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老宋:我年轻能干多金
宋茯苓连猜带蒙的做美梦,没想到竟然是真的,美梦成真了。
单独的一角。
身上有官味的人,正在采访马老太,说你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啊?
马老太:那能有啥目的,我儿宋福生就是那考生之一,这搭陪考棚的想法是从他那里来的。
大人指向旁处又问:“那是什么?”
马老太瞅一眼:
啊,回大人,那是书。
进去考试的那些学生,有的没有家人陪同,家里不富裕的也没有小厮跟着,别说小厮了,有的那都住大通铺,大通铺那种地方连行李都放不了,怕丢。
总之,遇到那种像是不能将书带进考场,可是考前又想看的,
就有那学子会将书存放到这里。
我们给他写字条,写上哪本书都是谁的,免费给保管一下,等他考完出来就会领走。
“之后,你也会如此吗?”
马老太一点头:“至少这三日是要这样的,反正俺也要等儿子。到考举人的时候,应是就不会了。一个是天凉快,没这么热。另一个是俺儿考举人就要在里面住了,到那时他都住下了,我总是不能在外傻等的。”
大人被这话逗的呵呵笑了起来,随后用笔记下:
恢复科举的这一年,奉天城有一位宋马氏。
她源于儿子是考生之一,就更能设身处地的为外面陪考的人着想。
在这种炎热的日子里,为大家支起考棚,挑来一桶桶水,未收取分文,提供喝水休憩的地方。
她的这种行为,同样也得到了许多人的信任。
每个陪考棚里,堆有许许多多赶考学子最重要的书籍,那些书籍,就足以证明赶考学子们内心对她的称颂。
恩,这位大人觉得取材差不多了。
他谨记知府大人说:
今年的州志县志要在“科举”这一块,下浓墨重笔。
多年来,才恢复科举,可不能只记录赶考人数和录取人数。
要多记录些人文事件,以供后人翻阅。
比如,要记录那最远的赶考学子,需要离家多少里路来到奉天。
要记录考场内,学子们的年纪不一,从少年到白头。
学子们入场前的身份不同,可是入场后,唯有科举,对考场里每一位学子才是公平的,全在于他们自己的学识。
他们的万丈雄心和抱负,即将要通过那些卷子改变命运。
还有那位“马老太”,这位就算是场外感人代表啦。
“奶奶,你再与我细致讲讲,他还问你什么了?真的,我觉得我没猜错。”
马老太使劲抹了把鼻尖的汗,这一天下来,衣裳都湿透了。
很是敷衍孙女道:“是是,你猜的没错,可那又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
孙女说写进书里?
那还不如奖她几两银子,或是给俺点心店税钱省了呗,给陆畔省也是省。
宋茯苓无语,“奶,精神世界,精神你又忘啦?千百年后,大家只剩下一把骨头渣子,但唯独您在这世间留下过痕迹。后面的人能知晓您,却不知道我们,您晓不晓得这代表着什么?这就是大家为什么很注重名声的原因,多少年后,什么都留不下,唯独名声能被传颂。”
马老太都快要热不行了,好不容易刮点凉快风,孙女围着她说话,挡在这:“去去去,一边去,竟整那虚头巴脑没用的。”
她对千百年后不敢兴趣,就算有人在坟前骂她,她能听到是咋的?
要是能听见那还厉害了呢,抓住骂她的人就揍,削不死他。
不过,要是能有好名声还是很乐呵的,这倒是大实话。
这做好人好事还被当官的发现啦?
哈哈哈,就该让人发现。
这就对啦,要不然谁还愿意做好人好事。
马老太摇着蒲扇忍着笑,低调:“你先与奶说说眼么前的吧,啊?丫?你爹能考的咋样啊,啥时候能出来?”
宋茯苓偷摸瞅了瞅手表:“快啦。”
“艾玛,米寿哇?”这都睡掉地上了。
而考场里面,真快了,宋学子早就不写了,在里面正检查题。
不让早交卷,要不然他一定会拽拽的提前出场。
一炷香时间过后,宋茯苓拉着才睡醒的弟弟站在棚前:“出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宋福生拉着小箱的身影出现,身边跟着边走边笑谈的“杨康。”
在下台阶时,身后又跟出来好几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都纷纷与宋福生打招呼。
兄台,我坐你左手边。
兄台,我坐你前面。
敢问兄台贵姓?
嗳?兄台,你那道题怎么答的?
就可见,这些年轻人拾掇考篮交卷的动作都快。
而宋福生一身青色长衫混在十几位二十岁小伙子中间,面貌、身形、状态,大高个,气质清隽,不但不输给那些年轻人,甚至离远看还略胜一筹,被几位年轻孩子追问有股沉稳劲。
他还不用傻傻的背筐,别人都得背,他却像个开飞机的机长似的,拉个小箱走。
尤其是那身青色长衫,和宋福生现在养白的皮肤可配了。
是钱佩英又花十几两给买的。
你别看是布的,面料极好,这天气穿透气,钱佩英是看陆畔来家穿过那么一件,怎么看怎么好,她就照那颜色给老宋也整了一件。
这不嘛,钱佩英站在棚前笑,艾玛,她老公真帅。
终于,钱女士没有第一眼先看“杨康”,而是先看老宋。
“米寿,你说他考的怎么样?”
“姐姐,脚步轻快,考的极好。”
米寿回话时,宋福生和“杨康”他们说说笑笑也走过来了。
宋茯苓眼巴巴的羡慕着:莘莘学子们像带着光环一样。
“来,介绍一下,明远,”姓杨。
宋福生又笑着给杨明远介绍他家人:他娘,他媳妇,掌上明珠,老小宝贝疙瘩。
啊?
宋茯苓扯着弟弟心里憋笑:真姓杨,那你真应该叫杨康,叫什么明远。
钱佩英对杨明远笑着一点头。
“明儿见。”
“明儿见。”
当杨明远都走出很远了,他还回头看着那陪考棚。
那里此时很热闹。
他很羡慕的看着宋福生笑着拍了拍老娘的肩膀,偷摸抓了下妻子的手,又摸他闺女头,原来那个姑娘是他闺女……
正巧,宋茯苓抬眼看过去,俩人毫无预兆的对视上。
可惜对视都没超过五秒,米寿就站在茯苓身前:你瞅我姐姐干啥。
“姐,快进棚子里帮奶收拾。”
第六百一十九章 有人抢单了
马老太在点心后院收单子。
各个考点的考棚收摊了,她们这面是三儿和四壮帮着收的摊。
老太太将单子收上来,挨个对账,试吃了多少,列巴出了多少,列巴那个就不说了,去掉油纸和来回牛运输吃草料不够费劲的,真挣不上啥。
主要是算算挣钱的鼓捣之类卖了多少,给三儿买的考篮钱挣回来没有。
另外,只这一天,就有人预定了,还有一走一路过买的,“科举点心”嘛,有的家里小孩子将来要参加科举,现在就买回去吃个彩头。就这种零散买卖,今日居然很多。
马老太决定:明天需要更早的到达考点。
而此时,宋福生一家也在点心店,撤摊就与老娘来了这里。
钱佩英帮着在楼下裁油纸,宋茯苓在后灶,没一会儿马老太就带着人进了楼里,“走走走,胖丫呢,钱氏你上楼去喊他们,咱吃饭去。”
老太太的二儿媳朱氏惊讶道:“娘,去外面吃啊?”这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啊,对。”
老太太:我请客,我高兴,用小孙女的话是,我今日都要上头条了,我三儿考的还很是不错,双喜。
宋福生的大伯惊愕道:“弟妹,这都什么时辰了?外面,人家也快收摊了吧?去外面吃,有开门的吗?”
没等马老太回答,高屠户先肯定地回答:“不会的。”
人家有的店面就靠这时候挣钱。
而且对于城里富裕人来讲,夜生活刚刚开始。
听说,老热闹了,听戏的逛那什么的,天一黑就出来。
宋福生的大伯,咧着嘴冲老高直啧啧:哎呦我天,这要是在村里,都快要睡觉了,村里头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没啥人走动,包括他们“宋九族。”
宋九族在村里就属于很出名的夜猫子了,经常贪黑干活,老爷子常说:“吃饱了压炕头作甚。”
葛二妞用胳膊碰她老伴:“你别啧啧了,快去撒泡尿,免得一出门就满哪找茅房,不够与你丢磕碜的。”
“嗳嗳。”
高屠户的大儿媳也说:“爹,您去洗洗手吧。”
高屠户瞅了瞅自个手指甲又埋汰了,这一伸出来不好看,急忙去洗手。
女人们互相在梳头发。
就在楼下一帮人热热闹闹整理自己,头回下馆子啊,要认真对待,宋茯苓和钱佩英上楼喊宋福生。
娘俩就看到宋福生和米寿在二楼阳台,一人一个贵妃椅,已经脱了鞋摇着脚丫唠道:
“姑父,简单还不好吗?全答对了,不好?”米寿说完,还伸出小手拿茶杯,滋溜一声抿了一小口。
宋福生双手枕在脑后,悠哉的晃着脚回答道:“你还小,不懂。我会,别人也会,那能拉开差距吗?你想远远的甩掉别人,尽快与他们保持距离,那就得出难题。”
钱佩英和宋茯苓对视。
闺女,看看你爹,这个小人得志样,你就不该给他押题。就在米寿那里,他形象保持的可好了。
点心店留俩守店的,回头给他们打包饭菜。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出门。
“弟妹,那是?”
钱佩英告诉朱氏:“那是布庄。”
“弟妹,三弟的那些好衣裳,你就是在那里给他买的?”
钱佩英说:“不是,我是在后四道街,有一家手艺可好了,这家很少来,不过这家的老板娘与咱家老太太倒是很熟悉。”
“娘在城里已经认识好些人了?那些做买卖的她都熟?”
钱佩英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有的是认识老太太,老太太还不一定能叫出他们名呢。”
朱氏半张着嘴,第一次意识到,她婆母在外面,居然是位很厉害的人物。
停顿了几秒,“嗳,三弟妹,你等等我。”
宋银凤和何氏她们也在后面说说笑笑。
一品轩门口。
大伯忽然拽着宋福生,还不敢大声嚷嚷,怕给孩子丢脸:“生子,别别别,刚路边那羊汤馆就中,你听大伯的。”进这里一顿饭得花多少钱?
“宋先生。”
“宋先生。”
四名小二急忙出来迎。
其中一名小二口齿伶俐道:“东家前儿走时,就盼着您能来,我们掌柜的也已等待多时,请。”
就这样,以大伯为首的九族家人们,稀里糊涂的就被小二们热烈欢迎给请了进去。
而宋福生那面,掌柜的正与他说话呢,他时不时点头,又回头示意小二给老娘他们往包间带吧,有人忽然喊他道:“是子帧兄吗?”
呦,老庞。
仓场衙的庞大人。
老庞见到宋福生很是亲,能不亲吗?宋福生离职,他接手了不少。这不嘛,供应商安排他吃饭,才吃完,要去下一个地方乐乐。
这就是宋福生说的,他当职那阵,手里有实权,很让人眼热。就打比方鱼油那种小事,他那阵什么都不用干,就正常签字购入,签个字至少五百两回扣。
扯远了,这不嘛,宋福生又简单和老庞说了两句话。
楼上,包间,两张桌,菜都摆了上来。
大伯高屠户他们几个老头却没有着急吃饭,而是各个趴在窗边看稀奇,一脸看啥都新鲜的样,那红彤彤的灯笼,来回走道的人。
请原谅他们头一回过“夜生活。”
其实现在才晚上七点半不到八点,宋茯苓特意偷摸瞅眼手表,毕竟要保证老爸睡眠的,明日还要考试。
葛二妞:“嗳嗳嗳?吃不吃了?让人来回上菜的小二瞧见多不好,”真是丢不起磕碜。
他们这八个粉花老太太,眼下明显比家里的糟老头子们有见识得多。
钱佩英也说:“不用等胖丫她爹,他与人说完话就能上来,都是自己家人,饿一天了吃呗?动筷。”
当马老太吃饱喝足,将腰间的钱袋子拽了出来,一副她要下楼买单时,掌柜的端一盘西瓜进来,西瓜放在桌上,满脸不好意思的与宋福生耳语了两句。
掌柜的是真不想收钱的,他们东家走时特意嘱咐,可是那人一副必须要结账的模样。
宋福生说:“行,我知道了,没事儿,他结账就结吧。”
庞大人离开酒楼前,给宋福生一家的饭钱结了。也不完全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安排庞大人的商人给买的单。
大伯、朱氏他们:“……”啥也别说了,真是开了眼界。
俺们家还是当初那个逃荒的人家吗?
