙府如何,旁的什么县如何,很多官员不作为或者胡作非为,皇上还会以为他手伸的太长。

    怎么,合着就你一个好官?你才到那里几日啊。

    让你去干知县,你给朕上书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所以说,信里非要提,就要以事实为基础。

    他是会宁县令,他只能以目前接任会宁县的角度向皇上阐述问题。

    他信中的立场,只能以会宁百姓的物价说事,以他路上出的事扯出万家,万家又在会宁有多少买卖说事。

    暗指会宁物价高,和万家垄断欺压许多商户密切相关。

    而万家为何敢如此猖狂,暗指保护伞是地方大将柳将军。

    这份暗指,宋福生在信里还没敢写太透。

    因为没有证据。

    并且,宋福生写信时就知,这封信到了京城,至多在皇上心中扎下一根刺,根本不会在柳将军的问题上给予什么回应,倒是搞不好会得到一顿训斥。

    不过,那时他想着,训斥怕啥的,只要有那么一根刺能扎在皇上心里就不白忙。

    毕竟,有些事,或许当下不算什么。

    当下,皇上可能要思虑的因素太多,比如要保证南方正在征战,北方要稳妥太平。

    但是将来,当柳将军又作起来,再扎下一根大刺时,或者皇上想办人时,那这小刺啊,它就起了大作用。

    他写信抱的态度也是如此。

    这根小刺只要有可能起到大作用,他就不白写,他宋福生不能白白受柳将军这份气。

    君子报仇,十年还不晚呢。

    可是眼下,人给他送了回。

    不是说他这口气就顺了,面子有了就算了,与那些通通扯不上关系。

    什么面子里子,他这人最不在乎面子。

    而是柳将军派人给万家兄弟全还了回来,并且还来了份手谕,任何人不得干扰他审案。

    那么,他在信里对皇上说的,万家的保护伞是柳将军就不成立了。

    不成立是什么结果?诬告啊。

    他一个小县长,越级靠关系状告北方司令也就算了,调查后发现竟然是诬告。

    可想而知,真弄巧成拙,皇上要是真拿到这份“诬告信”,会怎么处理他一个小县长。

    可能,满朝文武都会觉得他疯了。

    就在宋福生心里很焦虑,已经开始琢磨想让茯苓骑小红,身后带几名护卫去追,因为他家骑术最好的是茯苓时,宋富贵前胸衣襟湿透露了面,对宋福生一点头。

    宋福生当即心里一松。

    而以上,大家心思各不相同,感觉上时间过的很慢,但实际上没过去多久。

    彭都尉亲自监督,看着将万家三兄弟都重新关进牢房里,才对宋福生拱手笑道,“宋大人,在下可否讨口茶喝?”

    宋福生笑着说:瞧我,快,彭都尉,请进。

    秦主簿立马张罗起来,不用宋福生嘱咐,就使唤衙役们给彭都尉他们带来的马匹喂马草喂水。

    吕县丞也面上带笑,以会宁县衙主人的身份,邀请跟随彭都尉带来的侍卫们去二堂处喝茶。

    这里面,如若要是按照刘守备官高二级的身份,五品嘛,宋福生为六品,中间夹着一个从五品,应该去前面仪门喝茶的。

    只有仪门那里,才是正经接待上级官员的地方。

    仪门那里摆有下马石,上级官员来到此处,必须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两侧是停放武官马匹车辆和文官轿子的停车场。

    然后会由县衙当家主人知县引领上级官员走中间的门。

    因为仪门分三道隔断,中间门只准走知县和知县以上的官员。平日里百姓和其他官吏由东门进,包括知县大人的亲属们也就是宋九族,都要从东门进,中间门不准走。而审完的死囚是必须在西门出入。

    但是吕县丞发现宋福生没有要去仪门的意思,刚才都和五品守备大人顶牛干了,怎么可能会在前方引领守备大人去仪门喝茶,所以干脆就胡乱着,大家都去县署大堂的后面二堂喝茶。

    二堂是他们这些官员办公的地方。

    一行人路过衙院大井“澄镜井”,边说着话,边互相客气着去往二堂。

    其间,彭都尉问守备大人,刘大人今日怎么来了会宁。

    你特娘的,这是刘大人心中的第一反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将那份尴尬借着喝茶缓了一缓,你又给提了起来。

    宋福生闻言,也看向刘大人。

    对了,差些忘记这老小子,你不是要去抓百姓吗?去呀。

    “别提了,看来是一场误会。”

    二堂里。

    宋福生两手十字交叉置于腹间,坐在上方和刘守备大人、彭都尉,一起边喝茶边观赏刘守备大人安排的戏码。

    那位刘大人就坐在他身侧,吼出的音量都震他耳朵。可见,演的挺卖力。

    只听刘大人正吼着下方跪着的手下,你怎么调查的,啊?!

    那下方跪着的应是刘大人的心腹,不是心腹不能这么默契,要知道,事先可没有对暗号的时间。

    那名手下磕着头,认着错,一遍遍说着属下该死,属下办事不利,造成了大人和宋大人之间的误会。

    当骂的差不多了,刘守备脸上带着笑,侧头道:“宋知县,呵呵,你看?”

    宋福生抿了口茶笑道,“误会嘛。下官才上任不足三日,连续发生事情,可能也让许多人对下官有了误会。还望刘大人往后多多提携,听到一些对下官误会的声音,能替下官美言几句。”

    刘大人在心里松口气。

    他是真怕这位宋知县一根筋到底,不给他面子。

    这就对啦。

    难怪。

    有两下子。

    年轻人,要冲你这样,我还真得交下你这位小老弟。

    你要是像刚才跟我梗脖子那阵,别看柳将军给你撑着,你又什么天子门生又咋地的,你离天子远,你知不知晓?

    你就是甭管认识谁,那种性情,我都没必要交下你。柳将军他们也会慢慢远离你。

    因为那种性情,你干不长,走不远,只会常惹祸。

    在任上,在地方,你将上面下面左面右面的官员都得罪个遍,就你一个好官吗?啊?你给别人的路堵死,让别人来凸显你,你觉得大家能成全你吗?

    同僚们被逼急了,只会抱成团,让你做不成好官,让你做不下去。

    这话,真不是危言耸听。

    你看看那些“独行侠”所谓的好官,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连话本子都编排那样的人被众叛亲离。因为那样的人心中装满公平公正公益,他都不让亲人占一点点应得的便宜,只会为好名声让亲人总是吃亏。

    你也别说只要百姓拥戴有个好名声就成。

    你想做什么都得不到批准和支持,你能干成个啥。

    假使你成了,你被拥戴大劲儿了,咱搁心里想,圣上搞不好都会收拾你。

    刘守备对自己的评价很高:

    咱粗是粗,粗人一个,但是咱粗中有细。

    还成,事实证明,就冲你眼下给我台阶,不是个真憨憨。

    至于万家兄弟的事,他收过钱,没必要保,他本就不是冲保住万家兄弟来的。

    为什么不怕查呢,问问黄龙地界的官员,哪个没多多少少收过万家送的走动年礼银两。那大过年的,人家登门拜年,皇上都没有限制过,所以说这都是合理范围内的。

    这不嘛,刘守备投桃报李,没有太过问好奇万家兄弟的下场,倒是问宋福生,县衙门口聚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闻打不过了才行此下策,其实心中早就有数,刘守备立即表现的气怒极了。

    随后就眯眼说:会宁是大县啊,整个黄龙府下面最大的县,人口几十万,四百多位的巡检队伍确实不足以压制突发事件。

    这么的,他的职权只能是给会宁巡检队伍加量,以前规定会宁是不出五百人的巡检队,增设可七百人。

    让宋福生,你按七百人招人手吧,他这里批了:“对了,让你师爷立马给我写个申报,我在这里就给你批。”

    宋福生说,“下官没有师爷,那我?”

    刚要站起身,秦主簿放下添茶的茶壶,两眼晶晶亮说:“大人,属下就能代劳,这就去写。”

    七百人啊,这大便宜不占白瞎了。

    在秦主簿心里就是占便宜。

    因为上报被批准不仅代表着会宁县的武装力量在壮大,而且只有被批准,这些人才能吃关饷。征粮后,每年秋收上报税银前,可以合理扣除这些卒吏的月银开销。

    刘守备要是不批,县衙要是想养这么多衙役,多出来的人手就要本衙门自己想办法掏钱供养。

    秦主簿拿着写好还没晾干自己的申请书过来时,就听到彭都尉和守备大人都在夸他们家大人,天子门生,听说殿试卷子都是你出的,了不得。要是不来这里,留在京城当庶吉士,妥妥的京城新贵。也难怪六品,听说满朝就那么几位六品知县。

    其中,刘大人的嗓门最大,非要给宋福生弄个欢迎仪式。说要安排宋福生见见黄龙地区所有官员,回头要和府尹大人提提。

    彭都尉说,不成,七日后,审完万家案子,宋知县要先去将军府做客,要不然将军就要走了,巡视边境去了。

    啥?天子门生!

    秦主簿:我的妈呀,他们的信息是有多么的滞后,这就是小官的悲哀,啥啥不清楚。这不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咋死的都不知晓的那种无知嘛。不行,他一定要爬上去。

    当晚。

    这时多余的人早已经走了。

    宋福生给坐在身边的富贵夹了一筷子菜,才疑惑道:“柳将军这前后态度也相差太大了,难道中间谁说了什么?咱要给皇上送信这事,他也不可能知道啊。”

    至于被“天子门生”这个身份吓着,说出去,他自己都不信。

    饭桌上,坐一溜人,宋九族家只要吃饭,需要支起四个大圆桌,就这,还没来齐呢。

    来齐,开饭,得支起十多张桌子。

    马老太、钱米寿、宋茯苓挨着坐,他们仨闻言,攥着筷子扒饭的动作一顿,顿完,头都没抬,接着扒饭。

第七百七十三章 真诱人啊(两章合一)

    宋富贵咬口馒头说,“福生,能不能是陆将军啊?”

    和柳将军都是一个系统的,那都是武将。

    整个皇朝的武将,有陆将军不认识的吗?

    假使和老一辈将军由于年龄差距,没有太深接触。

    那大将军王以前可是威震八方,关系在那里摆着。

    小将军借着他父亲的关系,要是想找谁打声招呼,不费任何力气,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宋富贵说完,王忠玉先不同意道:

    “小将军与咱家关系是好,遇到难处也能打招呼,但是他人在前线呢。

    前线,咱又不是没去过,多忙哪,瞬息万变的。

    还不至于从那里特意捎信儿。

    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儿,他也不知晓这面发没发生要命的事儿。

    更不可能是国公府的人。

    小将军与咱家关系不错,不代表京城的国公府与咱家不错。咱们一直都是单论单处关系。”

    这也是宋福生此时没向陆畔身上联想的原因。

    陆畔和他关系是好,却真不至于这样。

    宝珠和桃花情不自禁看向桌对面的宋茯苓,心想:至于。

    三舅(干爹),你要是想着陆畔只是你的好友,朋友关系,那确实不至于。关系再好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三舅(干爹),人家拿您当岳父啊,岳父女婿的关系,他就至于了。

    “咳,咳咳,”桃花喝汤呛住。

    高铁头急忙伸手给媳妇拍后背。

    桃花摆手,不要紧。

    胖丫和陆将军之间的事儿,桃花和高铁头牙口风都没漏过。

    宝珠也是。

    宝珠是做梦都不会说出来的。

    而听着分析的“三人组”,马老太、钱米寿、宋茯苓,更是表情从容。

    可以说,全家嘴最严实的就是这几人,心理素质最好的前三名也是这三人组。

    宋茯苓已经告诉马老太和米寿,过几日,国公府还来人。

    不过,先别说,要不然爹该问了,你们是咋知道的?

    马老太和米寿表示ok,准保露馅不了。

    而知情的几人为何要帮胖丫瞒着,主要是怕胖丫生气。

    惹不起。

    胖丫也透露过心里的意思:他人在前线,我为什么要着急和家里说这个?要说,等他回来,让他自己去和我爹娘讲。我又不着急。

    而且她爹只是眼下不清楚一些事情,当过几日见到柳将军了,不就知道是陆畔从前线写信啦?

    宋阿爷吃完饭下桌,怕点着烟袋呛到小败家和小年年。

    拎着烟袋锅子,去门口坐在小板凳上,边吧嗒烟袋边道:

    “生娃子,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咱家里人都看在眼中。

    按理,阿爷啥也不懂,俺们不该指手划脚。

    但关上门就咱自家人说话,说的对与不对,你不会挑理,也不丢磕碜,我就讲几句。

    差一不二的,就拉倒,听见没?

    咱家就只出你这一个出息的鸡蛋。

    全家从老到少都要眼巴巴的指望你,别拿鸡蛋碰石头。”

    宋福生吸溜口豆腐汤,抹抹嘴,瞅着老爷子背影笑:“阿爷,不是你教我的吗?一路上嘀咕,要做就做好官。”

    老爷子一脸忧愁:“可是,咱也不容易啊,咱全家可是舍不得你豁出去,为那些不认识的人冒险。所以说,差一不二的,让老百姓过点好日子,咱心里亮堂的,不愧对那御匾就中。”

    老爷子没告诉宋福生,昨夜,他做梦梦见自个被人绑架了。

    那梦里,绑匪要福生的手指头。

    说是不给手指头,就要将他这个老头子怎么滴。

    要撕票,他就咬舌自尽了,没让那绑匪得逞威胁福生剁手。

    清早起来,老爷子盘腿坐炕上总结。

    可能是随着来会宁的福寿、忠玉他们快要回奉天了,到时,家里就剩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近日比陆畔官阶高的二品将军都来家里抓人,他心中有点不安才造成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馋肉了,要不然能咬舌头嘛,眼下抽烟袋都疼。

    马老太却没管三儿前衙那些事儿。

    在她心里,这无非就是一种工作,当不完的官,操不完的心,往后日日会有忙不完的事儿。

    今儿抓的是万老大,明儿可能抓李老三。

    那怎的,你总不能让全家人围着你这官职绕吧,都给你白忙,朝廷还不给咱全家发银钱,日子不过啦?

