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九章 肉之多,一锅炖不下
“坐,坐!”
宋阿爷和宋福生都示意陆畔坐在主位。
陆畔却虚扶了下宋阿爷,让老爷子坐在主位。
只虚浮这一下,陆畔的手碰到了老爷子的后背,老爷子就激动的浑身颤抖、满面红光。
将军摸他,那是多大的尊荣。
最终,陆畔坐在宋福生的右手边。
“珉瑞,这你都认识吧?”
宋福生给一一介绍,那是他大伯。
宋大伯来之前,特意洗了牙。他寻思和小将军一个锅里搅食,别埋了吧汰的被人嫌弃。
宋福生又指向三位高大汉子:那是他大哥二哥、大姐夫。
田喜发、宋福财、宋福喜通通是特意换的衣裳,干完活又一顿洗,才上的楼陪客。
宋福生介绍的很有技巧。
按理,陆畔叫他一声叔,那么从他这头论,陆畔也应该向他大哥二哥和大姐夫叫点啥,包括他大伯,理论上这都该有称呼。
但是,人家陆畔是什么身份?
这里是古代,尊卑有别,身份差异是鸿沟。
冲咱叫声叔就够捧咱的,总是不能让人家都叫叔伯。
所以,宋福生是以第一人称在介绍。
“那是二郎,我大哥家的二小子。大郎你有点印象吧?”
陆畔点了下头,有,还有高铁头、虎子,这都有印象。
就是这位“小二哥”二郎,实在是存在感太弱,感觉像第一次见。
宋福生笑着拍了拍二郎的肩膀,“这个比他大哥还不爱说话,等再过二年的,再大一大,也得琢磨琢磨让他干点儿啥。”
这就是变相许诺了,还是在人前说的这话,宋福财硬压下兴奋,怕在陆畔面前丢脸。
换往常,他一准儿会冲三弟搓着手憨笑。
二郎往宋茯苓旁边站了站,脸通红,陆小将军盯着他瞧,他紧张。
“金宝,我二哥家的小子。”
陆畔忽然问道,他几岁?
听完答案,陆畔瞅了眼政打他身边过的米寿、你小子像宋金宝那么大时,能长那么高那么壮实就行。
然后,剩下的,宋福生就不用特意介绍了。
他老娘、他媳妇、闺女、米寿,这都不需要与陆畔多讲。
除了茯苓和陆畔可能不太熟悉,细接触就是那次给上课,那也比大多数人强很多,最起码说过话。
剩下的人就更不用提了,与陆畔有过好些次交流。
都是见面就唠过磕、什么都能聊上几句的那种。
即使是他媳妇也和陆畔聊过家常,有几回他不在家,过后有听说过。
这就能看出来了,楼上阳台这一桌是以家庭为单位,论亲属关系这么坐的。
宋金宝都能上桌,人家是宋福生的亲侄子。
倒是钱佩英和宋茯苓,按古代规律,女卑嘛,应该回避。应该去楼下与何氏、朱氏、大丫大丫坐在一起。米寿是宋福生的“儿子”,那么米寿能留下,她俩都不准留下。
但是,谁敢说那对娘俩卑?
别说宋九族早就看明白了,就是任家村人也通通晓得一个道理,宋福生拿媳妇闺女当眼珠子,谁敢让那娘俩卑,宋福生就能让他们卑微。
再说了,马老太也不能让。
人家陆畔来看谁的?
来看他们这些老脸的啊?
今儿这座位,人选方面就是老太太故意安排的。
以三儿为中心向外扩散,谁与三儿有血缘关系谁上楼,这样的话,小孙女出现合情合理。
要不然,就她大伯哥那模样的,老太太宁可让能说会道的富贵来陪客,也不愿意让福生的大伯坐上头,这是实在实在没招了。
“吃,”宋茯苓给二郎夹了一大块肉,二郎挨着她坐,她怕二郎哥放不开,不敢夹。
这羊蝎子锅,烀的烂烂的。
宋茯苓用羊肉蘸了下麻酱,哇,真香啊,芝麻酱也香。
她家芝麻酱从磨坊磨完后,舀碗里时还是热乎的。
陆畔坐在宋茯苓的对面,将她的神色全部看在眼里。
怎么吃什么都很香的样子?
“珉瑞,饿了吧?吃。”
“噢,好。”
陆畔对钱佩英有礼的笑了下,学着宋茯苓的样子,将羊肉裹上一层麻酱塞进嘴里。
马老太和钱佩英都半张着嘴看他,看他吃进去了,齐声问:“咋样。”
“唔,恩,”不错。
宋茯苓低头吃肉,心里吐槽:要不要这么夸张?人家还能说不好吃吗?