我们那时候,家里小娃子们都跪在地上乞讨过啊,您再看看现在。
第二日,宋福生进考场前,有好些位二十岁上下的考生都在马老太的考棚前站着说话。
宋福生才考一天,就认识了好些“同龄佼佼者。”
杨明远在与这些人聊天时,用眼角余光偷摸瞄过宋茯苓两三次。
而第二日,也不再是一个“陪考棚”了,好些商家比如卖毛笔和墨的都来了。
第六百二十章 他在向你走来
有了各种摊位,在宋茯苓眼中这是好事。
要知道南西所相比其他考点,位置有些偏,吃饭都是个问题。
昨日白天饿了,他们就吃的点心。
但在马老太眼中,这就不中了:
到啥时候都有跟风的,你说那跟风的,咋就那么烦人呢?竟捡现成的,捡别人趟出来的路。
你包子油饼子乱遭的摊子全支出来,外面陪考的人,晌午饿了就有多重选择,就不会买她点心了。
你知道这一天下来,仅卖陪考点心能卖出多少?
“奶,淡定。昨日我怎么说的?不用加大量,多亏您听我的了吧?”
马老太:我蛋不蛋腚也不能给人轰走,胖丫啊,你家都不挣钱了你还笑,“给,”心里吐槽很多,仍旧掏出些铜板。
得说,老太太心态现在很平和,跟风影响她买卖的情况已然发生,着急生气没用。
但你要是夸她大气想得开,她一定会大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大气,我是家里头不着急等米下锅,家里有钱,任外面别说刮东南西北风了,就算刮邪风我都不怕。
可我家里要是没钱,着急挣钱回家给孩子们买米煮饭你再试试,我非得去挠死他们。
所以不是有那么句话嘛:到啥时候说啥话。
宋胖丫接过铜板,就领着米寿去买樱桃了。
她不是没钱非要管奶要,是兜里都是“一百”的。
宋茯苓买的樱桃不是现代那种大樱桃,是小手指盖大小。
乡下的农民伯伯在山上的樱桃树或家里后院的樱桃树摘下来,挑担子用筐背进城,天热去掉破皮的,挣不上几个钱。
主要是这玩意也不值钱,乡下孩子一般都自个找的吃。
宋茯苓去年就没花钱吃了很多,今年等不及回家上山了,可以说,今年她什么也没干成,前几个月一直在陪爹复习,馋了。
“怎么卖的?”
“二文钱,给你这一碗,你可以挑,孩子,只要别给我全扒拉坏了就行,”老农面前两个大筐,就在陪考棚旁边售卖,他也没个遮阳的,边说话边用袖子蹭满头大汗。
一大碗樱桃拿回去,宋茯苓和弟弟又是洗又是吃,给马老太心疼的,她小孙女甭管洗啥,洗三遍,四壮挑来的一桶桶水全让这俩孩子祸害了。
你说那有啥吃头,不如买个桃。
恩?刚想完,胖丫真就领米寿买桃去了,哎呦这俩淘气的,他们爹里面考试,他们在外面心大的,一会儿包子一会油条,东一趟西一趟,零嘴不断。
马老太摇着蒲扇,坐在考棚里听几名“家长”说话,有男有女。
她不需要回避,想与人聊就张嘴聊,一把岁数了,老婆子一个,不像儿媳和闺女银凤李秀她们只能听,不能插嘴,要不然不好。
老太太这几日就像听话本子似的,听外地人讲当地的事,从地里收成到人文习俗。
你看,那有的明明隔着不太远,婚丧嫁娶习俗还不一样呢。
“多大岁数,你们十二就结?妈呀,十二不中吧。”
“啥玩意?不相看啊,你再男女大防也要让娃瞅瞅的,直接掀盖头,他长的吓人,吓着怎么整?媒婆那张嘴不能信。”
“你是哪的?你那城里是不是有个自己家开的医馆,她姓于,她娘家是关里的……”
老太太记性可好了,记得当初逃荒,有家开医馆的收留过她们。
“哎呦,你两家离的不远啊?她家还干着没?挺好的吧?”
倒是没让这名新认识的考生家长,给那家好心医生捎东西。
用不着,她们家有运输队。
富贵前两天押运那趟就给客栈白掌柜带去了四大车萝卜白菜,还有一些辣椒面。等赶明天凉快凉快的,愿意给医生家捎点礼物,就让富贵一走一路过给送些点心。
不过,那老太太唠起来也挺亲香,让这位家长给捎带几句话。
聊天嘛,啥是聊天?就是想到哪里唠哪里。
而这些外地来的,尤其是妇女用很羡慕的眼神看马老太,在她们眼中,这位老太可是奉天省城人呢。
这第二天又这么消停的过去了。
宋福生出考场。
米寿:怎么样?
他姑父与他单独吹牛:“还是全会,没拉开差距。”
米寿愁的:这是谁出的题啊?你倒是出点难的。
第三日。
宋福生坐在考卷前:“……”
打眼一瞅,有几道题有些含糊,尤其是让他写诗作赋。
这这这,最怕这个。
他急忙翻最后一页。
宋福生深吸一口气:我去,写诗丢分不怕了,得救了,他,果然是不一样的“烟火。”
浮费弥广,闺女押中了得分最大的策论题,他生了个与旁人家不一样的花朵。
会生是手艺,他很厉害的。
宋福生双手捂着脸,闭着眼睛回忆、思考……
杨康情不自禁望了眼宋福生的背影。
他的短板不怕作诗,怕最后的得分题“浮费弥广。”他的阅历和能查的资料是有限的。
与此同时,陆畔在另一个考场已经动笔。
开源,怎么开源?对商人不要过于盘剥,开源商业,对农业制造业提高效率,像是改良工具。
节流,对官员如何节流?整顿吏制,支出透明化,他甚至提出,每一次公务出差,无论是出差方还是接待方,要有具体额度,超额由官员自己补,洋洋洒洒,连草稿都没打,直接写。
很巧的是,陆畔与宋福生的论点是相同的。
不同的是角度。
陆畔身处高位,他能将开源对士农工商里的商如何管理写出千字建议,对节流,官员之间上下如何联系写的清清楚楚,以管理者的角度。
宋福生是曾经当过仓场衙的官,他是以参与者的角度,细致的去阐述细节,很是实用。
可苦了像“杨康”这样没有实践的书生了,他们不停闭目思索。
考秀才的最后一场,快接近尾声时,外面忽然咔嚓咔嚓闪过大响雷,明明之前还晴空万里。
毫无征兆的,考场里就刮进了凉风,窗纸被风吹的有响动,外面邪风阵阵。
宋福生刚要将草稿纸的诗抄写到卷子上,望着外面的天一皱眉。
这个考点外,只有他娘、他媳妇、他闺女、儿子米寿不算个帮手,他大姐、李秀,四壮,没了,就四壮一个男的,撤棚子朝家跑都忙不过来。
还有那么多点心。
帮考生们看守书,下雨了要先将书放桌子上,点心就得没地方摆。
老宋心里急,咋不惦记呢,下笔更快了。
而就在他誊写时,外面又突然下起了雹子,八月天,瓢泼大雨里夹着雹子粒。
南西所考点,宋福生是第一个出考场的人。
他拉着考篮急匆匆朝外跑。
杨明远背着考篮紧随其后。
这条巷子口此时一片嘈乱,各个摆摊的忙着收摊。
大雨夹着雹子里,宋福生顺脸向下流雨水:“闺女,进去。”
宋福生又喊:“米寿,听话,不用你帮忙!”
米寿拉着考篮向棚子里倒动小腿时。
“宋姑娘,你放下,我来,”杨明远用袖子使劲蹭了把脸上的雨水,就伸手和宋福生、四壮他们一起撤桌子,拉雨布。
宋茯苓在雨中冲杨明远的背影大声说:“那你把考篮卸下给我,我给你拎进去,别浇到笔墨。”
“好。”
宋茯苓刚接过考篮,齐刷刷的跑步声传来,两支长长的小厮队伍中间是一台马车。
陆畔掀帘。
第六百二十一章 被雨困住的城市
陆畔左胳膊挎着雨披,右手撑起雨伞下车。
隔着雨幕,眼睛始终盯着宋茯苓、手里的考篮。
他大踏步的向宋茯苓的方向走来。
地上的积水,将他的长衫和鞋面浸湿。
“哥哥?”
陆畔和宋茯苓中间,米寿跑了出来。
陆畔弯腰拍了把米寿的屁股:“上车。”
米寿立即跑回棚子里,将他白日睡觉盖的小被单扇在姑父的考篮上,小人拉着长杆箱的杆,奔向马车。
米寿将箱子向马车上放,到底岁数小,手上没劲,累的嗓子眼发出吭哧吭哧的声,浑身浇透,却先将姑父的考篮放在了车上,这才很灵活的爬上去。
上了车,米寿就摆手急道:“姐姐?”
不用喊,你姐正被安排着。
陆畔站在宋茯苓面前,眼睛盯着宋茯苓的脸,眼神一扫,看见宋茯苓一身男装已经淋成了落汤鸡,清冷的声音道:“披上”,雨披递过去,“拿着”,雨伞又递过去。
“嗳?那考篮?”
没给宋茯苓多话的机会。
陆畔伸手就将杨明远的考篮单手拿过,放在地上,然后就一副像护送宋茯苓上车的样子,用高大的身体,隔档住考篮和宋茯苓的视线。
“听话,上车。”
在雨中,宋茯苓恍恍惚惚好像听见陆畔说了这么一句。
宋茯苓爬马车笨的不行,主要是她身上又是雨披又是玉山,雨披踩到了脚底下,差些不是爬而是摔上去时,陆畔在后面大手握住她的胳膊,搀扶了一下。
当宋茯苓平稳坐在车里掀开帘再看时,她奶奶、她娘、她姑母,李秀通通被陆畔安排明白了。
陆畔正一手把着她奶的胳膊,怕老太太脚底打滑,一手指着后面源源不断过来的马车,顺子带车从后面来了,示意上车。
而且在扶她奶的过程中,宋茯苓发现陆畔还能分神瞅一眼她娘,对她娘不知说了句什么,应该是注意脚下。
至于她爹,宋茯苓隔这么远都能恍惚听见她爹在喊道:“你咋来啦?你考完了吗就出来?不行,这股邪风,不怕大雹子,怕棚子塌了。”
只这么一会儿,陆畔全身**的,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您不用管,上车。”
“那我闺女,嗳?米寿呢?”
“都在车上。”
宋茯苓急忙适时的挥手喊道:“爹,我在这。”
与此同时,顺子满脸雨水,明知故问杨明远:“你是宋先生的家人吗?是,就上车,不是,赶紧走。”
说完,顺子冲四壮一扬下巴:“四壮?”
四壮立即放下手里正忙的,上车了,这位早就在亲卫队里练出来了,只需听命令。
浩浩荡荡的车队,小厮队,驶离这个偏僻的胡同。
旁边摆摊的众人,还没看清时是怎么一回事,包括被雨隔在考场门口的书生们,就感觉:
我天,白茫茫的雨幕下,那速度快的,马老太那个棚子眨眼就搬空了。
点心四笼四笼抱上车。
十几名小厮训练有素的扯开油布,唰唰唰扇在书籍上。
多出的长椅凳子向车上一摞,只留有放书籍的桌子和空棚子。
四名护卫模样的小厮,由两名去重新固定棚子,腰间一抽,锤子都有,两名身穿蓑衣的护卫,站在桌边看守。
至于人,马老太她家人,跑的更快,瞬息不见踪影。
之前在棚子里躲太阳、眼下躲雨的家长,“……”
他们都没有来得及打声招呼,马老太就不见了。
“艾玛,”马老太张着十指,扎着膀子,像要起飞的样子,低头看自己这一身湿衣裳。
钱佩英却不顾雨水打到脸上看头车。
宋银凤也探头往前望:“胖丫和米寿在前面呢吧,刚才没看清,别将她俩落下。”
说实话,陆将军出现那一瞬,她们有些懵。而且很急,你想前后加在一起不过眨眼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都忘了俩孩子了,更是没看清跑哪去了?
“不能,不能落下。”马老太肯定道,也终于放下胳膊。
李秀递给老太太布帕,老太太说不擦了,你这帕子都是潮呼的,能擦出来啥,眼看着就到家。
就在这时,钱佩英说:“啊,看见了,我闺女在对我挥手呢,她上车了。”
宋茯苓怕她娘不放心,反正也浇湿了,探头想告诉后车里的老妈:我,我爹,米寿,陆畔,我们在一个车上呢。
可是没等喊呢,就半张着嘴,顿住。
宋茯苓看到杨明远在大雨磅礴中,双手抱着考篮走,那考篮好像已经被浇的不能用了。
像现代火车一样,陆畔的车厢里,陆畔和宋茯苓面对面,都把窗。
宋茯苓掀开车帘看见,陆畔自然也看见了。
宋茯苓回眸看向他。
他一挑眉,侧头道:“米寿,弯腰,下面有帕子,哥给你擦头发。”
“哥哥,我给你擦,我也给我姑父擦,”米寿一边说着一边抽出车里备的两条帕子。
姑父不能生病的,可是哥哥也是考生,他自己倒是不打紧。
嘿呀,一起来吧。
米寿两只小手一边一个,用帕子拍在陆畔和宋福生的头上。
宋茯苓在心里翻白眼,好一副亲亲热热的场面,“爹?”