    “三儿,娘就和你说家里的事儿。你儿,你侄,这都不念书啊?这才两日就要关不住他们了,快给整学堂去。你问没问,会宁县哪个学堂最好,就让他们去哪里念。”

    宋福生应下,摸了把米寿的小辫儿,知道了,这就倒空问。

    马老太一点头,这是一,二是:

    “我要开点心店,你去给我问问,哪条街上做买卖好,有钱人多,你给我整间又大又便宜又好的,我掏钱兑下,赶紧给点心店牌匾挂上。

    我也不难为你,为了你的官声,你不用给我弄二层小楼。

    只是你得让会宁开砖窑的掌柜来一趟,我要和他定砖。”

    宋福生和钱佩英对视一眼,地点好,房子便宜,哪有那种好事?

    老娘还整句,不难为他,不要二层小楼,谢谢你哈。

    “行,知道了,我着手办。”

    等他将万家的账目盘一盘的。

    万家目前就剩下一位老太太还有柳将军的九姨娘,以及住在万家的一些亲属。

    当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查明后,万家老太太很有可能选择要银钱过日子,不要铺子,到时官衙就会收回一些铺子。

    他招标拍卖,给老娘留意留意。

    马老太继续道:“那田地呢,你看看给家里整点儿,最好是县里的,离家近。哪怕荒地也中。”

    宋福生心里叹气:“要荒地干什么,今年已经过了种粮食的季节。”

    “种不了粮食还不能种菜?一冬日就指望白菜萝卜。当不当官也得吃饭呀。你看咱家一顿饭下去多少菜。再者,辣椒不种啦,辣椒酱买卖不做了?你别全指望奉天,谁还嫌弃家产少是怎的。”

    宋阿爷也回头道:“对头,你娘说的就是我要说的。划拉出一块地吧。咱哪怕只种几年,不划在咱名下,再给衙门意思一点儿交点租子也中。一日不摸土坷垃,就总做噩梦。”

    宋茯苓忽然有些憋不住笑,她爹此时一定无奈极了。

    低头假装揉着眼睛,掩藏笑容。

    宋福生双手搓搓脸:“行,知道了,等回头与县衙同僚开一个碰头会议,了解完会宁田地情况,我想办法给咱家弄一块地。”

    “那个……”

    “娘,还有啊?”

    “有哇,我怎么听说前衙要招人。那巡检队,好几百人,你给家里人安排安排?咱家人,单拎出哪个不比外面的强?举贤不避亲嘛。”

    给高铁头吓的,还是避吧,像他这样庸俗的人,反正他是不当衙役了。

    没意思,一天干多干少的都挣那几个钱。

    三舅干满三年后走,他还得费劲辞职。

    宋福生闻言,真就抬眸看向家里人:“你们,想吗?”

    很明显,各个摇头,并没有。

    当衙役一年累够呛,整的挺着急上火的,干好干不好都会有人说闲话,把着死身子。

    然后这个觉得他们是靠三叔三舅的关系上去的,那个觉得他们要是没有个好三叔三舅,他们指定狗屁不是。

    犯不上。

    俺们要倒买倒卖长白山上的山货,一年跑下来,不得挣至少五六百两啊。

    咳。

    阿爷,你咳嗽干啥,这不是关上门咱自家人在说话,你咳不咳嗽,它也是整好了能至少五六百两。

    守着长白山,咱还有千里马运输队,既做买卖还有物流,一本万利。

    “三舅,啥时候上山啊?再往后拖拖,天冷就封山啦,咱就挣不来好钱儿啦。”

    宋福生再次搓搓脸。

    到了会宁才三天,你们看他招消停了嘛。

    那不得上山考察,一步一步来?

    马老太嫌弃宋福生道:“你听听,家里一堆事儿。那千里马可是你自己牵头的买卖。最起码,你这个大县令,怎么也得让自己的买卖在这里扎下根吧。”

    米寿用小手忽然拉住马老太的衣袖道:“奶奶,不成的,那咱家不就成了第二个万家?”

    “这话是怎说的呢,咱家有欺负人吗?咱就不是那样的人家,嘚瑟不上天。”

    “可是,会宁这里要是已经有镖局了呢,咱利用姑父官职之便给人家挤兑黄了,这就是在欺负人啊。”

    “你就只寻思给挤兑黄啦,你就不能寻思寻思给他兼并喽?双赢,让他挣的更多,咱家千里马更大。”

    “噢,也对噢,”米寿觉得还是奶奶厉害。

    宋福生扶额,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了两耳朵就偏头与宋福喜他们私聊道:

    “二哥,忠玉,你们明日该走就走吧,不用惦记。倒是那面的业务,接了不少单子,而你们这些镖局主要带队的都在这里,那面几十单活跟的全是新人,我实在不放心。”

    “就留富贵和四壮能行吗?”

    “没事儿。”

    现在已经是手拿把掐的局面了,他不再被动。

    宋福生站起身:“走啊?”

    干啥。

    宋福生说,从来了会宁,他就没有陪家人好好逛逛这里。

    没空陪同逛县城,还没空逛这大县衙吗?

    家人们明日就要回去一些,正好吃完晚饭,领着溜达溜达。

    走。

    王婆子一听这话很激动,扯着马老太回屋换衣裳。

    脱掉做饭的衣裳,换上陆畔送她的那块料子做的新衣,美的呦,向头上直抹头油。

    惹得马老太嗅嗅鼻子:“啥味儿呀这是。”

    “忠玉他媳妇,那个败家玩意儿,以前在奉天那阵,让忠玉给我买的头油膏,这两口子都买完了,才告诉我。我不是有点儿自来卷嘛。”

    王婆子长的白,自来卷,笑的漏出豁牙子:“你闻闻,姐,香不香,来,我给你也挖点儿,抹上。”

    马老太躲开了,一边换上三儿媳在京城给她买的褂子,人家说啦,这是京绣。一边道:“你什么头油也要洗头发,不是我说你,妹子,要不然只抹香膏,它也不好闻。”

    关于这京绣褂子,其实是宋福生花钱张罗给老娘买的。

    但是回头到家见到马老太,宋福生就说:“胖丫她娘,一听京绣高端大气上档次,就非要给你买,挡都挡不住。花了不少银钱。她自个啥也没舍得买,还是我非要给她买的首饰。”

    马老太当即就摸着胖丫送的金戒指笑着说,“要多你媳妇买首饰的,她是知县夫人,她穿的好也是你的脸面。你岳父以前给她买过不少,我瞧见人家有耳坠子啥的。逃荒都逃没了,你别忘本,慢慢给钱氏都重新置办上。”

    反过头说王婆子那抹头发的香膏,事实上是王忠玉他们跟随在宋福生身边,有样学样,想给老娘买啥,就向媳妇头上安。

    媳妇私下不乐意也不会太闹,老娘呢,还能平日里对媳妇更好。夹板气都不像以前那么频发了。

    一大家子特意换上体面的衣裳,都洗洗脸。

    阿爷还特意洗洗脚换上京鞋,拿出陆畔送他的玉烟袋夹在咯吱窝下,从后门走。

    只有从后门绕到大前面,才能从县衙正门进。

    路过附近的街道,就是宋茯苓和小右子交换信的那条街上,有老百姓身上背柴,站住脚激动道:“青天大老爷。”随着说话还要跪下。

    宋福生摆手,“免礼,这是刚回来啊?快家去吃饭吧。”

    宋福生他们一行人走出很远,这位老大爷还在原地处于激动中。

    他老伴出来寻他,他说知县老爷和他聊了家常才耽误进门。

    他老伴让他少扯犊子,一听就假的很,撒谎能不能撒些切合实际的。

    ……

    哇,金宝这些孩子们开眼了。

    三叔是县令,他们能将县衙当个景游玩了。

    只看会宁县衙自南向北,照壁,大门,仪门,戒石坊,坊左右为六房。

    六房是指什么呢,在宋茯苓眼中,对应的部门就是:县组织部,民政,文明办,人武,公安,建设。

    吏办事之所叫科房,大公共办事的场所叫群室。

    监狱居南,叫南监。

    前衙就是升堂的地儿,里面挂明镜高悬的牌匾,外面挂“亲民堂”。

    二堂叫治事之堂,这里配有花厅。宋福生可以办完工不去后院,在这里直接休息吃饭喝茶。

    另外还有情治堂,勤慎清堂。

    马老太扯着宋茯苓的手惊奇。

    哎呀,那日到,直接赶车到后面,这是第一回见官衙,以前咱当老百姓更是没有机会见。

    “胖丫,我怎么瞧着这大门墙壁呈八字形,前宽后窄。”

    宋茯苓说,奶,你没看错,要不然能有那句话吗?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嘘嘘,你爹可是位好官。”

    米寿此时是和金宝、蒜苗子他们站在大门东边的大鼓前,几个男孩子跃跃欲试想摸摸鼓。

    吓得阿爷说,“别乱摸,那恐是击鼓鸣冤的。鼓一响,你们三叔就要立马升堂,是这样吧?”

    宋福生点头,恩,正吃饭听见鼓声也得立即升堂。

    就在这时,秦主簿离很远就笑着跑来,先和马老太她们行礼,随后就凑近宋福生说,“万禀义想单独见您。”

    “吕县丞去过南监?没有下衙回家吃饭。”

    “嗯,属下一直在看着他,他借着审别人,听说和万禀义说过话。”

    宋福生心里就有数了,恐怕吕县丞眼下最恨不得万禀义死的,只有死人才不会咬人。

    但是可惜,本朝不随便执行死刑。

    而且在他看来,吕县丞小人之心了,如若他是万禀义还真不会咬吕县丞,要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以及老母亲将来着想。

    宋福生很抱歉地看向家人。

    说好要陪着逛的,他明明也已经下班了却又要去忙。

    没事儿,快去吧,用不着你,有的是人愿意领我们溜达。我们并没有舍不得你。

    捕头亲自跑出来,脸上带笑说,他想要代劳。

    “她娘?”

    钱佩英挥下帕子,“去吧,一会儿我们简单溜达溜达就回后院了,你们这里都在忙着,不能添乱。”

    宋福生这才离开。

    南监重犯监牢里。

    万禀义两眼通红,身带脚镣手镣坐在草垫子上,盯着宋福生的眼睛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出不去了,是吗?”

    “恩。”

    “我给您一万两。”

    宋福生一下子就笑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两章合一)

    一万两。

    真多啊。

    他宋福生来古代也有个几年了。

    商海沉浮。

    卖过狼皮、熊皮,后期又和老隋倒动狐狸毛,貂毛。

    开过大排档;三文五文钱出售过残次木炭;向各城推销过辣酱。

    倒过军粮,制造过军火,跑过运输,不仅运货,而且现在千里马还运人。

    为大义、为报恩,为避免生灵涂炭,脑袋别裤腰上,上过前线。

    也为私利,为不得罪同僚,怕列巴奶砖的买卖被小鬼难缠,在仓场衙任职期间,收用过所谓合理的伙食尾子。

    可以说,除去读书那段“清闲”的日子,他宋福生从未停下往家搂钱的脚步。

    就这么折腾,涉猎之光,钻进钱眼里那么挣。

    他宋福生,眼下家里的存款,去掉各地镖局房产,房产里还有一千两是占便宜,二堂哥不识字白给他的银票,再去掉家里这几年吃用,还得算上闺女那份放在空间里的银钱。

    拢共,拢共,两千二百二十五两白银。

    而这万禀义,开口贿赂他就是一万两。

    万禀义是什么身份,巡检那种小民兵队长的月俸银就不要提了,家里不过是个县里的土乡绅罢了,万九姨娘又是去给柳将军做小,没什么聘礼,万两白银哪里来的?

    全他吗的是民脂民膏,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大人,你是在笑我不自量力吗?

    不,你可能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眼下,只你知我知,我万某孝敬给大人万两,不是想让大人以权谋私于我。

    呵呵,事到如此,我万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您闹的那么大,一来就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欲除我而后快,想必我就是给您十万两,您也不可能回头来保我。

    当然,我也没有。

    这一万两,大人,我万某只拜托您一件事,将我两个弟弟轻判。”

    万禀义提起弟弟就想起家中老母,还有恐是会受他连累的妹子,忽然潸然泪下。

    他脚上带着脚镣,费劲用身体蠕动的姿势爬向宋福生:“这事儿,不过是大人您一句话,或左或右的事儿。又不是让大人马上放人,是做做样子判三两个月就放家去。”

    又哽咽着继续道:

    “我万禀义指定是不中用了,想必家里亲属,树倒猢狲散,眼下一团糟。现在心中只求,两个弟弟能及早回去给老母亲做主心骨,如若他们也被流放,母亲会哭瞎双眼甚至是没命的。您放心,大人,我万家再不是问题,更不会挡大人的路。日后,他们会带些银钱去外地过活。”

    宋福生望着匍匐在他脚边,哭的忽然像个孩子似的男人。

    “万禀义。”

    “大人,罪民在。”万禀义满眼祈求又充满期望地仰头看向宋福生。

    “你刚才所说,有两点错。

    不是我非要除你,是你在命人拦路抢劫商贩那一刻,致使会宁物价过高,你有今日,就已注定罪有应得。

    你的二错是,你连同你的两位弟弟该如何判,不是本官手下万两银钱或左或右能决定的,是律令会对你们有最终判决。

    该重就重,该轻就轻。

    包括你们万家的财产,本县衙审核后,不是违法所得并不会没收。

    但是违法所得,本官一文钱也不会放过。”

    “大人,大人?”万禀义将头挤在木栅栏里,“那罪民要是能戴罪立功呢,可否考虑轻判罪民的两位弟弟?”