米寿坐在姐姐旁边,一手攥着筷子,一手攥着大骨棒,抬头看了看天。
小人大概是在心里想着,这回不会掉板子了,然后啃肉啃的嘴油呼的,笑弯了眼睛。
最开头没人敢提喝酒。
因为宋福生和陆畔刚考完九天回来,看起来好人一般,但是大伙都知晓在那舍号里吃不好睡不好,指定是累了也饿了。别整那景,都不是外人,让先吃饱。
所以,陆畔时不常就不着痕迹看宋茯苓一眼下饭。
是真下饭。
你看呐,将放不开大吃二喝的二郎去掉,圆桌另一边依次的茯苓、米寿、宋金宝,仨人筷子使唤的贼溜,小嘴就跟仓鼠一般。
他感觉自己好似听到了茯苓咬萝卜的脆响声,搞得他也胃口大开。
“要什么?”钱佩英立即用眼神询问要起身的陆畔。
“无事,我再盛些芝麻酱。”
“我给你盛吧?”
“不用。”
瞧他,就着茯苓下饭,一气儿吃了一斤多羊肉,蘸料都吃没了。
马老太在陆畔站起身盛麻酱时,偷摸瞪眼小孙女脑瓜顶。
哎呦我天,胖丫呀,吃的头不抬眼不挣,你倒是瞅瞅他呀,他不比羊肉好看啊?
又掐了一把宋金宝的大腿。
吃、就认吃,羊肉一好,你就去夹。稍稍停停筷,都快要供应不上你了,个没出息的货。
唉,你可是将军未来的小舅子,真是一点儿也不像。
疼的宋金宝低头呲了下牙,没敢出声。来三叔家前,奶警告过他,要是敢出丑回头就扒他皮。
宋金宝:来三叔家吃顿好的太遭罪,冒着大腿被掐青的危险。算了,多吃一些弥补自己吧。
喝酒那事还是楼下先张罗起来的。
楼下吃的比楼上还热闹。
一方面是九桌人呢,人多,一方面是楼下有顺子、富贵、王忠玉他们在。
顺子做不到与少爷同桌吃饭,怕噎得慌,特意来到楼下。
要说这楼下的九桌,顺子离近看才发现,那汤底真就是汤底,不像少爷那一桌里面全是肉、全是羊蝎子。
并且楼下热气腾腾的锅有几桌不是铜锅,就家里普通的大铁锅底下架着炭搬了上来。
顺子在心里头琢磨,回头留意下,府里要是有多余的、淘汰的铜锅拿来几个。
宋富贵和王忠玉坐在顺子一左一右吃的嘎香,锅底里没有羊肉咋的啦?就是骨头汤也是很难得嘛,涮菜有油水。等吃完的,这锅汤都要全喝喽。
富贵说:“来,咱喝一口吧?”
顺子立马响应:“来,必须张罗起来。”咱就是搞气氛的。
第六百八十章 少年的情怀才是最真心
首先,自然是祝愿陆畔和宋福生双双高中。
大伙连喝三碗,就像一气儿喝三碗,老天爷就能听见他们祈求似的。
在这个话题上,宋富贵作为送考人员,举着酒杯,脸喝通红,话很多的给大家伙介绍道:
“那小屋子,比咱山上的窝棚都不如,别看那里叫贡院。给你们讲讲,开开眼,不信你们问四壮,问顺子。”
顺子给作证:“那对,就是那么小的舍号,就那种规矩,没办法。什么身份进了那里都白扯。”
宋富贵立马接过顺子的话:
“听听,是这么回事儿吧?什么身份进去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那简直是,再高就要顶到头,洗锅做饭都发愁,煮米洗菜你得身手像灵猴。”
不像灵猴,那不回身就撞翻了嘛,叮咣的就会倒下一片,板子就会掉喽,就那么窄吧。
“我猜到了下晚,那些秀才被折腾了一天,那指定是浑身没劲儿卧床头,最难的是,他们在里面吃喝拉撒要把人求。”
吃喝就算了,拉撒还要看人脸色。
这要是吃坏肚子着急,等那头衙役应允点头,这头快的话,就得一泻千流。
不用去了,就地解决。
王婆子她们:“艾玛,这么遭罪呀?那不都是秀才吗?”咋还能这么祸害,考出一个秀才多不易。
“啧啧”,葛二妞给她孙子夹口菜才说:“难怪任族长那老头,嘴唇发紫脚底发飘回来。”
多亏他们大伙前一阵好顿给福生大补,要不然绝对不是与他们坐下吃饭的状态,本身以前三侄子身板就瘦的不中用,不得累趴下呀?