既然陆畔你装看不见,只能喊爹了。
“爹,你快看,你那个朋友?刚还给咱帮忙了呢。”
宋福生一边擦头发,一边探身一瞅,可不是,怎么把他忘了,扒着窗框:“珉瑞,你让停车,明远啊?明远!”
宋福生伸出半个身子,示意明远你快跑几步,咱给你捎回家。
杨明远听到喊声,在雨中,咧嘴笑了。
考篮不能用了,索性放在地上。
他笑着冲宋福生挥舞着手回喊道:“您先走吧,已然这样,无事的。”
就在宋福生和杨明远互相喊话时,正要低头给哥哥擦手的米寿:“……”
小将军哥哥怎么在桌下攥拳,“别攥拳,哥哥,我给你擦擦,袖子在滴答水。”
陆畔急忙抬眼看向宋茯苓。
然而对面的人,在和她爹一起看向车外。
直到镖局门口,陆畔对顺子嘱咐了两句后,宋茯苓才忽然回眸看向他。
因为他低声说,除了自己的马车,其他车去几个考点转一转,接一接被暴雨隔在考场的学子。
第六百二十二章 欢喜犹豫,冷热交替
之前向家拐时,在镖局和点心店的十字叉口这里,车辆就分为两队。
钱佩英特意下车,被宋福生急匆匆半搂着,这俩人也不要个形象了,被护进头车。
那还要什么形象?下雹子,砸到他媳妇脑门怎么整。
而马老太她们是要带着剩下的点心回店里,非要回去。
老太太惦记啊,怕那几个考点傻乎乎的还没回来呢。
还好,到店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全子,还有高屠户和宋福生的大伯大伯娘他们,可见,陆畔是同时派出了几队人马。
老太太在店里指挥着:“点心脏了不要紧,扒了皮,咱自己吃,这就挺好了没全遭。”
说的敞亮。
其实心里很后悔,只这么一会儿就暗自上火了:
你说她凑哪辈子热闹?去什么考场,弄的三儿在里面没安心答题。
再赶明,再她也不去了,上头条?上天她都不去凑热闹了,图点啥,咱不就图儿子考好吗?结果帮了倒忙。
这不嘛,此时老太太和宋银凤她们没跟回家,先弄点心去了,钱佩英顾不上换洗自己,到了镖局后院就烧水。
宋福生又在门口张罗着:“镖局里还有谁闲着?闲着的都与你们顺子爷走,带着雨伞去帮帮忙。”
能伸把手就伸把手。
那么多外地的呢,今天考完了,那些外地考生压根就回不了家,这场大暴雨下的,现在更是大,都看不清几米外的人了。
宋福生张罗完这个,又去牛掌柜办公室查阅票子。
心算富贵还有郭老大他们带队走到哪了,看看票子上写的出发时间,别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再赶上这场特大暴雨。
有些不放心,他们眼下外面有四只队伍。
所以说,宋茯苓又成了丫鬟,没有伺候局的,家里还有一尊“大佛。”
“我抱。”
宋茯苓正在抱柴火,被陆畔吓一跳。
“不用,你快进屋吧,你是客,今天就挺感谢了。”
不知为何,陆畔听了这话,心里却很堵。
他不愿意要感谢,感谢什么?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
他没听宋茯苓的话,抱着柴火就走。
还是钱佩英说:“你身上有伤,快进屋换衣裳,我给你叔那新衣裳找出来了,你换上。”
陆畔这才进屋,得听长辈话的,米寿跟着进去,脚前脚后伺候着他哥。
没一会儿,米寿就拿着陆畔从里到外湿漉漉的衣裳出来,又帮钱佩英跑腿去前院喊宋福生。
喊宋福生干啥呢。
钱佩英寻思,得留人吃饭的。
考完试那阵就晚上五点多了,现在一折腾,外面阴天阴的更是邪乎,不得晚上六七点啦?总是要留饭的,人家吃不吃另说,最起码咱要准备好饭的,让宋福生打雨伞去多买些肉,买排骨。
不买不行,天热,之前家里没啥准备,都是想吃现买。
“闺女啊,给你珉瑞哥这水端进去。”钱佩英说完急忙抽空进屋换衣服,闺女也刚换完出来。
珉瑞哥?
宋茯苓看着脸盆里的水,咂咂舌,特意细品品这仨字,这才端着脸盆敲门。
“进。”
“这是新帕子,你用吧,水给你放在这,这是皂角。”
“关门。”
宋茯苓点头:“噢”,转身就要出去,还心想:那是自然?我出去当然要给你关门了,谁还能给你敞着不成?
就在宋茯苓要出去时,陆畔几个大步上前,伸出长臂,既不会碰到女孩身体又及时挡住了茯苓,眼睛盯着茯苓的脸,另一只手关上了门。
宋茯苓先看了眼横在自己眼前的手臂,又抬眼看陆畔,这才明白所谓关门是:啊,她留下,门关上。
陆畔收回长臂,收回的一刹那,抿了抿唇,同时右手攥拳紧了紧又松开:“我有话要说。”
“好。”
“你离他远些,不要有接触。”
“谁?”
陆畔微扬下巴,偏过头看旁处:“你刚还抱过他考篮。”
宋茯苓眨了眨眼睛:“你是说杨明远?”
随后就疑惑皱眉:“为何?你和他有过节吗?”
不应该呀,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会认识?
不过,茯苓认为自己倒是懂了,难怪之前陆畔不给人家考篮拿进棚子里。
要说,在马车上时,宋茯苓对这事是有点不高兴的。
考篮对于家境好的不当什么,对于那种一看就家贫的,本来瞧上去就可怜兮兮,你说咱能顺手的事,就给他放进棚子里呗,要不然墨被雨水都浇烂了不能用了,更何况那杨明远还是主动来帮她家忙,才没能及时躲雨的。
但是这点不高兴,宋茯苓也心知不该冲陆畔使劲,使不着,只能说有点小失望,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失望。
她认为:
陆畔,我眼中的你,应该是很尊重知识书本的人,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热的天,什么也不图就要参与科举。
这事在别人眼中,或许会认为你很有毛病,无法理解,但是我从不那么认为,甚至很羡慕你。
那么,我眼中的你,也应该是?打个比方,起码和她爹那种扔书的人是不一样的。
她以为陆畔是很把学习用具当回事的人,甭管那考篮、笔墨是谁的。
陆畔慢慢地转回头,看向比自己矮很多的宋茯苓:“我俩的过节,因为你。”
“我,恩?”茯苓惊讶,猛的抬头:“我?”
“他那人心术不正,”陆畔随着说话向屋里走了几步。
不想看到茯苓对他满眼质疑,唯有躲开,背对着,继续道:“我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与叔熟识上的,但我知他对你内心不轨,这个是确定的。”
宋茯苓:内、内心?还确定?
食指指在自己鼻尖上,茯苓歪头真想吐槽,就是没人听她吐槽:等等,你连人家内心闷骚的事都能知道?
“我不想背后私议人,你信我吗?”
陆畔不提话本子里是怎么写的,不想让茯苓听完心里犯膈应,那是对姑娘家非常唐突的事,多亏话本子是他买的,要是传出去,当天在书肆的见过茯苓的都能知晓写的是谁。
关键他回忆都膈应!
陆畔昂扬着头,心想:茯苓你要是不信我,我已这么说,你还没有防着他的心,他还心怀不轨的总是扮可怜装忠厚往你身边凑,就别怪我收拾他,那就让他可怜到底吧。
我就是我,我就这么做。
宋茯苓说:“我当然信你啊,不过,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心里的吗?”语气里满是八卦求知欲。
陆畔僵硬着回头。
第六百二十三章 男孩的心思女孩你别猜
陆畔只要想象茯苓不信他、不听他话,他就难受。
他不擅于解释,也不屑于多解释。
今日本想考完,好好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早之前他就琢磨过怎么以米寿为引,找借口带她们姐弟俩出去转转,却被大雨浇的形象全无。
全身湿透不打紧,男人不当什么。
但茯苓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有不满,这就不成。
还气他。
喊宋叔看车外,不停扒着窗沿,不顾才擦干又淋湿,热心地望着那个姓杨的,这简直是太气人。
所以,已然做好了,此时你要是不听我的,成啊,我管不了你,回头我出了这个门就去毁了他的心理准备。
毕竟,在他这里:
茯苓,你最好信我,毁一个人,可比向你解释简单多了。
可是。
却没想到……
陆畔扭头望着茯苓,确认她的眼神:“你刚才说什么?”
倒给茯苓整迷茫了:哪句?
“啊,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他?”
“你为何信我。”
俩人同时开口。
宋茯苓先皱了下眉,随后用眼神上下扫一遍陆畔。
她就不明白了,这人是傻吗?还是她这个现代人和古代人脑回路对不上茬。
不能啊,她和她奶就能对上。
“那还用问吗?那个杨明远,他不过就是和我爹一个考场的,前后加一起都没有见过几面,你和他比?还问我信谁?我只是好奇,但你要是不便于说原因,我也照样信你啊。”
茯苓说到这,又指向外面:
“就是我爹,你现在去和他打声招呼,他也会不问原因就保持距离。这不是很正常吗?咱们之间,自打你踢过我,之后经了多少事,那个外人才见过几面。”
“我?”陆畔眉毛一动、心里一跳。
没想到茯苓忽然提被他踢那事儿,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是吧?”
宋茯苓望着陆畔继续分析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那个外人,好像是对他……不,你没到前,他是在给我家帮忙,他的东西,我就认为要给保管好,帮我家忙,我家。但是上车了嘛,我以为你接过去,会?”
“茯苓啊?”外面钱佩英喊道。
“嗳,来啦娘。”
宋茯苓话没说完就向外跑,急走了两步,突然站住,倒退着回来,扭头问陆畔:“有一日我与他在你的书肆偶然见过,之后,他是说了我什么被你的小厮听见,或是写了我什么,让你亲眼看见了,对吗?”
陆畔一愣,没想到竟被猜到。
随后,板着脸,一板一眼道:“话本。”
噢噢噢。
宋茯苓和陆畔对视间,一脸了然。
看来,杨明远是拿她当假设女主角了,写过才子佳人?
而且看那“封建”的陆畔没有急火火告诉她爹,不,那不是陆畔的风格,他才不会告状呢。
准确地讲,应该是陆畔还让杨明远活着,没给他断手断脚,只是让她离远些,那就指定不是黄本子,甚至都没有露骨的话。
对“过分”程度,心里有数。
“明白了。”
陆畔望着空荡荡的门,正在拧眉瞪着:
你什么意思,你那一脸不算什么事是几个意思?你知不知道他写窈窕淑女后面跟着君子好逑?逑。
正瞪着来劲时,没想到宋茯苓又出现在门口,“你为何要看那种话本子?”
“我……”陆畔哑然。
“茯苓啊?”
“嗳,来啦来啦,娘,别喊啦。”一身男装的宋茯苓,这回真跑走了。
并且在跑走前,用眼神再次上下扫遍陆畔,心想:
你小子,没事儿竟然看才子佳人话本子找乐子,真看不出啊。
嗳?那你有没有看过更过分的啊?
陆畔红着脸,憋着口气,等了好一会儿,发现宋茯苓真不回来了,他才松开这口气。
然后他就开始了情不自禁的过后“总结。”
一遍遍脑中回拨,他们俩人刚才的对话,俩人都说了什么。
一遍遍在脑海中响起那句脆声声的,“我当然是信你了。”
陆畔弯腰坐在炕边,嘴角慢慢挑起,盯着屋里不平整的地,眼睛亮亮的。
可是,过一会儿,他又舔舔唇,笑容不见了,微拧着眉头想:
刚怎么就没有解释他踢的那一脚?那是多好的机会。
他也一直在寻找这个机会。
怎么就没有脱口而出,告诉她心里话:
如果,假如,当初他要知道,他不会踢她的,真的。
她那时很脏,他?他不是故意的,唉……
陆畔又长长地呼出口气。
因为他还很纳闷,为何每次和茯苓对话,主动权并不在他手里,场面时常不受他控制,这很奇怪。
这样的情况在他的身上很少发生,就是皇上也?