    一万两白银都不要,这是万禀义没想到的。

    那重大检举揭发呢,他只剩下这一条路。

    “不过,罪民只对大人讲。”

    万禀义冲宋福生刚才那番话算是品出来了,他虽栽在宋福生的手里,但是这位新知县敢做事,能做事,且不会干出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会给人报信的事儿,然后那些人再报复他家。

    很荒唐,他现在最相信的人,居然是新知县。

    宋福生已走出很远的背影,忽然顿住。

    ——

    秦主簿脸上挂着笑。

    只看他正在与马老太陪小心说着话。

    马老太一脸不乐意,逛个县衙还给找事儿,三儿怎么那么不中用。

    念书念书用胖丫陪,现在审个破案子,也要让胖丫进去当文书。

    那监狱,是什么好地方啊,烦人。

    满县衙的人能用不用,给胖丫发文书银钱不?

    “老夫人,您看,这?”秦主簿不得不再次催促,知县大人在里面等着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知县为何放着他不用,非命他出来叫千金。

    马老太压根不管别人会不会瞧她,脱下京绣褂子硬要给宋茯苓套上,她没蹲过监狱也知晓那里阴冷冰凉,嘴上说着:“咋整,你爹非得叫你,那就去吧,奶这就回去给你烧热水,等回头咱再洗洗。”去去晦气。

    速录师宋茯苓,就这样穿着奶奶的金色金鳞带大花的衣裳,去了南监。

    一个非常幽闭的小间里,里面只摆有一张木头桌,两张椅子。

    屋里只有仨人。

    不停记录的宋茯苓。

    在眯眼审迅的宋福生。

    举着手镣正陷入回忆的万禀义。

    整个记录过程中,宋茯苓在听说几年前,上上任知县掌管会宁时,会宁粮仓失火。

    那年,从会宁几十万百姓手里收缴上来的粮食有过半数遭殃,她笔尖一顿。

    在听到宋福生问道:“柳将军是否知晓这一切,柳将军是否有参与,你确定吗?”,她笔尖一顿。

    在听说上上任知县家里有背景,这也是万禀义能和上上任知县狼狈为奸的原因。

    她老爸审出背景人物那一刻,宋茯苓已经不是笔尖一顿了,而是情不自禁与她爸对视一眼。

    毛侍郎大人,毛俊易。

    上上任那位知县,是户部侍郎毛俊易的亲外甥。

    而那年,粮仓失火是假像,实际上,在互市。

    这位胆大的知县,利用会宁地理位置的便利,将粮食或贩卖或易物给了高丽人。

    至于万禀义,他是盘踞会宁多年,狐朋狗友众多,循着蛛丝马迹半真半假猜到就去威胁。

    那位胆肥的知县不敢动万禀义,因为万禀义的背后是柳将军,是能和柳将军说得上话的,柳将军又随时能上书给皇上,只能咬牙给了万禀义不少好处,且从此后,给万家行了太多方便。

    那年,皇上还是燕王。

    燕王曾派过御史钦差下来查会宁粮仓失火之事。

    但隔行如隔山,燕王就怕派下来的人不懂,钦差们是从户部抽调下来的,钦差们到了会宁一看,再比一心想统一的燕王还了解细节,心知这位会宁知县是毛侍郎的亲外甥,又没调查出什么,也有可能是钦差里有人拿了好处,总之,这个事就过了。

    按照正常失火算,责任人不过是一些守粮仓的衙役当了替死鬼。

    宋福生挑了挑眉,压下这件事,望着下方跪地的万禀义,“还有要说的吗?再说说别人别的事吧。”

    万禀义却摇头。

    他对宋福生一笑,笑容中,带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苦涩。

    就不说了吧。

    这么大的事,已经算立功,能让两位弟弟轻判。

    至于自己,走到这一步就无所谓了。

    而其他人,那些不过是些小人物,更是说不说也不可能再给他这大功向上累加。

    倒是他万家已经倒了,实在遭不起被人踩几脚,少得罪一些小鬼,将来他两个弟弟带着母亲,还有他的儿子、媳妇,日子也能过的平安一些。

    宋福生一点头。

    “来人。”

    在外面守着的宋富贵立马叫来衙役,让衙役们给万禀义带下去。

    当晚,宋福生重新给皇上写信。

    这回他不用偷偷摸摸的找杨明远递信了。

    可以直接将信件交给府尹大人,府尹大人批示完再向上逐级递交,直到皇上手里。

    夜深了,钱佩英披着衣裳坐在一边喝茶陪同。

    “我说,她爹。”

    “恩?”

    “你觉得毛侍郎知不知道他外甥这事儿?”

    钱佩英一会儿觉得毛大人应该不知道,一会又觉得或许知晓。

    关于不知道。

    因为毛大人那官,老宋说过,很好,是实干型。那就说明至多没管好家人。

    你说咋管?亲属这么多,做官那么忙,还能手把手教吗?能教自己儿子,能教到姐姐家的外甥吗?

    就造成了有的亲属狐假虎威,利用和高官的亲属关系胆大妄为。

    然后一些官员,自作聪明,给这个面子,给那个开绿灯的,想着为交好毛大人。所以就弄的毛大人真有可能被蒙在鼓里。

    至于知晓,甚至毛大人是主使,钱佩英是这样分析的。

    “老宋,你记不记得天下粮仓那电视剧里演的,那个米大人,口碑老好了,老百姓都赞他一声清贫一世、两袖清风。

    最后怎么样,他那个棺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属他最贪。

    哎呦,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哪,确实知人知面不知心。

    毛大人在咱们这里是好人,在别处,他是恶人。这是有可能的。”

    宋福生无奈地瞅瞅钱佩英:

    “大半夜的,别过分脑补。

    我只知道要就事论事,事实什么样,上报后,由皇上查吧,我一个小县令就干县令的活。

    再说那天下粮仓,那位米大人不是贪,你看电视剧咋就记一块呢。

    是那老米,想要死后给儿子铺路,让小米去检举揭发自己,这样小米才能走进皇上的视野,前途无量。”

    瞧瞧,封建社会,没有电视报纸电话,离皇上太远,为了走进皇上视线,什么招都用。

    钱佩英撇嘴站起身:“对,我就能记住一块,那我回去睡觉去了。”

    “嗳?我错啦,你快回来。要不我自己没意思。”

    ……

    当晚已经是后半夜了,钱佩英早已进入梦乡,宋福生却辗转反侧。

    离床不远的书桌上,是他已写完封好的奏折。

    宋福生睡不着啊。

    毛俊易在他心中,说到底还是起了一些波澜。

    毕竟对他宋福生不赖,还自掏腰包奖过茯苓一百两的银票。

    宋福生一会儿琢磨着:

    毛大人如若不知,那么这个奏折到了皇上手里后,处理结果就是老毛本该官升一级,却可能被降级处理。这么多年的辛劳,毁为一旦。

    毛大人要是知晓,那不用说,极刑。整个家会被连根拔起。

    他一会儿又琢磨,真得管好九族。

    不止要教好米寿、金宝这些孩子,就连外甥姑爷都要管好。

    将来,这些孩子再生孩子,唉,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不行,往后九族都来了,要时不常的加强精神文明建设,要把这个传承下去,多给洗洗脑。钱可以少挣,这事却不能少。

    第二日一早。

    宋阿爷、马老太,钱佩英和茯苓,送王忠玉、宋福寿、王喜发他们离开。

    有点恋恋不舍。

    “到家看看咋样了,也别着急忙慌回来,看大丫成亲完,咱家田地收完粮食再回来,告诉他们,俺们挺好的。”

    宋福生没出现,他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起早被衙役们和四壮护送去了黄龙府。

    黄龙府尹陶大人万万也没想到,第一回见到自己手下,会宁知县就又给他送了份特大礼。

    真想再回府病一病。

    陶大人一边掐着睛明穴一边看着信心想:这份奏折一旦交上去,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同当年下来查案的御史钦差们都得遭殃,而那些人,家里还带着关系。

    “柳将军知晓吗?”

    “柳将军说,任何人不得影响办案。”

    宋福生最反感黄龙官员的一点就是,怎么什么事都要问一声柳将军的意见。人家是带兵打仗的,官衙才是管事的,怎么就能如此不敢担事。总巴望二品将军给牵头。

    陶大人听完柳将军的意见,才一咬牙,在奏折上扣了自己的官印。这就等于联名上书了。

    ……

    宋福生来到会宁第五日,他才姗姗来迟召开县衙官员会议。

    这一日,县衙无一人缺席,县尉瘸着腿也来了。

    可以说,此时,他已将会宁领导班子完全掌控,没有人敢对他说“不”了。

    宋福生特意命人,让将桌子合成现代长方会议桌,这样说话拢音些。

    他坐在最前方道:

    “别的知县,应是一到就和你们碰头议事。

    我议的晚了些,所以咱们就不废话了,直奔主题。

    整个会宁人口有多少,下面分布情况说一下。

    去年,会宁县交税粮多少。

    县里有多少秀才以上官身不纳粮。

    有多少耕地。

    去年,直接交税银的有多少人,以粮抵银的又有多少。

    目前,咱们官衙的官吏,有多少人是填写立名文历领俸禄的。

    县衙账目报一下。

    县衙粮仓情况。”

    宋福生说一句,下面负责的官员们就头冒汗开始找,所有的人,手边都摞着很高的册子。

    宋福生却很不满意,露出了皱眉的表情。

    一帮白吃饭的,来这里是混日子的?

    作为各部门主管,这点儿数据都不能张口就来?

    “行了,我先去后院,我希望一个时辰后再碰头时,我这面问,你们就能立马答出来。”照千里马差远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现代人见你们会打怵?(两章合一)

    小败家没睡好午觉,醒来嗷嗷的哭。

    忠玉的媳妇只抱娃哄一会儿就哄冒汗,轰走进屋看弟弟的蒜苗子,“别添乱,出去。”

    又气急对准小败家的屁股拍了两巴掌。

    富贵的媳妇急忙带小跑进来问道:“怎的啦?你打他做什么,快给我抱抱。是不是饿啦?我喂他。”

    忠玉的媳妇坐在床边用尿布片子扇风,额上浸汗说:

    “没饿,我喂了不吃。你说他三叔回来补觉,老爷子特意嘱咐不能弄出响动。偏偏他事多,醒来就不是好动静哭。估么会给他三叔哭的脑仁疼。我越着急越哄不好。”

    隔着三间房的屋里,宋福生一点儿没受影响,呼儿嘿呦的在打着呼噜,可见真的疲乏。

    马老太放轻动作进屋,又小心翼翼扒拉扒拉叫醒宋福生:“三儿呀,该去前衙啦。”

    “恩?啊。”宋福生醒来后,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走。

    ……

    宋福生坐在会议桌最前方,手里端着茶缸。

    吕县丞硬着头皮汇报,“会宁县人口应是近十万人,没法告知大人具体数据,因为近几年没有普查。”

    到这种时候,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管理混乱就是混乱,失职也认,若是糊弄新知县倒没有好果子吃。

    “恩。黄龙府共有多少人口,几个县,每个县人口分布情况。”

    大人,您超纲了,您之前走可没让说这个。

    “应是近三十万人吧?大人,这个下官真不太清楚。共有八个县,反正咱会宁占比很重。”

    宋福生倒没有难为吕县丞,忽然换了一个话题,让吕县丞在下会后,给他写一份县衙三班衙役、巡检队,连同仵作、马夫、厨吏、更夫、看管仓库的库丁等杂役算在内,有多少人会被报到粮料院拿月俸,都是谁,又有多少人是县衙官养的。

    吕县丞心知肚明,被报到上级粮料院的不能大动,但是没被报上去的,新知县要将不得用的全部裁掉,“是,大人。”

    宋福生喝口茶后,开始细问税收情况了。

    会议桌上列席的二十多位官吏,只和新知县汇报去年缴税情况就汇报了一个半时辰。

    宋福生眼神看向仓大使,“目前,县仓有多少存粮?”

    又看向税课司主簿:“去年的义仓税收缴多少。”

    义仓税是就是指朝廷储备库的意思。

    目的是为了粮食丰收,粮价下跌,朝廷按保底价收购进来。在歉收时,粮价上涨,朝廷再按保底价卖给百姓。起到一个调节粮价,救济饥荒的作用。

    仓大使心里震惊于大人能一眼就找到他,明明感觉大人好像对他们还不熟悉呢。

    磕磕巴巴地回答,存粮不足六十石。

    税课司主簿同样震惊,说实话,他都没有和新知县说过话就被认出,“回大人,去年由于水患,百姓温饱都无法保证,没有收上来义仓税。”

    “那前年呢,大前年呢,也水患啦?”