宋阿爷在阳台笑骂,“吃饭呢,富贵。”
但是转回头,宋福生在这边也聊了起来。
他拍了拍膝盖说:“这时候看个头高,不便。我要蜷缩着躺下,腿也不能乱动,稍稍动作大一些,身上盖的棉被或是这腿脚,就能给带去的油灯蜡烛划拉倒。”
说完看陆畔,“你咋样?你比我还高,头一日,我瞧你脸色都不成。”
宋茯苓听到陆畔极其接地气的回答:“恩,头一日是没睡好,后头就好很多。蜷着腿倒也能忍受,就是后半夜脚伸出去被蚊虫叮咬,有些受不住。”
舍号不够长,睡着睡着,陆畔的脚就伸了出去,大拇指,小脚趾、还有脚心都有蚊虫包。
“我走路都蹭鞋。”
噗,画面出来了,宋茯苓趁着大伙询问陆畔抹没抹点儿药油,小声乐了。你在那屎号边,蚊虫一定多。
陆畔边回答钱佩英,边看了眼宋茯苓,脸一红。
也有可能是喝酒喝热了才脸红的。
宋茯苓吃饱下桌前,终于看了眼陆畔。
陆畔靠在椅子上,假装摆弄手里的酒杯,耳边听着大家说话声,目送宋茯苓打他身边过。
就在宋茯苓来到楼下时,第二轮酒又开始了,且比刚才那一拨气氛还高涨。
只因顺子在下面提议:凡是送过粮的兄弟们,咱们都站起来喝一个。
唰唰唰,各桌汉子全站了起来。
顺子端着酒碗,一时间,忽然停住了敬酒的动作。
早就知晓,当初宋九族去了不少人,基本上壮劳力全去了。
要是被灭,这个今日热热闹闹吃锅子的家族就没了。
但是此时,当这么明显的看见桌边坐的只剩下妇孺,连半大小子都所剩无几,顺子突然陷入失语状态,内心还是被大大的震动了一番,好似一下子就想起这些人高喊着他们来了那一幕。
难怪。
难怪,少爷借着乔迁之喜,会给这些老人们精心准备礼物。全子与他汇报,从不管杂事的少爷,有过问花色和料子,还嘱咐要准备妥帖适合他们那个年纪。
这些人,不是国公府的奴仆,和他顺子不同。
这些人,也不是陆家军拿饷银的士兵。
想必少爷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承这个情。
是啊,在当时那样的状况下,这些老人能放儿子们出去就是大义,因为他们要担惊受怕或许以后会老无所依。
“兄弟们,我托大一回儿,我先干为敬,顺子敬你们。”
“干。”
“干。”
宋茯苓抬头看楼上。
此时,陆畔正站在阳台栏杆处看向她家里那些人。
她听不见陆畔和她爸在说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好像情绪多多少少也有波动。
陆畔在敬宋福生酒,他说的是,听陵园管家讲过,叔,您有去看过那些人,过年也去看过。
宋福生干掉杯中酒道:“我带队,我给领出去的,那要时不常去看看的。”不算啥。
就宋福生这说话的语气,一副他啥也没做的模样,陆畔能不亲香他?能不高看他?
陆畔从不佩服足智多谋的人。
不佩服阅历多和看问题足够深刻的政客和权谋者。
心眼子多,是聪明人,在他这里,没用。
也不欣赏少年时的热血沸腾。
他只佩服和欣赏一类人,那就是有足够的智谋,却在历经沧桑、看透人情冷暖后,仍能保持真诚待人的心。
“叔,我再敬您。”
“为点儿啥呀。”
“不为何。”
“你少喝点儿吧,脸都红了,今夜早些休息,来日方长。”
宋福生略显敷衍的干掉酒,不能喝啦,自个酒量自己清楚,再喝就要在陆畔面前装不下去了。
话说,那小子酒量真好,身体倍棒。
……
与此同时,宋茯苓在奶家洗头。
富贵媳妇拎一桶热水进来。
茯苓急忙说:“富贵婶子,你身子还没好呢,不用管我,我自己慢慢磨叽着。”
外屋,马老太进来正好听见这话:你还知道你磨叽呀?别人都在外面刷盘子洗碗,连米寿都在屋里给陆畔铺褥子,你在这里洗起来没完。
宋茯苓顶着一头湿发,脸也洗完、牙刷完出来问:“奶,你在干什么?”
“啊,我用袋子捆住这火树银花了,给打开。”
“我知道你捆上了,不让人看,可你在找什么?”
马老太嘴动了动,她忙呀,没空数金叶子银叶子,可是她还怕别人顺手给掰掉一叶,所以就将外面套上袋子,袋子四边偷摸夹着头发丝,只要有外人动,头发丝就掉。
这不嘛,她想看看,头发还在不在。
宋茯苓扶额:“奶,你别告诉我,你今晚打算数一宿金叶子,那我不在你家住了,还是回去吧。”
那是自然,要数的。
“你站住,怎对人那么不热情呢。”
“我什么时候不热情了?”