“哥哥,”米寿穿的跟神父似的出现。
小人一身黑雨披,如果将他双手捧的姜汤碗换成十字架就更像了。
米寿睁着大眼睛看哥哥:你这是干啥呢,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地上放盆水,你还不抓紧洗洗。我出去买肉时啥样,回来还啥样。
“这水都凉了,我去给哥哥舀点热的。”
“米寿,”陆畔伸长胳膊就给米寿拽了回来,降低音量道:“我问你。”
“恩,你说。”
“你姐姐她……平日里也是旁人稍稍提点,她就能猜到很多?”
米寿听懂了,哥哥在说,姐姐是人精。
“那当然了,我姐姐是家里最聪慧的人。她哪是会猜啊,她啥都会,她还会看。像是去山上怎么能快些找到吃的到观星象,她都会。
观星象啊,哥哥,你别笑,是真的。
像是村里人想知道今日往哪刮风,什么天儿,都会顺嘴问我姐。
俺们太爷爷常说,姐姐要是男娃娃,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呵呵呵,”不知为何,陆畔就是想笑,他指着外面:“那今儿个,这天,她观出来没有?”
米寿尴尬了下,哥哥,你要是这么唠嗑会把天聊死的:“那倒没有。”
“吃饭啦。”
“咳咳”,陆畔在宋茯苓忽然叫吃饭那一瞬咳嗽了起来。
……
“这不行啊,这要给你熬些汤药,”钱佩英一边摆筷子一边看着陆畔道。
宋福生刚洗完手,坐下身也说:“回头不行,让你们府里的大夫给摸摸脉。”
都以为陆畔是被雨淋的感冒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差些丢了命
外面电闪雷鸣。
天阴的,黑的,晚上七点钟像已经半夜了似的。
钱佩英点了四盏油灯。
饭桌上也没做的别的吃,没摆啥大鱼大肉,只摆有火锅。
一个是老宋没买到猪排骨鱼肉,那些卖肉摊早就被雨淋跑,只后两道街有一家卖羊的,宋福生顶雨去买了只羊,让人给现杀的,要不然早回来了。
另一个即使买回来,又炖又炒,其实也麻烦,饭得啥时候才能好。
索性,吃火锅吧。
家里青菜洗洗,泡点蘑菇,切些羊肉,和面擀些面条,麻酱韭菜花腐乳这都有,愿意吃辣,家里还有辣椒面。
“你能吃麻酱吗?咳嗽。”
陆畔看着宋福生说,我能吃。
“要不要腐乳?”
“要,要不然我自己来吧。”
“不用,我就给你顺手盛了,你还要啥?”宋福生一点当叔叔的架子也没有。
被家里一堆堆侄子早就练出来了。
“爹,给我来点香菜沫葱花陈醋辣椒圈。”宋茯苓忽然道。
陆畔看了眼茯苓,吃羊肉蘸醋那得什么味儿?然后对宋福生说:“我也要那些,要醋。”
下锅里的肉熟了。
钱佩英示意陆畔自己夹:“你吃,啊?珉瑞,咱家都是自己夹,也没准备公筷。”
“好。”
圆桌前。
陆畔发现宋福生他们真没拿他当外人,筷子纷纷下锅,他在下筷子前,还特意看了眼宋茯苓,那位已经吃上了。
莫名的,再低头看眼麻酱碗,耳边听着外面哗哗的大雨声,被这昏黄的油灯照亮,心里很热乎。
这让他想起在外打仗时,他想象中的家,就该是这样。
“吃啊?”
钱佩英再次示意。
这孩子咋还不下筷,再不夹,熟肉就要让她闺女吃完了,那就得等第二次开锅。
“嗳,”陆畔端坐在那。
不是故意摆谱,是习惯了这种坐姿,他就连在炕上盘腿也是这样。
夹了一筷子羊肉,用小碗接着,放在麻酱里蘸了蘸,这一定好吃。
看她吃的就很香。
刚要放进嘴里,“砰,磅!”
两声房顶板子掉落,连着米寿的尖叫声:“哎呦俺的娘啊,姐姐!”
宋茯苓抱着碗。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就知道弟弟瞬间向她扑来,小手张着,像是想捂她头。
他爹唰的一下跳出两米远。
她娘一脸慌张的站起身扯着她衣袖,一副也不知是让她走还是不走的样子。
火锅晃晃悠悠愣是没翻,盘子掉地摔碎不少。
宋茯苓抬眼再一看,我天,最惨的是陆畔。
因为他那里是重灾区。
那房顶有块板子不知怎么就掉他身上了。
他嘴角流着芝麻酱,手中的碗掉地摔成两半,长衫上、鞋上,全是麻酱陈醋辣椒圈。
陆畔正张着手,愣愣地望着她,好像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就在宋茯苓正要问:“你没事儿吧?”,宋福生满脸焦急上前。
说实话,老宋此时心里还有点愧疚,因为在板子下落那一瞬,他很是灵活跳出好远。
“珉瑞啊,珉瑞,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低头低头,我看看你这后脑勺。”
“哥哥,这是几?你是不是被砸晕啦?”米寿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唯恐哥哥已经被砸懵,那可是头啊,哥哥,你不要出事。
钱佩英也急忙上前,又是拿抹布要给擦拭衣服,又是围着陆畔转圈,看看有没有哪里砸出血。
陆畔确实有点懵,之前还被砸的晃了一下。
只记得他刚要吃羊肉,肉味都没有尝到,啪嚓一声,碗就不见了,脑子一阵。
陆畔捂了下后脑勺,先胡乱回答米寿那是一,然后扯着腿边的米寿,又指着宋茯苓:“没没,我无事,你,你快起来,我们都离这里远些。”
谁知道还会不会掉板子?
这什么房子?
陆畔看宋茯苓仍旧傻呆呆坐在桌前怎么那么急人哪。
宋福生拧着眉,望棚顶:“对对,都走,离这远一些。”
大屋里。
宋茯苓听到老爸说:“我们都没事儿,就是你,看你有没有事儿。你矮着些身子,个子太高。”
她娘说:“还是躺炕上吧,那头上的玉簪碎了要拿下来的,别再给扎到。”
“叔。”
“恩?”
宋茯苓听到陆畔说:“你感觉到漏雨了没?”
那声音里带着恍恍惚惚夹杂着迟疑,似乎是有点不确定。
他那人说话语调不是这样的。
可见陆畔真是被砸的发懵,都开始怀疑自己判断了。
陆畔这话一落,宋福生、钱佩英、宋茯苓、炕上的米寿,四口人齐齐抬头望天。
刚刚不是厨房里掉了板子吗?怎么会是屋里?
没一会儿,米寿伸了伸舌头:“恩,有水。”
宋福生忽然骂了句:“草,漏雨啦。”
这啥房子啊?怎么还漏啦。
……
宋茯苓打着油纸伞站在院子里,恰好能看到后院房顶上的一切。
她看到陆畔和她爹踩着梯子顶雨上去了,看到了才到家的大郎哥铁头哥他们也跟着上了房。
看到顺子像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院子里,不停地抹着脸上的雨水,正在指挥一队浑身湿漉漉的小厮向院里搬瓦。
那瓦,是国公府以前剩的,被陆畔紧急调用。
“嗳?”宋茯苓惊呼出声,手都伸了出来,又松了口气。
她爹刚才差些踩滑了,被陆畔一把拽住。
雨中,房顶上的陆畔还对她挥了挥手,似乎是喊着什么,雨声太大,根本听不清。
但她清楚,应该是让她赶紧去前院。
宋茯苓:我不去,我去前院离的远,该看不见你们了。
“米寿,你回去。”
“姐姐你都不回去,我也不回。”米寿穿着那身神父雨披犟嘴道。
过一会儿,米寿忽然说:“姐姐,你看那话本子都是胡说八道的。”
“你是什么时候看我话本子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是真胡说八道,那上面都写着有钱有势是恶霸公子,调戏这个打那个,可你看咱小将军哥哥,”米寿望着雨中,满腔热血,他啥时候能上房帮家里?
多亏有哥哥们,在他没长大时能给姑父搭把手。
就在这时,之前下过一阵的雹子再次袭来,哗哗,噼里啪啦。
宋福生在房顶上张罗:“不行了,别补瓦了,都听话,啥也不如自己安全,先下去。”
陆畔在房顶上喊那对姐弟:“你俩给我回去!”
这回宋茯苓听话了,在她娘拿盆接屋里露雨时,带着米寿洗菜。
火锅算是吃不上了,陆畔吃她家饭差些付出生命。
看看菜篮子,给陆畔炖个酱茄子。
第六百二十五章 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宋福生带头,一帮人用胳膊挡着头爬梯子下房。
那油纸伞都被雹子砸破了,多吓人。
陆畔用水撩着脸,弯腰洗脸时,扭头问道:“你刚说,是谁做的饭?”
“我妹子,将军洗完快进屋吃吧。”
大郎回答完陆畔,又探身大声招呼着顺子,让顺子别忙了,快进来,小厮们去前院,他这就去送姜汤。
顺子跑到屋檐下时,本能的一个挺腰窜进屋。
差一点儿,一个大雹子就砸在他头上。
“是你做的?”陆畔端着姜汤碗,在和宋茯苓错身间,极其小声又确认一遍。
“啊。”
陆畔微侧头望着宋茯苓的背影,边喝姜汤,边翘起嘴角。
她在对他嘘寒问暖。
宋茯苓端着菜,也用余光注意身后。
他能不能别直不愣腾看她笑,一会儿再笑的被她爹发现。
“吃吧,快垫一口,这饭吃的,真是一波三折。”宋福生将湿头发拢了拢,用抹布擦了把脸。
这一晚上,可给他累坏了。
从考完试就没招消停。
全身上下就没干过,只换衣裳就换了三次。
陆畔穿着宋福生的布衣,衣袖卷着,露出半截胳膊端起饭碗,真饿了。
夹起一块茄子,看了眼宋茯苓。
宋茯苓连瞟都没瞟他一眼,就微点了点头。
对对对,那是她做的。
陆畔笑了下,用碗接过酱茄子,刚要放进嘴里,“少爷?”
一名小厮跑了进来,先在顺子耳边嘀咕,顺子又急忙和陆畔小小声说了两句。
陆畔看了眼饭碗,“那唤他们进来吧。”
他是不管了,爱谁来谁来,他要吃饭。
将茄子放进嘴里,第一口特意细品了品。
好吃。
瞟眼宋茯苓。
宋茯苓扭给他侧脸看,忙着给弟弟盛饭。
宋福生没注意到这眉眼官司,正在仰头问顺子:怎的了?谁来啦?
顺子告知:是府城的河道官,和知州大人的两名下属来了。
宋福生一听,惊讶地要站起身。
一边心里纳闷:这怎么找陆畔找到他家了?是从哪里听到的信儿。
一边说,“那我得出去迎呀,铁头,大郎,虎子。”
名义上,来的大人都算是你们领导,行政长官,仨孩子还傻坐着吃什么。
“都坐,”陆畔指着菜道,“这是咱们的家宴,无需对他们行礼。”
家、家宴?
铁头傻愣愣看着桌子上只有俩菜,还是用盆装的,一个酱茄子,一个白菜丝凉菜。
大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想:关键这也不是你家啊?我们真的不用去迎大官吗?
宋福生说:“那她娘,你带闺女和米寿回屋吧。”
正吃好好的,自家人都饿了一晚上了,凭什么要躲他们回屋,陆畔制止:“不用,就吃我们的。”
就在这时,陆家的小厮已经引着这仨位官员进来了。
宋茯苓她们想躲也躲不开。
来的仨人穿着官服,都是一把岁数了,看那模样最年轻的的也要四十多岁。
见到陆畔就齐刷刷行礼,“下官参见将军。”
“恩,”陆畔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宋福生碗里。
那三位大人一瞧,立即向宋福生拱了拱手打招呼。
宋福生略点了点头回礼。
他端着饭碗望着陆畔给夹的白菜,心知:
此时,自己指定是不能站起来的。
甭管咱这一大家子是什么身份,咱就算是最底层的小民,既然能与陆畔在一个饭桌吃饭,被说成是家宴,家,就不能站起身向这三位行礼,那是在给陆畔下面、跌份儿。
陆畔的家宴,“家人”,向比陆畔低身份的官员行礼,那成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顺子站在陆畔侧后方,也在对欲要拿凳子的大郎提点般的微摇了摇头。
他们敢扰将军吃饭,在这个时辰寻上门来,已经有所失礼,不用给拿凳子。
更何况拿也白拿,他们不敢、也不会在少爷面前坐下。
他们什么身份啊?敢和少爷平起平坐?