    税课司主簿脸通哄,哑然。

    宋福生用眼神挨个扫向这些官员。

    不足六十石就是七千斤左右粮食。

    县衙这么多官吏,南监关着那么多犯人,请问,七千多斤存粮怎么吃,能挺到收缴新粮吗?

    上一任知县,还有你们,缴税,税收不上来,存粮存粮没有,你们在忙些什么。

    被看的官吏一个接一个低下头,不敢与宋福生对视。

    “县衙账面有多少银钱?”

    秦主簿小心翼翼地回答:“去掉给帮忙干仗的百姓赏钱,账面目前六百两白银。”

    宋福生到此刻被气笑了,真穷啊。

    近十万人口的特大县城,官衙账面只千八百两的流动资金。

    万禀义想贿赂他,一开口就是万两白银。

    可以说,出去拽来一个差不多的商户,家里也比县衙富。

    会宁,纯属是乱摊子。

    要啥没啥,屁事一堆。

    宋福生深吸口气。

    又问典史,狱囚有多少人。

    问驿丞,一路过来,会宁怎么没有驿站。驿丞回,一直也没建啊,就就有事直接去黄龙府。

    问县教谕,你说秀才以上本县只有七人?这届科举没有考上的?十万人口的大县啊。

    县教谕:回大人,那七个还是以前的,眼下年纪已经很大。

    又急忙表态,大人,以后属下定会督促的。

    县教谕认为:新知县一定会严管提高这方面。

    没听人家说嘛,新知县可是天子门生,应会非常重视,怎么能允许会宁县教谕水平过低丢脸。

    宋福生让县教谕,将县里和各乡村的学堂情况给他写份材料。

    接着又问了问商户,商户缴税情况,都在做什么样的买卖。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难熬的议事会可以散会松口气时,宋福生拿出会宁县志舆图,让这些官吏围在桌边,命他们给讲讲会宁九十八个村庄,分别分布在哪里。

    按照人口分算,每个村应是不足一千人。

    但是听闻,实际有的村只有几百人,有的村是几千人,那给分别指指,哪个村人口极多,哪个村是十几二十家抱团生活。他们又是靠什么过活,耕地情况。

    官吏们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舆图,说真的,新知县要是不拿出来,这东西就在柜子里落灰,从前那些知县也不翻。

    再者说,他们哪会看这个。

    县尉指着其中一块道,“这里应是安图村,他们那个村的人靠采蜜过活。”

    “你等会儿,安图村,它在长白山的东面?”

    “不是,属下想想,好像是这个位置。”

    “那你说东。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会宁县二十几位领导干部差些哭了:大人,你咋啥都懂,什么都懂还问我们干什么。

    这个会议直开到天黑。

    宋福生忙完回了后院。

    其他人却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加班生活。

    吕县丞在写宋福生安排给他的任务,官衙所有人员情况,要细致到每个月每人分别拿多少月俸。

    另外,他写完这个,还要将九十八个村庄的情况写在表格中。

    只看,吕县丞手边有一张特大号纸张,是知县大人给他的。

    题头,每个村村名,每个村里正名字,村里人口情况,村里耕地,村里应缴税额,村里其他收入等等,他一看就头大。

    吕县丞旁边的办公桌是秦主簿。

    秦主簿正带着五名文书机械的刻录告示。

    告示内容有三方面。

    一方面是告诉百姓,万禀义伏法了,目前罪名有什么,受过欺压有冤情的百姓可以放心大胆来击鼓鸣冤,县衙会在十日内,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等待你们来陈情。过期不候。

    第二个方面是,上次伸张正义见义勇为的小伙子们,凡是在本告示中看到自己名字的,请到县衙报到。具体职位,最终解释权由县衙所有。

    至于三嘛,秦主簿也猜不准新知县为何让他刻录这个。

    内容是召集各地好汉,尤其是打猎的能手,并且不限额。

    听那意思,如若被选上,知县大人会给他们安排活计,给发银钱。

    让秦主簿忙中暗乐的是:“那个谁,去我家告诉一声,今夜我不回去了。再让我夫人给准备一些行囊,就说两日后我要随知县大人出外一趟,归期不定。”

    瞧见没,大人说了,从将军府归来后,要带他下乡。

    这说明什么?

    说明已经将他当自己人了。

    秦主簿大声嘱咐完衙役,心里美得很,暗戳戳地撇眼在办公的吕县丞和潘县尉。你看,就没带你们。

    你们完啦。

    甭管承认不承认,一朝天子一朝臣。

    潘县尉哪有心情“争风吃醋”,这伤脚疼的厉害。

    从晌午一直到傍晚,他这脚就不能抬起。

    新知县后来还让他们站起来看舆图。

    上级都站起来了,他总不能坐着。那阵就瘸着脚陪在一边,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

    潘县尉暗自揉了揉脚,接着忙手边的工作。

    厨吏是在外面繁星点点的时候进来的,给这些加班官员送饭。

    胖胖的陈典史瞪眼:“就吃这个?”

    两个粥桶,咸菜都没有。

    吕县丞叹口气,率先取碗舀粥:“筷子能立住的稠粥,你还想要什么。没听今日大人在问我们,不足六十石的存粮怎么挺到秋收。”

    其他官员倒不像陈典史那么贪吃,无所谓在官衙吃的好与坏。回头到家再补呗。

    让他们闹心的是,今年官员们的伙食尾子没了。

    虽然新知县没提这事儿,但是不用怀疑。

    你瞧他那厉害样就知,别说年底发伙食尾子了,他们眼下真怕新知县一个不顺心,再让他们倒搭点月俸银。

    ……

    这些在加班的官员,由于填写过户部的俸禄格,他们至多丢了年终奖,暂时并不会丢饭碗。

    宋福生这个碰头会议过后,真正人心惶惶的是那些没有填写俸禄格还表现不好的差役。

    “他爹,咋办啊?丢了官差会让旁人笑话死的。”

    下衙的卒吏们回了各自的家中,有的人被婆娘问烦了骂人打孩子打媳妇,有的摔东西。

    还有的找出自家存的人参或是其他好东西,打算给谁送送礼。

    可是走到门口驻足。

    送给谁呀?那些头头都要保不住自己,除非送给知县大人。

    有的家庭面临着,搞不好一时间会下岗好几个。

    因为有的吏手中的手艺是传统的,家传。

    像是仵作,像是砍头剥皮,像是查案。

    就有人迟疑的问了,“咱们不能下来吧?下来由谁办案啊。”

    肖捕头说,你还真别和新知县硬杠,很明显,他不怕。

    他不带师爷的情况下,能将律令背的张口就来,能将庶务查账算的明明白白,你见过几人。

    什么都通,你看前几任知县有这本事嘛。

    还差咱们这几个办案的?

    没听新知县在闹事那阵冷笑说,这年月,就人不缺。我甚至怀疑,新知县连仵作的活计都会。

    “这可真是邪门,头儿,他不是读四书五经科举上来的?”

    “是啊,邪门的狠。你们发现没有?知县大人带来的那些家人,有几人身上的煞气,我瞧着比咱们抓捕过的人犯还重。”

    肖捕头有句话没说,比之人犯还差些意思,在急眼那一瞬,他品着更像亡命徒。

    反正他是服了。

    假使这次只是规整巡检队,没有波及到他们这些有手艺的,往后也会老老实实当差,管好自己的手下,多向知县大人请示。

    与此同时,宋福生在边吃饺子边摸耳朵。

    饺子是早上二哥他们走包的,上车饺子下车面。

    他起早天蒙蒙亮就去黄龙府没吃着,下晌老娘她们特意又包了一顿。

    “我耳朵咋这么热?”

    马老太向胖丫饭碗里滴了一小滴香油接话道:“有人骂你呢呗。”

    说的那叫一个自然。

    老太太寻思,换咱家娃要被新知县给弄的丢了官差,咱也会祖宗三代的骂,对不?

    搞不好,不仅是骂,都得踩小人扎小人咒个千万遍,再写上名讳给扔粪坑里让遗臭万年。

    但她早就看淡,只要别当她面前骂她儿子就中。

    很正常的。

    这年月有人夸你,就有人会背后骂人。

    像是明日告示一贴,那些穷小子忽然有个官身,恨不得放鞭炮,家里老人恨不得见到她三儿就磕头感恩。自然就会有丢了差事的家庭看她儿咬牙切齿想泼粪。

    马老太看淡了,宋阿爷却没看淡。

    老爷子只要想象有人敢烧纸咒福生就气的很。

    他说,没事儿。

    回头他烧纸会嘀咕,让咱们宋九族已故去的亲属、你老丈人钱老爷子,包括以前宋家村那些甭管活没活着的上上下下三代人,都保佑福生周边,小人退散。

    就不信邪了,就冲咱们宋家村那么多人口,在地底下还干不过那些小人可得了。

    宋茯苓当即被饺子呛住,“咳,咳,呵呵呵呵呵。”

    马老太急忙给拍背,“啥好事儿呀?一天总捡乐。”那怎就那么爱笑呢,以后到了国公府吃饭可咋整。

    她都担心小孙女不分场合瞎乐呵,别到时喷老寿星长公主一脸。

    晚上,前衙的官员在喝粥加班,宋福生在房间里耐心看媳妇换了一套一套又一套。

    “我瞧着,还是墨绿色那套好看,随我去将军府就穿这个吧。我也和你搭一套情侣装,穿我那墨绿的长衫。”

    “不穿官服?”

    “不穿,那帖子不是说了?是私人拜访。”

    明日,他们两口子起早去柳府,应是会在那里吃饭,不带茯苓,没邀请孩子。

    第二日,当柳府管家和柳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来迎接时,全都愣了。

    只看宋福生一身墨绿长衫,亲自扶住一身墨绿裙装的钱佩英下马车。

    没有随从,没有一个丫鬟,随行而来的不过是一名县衙派出的马夫赶车。

    宋福生手里还亲自拎个兜子,里面装着见面礼:两瓶辣椒酱。

    多少年后,柳夫人都记得这一幕,夫妻相携而来,身边没有闲杂人等。

第七百七十六章 护花使者(一更)

    花厅里,没了丫鬟。

    柳夫人为让钱佩英感觉自在,只将身边的嬷嬷留下添茶倒水。

    微笑着和钱佩英说着话。

    “夫君常说,不过是一介武夫,他能有今日,全靠当初大将军王的救命之恩和提携之恩。”

    钱佩英没来前,万万也没敢想还真是陆畔给写了信。

    这孩子,眼下身在前线还惦记老宋,在尽自己的力量给老宋铺路。

    并且还没告诉他们两口子,不声不响。

    院落山上的亭子里。

    柳将军望着远处,也在和宋福生似陷入回忆般的讲述道:

    当年为荡平这里,那场战役打到后来,只剩不足千人在死守。

    我告诉自己,没有接到命令就不能后退。

    可是,无粮,无箭,无更多的兵勇,和对面的高丽人只能打奇袭战,打完要冒着危险去死人堆里将箭拔出,再继续死守。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命送在这雪山脚下时,是大将军王来了。

    柳将军讲到这时,使劲睁了睁眼睛,不想让宋福生看到他失态。

    他想起大将军说的那句,你曾是我的副手,你的队伍是我派出去的,别说只剩千人,哪怕只剩下一人,本将军也会来救援。

    随着讲述,有些话没说透,宋福生也懂了。

    可能那时的皇上在那场战役中都想放弃了,是大将军王先解决了别的战区,一路征程又赶到了这里。

    可以说,这片地域,完全是大将军王和柳将军连手打下来的。

    “你现在事多,明年有机会,我带你去鸭绿江边看看。那里有座碑,就是当年东征结束后,为大将军王所立。上回珉瑞来此地,也是为去那里。”

    宋福生双手接过柳将军递过的酒,点头应允,是要去看看的。

    柳将军毫不遮掩对宋福生讲述自己的出身,如若没有大将军王就没有他今日。

    告知大将军王身故后,他几次上书请求代陆家军征战都被驳回。

    又告诉宋福生,珉瑞困战前线,他比谁都心急如焚。

    在心里万万次骂其他各路将军是棒槌,但是……

    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再心急,皇上按着他,不让乱动。

    所以可想而知:

    “子帧老弟,我是一定要见你的。我看到珉瑞那信就想着,必须要请你喝酒。托大一回,作为珉瑞的长辈,珉瑞他世叔一定要谢谢你的。来,咱俩干了这碗酒。”

    宋福生硬着头皮端起碗喝酒。

    并且他也算看出来了,万禀义那种小人物在柳将军这里不足一提,人家压根就不提万家,说的全是陆家。

    柳将军总是叙旧,问他和陆畔之间的种种是可以的,他不能不提啊?来是有正事儿的。

    酒过三巡,宋福生脸喝通红,趁着自己还没有醉意朦胧开始说正事儿。

    只看亭子里的柳将军,一会儿震怒的拍桌子,一会儿又拧眉叹气。

    远处的仆人和近卫们,只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将军在反问宋知县:

    “屁大的事儿都来问我,就因为我官大?