这饭吃的,宋茯苓听着那三位官员向陆畔不停汇报工作,瞅了瞅自己的饭碗,心想:这还不如回避呢,满饭桌,估计就陆畔一人吃的挺好,她爹半晌夹一筷子菜。
至于那仨人寻陆畔是什么事呢,老宋家人全听懂了。
行政长官们派出他们仨当代表,来请示。
希望陆将军出面参与行政会议,共同研究一下今日暴雨、雹子过后,给百姓造成的重大损失。
其实说来说去,请陆畔出面,百姓损失这一块他真管不着,重要的是,水位在上涨,希望在情况危急时,能派兵支持。
陆畔听完,始终在吃饭,没吭声。
而宋福生倒是端着碗望了眼外面,雹子已经停了,暴雨也比刚刚小了些。
那三位大人一看宋福生的动作,立即详细地告知:是真有那种可能的。
因为浑河边有一用来计量水位的“大石鱼”,就是用石头雕刻的鱼伫立在海边,鱼身上有水位高度的划痕。
水位越过一划,都不受灾,越过两划,极低田地受灾,超过三划,低田受灾,以此类推。
眼下虽只在二划到三划中间,但是观星象的大人和河道官都认为,这就已经很吓人了,要知道这才下了几个时辰。
以前都是下一段日子,才会上涨到三划。
这三位大人在解释时,一脸焦急。
他们是真怕啊,万一这雨从即日起不停,接连不断,他们怕会出大事。
出大事,每个官员从上至下都会胆颤心寒。
如若早期没重视造成失职,失职会重判。灾情奏报更要及时,不敢当报不报、不及时报。
现在各府衙已经忙翻了天,主政官员、各司其位,全部坚守岗位,随时报讯。
宋福生望着陆畔,这一瞬才知晓:
皇上走了,驻扎北方的兵,眼下都在你小子手里啊?
这些人是来请你出兵符的。
毕竟真要出事时,衙役能有多少,他们想让你危急时,出兵抗洪。
“走吧。”陆畔终于站起身:“我随你们去看看。”
三位大人喜出望外,没想到陆将军这么好说话。
镖局前院,宋茯苓很忧愁地看着马车离去,小小声问她爹:“他会不会调兵?”
你别说这是为百姓好,也别找理由说情况紧急。
再紧急,在皇上那里,没有虎符下令,你就敢私自用兵符,将来能不能也打着为天下百姓好的名义,私自调兵逼宫啊?
宋福生摇头:“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死心眼。他会了解完情况先请示旨意。”
没看那小子一脸不愿意搭理地方行政的样子嘛,要不是有百姓勾着他,恐怕连动都不动。
第六百二十六章 老天爷不成全
真照宋福生那话来了。
陆畔确实不愿意掺和地方的事。
他不管那些人,那些人也管不到他,别看都是“官”,两码事。
他只听皇上的调令,以及在作战时,听命于上级将领,如果有上级将领的话。
所以说,和谁出面去请他无关。
能请动他的,无非是这事和百姓息息相关。
三位大人以为会直接回府衙议事,没想到,陆将军却让车赶到了浑河边。
此时,浑河边。
这场雨下的,天黑漆漆一片,雨声、河水拍岸声连绵不绝。
陆畔就站在石鱼旁。
水已经淹没到他的小腿肚,脚泡在冰凉的河水里。
顺子给他的少爷打雨伞,风很大,雨伞根本挡不住,小全子等几位小厮也打不了灯笼。
小全子被大风刮的,甚至倒退了两步。
陆畔弯腰用手在摸石鱼上的划痕。
他不想听那些人说现在水位到哪到哪了,他想亲自验证。
陆畔一边摸这些计量水位的痕迹,一边问随行官员问题。
“将军,您说什么?”
风很大,雨声也大。
陆畔满脸的雨水,雨浇的他眼睛睁不开,沉声喊道:“我问你,一个时辰前,水位到哪!”
“噢噢,将军,您看,是到这,”是到这吧?三位大人问留守在这里的衙役。
“报,这条河,上一次发洪水,当时水位上涨情况。”
他恍惚记得是八年前,那时候他还小,对这方面的记载记不太清了。
雨中,三位大人又看向留守在这里的小官员。
陆畔拧眉,雨水顺着脸颊向脖领子里流,说话都向外喷水,问顺子:“他们说什么?”
“少爷,他们说衙门里有详细记载。”意思是您到那里就清楚了,他们眼下心里没数,也需要翻阅。
陆畔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没有不满,转身离开。
他对地方管理不参与,对地方用人更不会发表意见。
可心里却在骂:一帮棒槌,一帮领关饷混日子的。
对某些官员,陆畔好些时候真是打心眼里鄙夷。
尸位素餐。
用老百姓的话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都说他很是尊敬欣赏宋福生,没有茯苓,他也照样。
陆畔现在都怀疑,不提宋福生,就是九族里的那些小子再锻炼一阵是不是也比那些棒槌强?
只看那镖局就知。
有打卡、有保单,领武器需要按手印,执行完回来需要交武器,执行押运任务时,按照路线沿途经过镖局分点需要卡戳。
你再看看这个。
主管的河道官不知上一次发洪水的情况,需要现查阅,我要是自己翻阅,要你干什么?
陆畔没去衙门,直接回了国公府,让顺子他们也能有口热乎饭吃。
在顺子他们吃饭换衣时,陆畔穿着新里衣,正在查阅关于洪水的记载,府里的大夫给他背部换药。
“少爷啊,老夫有句话不知?”
陆畔一摆手制止。
“少爷,您头上这包。”
陆畔又一摆手。
大夫无奈地叹气,拎着药箱出门。
大夫不知,陆公子的伤口泡囊、红肿发炎,给宋福生家盖瓦片功不可没,后脑勺的大包也是从那里砸出来的。
大丫鬟在磨墨,陆畔端正的坐在书桌前,在向皇上请旨,打个“预防针”。
有理有据依照史料罗列,这场暴雨如若连下七日会什么样,连下十四日什么样,连下二十日,奉天府会被淹成什么样。
皇上,必要时,是否出兵抗洪?
与此同时,宋福生在给陆畔洗衣裳。
在他家换下来的,他不洗,谁洗?
钱佩英拿着用小盒装的洗衣液进屋:“老太太今晚不回来啦?”
“刚派人说不回来,在那面挤挤,晚上也对付一口。没事儿,四壮在那面。”
“你今儿考的咋样?忙的一直没问。”
“反正会的是都答上了,我觉得考的挺好。”
一般学渣考完都觉得考的挺好。
“我还寻思考完可得大睡几天,妈的,老天爷不成全。”
钱佩英想起茯苓之前捡回的一小盆雹子:“你猜多大,那最大的雹子?”
“最大的,不得赶上鸡蛋那么大?快赶上了吧?”
钱佩英点点头:“完了,粮食。”
是啊。
宋福生现在就希望明日天气赶紧放晴,他好回村看看。
突降冰雹,还降那么大的,别看就猛的下那么一阵,就那么一会儿,地上雪白一片。
都说老农民种地,一场大风大雹子,田地就会被打溜秃,全靠天赏脸吃饭。
宋福生都不敢想象他家的辣椒秧子。
还山上辣椒呢,估计眼下家里菜园子里种的菜全都得趴地上,大地里的苞米叶子被打成丝。
老农民们啊,这一年,白忙,白挨累种地。
“多亏我和阿爷学尖了,没事儿就买粮。”
学方员外爷。
那位老方,纯是逃荒逃出后遗症,有钱他就买粮,已经到了上瘾的程度。人家说了,不买粮,心慌。
而他和阿爷是谨记:晴带雨伞,饱带干粮。
家里不缺吃时,也要买上些存起来,尤其家里人口多。
也是吓怕了,一个是封城那阵真抓瞎,一个是宋福生告诫自己:咱已经不是现代人了,思维处事不能再像现代似的。
现代,你以为各地每年没有招灾的吗?那为何生活里不缺吃喝,感觉不到?因为国强民富,现代保障很充足。
这里哪能行?
钱佩英听的也犯愁:“咱家那些房子,装修现在也停工了吧?唉,多亏封顶了。也多亏老太太从国公府回来就嚷嚷步步高,要在各户门口盖台阶。像你大伯和老爷子家没盖,这么大雨,水就会进屋,咱几家听了老太太的,就没事儿。”
宋福生说:“装修不要紧,大不了不装了。我现在就担心,别像那几名找陆畔的官员说的,要是不停下雨,咱家前后有河有山,平时风水好,这时候就不好了。”
这话可给钱佩英吓着了:“不能那样吧,咱院子离河离山都有距离,挺远呢。”还能爆发泥石流山洪是咋的?
“那就看,下多大下多久呗?”真是招灾的体质,老宋示意媳妇与他一起拧干衣裳。
第六百二十七章 后反劲儿
钱佩英又使唤老宋让给衣裳过了一遍水,还要放点柔软剂。
老宋:“你快拉到吧,这都几点了,放柔软剂我还得投洗,我给它再熨烫一遍得了呗?”
钱佩英说:“你看你这人,干点活不耐烦,这不是陆畔的嘛,咱给好好弄弄,人家这衣裳都是贵的。”
宋福生不耐烦道:“没那么娇贵。”
钱佩英只能拿着洗好的衣裳,去了女儿住的屋。
而宋福生是去灶房喊大郎他们:“你们几个别拾掇了,明早看得清再收拾棚顶,回屋睡觉。”
今晚,他要带着米寿和这几个小子睡。
有一个屋漏的邪乎,炕中间漏,没法睡觉。
当初买时,外表看,这房子真不怎么破旧,谁能想到一场暴雨下来,经年的瓦片和房顶木头遭破的不行。
看来以前房主买卖做的是真不好,难怪封城那阵急卖房,挣点钱估计都修补前院了。
大郎他们说:“三叔,你先回去歇着吧,我们再修整修整。”
明天他们要去当职,一早就走。
他们尽快给修整完,三叔就不用干了。
其实也没办法好好修整,外面下雨,上不去房顶,就是挨块板子检查检查。活动的给它钉紧,木头已经糟破不像样的给撤下来。
米寿一直在这里拎着油灯给哥哥们照亮,或者帮忙递递锤子。
小人不大,还仰头学习呢。
等长大了,家里这些活计都得他干,要学的。
补补房顶,家里什么东西坏了修补,总不能让姑父到时一把年纪了还操心这个。
再看宋茯苓,早已经躺下了。
回屋前,听说米寿有要学干活的想法,不和她睡觉。
宋茯苓边刷牙还边吓唬米寿说:“弟,你将来不好娶亲呀。”
“姐姐,为何?”
宋茯苓一嘴牙膏沫:
“我弟打小就优秀,长大了一定文武双全。
关键你还会过日子,三岁看到老,家里家外全能。
你这样的,将来得娶什么样的姑娘啊?那姑娘也忒幸福了吧。
你才几岁的年纪啊米寿,可我现在就觉得,谁都配不上风华正茂的你,我将来一定是位特别挑剔的大姑姐。”
“姐姐,早些睡,”米寿羞涩的,脸红扑扑的端走宋茯苓的洗脸水。
钱佩英进屋时,宋茯苓正在打哈欠:“好累啊。”
你干什么了,你就累,钱佩英拿衣服脱鞋上炕铺上。
“嗳嗳,娘,你把他衣服铺我旁边干什么?”
宋茯苓急忙坐起身。
她娘将那衣裳晾的,胳膊是胳膊,领子是领子的,就铺在她一侧头能看见的地方,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容易被吓到。
不知道的,以为旁边躺着位无头的男人呢。
“你别事多,不铺炕上搭哪里?外面下雨潮,搭绳子上什么时候能晾干,万一明儿个他就来取呢。”
“一件衣裳,他取什么呀,陆畔那衣服海了去了,估计早忘了。你看他每次来咱家,穿过重样的衣服吗?回回样式不同。”
真让人嫉妒,一个男的,臭美,比她穿的都好。
每回见面,连发带香囊等装饰品包括鞋都是配套的。
钱佩英一愣:“别啊,他可别给我忘,他把你爹的衣裳穿走了,得还给咱们的。你爹的衣裳,就那几件值钱。”
“但愿吧。”
宋茯苓重新躺回被窝里,嘴上说但愿,心里却觉得够呛。
陆畔拿走别人东西不爱还。
拿过她图纸、拿过她画,事后像没发生过那些事似的。
搞的她脸皮这么厚的人,都不好意思讨要。
而钱佩英在提起陆畔后,想了想,盘腿坐在炕上。
忽然和女儿说道:“你说那陆畔,多好个小伙子哈?”