    我知个啥,一年中有大半年在外巡疆,从秋收前到开春种下地后才回府,就这一阵在家。

    我夫人,从来了,我就没陪着过个年。

    到头来,合着我成了百姓眼中最大的恶霸。”

    宋福生能说啥,他也发现黄龙这里的官员有这毛病。

    不,准确的说,还是敢于担事的文官太少。

    奉天管理的相对不错,但是出了什么问题,那阵水患陆畔在奉天时,奉天的官员不照样希望陆畔揽权,这样责任也能归他。

    也可以说,是现在处于打仗的国情,武官的地位高于文官太多造成的。

    “把他胆肥的,把那姓尤的胆大包天!”

    柳将军一拍桌子。

    他,是指万家、

    姓尤的就是会宁上上任知县,也就是毛侍郎的外甥。

    震怒过后,老柳忽然露出很疲惫的表情:

    “这里,每一寸黑土地都是大将军王打下的,这片黑土地上躺着我无数的弟兄们,我不想让这里富饶吗?我比谁都想!”

    可是怎么事情总是事与愿违。

    他不过纳个小妾,这小妾的娘家敢背着他翻出大浪。

    宋福生趁着柳将军在消化互市卖粮这事,默默给自己倒茶水,喝完他才说:

    “说句实在的,将军,当晚我审完也没睡着,就想着将来怎么管自己家这些人。

    扪心自问,如果我的家人,在外面以我的名义为非作歹,很多官员都给我某个家人行方便,我能不能知晓。

    我发现。我还真不一定能知道。”

    那晚,他是拿富贵在心里举的例子,“我家人就算挺老实的。”

    宋福生言外之意,就不用说将军家里那些小妾的娘家花花心眼子多,将军还对那些人品性不熟悉了。

    此时,宋福生说这话,不是在给柳将军台阶下,是觉得真相如何,皇上会再审,万禀义眼瞅着也会被一级级提走。

    甭管最后结果是啥,柳将军总是会受些波及、既然已经成了三胖子,那么咱就不要说风凉话再照头给一棒子。

    更何况今日柳将军源于陆畔对他高看,那么他也要因为陆畔而给柳将军一些颜面。

    “那姓万的说没说路线。”

    宋福生立马拿起兜子、

    他现在的形象就跟个收水费的,连个随从都不带,自己拿包翻。

    递给柳将军几张纸道:“这是我根据万禀义口供绘制的图、咱们长白山太大了将军,有部分延伸到高丽那面。”

    这也是宋福生此行的最终目的,只有柳将军有权利有大量兵勇巡山,封住一些要道。

    别看山上危险,总有一些响马队为了财铤而走险。

    今儿是粮,明儿倒动出武器呢。

    而柳将军已经开始思考别的。

    他看着图在想,手下有没有将领涉及运粮事件。

    出了万家这种事情,他很难不怀疑手下也阳奉阴违,巡疆前,须彻查。

    同时又再次恨的牙痒痒,高丽人能不能作大点儿,这样皇上就能允许他过去一勺端,给那里的国王抓来,荣养前了却心愿给荡平。

    男人家聊的话题总是很沉重。

    女人们这里就很轻松了。

    比如,没有丫鬟,谁来干活呀。

    钱佩英说,都干呀,全家人都干活。她家老宋也会伸把手。

    “宋知县也会帮忙?”

    “恩,他主要是做饭多,孩子们喜欢吃他做的饭。”

    柳夫人身边的嬷嬷失态的张着嘴。

    连着柳夫人也很吃惊。

    无小妾,只有女儿一枚,还将妻子那面的侄子当亲儿子养。

    宋知县竟然还给下厨做饭。

    钱佩英望着那对主仆的表情,心里吐槽宋福生:

    你看,我就说不能实话实说,你非要让我该怎样就怎样,还让我给大家打下一个咱家是独一无二的底儿。

    而最让柳夫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相约钱佩英过几日再来将军府坐坐,她养的花要开了,再召集几位夫人一起。

    钱佩英为难的拒绝,理由是要陪宋知县下乡。

    “他让你随他一起去?”

    “我们一家子都去。”

    柳夫人羡慕的听出来了,是宋知县离不开家人。

    那相约从乡下回来呢?

    柳夫人很愿意和钱佩英说话,感觉为人爽朗又话题新鲜极了。

    钱佩英再次为难,那可能就要去工作了。

    “啊?”

    是真的。

    钱佩英心想,该怎么和你形容呢。

    她家老宋说要给她开个厂房,让她管理女工。

    而她家还真不是差钱才让她抛头露面。

    可不准抹黑她老公,她老公是怕她在家只做家务没意思。

    ……

    宋福生两口子在将军府做客时,会宁县迎来了一只特殊的队伍。

    黄龙府派出一队官员专门护送。

    事实上,黄龙府一二三把手的心也随着这支队伍来了,就是人不好意思直接跟来。

    黄龙府尹陶大人:果然啊,京城哥哥信中所言不虚,宋知县与国公府走的很近。

    不,哥哥眼下已经不如他了解啦,是极近。

    皇家长公主派出的马队,那真是用心良苦。

    意图告知所有人,宋知县和国公府、和丞相大人或许无关,但和皇亲国戚有关。

    而老夫人为何大张旗鼓派出马队送来安家贺礼呢。

    因为老寿星老夫人在某种思维上,和柳将军的九姨娘达成一致。

    九姨娘不是在向柳将军告状时说过宋福生,由于官小,只能见到巴掌大的天,所以能干出来无知柳将军的权势,就无畏的敢拿万家人开刀嘛。

    老夫人在京城时也想着,这下面小鬼难缠,无知者无畏啊。

    没人知晓宋福生是她孙儿的准岳父,能看到的只是宋福生身上的六品官职,别她离的远,那些四五品的都敢办宋福生。

    她孙儿在前线。

    孙儿已没了父亲,再次叫父亲,也就是向宋福生唤出那句称呼。

    她可不能,更不准,让孙儿的岳父有一丝一毫的岔头。

    此时,秦主簿兴奋的脸通红,直搓手。

    他终于终于知晓,知县大人的母亲为何胆气那么足了。

    只看从车上下来四位穿着打扮极其体面的嬷嬷,对马老太齐刷刷行礼道:“给宋家老夫人请安。”

    马老太脸上挂着一时间风光无限的表情,“快请起。”

    小厮们开始卸货,一套的屋什家具,还有一套送与马老太的屋里摆设,只大花瓶就四个。

    另外,这其中还有一个特殊的礼物,是老夫人赠给宋福生的。

    一把官椅。

    这官椅有点意思。

    有心人就分析了,这似在说:

    你给我坐住喽。

    本宫看看,谁敢动你。

第七百七十七章 如此的愉快(二更)

    正堂里满是女人们的说话声。

    马老太和王婆子坐在主人的位置,下面两侧坐着国公府来的四位嬷嬷。

    四位嬷嬷的衣裳是一模一样的官装。

    嬷嬷们身后还站着一路伺候她们的丫鬟若干。

    这些丫鬟全是农家女打扮,就是那衣裳料子好看,紫色,桃红,柳绿,象牙白。

    王婆子笑的露出牙花子,她从来也没有被谁叫过一声老夫人。老姐一介绍,说她是妹子,这些人就站起身给她问好。

    唉呀妈呀,你说这事儿整的,咱除了认识小将军,咱还算个啥,能让人家这么高看,感觉要承受不住这种福分了似的。

    马老太穿着一身酱色布料衣裳,只手上戴个金戒指,再没有任何饰品。

    可以说,还没有下面的嬷嬷瞧上去打扮体面。

    但是,她坐在最前方一举一动间满是从容。

    表情认真地问过老寿星身体怎样?府里可好?

    比划着戴金戒指的手,示意喝茶,一路辛苦了。

    趁着说话时,还用眼神不着痕迹的警告王婆子,你给我轻点笑,能不能有点儿主人样?

    当宋茯苓、桃花和宝珠带着两位节气姑娘,端着糖果盘出现在厅堂门口时,王婆子就感觉,嬷嬷们唰的一下就站起,眼里都带着亮光。

    那些身后的丫鬟们也急忙侧过身,蹲身行礼。

    “给姑娘请安。”

    王婆子坐在前方半张着嘴:“……”

    胖丫是福生的亲闺女,地位确实比照家里的孩子们高,这不假。

    可不至于如此郑重吧,比刚才见到她这个“长辈”还那什么。

    等等,请允许她开下小差。

    王婆子眼神落在糖果盘上,老姐前两日特意出去买糖果,那时前衙还挺让人闹心的呢,当时她很纳闷,都啥样啦?还惦记吃糖。胖丫咋那馋呢。

    因为只有胖丫馋,她老姐才舍得花钱给买买买,别的孩子敢要吃的,老姐不顺心眼子时都会踢一脚,才不会惯着。

    可现在看不是那回事了。那糖没动过,你看看全端上来了,是她当时陪着出去买的嘛。

    难不成,老姐早就猜到家里要来贵客?

    恩?那是怎知道的呢。

    怎么感觉哪里差些意思没有衔接上。

    王婆子想到这,扭头暗暗观察马老太。

    就发现她老姐在那些嬷嬷给胖丫行礼时,端起手边茶杯抿了一口,低头间,只有她瞧见,老姐露出微微一笑。

    这面,宋茯苓笑呵呵示意,你们坐。

    “可不敢让姑娘端这些,奴婢来。姑娘,近期可好?”

    “呀,雪娘。”宋茯苓惊讶。向马老太介绍这雪娘就是她陪爹科考时,住在陆家别院照顾她的女管事。

    雪娘可不止给宋茯苓行礼,还一脸笑意的向宝珠和桃花行了礼。

    其他几位嬷嬷也带着丫鬟们对宝珠唤一声大少奶奶,叫桃花表小姐。

    马老太看着小孙女一身紫色的小花布衣裳坐在她右下方,一颦一笑与陆家派来的嬷嬷们说话,一看就是主人的模样。

    这才叫穿什么不重要。

    她照小孙女还是差一点儿,还有的学。

    马老太趁人不注意抻下衣角,低头间微微一笑,脸上带出几丝骄傲的神情,笑完感觉旁边有目光盯着她。

    马老太扭头看一眼,又急忙扭头看一眼:你盯着我干啥,叫你来陪客,倒是说话呀。

    王婆子眼神闪了闪,没啥,就看看姐。

    院子里。

    二十多位从京城随车队来的师傅在现组装家具,像弥勒塌那太大了,马队只能拉板子来。

    宋阿爷抽着烟袋笑容满面,心想:看来小将军那大气劲儿是随他奶奶,都爱送礼大件,啥大送啥。瞧瞧,他奶奶这回送花瓶了吧,上回,小将军也送福生家花瓶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真诚待人(一更)

    “师傅们,快喝些水歇歇,从进院就忙。”

    阿爷腋下夹着他的破烟袋。

    一手抓一大把茉莉花茶放在水壶里,一手用葫芦瓢舀大锅里新烧开的水冲泡。

    “谢谢老太爷。”

    “谢啥,你们都是京城人,跟着车队从京城来到这犄角旮旯就怪不孬。就为了给俺家送家具,俺们都不知该咋感谢。”

    宋阿爷是真感谢。

    他的生娃子四处不靠,一人在官场摸爬打滚很不易。

    不像那些做官的有亲属能互相帮忙,哪怕给提点几句呢也顶事。

    就在他们这些家人有心无力时,国公府能不远千里来人给撑面子。

    送的这哪里是礼?这是来给送底气,老爷子打心眼里万般感谢。

    更是很感动。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陆畔,国公府认识他们是谁。

    很想念小将军。

    最近这段日子都没有想起,就今儿格外想得慌。

    所以说,冲小将军,咱都要掏心窝子的热情款待。

    前衙仪门前。

    两面空出的停车场,此时停满了国公府的马车。

    四壮、高铁头正和衙门里的马夫和衙役们,在伺候着这些跑冒汗的马匹。

    张罗喂水喂草料,摇动井把拎出一桶桶井水。

    衙役们伺候国公府的马匹,脸上都带着笑。

    集市上,富贵赶着骡子车,车上装着羊肉,小米,胡辣汤的一些配菜,满满一车,喊了声“吁”。

    跳下车又问猪肉贩:“那猪血怎么卖,我全包了你能不能便宜些。猪肉呢,要后鞧。”

    双方商议完价格,富贵说:“麻烦你,给我送到县衙后院。”

    富贵重新赶车都走出很远了,猪肉贩才唉呀妈呀一声。

    原来是新知县家里来他这里卖肉。

    “爹,你是不是装多啦?”

    “我日日卖肉,能心没数?特意的,多点儿就多。你四大爷家的六小子备不住要去衙门当差了,要是能真成,咱可不得感谢新来的青天大老爷。多了没有,这点儿还是能拿出做个心意,回头和你四大爷说一声。”

    养猪佬的儿子嗤笑一声,“爹,知县老爷就那么一说,这都过了几日没动静。再说,要是真成,你多送一斤半斤连着猪下水,大老爷就能知晓?它也不顶事儿啊。”

    养猪佬不听儿子那些屁话。

    年纪轻懂个六。

    他瞧着新来的青天大老爷长的不肥头大耳,倒是一脸正气的模样。

    就冲那份俊,他就信这位比照之前的几位强多了,不会骗百姓。

    ……

    什么动静?

    几位嬷嬷停下话头,疑惑地看向前衙方向。

    马老太也微皱眉,仔细听了听,怎么闹哄哄的,她三儿可没在家呀。

    “你们先坐着,我去瞧瞧。”

    几位嬷嬷没坐,站起身来表示,她们能否跟着去看看。

    心中想着:如若是闹事的,她们倒要开开眼。

    回头到了京城,要给老夫人学学,正愁没什么可说的呢。宋家人看起来实在是很好。

    以马老太为首。

    当一行人赶到县衙时,就看到县衙前面的广场石柱上贴着几张告示,那里聚集许许多多闻讯而来的百姓。

    有人哭,有人在笑,更有人欢呼,还有人激动的跪地。

    秦主簿正对维持秩序的衙役无奈摆手,从念了告示就这样,随他们去吧。

    一扭头,就瞧见了马老太,“老夫人怎的来啦?”

    秦主簿音量有些大,声音里带着惊喜,就致使附近的百姓们听见了。

    先是老大爷跪地,向官衙门口的石狮子方向磕头,感谢青天大老爷。

    接着是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跪地,激动的语无伦次道,不敢想。

    她一家穿着打补丁的衣裳,连想给人送些礼都没有,家里孙子靠出把子力气背柴卖,竟有一日会进官衙当差,端上了官家饭碗。

    扯着孩童的妇女,伸出干重活累变形的手,抹着泪说,知县大人,民夫的男人一定会好好当职,这一声喊完,再没勇气多说,但心中的盼头和激动又让她觉得不足以表达,冲着马老太的方向就跪地:“民妇不会说话,民妇也给老夫人磕个头!”

    马老太望着这些百姓,先是叹口气。

    还好,不是闹事。

    要不然让人家国公府的人看到多不好看,尤其她儿子正巧跑到将军府去做客了。

    随之就冲那些百姓们一笑,比着手说:“都给我起来,听好喽,前衙的事,我老太太不懂,但我确信一点,我儿,一定会让咱们会宁,越来越好。”

    宋茯苓站在马老太的身后,望着那些百姓也是一笑。

    本以为这就完了吗?没有。

    宋金宝要出门打酱油,回头拎着空罐子又跑了回来,“奶,奶?”

    马老太和四位嬷嬷还有国公府的丫鬟们一起在摘菜,闻言不是好气瞪金宝,又干啥,能不能别三瓜俩枣的总当着外人面向我要钱,去和你太爷爷要去。

    “不是,奶,你去门那里看看。”

    四位嬷嬷和丫鬟们站在马老太身后,一时间也跟着笑的与有荣焉。

    只看后门这里,有的土篮子里装的是葱,有的装的是野菜,有的是鸡蛋,还有给黄豆面的,麻绳系着二斤肉的。

    很明显,这不是一家两家给送。

    是许多家,不约而同的悄悄来到后门,放下心意就走。

    这天下晌,宋家人招待国公府来的贵客,用的是会宁百姓送来的食材。

    宋阿爷撸起了衣袖,带着富贵、铁头、四壮,几代人一起和面。

    那四位嬷嬷可是代表着国公府老夫人,他们要用老家最传统的手艺烩面,招待远方的贵客,相等于招待那位为福生撑场子的长公主。

    马老太和王婆子带着儿媳孙媳在炸撇子,煎灌肠、烙油馍。

    宋茯苓坐在小板凳上摘菜。

    雪娘跟着她一起,边干活边打听:“姑娘,您在家也要天天干活吗?”给心疼坏了,很想让茯苓像在京城那阵一样享福。

    宋茯苓一脸理所当然道:“对啊,我爹说了,我们就是普通人出身,旁人家什么样不管,我家嘛,甭管我爹做不做官,我和我弟都不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更不准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

    “武?姑娘武什么呀,多苦。”

    宋茯苓说,我会扔斧头,雪娘要不要看看?

    摘好小葱过来的米寿,感觉都没耳听了,就他姐,哪有日日干活啊。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你俩还知道回家啊?(二更)

    特大号的面板刚一抬出,就震到了家具师傅们。

    “我们京城那里,饭庄的面板都没有这么大。”

    宋阿爷笑哈哈解释,“俺们家是人口多,以前一二百口子凑到一起开火,面板不大,不够费事儿的。”

    又一指面盆,水壶,以及放油盐酱醋的罐子。

    京城来的师傅们这才发现,宋家的家伙什都是极大的。

    那面盆,快赶上有的人家,家里孙儿洗澡的澡盆。

    接着,富贵花样抻面动作,又给京城来的一众人看傻眼。

    就是顾忌身份不能多说话。

    要不然真能叫声好。

    宋阿爷看着富贵拿金贵的白面耍宝,在心里翻白眼,嘚瑟。

    富贵却不觉得自己是在嘚瑟。

    他这种情况,属于实力不允许,低调不下来。

    宋富贵一边甩动头发,一边翻动着手腕抻面,那面丝抽打在面板上啪啪作响。

    京城来的人又稀奇地问了,这么熟练,这是,家里的男人负责煮饭吗?

    宋阿爷解释道,“那不会,只是这二年,家里的小子们陆陆续续基本都学会煮饭了。婆娘们要是忙,他们都能伸手做。俺们家要说手艺最好的是福生,啊,就是知县老爷,他没在家,要不然,他都能给你们抻面吃。”

    “老太爷,可不敢。”

    “呵呵呵,没啥不敢的,他也要吃饭,顺手的事嘛。”

    另一边两口大黑锅前。

    马老太眯眼搅动着胡辣汤,也在和京城来的嬷嬷们说话。

    “你们许久不做饭了吧。”

    嬷嬷们心想,她们哪是不做饭,她们是连根葱都许久没扒过了。

    今日摘菜、洗菜,动作很生疏。

    瞧瞧,人家问咱几个,都是用肯定的语气。

    几位嬷嬷尴尬,“让老太太见笑,是啊。”

    王婆子在另一口黑锅前,边炸猪血边吐槽:啧啧,奴婢当到你们这种程度是真享福。

    其中一位嬷嬷好奇问马老太,“看您家里已买了不少丫鬟,您老眼下还经常煮饭吗?”

    马老太告知,凡是自己不忙时就会煮饭,甚至忙起来,也会忙里偷闲尽量给孩子们做饭。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马老太笑着说:

    她认为,孩子们有时想吃的其实是亲娘的那份手艺,不是她亲手做的,就不是那熟悉的味道。

    趁着自己身板硬实还能张罗,她多给儿女们做做饭。

    她也乐意看孩子们吃的喷香,那是她以前几十年的心愿。那阵,就希望儿女们能吃饱。

    眼下是高兴听到儿孙们对她说,“娘,奶奶,我想吃你做的什么什么。”

    不知为何,很简单实在的话,让这几位嬷嬷心一下子就变的软乎乎。要记下,回头讲给老夫人听。

    两口大黑锅前,负责烧柴的米寿和金宝对视。

    小兄弟俩在心里翻白眼:奶奶竟胡扯,什么熟悉的味道。全家齐上阵做饭,搅合在一起,哪里能吃出来是谁做的味道。

    马老太那面还说呐:

    “我们家确实和别家不太一样。

    有没有丫鬟小厮,该家里孩子们干的,还是他们来。

    像是我大儿二儿子,这几个孙子,都给我端洗脚水,给我烧炕。

    我到家,那炕总是很热乎。

    我三儿那更不用说,给我炖鸡汤,下面条。

    我这面赶车进院,他那面站门口喊,娘,进屋洗手吃饭,汤给你晾上啦,总是拌小菜让我带到店里去吃。”

    米寿和金宝添柴,无奈地心想:奶,我们不端洗脚水,你就会踢人,我们不是被你训出来的吗?

    后头,连宋茯苓走过来都听感动了,被自己感动的。

    因为她奶对京城那几位嬷嬷说:

    “这像是我们家的一种传承。

    我家这些子孙们,眼下又和他们父母一样,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什么活都会干。

    有个什么吃的喝的也是先给我们这些老人。

    像是我小孙女,她就更是了,甭管鼓捣出来什么好的新鲜的,第一口准保在我嘴里,硬喂啊。”

    米寿和金宝对视:奶,硬往脸上贴金啊?姐姐那是在拿你当试验品。

    宋茯苓:我这人,确实是孝顺,恩。

    在一边的炸猪血的王婆子:艾玛,平时不觉得啥,被老姐细说完,真感人呐。要是都能自动自觉的做到那种程度该多好。

    几位见多识广的嬷嬷却觉得,这就是真的。

    她们眼神暖暖的看向宋茯苓。

    为老夫人将来能有一位孝顺的孙媳而开心。

    想必回头和老夫人讲述,老夫人脑中会勾勒出被茯苓姑娘喂吃的一幕,会更盼着进门。

    更为少爷将来有这样温馨的岳家而开心。

    这份温馨,它不是书面上的,也不是外面那些人追求的好名声。

    它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生活中,每日都会发生,怎就那么接地气。

    连她们这些府中老人,只想象少爷在这样的家庭里爽朗的笑,就心暖的不行,更不用说老夫人了。

    开饭了。

    马老太刚要伸出戴金戒指的手,示意嬷嬷们不分桌吃,嬷嬷们就笑呵呵的坐下了。

    她们觉得自己在外,代表着国公府。

    国公府待人,一向最大的礼貌就是客随主便,要依据主人家的习惯,让主人家感到舒适。

    “对,来了这里就要如此,我们家讲究团团圆圆。来,那个谁,富贵啊,给捞面条。”

    宋阿爷也笑呵呵的示意那二十多位师傅和随马队来的小厮们,“吃饱喝足。”

    吃饱喝足,是他们老宋家最真诚的待客之道。

    与此同时,将军府。

    柳夫人站在花谢长廊里,望向远处道:“嬷嬷,我以为男耕田女织布,是穷苦人家的不得已。可你看宋知县和他夫人,没有不得已,却也夫唱妇随。”

    老嬷嬷能看出柳夫人是羡慕了,心里一叹,嘴上回道:“是一景,是挺奇怪的。可是,夫人,听嬷嬷的,别想太多,这世间之所以被称为稀奇,就说明这样的人和事极少。”

    要知道,连那乡下泥腿子人家,庄户男人下田回到家都会摆老爷谱,哪有给做饭给扶下车的。

    更不用提,大多数稍稍富足的人家,就连那小户日子才有些盼头都会纳小。没有这只一位妻,连男娃也不生还待的如此好。只能说,那位宋夫人是福气极厚受老天眷顾。

    柳夫人笑了下:

    “恩,嬷嬷,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往后应多叫宋夫人来坐坐,让我也能多听听这些稀奇。原来这世间啊,还有另一种日子。”

    柳夫人不知宋夫人还敢骂宋大人呢,要是知晓,恐怕会更惊讶的不得了。

    马车上。

    钱佩英说宋福生:“出门前我就说,别拿两瓶辣椒酱,多磕碜,你非不听,膈应人。你看看人家给拿的啥,搞的我很没面子。”

    宋福生打个酒嗝顶嘴:“辣椒酱咋了,辣椒酱也是钱啊。”

第七百八十章 突然好想你(一更)

    不是说辣椒酱不好,是显得不用心。

    要是军户区那面没有种植辣椒,咱拿出送礼,那绝对倍有面子,很有心意。

    眼下,军户区那面一种种一大片,柳将军又知晓这东西是出自你手了,你还登门拎着它,感觉像是随便拎两样就登门似的。

    钱佩英瞪一眼宋福生。

    你冲陆畔也不能那么抠呀。

    宋福生:来前也不知道有陆畔的事呀。

    “不用你跟我犟嘴,你瞅瞅吧,看看柳家给回的啥。很明显,人家回礼,这里就有陆畔的面子。要不然就冲你六品官,人家至于吗。”

    钱佩英从身后取过两个木盒。

    盒子才打开,宋福生就坐直身体,看一眼人参,看一眼媳妇。

    这人参都成人型了,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得值多少银钱,还是两根。

    “说没说是多少年份的。”

    “哪能说那个?显得多没有派头,就让拿回家给老人吃。”

    宋福生这才明白媳妇为啥觉得丢面子。

    人参好到一种程度,它到哪里都通用,会有市无价。这样的回礼很重。

    不过,他一边稀罕的拿起人参闻了闻,一边安慰媳妇道:“没事儿,守着长白山,这里有好人参并不稀奇,大山里海了去。他家会有许多。”

    估计连很多小将领小头头家里都有这种这东西。

    巡山的时候,那就挖呗。

    挖出好的孝敬给将领,这不是很正常。

    在咱们这里很当宝的东西,在人家那里未必当回事。

    “恩,说的跟挖蒜头似的,要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就好了。来,我再给你看看别的。”

    钱佩英从后面拿出用锦缎包的包裹。

    宋福生探头一看,不吱声了。

    两块貂皮。

    一块黑貂皮不稀奇。

    一块雪貂皮。皮子本色乳白色,有点淡淡的黄。

    “柳夫人说,这让拿回去给咱闺女做衣裳穿。”

    宋福生摸着毛,应和道:“这东西指定得给闺女做衣裳,回头我就让老秦找会宁最好的裁缝上门。之前,我还让老隋寻呢,一直以来就想给闺女弄一件。”

    尤其那雪貂,要是做成小披肩小帽子小围脖小手套,他闺女再配条粉色带小花的裙子,指定挺梦幻,就他闺女穿这种东西会很好看。

    一看就知,柳府这两块皮子更送进宋福生的心坎里。

    钱佩英告知:“还有四块料子和一些柳府的糕点,人家是凑四样礼呗。那料子有两块是柞蚕丝绸,有两块是虹缎,说是高丽那面的。”

    “高丽?”