宋茯苓背对她娘,在被窝里眼神闪烁了下,没敢搭话。
她不说话,并不影响钱佩英唠嗑。
钱佩英主要是唏嘘:
“你看看,来的那三位官员,一个个岁数挺大了,对他恭敬着弯腰,就差跪下了。
他该吃饭吃饭,抽空恩一声,那仨人就能乐够呛,这可真是身份不同,我今儿在现场,这回终于深有体会。
转回头,对咱家人却……
给你爹夹菜,抱米寿,给咱家顶雨搭房子。
还有在考场那时候。
闺女,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车一辆辆就过来了,小厮一队队跑过来。
陆畔拽着你奶,扯着我,张罗事,咱家那棚子转眼就完事儿……”
钱佩英回忆起那一幕,作为岁数大的女人,她就觉得咋那么帅呢。
她可喜欢这些狂酷拽的东西了。
可能是生活里,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至少自己这个年纪,一点儿此类的惊喜也没有。
过日子嘛。
而且,让钱佩英对考场那一幕记忆犹新,不止是有面子,不止是有点虚荣心作祟。
那孩子背影非常高大,出现那一瞬,就能让人感觉到踏实。
她当时就觉得吧,往后要给米寿也培养成这样,让别人羡慕咱家,羡慕咱家的米寿有那种身份、地位。
女人到了一定岁数,是非常明白一个道理的:男人耍帅你得有资本,没资本,你有那个心,也耍不起来。
被窝里的宋茯苓,并没有感知到老妈的种种感受,完全体会不到老妈心中的“少女梦”。
她掀开被子,拄着下巴道:
“娘,在现代时,您可是位职业女性,怎么还能对年纪大的向年纪小鞠躬如此感慨呢?
我记得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位冯处长,刚到那里没几年就成你领导了,你还能见到人家叫小冯吗?
倒是人家以前叫你钱姐,成你领导后,叫你佩英同志、佩英或是老钱。
这叫啥,这就是身份不同,古代现代通用。论资排辈要不得的,影响社会进步。”
钱佩英听的很反感:“得得得,你这与我在胡扯什么。”
她说的是那个意思吗?她在聊陆畔,聊那种感觉。
到她闺女那里,闲聊天能被气着。
宋茯苓一脸莫名其妙。
所以说,直到此刻,钱佩英也没将陆畔和她闺女往一起联想。
陆畔是好,很好,可是你看她聊天的话题,还能与闺女分享探讨这份虚荣心呢,而不是试探就知晓。
钱佩英认为,陆畔待她家不同,没有架子,完全是因为老宋。
“救命之恩”,加上与他家总联系,陆畔和宋福生关系很是瓷实。
钱佩英躺下身:行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别寻思了。
转换频道很快速,闭着眼睛在想:
本来今年秋冬要开生鲜店,就指望秋冬两季挣菜钱。
都已经和海边那些渔民、包山种果树的农家订好了,给留着海鲜、水果,到时候和菜一起卖。这回完了,一场大雹子。
还有老宋,秀才要是过了,考举人。
她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她闺女:“噗嗤,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给钱佩英吓一跳。
这孩子,大晚上不睡觉,你家地里都要绝产了,在笑什么。
你说,要不要揍她?
第六百二十八章 红袖添香
钱佩英对着旁边蠕动的大鼓包就捶了一拳。
宋茯苓立马就老实了。
不过,仍然:“嘿嘿嘿,”小小声笑个不停。
她用棉被捂着自己的头。
黑暗里,宋茯苓眼睛亮晶晶的,完全没有睡意。
她只要想起陆畔被砸懵那一幕,嘴角沾着麻酱,举着两手,饭碗横空不见了,面前横快潮乎乎的板子就憋不住傻乐。
让你吃饭魂不守舍、三心二意。
他爹还格外不讲究,看到板子掉落那一刻立即跳出两米远。
其实就是给太爷爷弄来,太爷爷一把年纪也能如此迅速,那真是逃荒逃出的技能。
而她弟是,天天小将军哥哥,小将军哥哥的叫着,到关键时刻,嘴里喊着艾玛呀就机灵的跑走。
当时,陆畔捂着头,一脸他有事的模样。
嘴上却坚强地说……
咳,宋茯苓在被窝里,用嘴型无声地学陆畔平时一本正经的语气:“我没事儿。”
哈哈哈哈。
你没事儿就怪了,你还一块肉也没吃到。
笑着笑着,宋姑娘改趴在炕上。
两手拄着脸,脑中开始情不自禁回拨,老爸在房顶上差些一个闪身滑下来,陆畔像背后长眼睛似的,回手就给拽住的那一幕,还在大雨中,蹲下身,查特意看老爸脚下踩的碎瓦和老爸的鞋。
他心很细的,是不是?
以前也知道他心细,都能给她爸挑脚底板的水泡。
但那时候没有亲眼见到,也没有往自己身上联系。
你说这可真奇怪,他没和她表白时,她从来没有多想过。
可她现在的苦恼又变成了,时不时要提醒自己:别想多,别自作多情。
他无论帮忙做什么,没有你宋茯苓,还有你爸、你弟的面子呢。
以前没那什么时,人家照样帮忙。
过一会儿,宋茯苓又歪头琢磨上了:
他不爱说话,爱观察。
这样的人,内心世界通常很精彩、很丰富是不是?
你们猜猜,他的心、他对每个人的看法,他眼中的世界能有多精彩?他会不会也常常在心里吐槽别人?表面却装的一本正经?
对了,他是什么星座的?
随着这些胡思乱想,东想一块,西想一块,宋茯苓在被窝里掏啊掏,掏出把木梳。
噢,弟弟的木梳,她今晚忽然想借来用用,忘记还了。
宋茯苓:我就是忘记还了,是真的。
黑暗里,宋姑娘眉眼弯弯,白嫩的小手细致地抚摸梳子上的纹路。
摸了一会儿,她还将木梳凑鼻子下面闻了闻。
谁也不知她在闻什么。
米寿:闻我头油味儿吖?
在宋茯苓握着木梳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时,在大多数百姓也早已睡觉时,这个雨夜,陆畔一身蓝色锦缎衣,出现在奉天城最大的戏楼“畅音阁。”
这里正人声鼎沸、纸醉金迷。
门口小二打着油纸伞上前接应。
看到马车帘布掀开,真是陆公子来啦,是真人,吃惊的愣是磕巴道,“呦,呦,陆爷。”
畅音阁的东家举着伞也急忙跑来。
看到陆畔很是不可置信。
这位爷,很少来。
之前,眼下楼里的几位爷还说呐,科考完,旁人都是赶紧找地儿乐乐,放松放松,唯独这位金贵人不见踪影。
使唤人一打听,谢公子与林公子小声说:“当贤婿呢。”
当时,畅音阁东家就在旁边,正在给斟酒,就听见了。
很纳闷,陆爷这是相中哪个府里的姑娘?没听说陆府要和哪家结亲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而且,以陆爷那样的身份,甭管娶哪个府里的姑娘,还需要像别的毛脚女婿似的表现吗?
人家娶谁都是低娶,凭什么看丈人脸色。
陆畔被东家引着向楼里走,经过长廊。
东家边引路还边冲顺子讨好的笑,希望陆爷身边的这位“得意人”往后能多给他美言,多带这位爷来坐坐。
顺子始终微扬下巴,目不斜视跟着少爷。
而此时,畅音阁里坐着十七位高门“应考生”。
包场玩。
爹娘都随皇上走了,他们需要留守原籍考试。
各个身边美女如云。
美人们很高兴。
你知道这十七位是什么身份,能看上她们,点她们陪同,那代表着身价。
也愿意陪这些要貌有貌,要财有财的公子。
这不嘛,林守阳身边就坐着头号花魁莺莺、
不过,这些贵公子都戏闹,唤莺莺小白狐,长的格外白净,唇红齿白。
一杯一杯酒被美人灌下肚,喝的就有些多,今儿没考好。
林守阳叫停了戏,正在训斥跪在他面前的二十几位“伶人。”
“编排的什么鬼?啊?你早说啊赵老二,要知道就这出戏,小爷还不如回府睡大觉。”
“就是。”
一帮公子哥起哄。
赵老二是管这些戏子的园主,专门管后台的,他一脸委屈:
“林爷,这出戏已经改了,真改了,您往后听。”
以前是书生赴京赶考,扔下结发妻子和老家老母,中了状元后被牛丞相之女相中,他就攀龙附凤、贪新弃旧。
老家父母连年受灾,书生结发妻子五娘让公婆吃米,自己吃糠,孝顺至极。
后亲手埋葬公婆,弹着琵琶一路讨饭进京寻夫,夫已经成为牛丞相的女婿,书生为了不让原配坏事,纵马踏死发妻,遭五雷轰顶。
这不是?林公子他们不爱听,嫌弃很不新鲜,现已改成:
书生压根就不想进京赶考,是被发妻和父母劝说才去,中了状元,牛丞相逼迫状元郎娶家中女,不得已才娶了。
然后后面的走向虽一样,还是家里受灾,发妻埋葬公婆,弹琵琶一路乞讨到京寻夫,但是这里有两个关键点变了。
一个是书生高中就派了人回家乡送信,只是没送到。
二一个是,牛丞相之女先见到了夫君的发妻五娘,听了五娘的故事很是感动,想和五娘以姐妹相称,还安排五娘与彼时的是丞相女婿的书生见面。说白了,是个善良的女配。
牛丞相也被这个凄美的故事感动,同意女儿与五娘共侍一夫。
最后,书生向皇上诚恳辞官,带着两个妻子回老家为父母守墓。
大团圆。
著名的琵琶记,多好听,赵老二心里实在不明白,这些爷怎就起哄架秧子不爱听了呢?
林守阳给他解密:“你就不能弄些刀枪炮,天上飞的大鸟,地上跑的大炮车吗?”
“哎呦,爷,您这也太为难小的了,”定海将军才只能入海,都上不得天,你让我们这些唱戏的表演上天?
丁坚挑剔:“那你编的要差不离些,你这改完了也不对,中了状元不能给老家送信?他老家哪的没送到?你和我们这扯呢吧。”
谢文宇磕着瓜子笑:“你话本子改改,可以让千里马帮忙送信。”定海将军保着,一准能送到。
一帮公子哥哈哈笑,吐槽的更加欢畅,“就是,再说你总穷书生中状元,就我们这样的,不能中吗?”
“而且,赵老二,”林守阳先被莺莺喂了颗葡萄后,才猫腰凑上前说:“丞相之女,还安排五娘与她夫君见面,你知道丞相之女什么样吗?”
快赶上三句半的谢文宇,笑哈哈在前面接话道:“嗳?你们说,就珉瑞他三姐姐能不能先废了那样的。”
没人附和他。
陆畔的大掌放在了谢文宇肩膀上。
谢文宇脸上带笑扭头:“……嗝。”
陆畔是来找这些人弄沙袋、息壤袋的,如若天气继续恶劣,用来防洪。没想到,进来就听到他们在白话三姐姐。
不想活了,是吧?
第六百二十九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山海经》以息壤埋洪水,一种土壤。
像各侯府、府外各庄子,真正的高门大户,家里必备很多息壤袋和沙袋。
陆畔说话时,瞟了眼知州大人的小孙子。
你祖父忙的团团转,吓的怕乌纱不保,你在这里听戏?
这要是他孙子,非得打断狗腿。
“莺莺,莺莺?”
陆畔斜睨谢文宇一眼。
这小子,刚才就该下重手给他肩胛骨捏碎。
谢文宇笑呵呵道:“珉瑞,我是让她们下去,不是让她们上前伺候你,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莺莺扬起粉白的小脸,在离开前,眼含情嘴含笑看了眼陆公子。
林守阳望着莺莺飘飘袅袅一身轻纱的背影:嘿,他这暴脾气。
这可真是吃着碗里看锅里,刚还在他怀里撒娇,转回头听说国公府独子来了,立马用眼勾搭。
可惜,莺莺勾搭也白勾,陆公子压根就没接收到,正靠在椅子上,掐了掐睛明穴。
每回来这种场合,陆畔最不适应的就是姑娘们身上的混合香。
这个姑娘擦一种香,那位姑娘擦一种香,还有一个姑娘家身上擦好几种香的。
头膏和粉香混在一起,再配着酒气,满屋子那得什么味儿?
“知道了,这就安排。”
“得嘞,那我明儿一早就打发人往回拉。”
还有比陆畔岁数小,却已经当爹的,儿子都有了,这位公子干脆站起身道:“珉瑞哥,那我这就回府张罗吧,宜早不宜迟。”
奉天城真要是淹了,对他们有什么好?
家都在奉天城,人人有责。
没一会儿,喧嚣的小楼里空空荡荡,院子里倒是热热闹闹。
畅音阁的小二们连同各位主子身边的小厮们,纷纷叫车。
一辆又一辆马车接踵驶来,一位位少爷被小厮举着雨伞护送着坐进车里离开。
第二日天没亮,知州大人望着外面大雨正犯愁时,就得到消息。
陆将军派出快马,六百里加急已向京城送信。
他心稍微松一松。
说句心底大实话:他希望陆将军与他们捆绑在一起,这样的话,奉天城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洪水滔天,天灾**谁也躲不开,容易出许多人命的。
真到了那一步,也能帮他们担一些责任。
而昨夜等啊等,没来,以为陆将军不会插手,以为会像那些曾经的驻防老将一样躲事,不会管。
毕竟出手帮忙,容易跟着共担责,不插手倒不会犯错。
要不说呢,关键时刻,还得是年轻人,赤诚之心。
过一会儿,两名属下进来,又向知州大人汇报:
陆将军昨夜集结武安侯府、安宁侯府、靖海侯府、兴和伯府,承安伯府,奉国将军府邸、兵部侍郎府邸等等,这些名门望族留守原籍的世家公子,纷纷在向浑河边扔息壤袋。
一车车顶雨卸下,扔下就走,也没个数。
就连知州大人您的府里,也向河边运去不少。
知州大人回眸:是他孙儿干的吧?
话说,他那个孙儿,就没指望这次下场高中,还牵连他需要回避。
“另外,大人,城门处传信,陆将军还向任家村派去两队以及大量沙袋。”
知州大人脸上毫无异色,摆摆手让下去。
心里却:丞相大人,您是否知晓您的孙儿陆将军,为一民女他?他趁您不在府中,煞费苦心啊。
农户女配将军,这简直是?
连昨日寻他,都是在那位宋姓人家离寻到的。
装不知道,对,装不知道。
一旦要是掀起什么风波,他不清楚总不会犯错的。
所以说,这么大岁数的知州大人,心中是知晓这个八卦的。
再加上谢文宇、丁坚、林守阳,他们仨沟通时,不小心漏话再让别府少爷听见些,别府少爷还有玩的好的向外传传。
搞的别说知州大人了,就是奉天府尹,就是那位站在宋福生桌边看卷子的大人也耳闻过。
那阵,李府尹站在桌边,表面一本正经,心里却是:真是“佳话”啊,你和陆将军这不成了同年吗?听说,陆将军不是对你闺女……
然后,昨日,陆将军还明晃晃上房揭瓦了。
最起码宋福生家左邻右舍邻居看的是一清二楚。
家喻户晓的定海将军,忽然大驾光临小小的镖局。
镖局后院漏雨,他顶雹子上房帮忙干活。
有那实诚的邻居怀疑:“我家房子也漏雨,你说与将军说说,他能不能也给免费赠瓦片?”毕竟将军人品是真好啊,看到百姓有难就伸手。
所以说,就宋福生一家人没有自觉性,不将陆畔当盘好菜。
陆畔来家,来就来呗。
以前也总见面。
“娘,我走啦。”
“慢着些,完了和你奶一起回来吧,别来回折腾。”
“知道了。”
钱佩英望着闺女的背影,这孩子,说她也不听,非要顶雨去店里,给她奶还背了一筐菜,怕那帮人没有菜吃。
老宋眼下是带人去城门外了,看看那路泥泞不,今日明日能不能回村,惦记家里。
而她要留下,帮着牛掌柜他们张罗,让镖局的小伙子们趁着雨小一些上房修补瓦片。
宋茯苓肩膀背一筐菜,离远看像驼背一样,外罩男士蓑衣,头戴斗笠又打着一把油纸伞,鞋上全是泥。
就这形象,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守阳,愣是能认出来。
“嗳?慢着慢着,慢些赶车。”
林守阳掀开帘子喊小厮,车速降下来,别溅到那姑娘一身水,前面恰好有水泡。
宋茯苓听到动静,扭头看了眼大马车,都没看清谁是谁,就礼貌的一点头,接着向店里走。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发现,又来一辆车,包括前面遇见的那辆,他们都不着急走,一直跟着,好像在看她。
“看见没?就是她。”林守阳扬了扬下巴。
谢文宇搓着两手兴奋道:“看见了。他表哥?”用胳膊肘顶了顶丁坚:“你瞧清没?”
丁坚心里好奇,表面无奈道:“咱们这样很失礼。”
“你别告诉珉瑞就成,”谢文宇眼睛盯着宋茯苓,这回真看清了,宋茯苓正好扭过脸,也疑惑看过来。
哎呦!
谢文宇像牙疼似的,发出一声哎呦。
林守阳立马啧一声,他就知道会这样,用眼神提醒谢文宇:朋友妻。你要是再一惊一乍,万一口不择言,别说陆畔了,你都容易给陆畔他表哥丁坚惹毛。
陆珉瑞不在,丁坚可在这里。
谢文宇:“你想什么哪。我是纳闷,珉瑞不行呀,不给买几件衣裳吗?怎么也不送她车呢。那背的是什么呀?没丫鬟吗?”这要换做是他,那立马全套送。
话落,谢文宇又:“嗳嗳,她和男子说话了嘿,快看!”
生气。
谁允许你与男子说话的?
看珉瑞知晓,不打折你的腿。
丁坚这回也看向外面皱眉,而且也认出来了,那男子不就是童生考第二名吗?
第六百三十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宋姑娘”,杨明远穿着蓑衣打招呼道。
宋茯苓礼貌的微笑,略一点头,就要收伞进店。
她没讲:昨日谢你帮忙,更是连问都没问考篮湿了是不是不能用了的事。
在宋茯苓看来,这些方面都有她爹。
给她家帮忙,就算是为她家造成的经济损失,也应该由他爹下次见面过问,不应该由她来客套。
她对杨明远的态度,和对隋伯伯、一品轩的陈伯伯态度是一样的,不过是她爹的朋友。
更何况,说一千道一万,陆畔说的话,宋茯苓还是过心了。
她没介意,所以才没和爹将那件事说出来,没必要闹大闹僵,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不介意,不代表心里对这人没看法。
她保留意见。
杨明远没感觉出宋茯苓的疏远,因为压根就没近过,仅有的几次见面,宋姑娘始终清清淡淡。
就昨儿,与他主动说了那么一句。
所以他又很自然地问道:“敢问宋姑娘,不知店里的列巴能存放多久?”
啊,他是来买列巴的。
宋茯苓说,“那你快进来吧,店里师傅会告诉你。”她连能存放多久都不想话多。
听听,宋茯苓和杨明远之间的对话就这么两句,外面马车里的仨人,却愣是觉得宋茯苓对不起陆畔。
“说两句话也就算了,还给叫进店了。”
谢文宇差些喊小厮,摇人,速给陆珉瑞摇来,让他亲眼看看。
“嗳嗳?那里本来就是店铺,你别没事找事,不能进去买点心吗?”
“看他出来要是不拎点心的,那我就告诉珉瑞。”
谢文宇说到这,嘿嘿的又笑了一声:“哥们说句实在的,我主要是想瞧瞧珉瑞在那姑娘面前什么样,要不然,怎么透着不真实呐。”
说白了,这哥仨心里都清楚:今日,茯苓穿的太不像样了。
虽说长的带劲,但是人靠衣服马靠鞍。
这身质朴形象,一个姑娘家穿着一身老农蓑衣,怎么瞧怎么和陆畔站在一起不像是一路人,所以瞧着就不真实。
哪有陆畔的心上人,背筐的,对吧?
国公府大丫鬟出门有车坐,都不背筐。
陆畔对心上人还不如个丫鬟。
“是不是就这调调啊?珉瑞就喜好这调调。”
他们仨实在是不太了解和平民女怎么相处。
不,准确地讲,他们仨是不了解怎么认真对待平民女。
不认真的?也不是不认真,只是不会当妻子而是纳回来的,买两套房送两套首饰不就投怀送抱了嘛。
这方面,林守阳很有发言权。
他有个小妾就是,家里以前卖豆腐的,他给那家姑娘收了房,现在那一家人都不再卖豆腐了,在乡下当着小地主,过年过节那小妾的爹娘要给他行礼拜年的。
可是珉瑞这里,你再看,认真对待的后果是,跑去傻乎乎给修房子。将军给补修漏雨的屋,哪个将军干过这活?你买几套送了他们不好吗?
与此同时,点心店里。
宋茯苓在楼梯处,听到奶奶问杨明远:
“你要订二两银子的列巴?”四文一块,二两银子得多少块。
“能做能做,不接别人的单子也要接你的,你放心,后日就来取吧,没事儿,慢走啊。”
回过头,马老太就说:
“唉,难怪老三说那个杨明远读书好,脑袋瓜就是好使。今年秋收算是完犊子了,家里没粮食的,现在就要开始琢磨,要不然入了冬,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而且早订早省心。
因为连马老太都不清楚自己能接多少烤列巴的活,甭管列巴还是奶砖,一向要先可着仓场衙供给。
最近俩月,她能拿出来卖,是需求量少了,仓场衙对列巴数量没有硬性要求。
这不是夏日来啦,山上地里,有的在当地就能为兵士征上去不少口粮。
可是,眼下你再看看,一场大雹子,北方出粮的奉天城,今年算是毁了。
老太太有预感,回头仓场衙就会派人去任家村,又要让她们赶工大列巴。
没想到,杨明远的母亲又来了,很是不好意思的对马老太讲:“可否将银子退回,不要列巴。”
她听儿子讲过,儿子与这家店主的三儿子宋福生很是投缘,一个考场,互相照应。
宋福生人很好。
杨明远的母亲就拉着老太太,坐在二楼雅间上抹着泪实话实说道:
儿子这二两半银钱是写的话本子赚的钱。
说自己没用,身体也不中用,总是喝药汤。
平日里靠浆洗衣服给人缝缝补补赚不上什么,天天在为这张嘴忙碌。
明远又过于孝顺懂事,看到天气不好,就将写书赚来的赶考钱拿出定列巴,怕今年冬日和明年青黄不接时家里挺不住。
可是她不想用那钱。她要给儿子做赶考的棉衣,换毛笔,反正就是那钱有用处。
马老太看着面前的妇人哭:懂了,不用多言。
用孙女的话就是,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幸福,你都想象不到的那种幸福。不幸的家庭却是相通的,全是穷闹的。
“嗳?没有奖励吗?我在那支棚子的时候,好似听谁说过一耳,上一场发榜,衙门是给奖些银钱的,但具体的我不清楚,俺三儿早就考过了。你家明远?”
“只给头名的,明远是榜二。”据说给头名奖了百两银钱呢。
杨明远的母亲提起这茬就可惜的不行。
宋茯苓端着奶茶上楼时,听到的就是这个,第一反应:
陆畔得了一百两奖金,她很怀疑,他取回来没有啊?
第二反应:考秀才要是第一名能发多少钱啊?她爹要是能拿到这钱,是不是应该转手给她?是谁辛苦是谁忙?是谁为了让爹能考好,揪头发挠脸想考题想的撞大墙,是她是她。
马老太:哎呀,给说的更哭了,可咋整?就给第一名啊?
“你喝点儿这茶,热乎热乎。这是俺小孙女,啊,对,她就是福生的闺女。”
“模样可真俊,您老有福气。”
就在这时,杨明远忽然几步上了楼,他走过的地方满是水印,可见外面的雨又下大了。
“您为何要来?我已经订了。”
“明远,你那笔还……”
“娘!”杨明远不想让母亲说下去,觉得在宋家人面前有点难堪。
再说那写书钱花了就花了,家里粮食要是不多备上一些,他甭管去哪里考试都会不心安。
他抓紧写一本怎么考上“童生第二,”卖给下一届考生。
第六百三十一章 您是我的那枚好运硬币
大概是下雨天吧,外面阴沉沉,导致人的心情也不好。
宋茯苓能感觉到,今日“列巴”这事,好似突然触发了杨明远身上的某个点。
那个点,有些像什么呢?
她在现代有一个在小学时期认识的好朋友,家里条件不太好。
有一天,她们俩去超市,超市车不是要塞一元硬币吗?
当退车时,朋友的一元硬币怎么也弹不出来,就忽然哭了。
超市管推车的保安大叔,当时一脸不解:“不就是一块钱吗?”
也吓的她,攥着自己的硬币很无措。
后来,朋友坐在江边哭着告诉她说:感觉活着好辛苦,从来没有幸运过,从来也没有。
她就懂了:朋友哭不是舍不得一块钱,是朋友的负面情绪积攒太多,突然爆发了。
就将自己的硬币,硬塞给了朋友,还胡说八道、信誓旦旦:“相信我,收下它,以后就会一直幸运了,是真哒。”
而今日。
杨明远的这个“点”,宋茯苓有预感,这预感太熟悉了,像她那个朋友,很有可能下一瞬、下下一瞬就会突然爆发。
因为,杨明远在提醒般叫了声“娘”后,他娘并没有感受到儿子的情绪,还在磨叽。
你说他娘怎么那么磨叽呢,
不停对奶奶重复这二两银有更重要的用处,还问奶奶,一副您也是当娘的人:“您老是能理解的吧?”穷家富路什么的。
宋茯苓默默看向杨明远。
那个人毕竟是大男人,虽然没哭,但是却低下了头。
那个人脸上毫无表情,可是宋茯苓眼神下移,就能看到他将拳头攥的青筋暴露。
场面像定格般。
枣红色的桌上,除了摆有用牙签瓶插有的假花,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杨明远的母亲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苦着脸在说话。
马老太坐在杨明远母亲的对面倾听,头戴粉花巾,脸上挂着善意的笑。
她看起来是“服务员”的装扮,坐姿却很放松,那是作为点心店老板的底气和坦然。
列巴,你们娘俩,愿意退就退,愿意买就买,我们并不强买强卖,没必要。
宋茯苓站在离桌边半米远的位置,而杨明远是站在离宋茯苓两米远左右的位置,他在他母亲的侧后方。
杨明远低头攥拳,身上、鞋上,不停的向地板滴答水渍。
“你咋来了?昨儿考的咋样?”