    “恩,我听柳夫人那意思,每年秋收后,高丽国王都会派出使者带队给皇上进贡,还约我今年可以一起瞧瞧热闹。”

    钱佩英说到这,凑到宋福生耳边,小声又说了些话。

    宋福生听的频频点头,媳妇猜的对,一定是那样。

    一走一路过,高丽那面不也得给柳将军进贡一些?以免柳将军总跃跃欲试要揍对面。

    估计柳家库房摆满了高丽参、鱼子酱、帝王虾,家里的被褥都会是虹缎。

    啥时候他家能这样啊。

    让闺女能吃上正宗的鱼子酱和帝王虾。

    宋福生又拽过钱佩英的耳朵:“媳妇,高丽还盛产珠宝。那面地理资源多,估计有好些没开发。”

    赶车的马夫在外面脸都红了:“……”

    知县大人和知县夫人不知在里面干啥呢,总是叽叽咕咕的小声说话,时不时俩人还传出笑声。

    他都怕自己听见一些不该听的响动。

    其实没说啥。

    不过是宋福生笑着逗钱佩英:“有啥可回不起人情的,大不了,我下回再蹬柳府门,多带几块辣块。让他们涮锅子,煮个面条做水煮肉片,他们会种辣椒,他们会做辣块吗?咱卖的是手艺。”

    ……

    前方没有打肃静回避牌子的衙役,也没有随队的小厮,素气的马车,低调的回了会宁县衙。

    百姓们都不知晓今日大人外出了。

    宋福生进县衙就问询告示贴出去了?伸手要名单。

    又问让你们干的事都干完没?

    “对了,今日让厨吏给万禀义做顿白米饭煮点肉,告诉他,会安排他今晚和家人见面。包括他两个在羁押的弟弟,都会见到。”

    什、什么,大人?

    宋福生心想:他不管别的官员是怎么做事,只按自己风格来。咱毕竟是从现代来的,讲究个人权,他希望有些好的方面要延续。而这里哪有人权,只有皇权。

    万禀义要被提走了。

    今日听柳将军那意思,要给皇上写封告罪书,然后由军方派人押运要犯。

    万禀义在柳将军眼里不是亲属,只是一位涉及京城三品大员毛侍郎和户部许多要员的朝廷钦犯。

    也就是说,万禀义回不来了。

    眼下已经不是流不流放的事。

    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家人。

    最后一次吃饱饭。

    万禀义被审完后,好一点儿的死法是去试验新炮火。

    古代这里专门有个部门负责管这种事情,就是新箭弩或是新炮火研究出来,为试验射程和杀伤力,会让这些死刑犯在临死前当小白鼠。

    潘县尉急忙派出人手去万家通知。

    目前,万家的账本都已经收了上来,听去那里的衙役讲述,盘踞会宁多年的万家,那真是一夜间就一片乱糟糟,万家老太太昏死过好几回,亲属间各房都打起来了,还有嚷嚷要脱离关系来县衙立文书的。

    吕县丞望着去往后院的宋福生背影,忽然有些看不透这位新知县了。

    秦主簿是忙着在监牢里对万禀义讲:

    “你该知晓你会是什么结果吧。

    你也当巡检多年了,有些话不用多提点。

    你就想想哪位大人会像宋知县一般心肠好,不但真的应了你,给你两个弟弟轻判,而且还让你临走前见一见老母妻儿吃顿肉。

    不是我说你啊万禀义,你有今日可不是大人在祸害你,是你命里有此一劫,时辰到啦。

    你倒是该心中感恩宋知县,他可不可以不让你见妻儿老母?

    所以,待会见到了,就和家人说说吧,真恨不着知县大人。”

    万禀义含泪点头,“秦主簿,咱们认识多年,请帮我传话,我想再见见知县大人。”

    秦主簿摇头,人家家里来贵客,没空来给你吃定心丸。

    不是说了嘛?不会让旁**害你俩弟弟,流放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放。

    是和柳将军交换一些罪犯。

    你俩弟弟到柳将军那里去挖矿,挖两年。柳将军那面交换来的罪犯对会宁人生地不熟,会宁这里安排他们干活也方便。

    所以说,行啦,别再想着见这个那个,你的事就算到此为止,“吃饱饭吧。”

    ……

    而已回后院的宋福生,摸着国公府送与老娘的那些新家具,尤其是他的那把官椅,心里正泛起说不清的滋味。

    宋福生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夜空。

    姑父怎么啦?

    钱佩英急忙将进屋的米寿拽走。

    你姑父呀,他是一向标榜自己心肠硬的人,也确实很少关心外人,但他此刻应是想你小将军哥哥了。

    该怎么形容呢。

    对啦,你姐最近常放嘴边哼哼的那歌是怎么唱的来着?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还是委屈。

    你姑父他是: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征战的是否顺利,没有他给运粮的日子,有没有饿到肚子。

    恩,钱佩英想到这里,还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第七百八十一章 送礼分送谁(二更)

    国公府的小丫鬟站在院落里:“啊啊啊,啊欠!”

    “没事儿吧?”宋茯苓出现。

    “姑娘,”小丫鬟被吓的噗通跪地。

    她失态了,可是又被呛的不行,喷嚏没打完,跪下后心里急又打个嗝。

    宋茯苓弯腰给丫鬟拍了拍后背,“打喷嚏怎么了,这是身体正常反应,我也被辣的不行。”

    县衙后院,此刻正飘着辣椒香。

    宋阿爷戴着口罩拉着风箱,炉膛里是通红的火光。

    宋福生戴着小鬼面具在灶房里,亲自挥动着他家特制的长柄大勺,搅动辣油。

    国公府的人,明日就要回去了,他要给带些礼物,火锅底料,打算炒出一坛子。

    他好久不炒了,早已将手艺传给大哥。

    整个宋九族,目前就大哥会熬这牛油底料。

    但大哥不在会宁啊,所以他得亲自来。

    “四壮,将那个递给我。”

    四壮成了大师傅宋福生身边的小徒弟,切墩的。

    国公府的几位嬷嬷站在屋前,望着灶房方向,恍惚能看见宋知县在油灯照耀下忙碌的背影。

    与此同时,宋富贵和高铁头在秦主簿家老仆从的带领下,拎着灯笼敲开了一位老乡家的门。

    他们在四处收猴头菇,松蘑,榛蘑,元蘑,山木耳。

    宋福生嘱咐他们,只收好的蘑菇,乱七八糟的不收。

    老乡家里多多少少都有。

    开春或秋天,老百姓采蘑菇,家家屋前屋后晾晒,一晒就晒一院子,恨不得大街上都晒着,给收集好的买回来送给国公府。

    “他说你家有灵芝?”

    被敲开门的这家主人,看了眼秦主簿家的老仆从,点了点头,“恩那。”

    老仆从一边引着宋富贵他们进院子,一边向主人介绍,“我说老瘸拐子,你怎么发愣呢,这是县太爷家的富贵爷,是县太爷家要买你家灵芝,你快些给挑些好的,颗大的。”

    艾玛,县太爷家,主人这才反应过来。

    一拍大腿,急忙招呼家里的婆娘点油灯、端糖水,又一瘸一拐的带着儿子去翻灵芝。

    这面,富贵和铁头坐下等着,听秦主簿家的老仆从给介绍说,“这家人姓方,当家的瘸腿,就被外人叫声老瘸拐子。贵爷,别看他瘸,有点道行,他家收上的灵芝都能卖到挺远的外地去。”

    “外地?哪里。”

    “黄龙府城啊,正经有几家富户专门在他手里买灵芝,就认他卖的。”

    宋富贵和铁头对视一眼:

    原来府城就是挺远的外地。

    真远啊。

    秦主簿家的老仆从看出来贵爷对这话有歧义了,但他说的是真话。

    府城还不远吗?那还能卖到哪里去。

    要是再远,老百姓就要开路引。

    一路舟车马顿更会极为辛苦。

    再者说,跑出黄龙这一片,到了真正的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咱卖给谁去,很容易白忙,还不如去府城能挣点辛苦钱哪。

    “二位爷,你们看看这样的灵芝行不?这是俺家最好的啦,全拿了出来。”

    紫灵芝,个头正经都挺大。

    “这玩意怎么卖,多少银钱。”

    “二位爷,不要银钱,孝敬给县太爷吃的我还要什么钱。”

    敢要吗?他疯啦。

    宋富贵说,该收就收钱,给个实惠价就行。我们家也不是为吃才买,是要送人,送咱会宁土特产,你只要保证这玩意儿真好就行。

    就在富贵带着灵芝和铁头预备出门时,老瘸拐子的小儿子迟疑道,“土特产?那我家有块石头挺好看的,爹,给县太爷拿回去看看,万一要是能瞧上眼呢。”

    给老瘸拐子气的,儿呀,你疯啦?石头你都敢卖钱?

    你老子我收下灵芝钱胆颤心寒,而你却真敢对那两位爷提钱。

    要的还不少呢。

    宋富贵问多少钱,老瘸拐子的小儿子说:“我,我,不瞒两位爷讲,我那阵想着回头去府城送山货拉着,想卖给那些富户二两银钱来着。”

    宋富贵伸手接过这家婆娘递来的油灯,用油灯仔细照亮看石头上的纹路,看完直起腰和高铁头对视一眼。

    俩人不约而同地认为:这石头确实挺好看。

    色泽纯嫩,色呈豆绿和翠绿两种颜色,还有白和黑色的浅纹像碧波荡漾似的,层次分明。

    按理说,他俩也不认识这些东西。

    但前段日子陪宋福生进京赶考住进陆家别院,看见过那屋里的摆件。

    还别说,那些高门深宅的屋子还真摆这些珍石异物,人家不摆金银什么的,他俩就开了眼。

    那么,眼前这东西,国公府的老夫人能不能稀罕呢。

    “这么的,我们先拿回去给你们县太爷看看,他要是喜欢就留下,我回头派人给你送二两银钱。要是不喜欢,再给你这石头送回来中不中?”

    “爷啊,别听我小儿胡说八道。他年纪轻,脑子也打小就不好使。县太爷能摸摸都算是这石头的福气,算是俺一家子的福气。算我老小儿孝敬的,何必费事还要再送回。”

    不要钱,别提钱,两位爷快将石头抱走吧。

    所以说,宋富贵、高铁头还有秦主簿家的老仆从,仨人赶三辆车,拉回满满三车的蘑菇、木耳、灵芝,这些早就晾晒的干干的,以及一块大石头。

    宋福生住的屋里,咱自家人,十来口子围着这石头看。

    宋福生边用抹布擦手边走进来问道:“啥石头啊,二两银。”

    马老太也啧啧称奇,在向富贵打听:“哪里捡的问了没有?你说人家怎那么会捡,怪好看的。”

    要是能知晓是哪里捡的,将家里的孩子们都撒出去,捡完回头万一要是能遇见冤大头呢,一个石头二两,一百个就是二百两,关键这还是无本买卖。

    就在这时,宋茯苓说话了,她又知道了。

    “好像是松花石。”

    “啥,啥石?咱家只有松花蛋。”

    就那松花蛋,他宋九族也是独一份,一直说要大规模的生产大规模的卖,一直没空闲支起那一摊,只家里蛋多的时候放在点心店里代卖。

    宋茯苓含糊道:“我也拿不准,没见过真物,只书上看过。”

    事实上,她是在现代上班,坐办公室闲着翻报纸见过一则新闻,长白山出产一块取名为“万代江山”的松花石,拍卖价8888万。

    她对这四个八印象很深。

    宋福生一看闺女脸红就知道撒谎了,可能和现代有关。

    不就二两银钱吗?这块石头留下,送给国公府。

    并且特意单独问了女儿,“这松花石很值钱吗?除了好看还有没有别的价值,你还知道些什么,和爹说说。”

    宋茯苓告诉宋福生,松花石还叫棕花玉,只这里有。

    报纸上写,明末清初的时候才开始流行。

    康熙用的砚台就是这种石头做的,说它是御砚。

    还能磨刀,非常锋利。清代人特别将它当宝,因为助他们通关。

    宋福生在女儿说这些的时候,就已经开小差。

    磨刀,他可以让百姓们制作提供给军队,咱们不也刀锋尖锐了嘛,这都得是他的政绩。

    然后他再弄个厂子,让百姓们做刮胡刀,做砚台,弄一个最好的进贡给皇上,想办法也让皇上夸赞出:这是御砚。

    哎呀,那价格一炒就起,天下读书人都得追逐。

    松花石就会成为他们会宁的特产。

    到时全天下人只要想进货买这种砚,就会找他们会宁。

    宋福生打发富贵,去给送二两银,再向那家人打听石头从哪里得的。

    他要找出松花石的矿床。

第七百八十二章 走的是人间道(一更)

    宋家人站在城门前,送别国公府派来的一行人。

    嬷嬷们坐在车上,不停对马老太挥手。

    马队载着好些蘑菇木耳等会宁土特产。

    那都是一大袋子一大袋子的。

    马老太也使劲挥了挥戴金戒指的手给予回应,快回去吧。

    回去好好和老寿星学学。

    我们家人有多么平易近人,多么地热情好客。

    我三儿多么能干。

    当然了,这都不是主要的,这些闲杂人等可学可不学。

    最重要的是,快回去说说,我小孙女有多么的孝顺和冰雪聪明。

    最好能通过你们的嘴告诉老寿星,我小孙女出身虽然不高,但她生活在一个非常温馨的大家庭里,家里处处能感受到温暖,这样的孩子心里准保甜。

    反正你们陆家自己掂量吧。

    送走陆家人后,宋福生回了县衙就开始辞退人。

    特意今儿将所有的衙役,卒吏,巡检队那些民兵通通叫来。

    富贵站在旮旯,抱着米寿正人工扫瞄。

    米寿一边看,一边在富贵伯伯的肩膀上画画,第几排第几人划个叉。

    当他将那日不听姑父话的衙役全部认出画叉叉后,这张纸就被送到了宋福生那里。

    宋福生再核对吕县丞写的人员资料,年纪大的,他也划掉。

    然后吕县丞才开始拿着这张辞退单点名,第一排第四个站出来,第五个,第七个……

    宋福生在吕县丞当坏人点名时,他当好人安慰道:

    “在衙役这个行当里,经考核,你们不合格。

    但不要气馁,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能人。

    从即日起,你们不干衙役了,或许能在别的行当里更风光。

    这话也不是哄你们的,算是给你们一个内部消息吧。

    咱们会宁不日后,即将要召集许多敢拼敢干的能手。

    心里存委屈的,觉得自己有一番抱负和真本事、本官辞退是看错人的,到时县衙欢迎你们再来应征。

    另外回去和家人说说,没什么可抬不起头的。

    这场辞退不完全针对你们,往后每年都有,每月考核。

    不合格的下,行的上,也可以说,你们还有机会再穿上那身衙役衣。”

    刚被征上来的新衙役们心中一紧,啥?他们有可能被退回去。

    这些从贫苦家庭当选衙役的小伙子们咬牙。

    绝对绝对不可以,他们一定会卖力表现,拼命占住这个位置。

    “富贵叔,姑父为甚还要哄那些人?”