“我闺女是不来啦?”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两道声音。
一个是宋茯苓的大爷爷问话,一个是宋福生的大嗓门。
给宋福生惦记坏了,他媳妇那个不长心的,当是现代呢,就让他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一个人出门,还是阴雨天走路去。
这古代,你说万一,谁拿帕子用迷药给闺女嘴一捂拽跑了呢,都没有摄像头找。
而且出门前,他还和钱佩英拌了两句嘴。
他当时脾气有些急,佩英委屈,她管不听宋茯苓,就火大说:“瞅你那样,你闺女要是咋地,你是不是都不能和我过了?”
当时宋福生心想,你和我在胡扯什么,女人思维怎么那么难以理解。
提醒你,是想让媳妇你,不要再犯现代思维的习惯性错误,这是古代,姑娘家出门不是那么安全,扯离婚上了。
张嘴就吓唬他,吓唬半辈子了。
他忽然就想叛逆一把:“对,你说对了。”闺女要是咋地,指定不和老钱同志过了。
散伙。
这不嘛,顶着雨,老宋急急忙忙跑来,确认他闺女在没在店里。
“爹,我在这呢。”
宋福生在楼下仰着头:“嗳?嗳。”
而楼上的宋茯苓,指指楼下,一副你们坐,你们接着聊的模样:“我爹来了,我去喊他”。
艾玛,赶紧撤,终于来了位救场的。
要不然,茯苓都担心下一秒,杨明远爆发后,人一激动哪还顾及上场合,就能与他母亲吵起来,毕竟那拳头攥的死紧。
那就尴尬了,在她家店里。
是有这种可能的。
短短的见面,宋茯苓认为杨明远的母亲看起来很老实,但是性情挺轴的,能犯起轴性给她儿子气死那种,很让人气闷。
“爹,爹?”宋茯苓给老宋扯到楼梯拐角。
“咋的啦?”宋福生抬眼看他家如花似玉的大闺女。
“楼上,杨明远母子在,他家总共就有二两银。他娘要给他留作赶考费用,他要给他娘多买列巴存放别饿肚子,意见不一致。一个要订列巴,一个要退掉订单,杨明远满脸通红自尊心受挫,楼上可尴尬了。”宋茯苓语速极快,用气息道。
杨明远?
老宋先微皱了下眉,就上了楼。
到了楼上,他可是笑容满面。
宋茯苓在楼梯口听到她爹说:“这是婶子吧?坐坐坐,明远也坐,没事儿,将蓑衣脱了就坐呗。”
那真是叫婶子一点也没卡壳。
宋福生:他凭什么卡壳,那名妇女比他长的老多了。
宋茯苓又听到她爹爽朗地说:
“我才从城外回来,你们猜怎么着?那淹的,今年收成完啦,娘,完了。
对了,明远,你家可有田地?啊,你大哥在种两亩田啊。
啧,那婶子,您和明远真得早做打算,就看淹这样,过俩月,咱想买粮吃,它也不能是这粮价了。
我看已经有那人家,今早就去粮铺子了,我是几时出城的来着?那时候天还没亮,粮铺子门口就是人。”
像是应证宋福生这话似的,店门被人推开。
有一位大娘探头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种扛饿还便宜的点心?”
宋茯苓让她进来说,老大娘穿着雨披说:“不了,我是听别人讲的,要是没有这就走,不给你这地踩脏。”怎么看这里卖的都不会便宜。
葛二妞从后灶跑出来,他们这边的人正吃饭呢,是胖丫给背来的菜,还有羊肉骨头:“来来来,我接客,胖丫你爱干啥就干啥去吧。”
所以宋茯苓一晃神的功夫,再偷听楼上时,居然能听到杨明远母亲的笑声了,笑啦?
那当然乐了。
老宋不仅将明远苦恼的列巴那事摆平了,而且已经和这对母子聊下一话题,正说到:
“眼下的难不算难,让明远出几本怎么能考好的心得,这个主意真行。
他要是再能场场考下来,咬咬牙,一鼓作气,啊?明远,别为杂事分心,正是关键的时候,挺住了,我看好你,争取回回名列前茅。
回头写的那几本心得,那就成宝了,就会在书肆里供不应求啊婶子。书中自有黄金屋,那话从来就不是白说的。”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杨明远的母亲边下楼,边和马老太道。
马老太说:“你外道了,咱们都是从穷苦日子过来的,没事儿就来坐坐,啊?那列巴,你放心吧,要是没有人手来取,我让店里人给你送上门。”
而楼上,“宋叔,”杨明远弯下腰,长揖到底。
宋福生乐了:“我管你娘叫婶子,你管我叫叔,咱这辈分是不是乱了?”
“可我就是想叫您叔,”说这话时,杨明远望着宋福生,满眼至诚。
宋福生都能看到对方黑眼仁里的自己,唉。
拍了拍杨明远的胳膊:
“无论是叔还是兄,我比你略年长几岁,就多几句嘴。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的时候,我比你经历的多得多,我还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
我那阵就告诉自己两句话:
一句是,铆足劲,向前冲。
另一句是:你要相信,你年纪轻就代表着将来有无限可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第六百三十二章 你究竟有几个好侄子
宋福生不知自己随意煲的心灵鸡汤,对杨明远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羽翼未丰满的大男孩,始终负重前行,一直感觉自己努力读书都是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
读书,竟成了他的原罪。
今日,在面子里子全被亲娘翻腾出来,即将崩溃的边缘时,宋福生的几句话,成了杨明远的救命稻草。
他结识宋家人,初愿是喜欢宋姑娘,那是一种只见过一面,就说不清的感觉。
他比谁都知晓,不配,她很遥远,却还是没出息的很想遇见她,一次次控制不住想往她身前凑。过后,也暗恨自己。
今日,他的不堪又让她发现,本来他应该是再也不好意思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奇怪的是,他却更想娶她了,因为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想自己的岳父、父亲,是宋福生,那一定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杨明远迎着大雨走,将雨伞蓑衣都给了他娘。
他走的铿锵有力,慢慢地,忽然跑了起来。
心中装满了:要更努力,要更用功。
“儿啊,你这是怎的啦?你是在怪娘吗?等等我。”
店里。
马老太也在喊她儿子:“站住。”
宋福生拎着拖布正要下楼,疑惑回眸。
“你刚才说,书中自有黄金屋。据说童生榜首,衙门可奖了百两银,那秀才就更是只多不少,到了举人,我猜,不得奖五百两白银?”
宋福生挑了下眉:“您快死心吧,可别惦记那个。”
宋福生一句话,就将老娘心中的美梦拍稀碎。
真敢想,前面有陆畔那小子一马当先,他踩踏陆畔登顶?
不是不敢踹那小子,一般人踹掉陆畔还能有极致的爽感呢,比干掉别人要过瘾得多。
但是,这里有个前提,奖万两,咱要先有那本事去拿。
他没有,没必要逼自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学习在他心中就是“苟且。”
他只求不落榜,只求无愧女儿对他的辅导。
“三儿呀,你怎么连想都不敢想了呢。
你站住,娘想嘱咐你的是,外面别说下雹子了,就是天塌了,外面有个高的顶着,你别为杂事分心,回村少张罗,接着读。
咱家眼下行了,真行,比那姓杨的后生家不强百套?
你更要什么后顾之忧也不要有,你就猛读书,咬咬牙,一鼓作气,正是关键的时候,争取回回名列前茅。”
马老太追到楼梯口,手中握着杨母的奶茶杯,人家一口没碰,她喝,要不白瞎了:“我看好你哦。”
宋福生拎着拖布急忙下楼,到了楼下还在琢磨:
老娘说那话怎那么耳熟?啊,是他刚才劝杨明远的。
这都什么毛病?
阿爷一个,老太太一个,富贵一个,总现学现卖。
才下楼,宋福生才送走杨家大侄子,从后院又来了位被小厮撑着伞的陆家侄子。
陆家侄子手上戴着玉扳指,脚步匆匆,一身墨绿色的常服从后门进来了。
宋福生的大伯正要去倒泔水,看到陆畔像踩到了狗尾巴似的,哎呦一声,表达吃惊。
这可真是在城里,总能见到贵客。
实际上,陆畔是从镖局那面找来的。
“叔,您是回村还是接老爷子们进城?”宋茯苓就站在不远处,但是陆畔从进屋后,却目不斜视看向宋福生道。
“怎的啦?”
“您要是接进城,我就立马派车去接人,没地方住不要紧,您不用考虑那个,我那偏宅全闲着。
您要是惦记出城回家看看,最好眼下就准备着,一会儿就走,城门要封了。”
“封、封、封城门?”葛二妞瞪眼瞅着马老太,谁又死啦?都被那次事整怕了。
马老太瞪她一眼:人家孩子正说事呢,你能不能有点深沉劲儿,别打岔。
这边陆畔已经向宋福生言简意赅解释了。
封城门,是城里要开排水管道、开涵洞、开沟眼。
奉天城西南高、东北低,根据地形特点,早在上一次发洪水后,就建设了排水沟。
陆畔没说的是,这一建议,还是他祖父牵的头,他祖父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喜好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
而今日水依旧在上涨,大雨一直下,刚研究决定,开闸。
不过,为防止郊外河水蔓延进城,暂时关闭城门。
所以,是走,是留?
宋福生说:“我得走,我这就回去接你婶子她们。”必须要回家看看,新房子杵一堆,家里田地,别人家论亩,他家论垧。
闹呢,大地主,虽然是集体的,虽然去年还是荒地。
说着话,宋福生又安排马老太,让老太太别来回折腾了,听话,正好李秀、他大嫂、他大姐都在这里,那都是点心师父,后厨也新搭了烤炉,就全留在这里现做吧。
“你儿子不用惦记,我让阿爷给领回去,”宋福生看李秀欲言又止,先抢话道。
至于做点心的细粮不缺,粗粮嘛,“没事儿,我让老牛头给大郎他们留话,仓场衙给你直接送这里来,倒是你们吃的菜和?”
陆畔忽然插言,指向后院,他给带来不少鸡鸭鱼肉和菜,全子正带人在卸车,是各庄子在昨日下雹子前抢收上来的。
刚才先去镖局时,已经卸下一半,他离开那阵,婶子在归拢。
马老太探身望了眼后院,一脸:你看看,你看看,啧啧,她就知道,这孩子心细。
刚三儿担心她那阵,她就想说:亏了谁,也不会亏了她,快放心吧,别啰嗦。
而且,包括前头她劝儿子的那句外面天塌的有高个子顶着,实际上心中所想也是:咱可不是无依无靠啊,你别搞不清状况,那高个子就是陆畔。
即使这里闹灾到需要咱再逃荒,你看看那阵势,逃的姿势绝对也和上回不一样了,你信不信?
“那我走。”
高屠户和大伯他们几个汉子就要跟着宋福生走。
宋福生心知:这些男人是不能劝留下的,甭管多大岁数,回去帮不上忙也不能劝留。因为那一个个心中指定很惦记田地,那是农民的大宝贝,有的恨不得不活了也要护住的宝贝。
陆畔再次插言。
这次说话前,他情不自禁瞟了眼宋茯苓的头顶。
陆畔让宋福生回去装好东西在镖局门口等着就行,这面的人,他直接派车,就别跟着来回跑了。自家的牛车最好也留在城里,免得出城时废话,牛走泥泞地也费劲,坐他的车。
宋福生走了。
“叔的衣裳在我车里,”陆畔挑一个点心店众人都忙起来的时候,趁大伙出去卸菜、放菜,收拾包裹,才一本正经对茯苓道。
茯苓三问:“你刚才不是去过镖局吗?”
“怎么不将衣裳给我娘?”
“那你拿进来吧,我装包。”
陆畔皱眉望着她:我要与你单独说两句,你给我路都堵死了,你?
隔壁书肆三楼,谢文宇他们站在窗边:“来啦来啦,快看,珉瑞和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