    富贵领着米寿,边去往后院,边解释道:

    你姑父刚上任没几日,不能太乱。

    那些坏人被抓,旁人可能会觉得那是罪有应得。

    但要是许多同僚对他心中埋怨,被辞退的这么多衙役也跟着怨声载道,那么日子一久,就会有人背后讲究,咋那么凑巧呢,会宁以前好好的,你姑父一来,会宁就变乱糟糟。

    不明真相的,会认为是你姑父不好相处,要不然怎会有这么大的变动。

    咱要圆融一些,不能做好事就猛干,到时再丢好名声多不合适。

    米寿摆手,您不用说了,懂了。就是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的意思,做官要讲究为官之道。

    ……

    “娘,你就别去了,我们走几天就回。”宋福生忙完辞退这事后,打算下乡,挑几个重点村转转。

    马老太抱着包袱爬上车,不听那个。

    她要是不跟着去,又会好些天见不到胖丫。

    宋阿爷跃跃欲试伸腿也要爬上车,被宋福生一把给扶住,这位他可得给劝住。

    岁数大,连续折腾容易闹病:

    “阿爷,您不是要块地种菜吗?我让他们安排了,您老要去选地。”

    一听心头好土地,老爷子就没再挣扎。

    “那生娃,你早些回。”

    “好。”

    “雨披带没带?饱带干粮,晴带伞。”

    “带了。”

    宋福生带着老娘妻女、米寿,金宝,二郎,四壮,富贵,铁头桃花宝珠,以及秦主簿和另两位文书,十二名衙役,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坐在车里,听到女儿和桃花宝珠嬉嬉笑笑,他叹气。

    说好是去考察,这又成了全家旅游。

    第一站,一个叫两江村的地方。

    当地的里正带着村里的壮汉们,引领宋福生一行人走在山林之中溪谷之间,探寻大人口中松花石的踪迹。

    “大人,就是在这山凹里捡到的石头。”

    村里人是很稀罕来这里捡石头的。

    因为当地有个传说、

    说这种石头,是天女不小心从天上掉落的,砸出长白山一个天池,然后又有了如此多好看的碎石出现。

    宋福生手里拿着木棍当拐杖,沿着水流走啊走,就走到了浑江江边。

    在一个水湾拐角站住,恩,这里的松花石格外多。

    马老太偷摸拽拽茯苓的衣角,使眼色:胖丫,一会儿咱先抱走一些。

    好哒,奶奶。

    宋茯苓蹲下身摸摸其中一块大石头,应该将这个大的放进空间。

    在两江村停留了三日,看了看百姓们种地情况,又问了许多话,宋福生他们就赶往下一个村庄叫安图村。

    一进村,就感觉村民们各个都是一张麻木的脸,只村里的族长兼里正,脸上勉强带笑,恰好和热情的两江村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知道在两江村,宋福生他们吃的好睡的好。

    甚至因为这点,宋福生曾当着村民面前训斥过秦主簿:

    “何为父母官?真来百姓家里当爹来啦?老百姓之所以叫咱们一声父母官,是希望能唤起我们为官者的仁爱之心。”

    那时,秦主簿当即啪啪两下一拍袖子跪地,两眼通红郑重道:

    “大人教训的极对,是属下办事不周。您一声仁爱之心,更是让属下醍醐灌顶。属下在您身边还有的学。”

    搞的宋福生都训不下去了。

    可是此时,秦主簿又摆起官架子,这安图村是不是太不拿知县大人当回事啦?

    大人说,对你们要仁爱,那是大人心存百姓。

    可你们有何资格敢对县太爷摆脸色?

    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哪。

    百姓们还真不是故意的,正愁得狠,你就是天王老子来,他们也是真笑不出来。

    宋福生将材料收好,对这个村早就心中了然,递给拎包的富贵让将材料装起来,上前道:

    “万家倒了,乡亲们是不是在犯愁收上来的蜂蜜该怎么处理?”

第七百八十三章 宋福生你大爱无疆了(二更)

    村里一名妇女推开木门,跑进院子就喊人道:

    “嫂子,里正叔让你家满囤儿下山,他年纪轻,腿脚好,还是村里数一数二会说话的,明日好带县太爷他们上山看采蜜。”

    这家是村里采蜜大户。

    院子里坐着的妇女,低头摘着蜂箱,不为所动道:

    “喊满囤儿作甚,他下山一日就耽误少采不少。

    不是我说你啊菊香,你心咋那么大,县太爷看完,他能怎的?

    就是县太爷将万财主抓去,才让咱们日子过不下去。

    他当热闹看完,走啦。

    回过头,咱们更肝屁朝凉。

    俺家满囤儿说啦,远不如多打一些蜜,咱们拉进城,想招一斤一斤卖吧。”

    妇女说到这,一寻思往后难熬的日子,眼泪都下来了。

    这蜜啊,当地产,绕着这大山,更是好些村里都有养蜂人。

    所以想扛进县城卖,压根卖不上价。

    心里咋不恨宋福生呢,不给活路。

    干啥将万财主抓走,那人挺好的,能给他们这蜜运出去,不用他们爬山过河操心去卖。

    “嫂子,快小些音量,你这是想让你家满囤儿下大狱啊。”

    就是真那样,也要放在心里埋怨不是?

    人家县太爷就在村里,你知道放屁敢裆让谁听见可就没了命。

    更何况,还真不是。

    妇女凑近大娘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只看,大娘越听眼睛越亮,“是真的?”

    “是,那是县太爷呦,嫂子!

    俺在里正叔身边听了几耳朵,听的真亮,县太爷是来给咱解决的。

    你就想想,他要是真不顾咱们百姓死活,这么热的天,明日还费劲上山作甚。

    人家在衙门里喝喝茶,扇扇子眯一觉他不香?

    快着些吧,村里男人们都在山上养蜂,咱们这些女人家得给张罗张罗吃住。”

    大娘激动的嘴唇都抖了起来,她家蜜多呀,“那我这就去喊满囤儿。”

    “嫂子,你等会儿,你家新房阔亮,让咱们青天大老爷的家眷,住你家满囤儿预备成亲的新房行不?”

    大娘小腿紧着向外跑,闻言连头也没回,一摆手,那都不是问题。

    只要县太爷能想招收他家的蜜,别说住一住了,她还会给打洗脚水,给县太夫人搓澡喂饭都成。

    院子门都没关,满囤的娘就跑的没了影踪,来送信的妇女也跟在后面,急火火又跑到其他家通知。

    通知,其实并不是主要的。

    重要的是要想办法让家家凑些好菜,肉,凑些米面。

    尽可量的准备出好吃食让县太爷吃吃。

    与此同时,村边这里。

    宋福生身旁跟着县衙的工作人员以及本村里正,他们正望着田地。

    “就这点儿地?”

    村里正要跪地回答,被宋福生摆手制止:“本官问你话,无需跪地,恕你无罪。你只要将心里想的好好说出来就行。”

    里正这才陪同在宋福生身边,猫着腰告知:

    本村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耕地有限。

    和山那面的一些村子不一样,那面的村庄虽采蜜,但他们也种地。

    而本村七十四户人家是基本靠养蜂采蜜为生。

    每年将卖蜜得的银钱要买粮,要不然种的不够吃。

    宋福生问道:“一户一年能得多少银钱。”

    村里正提起这个就一脸苦闷,藏都不藏不住:

    “回大人,这手艺是靠天吃饭的营生。

    前年歉收,采出的蜜,比照大前年少去一半。

    去年,老天爷更是不作美,大雨连天闹灾,比照前年歉收再少一大半,拢共也没得几个铜板。

    夏秋还好说,靠山吃山,挖山野菜蘑菇木耳存着吃,不吃米。

    到了年根儿,有好些家都断顿甚至啃上了树皮,村里扔了六个男娃娃。”

    秦主簿趁宋福生不注意瞪里正,让你说银钱,你怎么扯死人身上去啦。

    你还说着说着要掉泪。

    不用你给咱大人唱赞歌,总是不能像哭丧似的吧。

    里正这才紧忙用袖子擦擦眼睛。

    他提起扔掉的男娃娃就心难受,他们村人口少。每个男娃子都是命根子。

    再者说,要不然他们能这么盼着万家别倒嘛,连着两年不咋地,就指望今年出息,结果咔嚓一声巨雷响,万财主下去了,去了大狱。

    里正拾掇一下心情,才又拐回正题,告知宋福生:

    “大人,打比方村里人口最少的一家,六口人。

    要是正常的天,比如今年。

    那家竭尽全家之力,在山上和屋前屋后养六十个蜂箱。

    一个蜂箱能得蜜二十斤上下。

    一斤蜜,万财、不是,万罪人收蜜十文钱一斤,也就是一年能得十一二两的银钱。”

    为了怕宋福生误会六口人就挣十多两挺多,里正又急忙说:

    “可是,大人,这十多两就是那一家子的全部。吃喝用度全要算在内。

    眼下粗盐涨到八十五文钱一斤,一两银钱买不上二百斤粗粮,一年下来,六口子拿这十二两为肚皮忙活才能吃个半饱不饱。

    更不用提,一年到头,为养蜂采蜜,村里总是会有三两个被熊瞎子舔死舔残的。”

    宋福生听完就说:“盐价不会再这么高了,粮价也会下调。今年,你们忙一年,哪怕只挣十二两也会吃上饱饭。”

    村里正有些没明白过来县太爷的意思。

    秦主簿在宋福生身后瞪他一眼,提点道:“回头告诉乡亲们,卖完这些蜜,别着急买粮,过个月余到秋后再存粮。咱们知县大人会想办法给粮价降一降。”

    绿油油少量的田地边,村里正激动地念叨:“让老小我跪地磕个头,老小是一定要磕头的。”到底眼泪掉了下来。

    这村的里正爱哭。

    秦主簿却没像之前那么嫌弃了,和宋福生做出一样的动作,叹了口气。

    在宋福生又打听以前万家收蜜,歉不歉收都十文一斤吗?

    对,十文。

    宋茯苓正在农户家里学习农业知识。

    原来一年中,椴树开花仅有十五天。

    难怪老爸连会宁的那些大商户都不见,县下面那些庄主和里正也不见,扔下一切事情,非要先下乡。

    老爸是着急解决蜂农的问题。

    村里的妇女还对茯苓讲,蜜蜂采蜜是不分什么花的,见花就采。可咱常年做这个是知晓的,花种越单一越纯,纯的才好吃。

    他们就很实在的,不想辜负万财主给的银钱,也是担心采的不好,人家不再收。

    所以宁可费事一些,也想尽办法让蜜蜂只采椴树蜜。

    宋茯苓看了眼妇女手上胳膊脖子被蜜蜂蜇出的包。

    尤其是手上的那包很大,应是好些年的旧病。

    也就理解万家倒了,村里人为何见到县太爷来都不热情。

    没什么比付出伤痛和艰辛的蜂蜜无人问津更让人失望的事,这是这个村赖以生存的东西,更是好东西。

    “你这是在做什么,每日都要扎这些小窟窿眼吗?”

    妇女还没有回答,钱佩英就拎着葫芦瓢过来,边喝水边道:“你这孩子,农活啥都不懂,这就是采蜂王浆。”

    妇女愣了,啥是蜂王浆?

    他们只知晓这东西能吃,虽然这东西很少,采出格外费劲,但是家家户户都不会浪费。

    蜂蜜舍不得吃,会全部卖给万财主,然后自家就吃这个。

    刚村里菊香还各户通知呢,让凑凑这个给县太爷吃吃,她们当时商量说:这东西不好吧,县太爷能吃吗?要是县太爷一家能多留几日就好啦,咱们给新蜜。

    钱佩英闻言比那妇女还发愣:

    你们不知道蜂王浆?不知道这东西比蜂蜜还值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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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介绍:
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