“那陆畔紧着对你挤咕眼睛,就这么挤咕的,”马老太还给表演一下:“你紧着看旁的地方。”
“奶,你别胡说,他什么时候那样过。”
马老太站在屋门处,望着小孙女裙飞扬跑回家的背影,笑了下。
陆畔穿着一身湛蓝色的睡衣坐在炕上,双手揉了揉太阳穴,问旁边的米寿:“你姐,不打算有使唤丫鬟吗?”
米寿披散着头发疑惑反问:“她也没干活呀。”
陆畔不乐意听了,怎么没干活,从他来,茯苓端过盘子,上过茶,还扫过地。
米寿纠结的揪了揪手指:“……”
正好外面传来宋茯苓的说话声,“那我给哥哥去问问?”
“别,”陆畔一把抓住米寿。
第六百八十一章 你俩是魔鬼吗?
“你姐用过这木梳吗?”
“用过呀。”
陆畔眼里露出笑意:“那她有说过什么吗?”
恩?梳个头发,还能说啥。
姐姐不会对他这个弟弟说谢谢借用的,不能够。
米寿坐在书桌前,放下木梳,擦香香,擦完将小罐子放回抽屉里,才扭头看向炕上的陆畔回道:
“我仔细想了想,她还真说过。她说,要是有给头发一烫就直的木梳就好啦。哥哥,我寻思着,那不得糊吧喽?”
事实上,当时宋茯苓和弟弟提这个,是因为她很想念自己的ghd懒人发梳了。
这里不能插电,用不上那个木梳,她头发还经常盘包包头有自来卷,要是想披散头发不太直,甚是想念。
陆畔眯了下眼,一烫就直,什么意思。
那不就是青铜熨斗?能起到平整的效果。
丫鬟们用来熨烫衣裳的那个。
但是,那个,能用到头发上吗?
陆畔脑海中浮现宋茯苓那一头黑发,想了想,或许能吧?等他回头研究研究。
“你家每间屋子一样吗?”
米寿光着脚踩地板,小脸擦的香喷喷的爬上炕,问陆畔:“姑父没有引领哥哥挨着屋子瞧瞧吗?”
领着看过,就唯独你姐那屋没进去。
你姑父不让。
你这孩子,怎么比前两年话少啦?
事实证明,米寿在熟悉的人面前还是那个米寿,只要你在他心里有分量,他还是会知无不言的。
“就这个柜子,我姑父那屋和我一样,都是两块大白板。
我姐那屋柜是横条的,一个条一个条堆起来的,不好擦,也费工钱。
我这里炕靠墙,我姐姐那屋炕靠窗,我姑父姑母在楼上有俩屋子,一个放床,一个是炕,俩屋都是靠墙。
我这里书桌比姐姐小,她书桌要大一些的。
哥哥,姐姐这里放的全是擦脸蛋的,我姐有好多好多,连笔筒都有好多个。姑父姑母屋里压根没有书桌。
哥哥,我这里挂的是全家福,你刚才还夸过好看吧?
不不不,比起我姐姐那里挂着的老大一副差远了,那画比我都高,我这个叫有意义,她那个才叫好看。”
陆畔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挠着脚心的蚊子包,一边看着米寿笑道:“什么样的画?”
茯苓的画法是他从未见过的。
米寿站在炕上,微扬着脑袋思考:
这该怎么形容呢。
背景好像是森林,还有河,但是画的雾蒙蒙,又不像,颜色还姹紫嫣红的,连河水都带着颜色,只有一个姑娘家很清晰。
那姑娘家穿的层层叠叠的裙子,可是画的还是后背的模样,看不清脸,微侧着头回眸。
这么的吧,哥哥,语言实在无法表述,给你演一个,请自行想象。
米寿拽过窗帘给自己身体稍稍裹住,“哥哥,这个就当那裙子,但比这个好看多了,一层一层的,拖很长,长到你那里。然后你看我哈,我这就要回眸了。”
“……”
“哎呀,哥哥,你掐我脸做什么。”
夜深了,已经到了半夜。
陆畔却毫无睡意。
他躺在炕上,双手枕在头后,用脚轻踢了踢躺在他旁边的米寿,“你这屋,比你姐那屋好。”
火炕紧挨火墙,冬日不冷,还不用单独烧热,这个火墙是和灶房的大锅连在一起。
宋叔领他四处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点。
而且,离窗远,不会时而受风寒。
本以为茯苓屋里也是这样,但是听米寿讲过后就能猜到,那屋应是需要单独烧,也不知到了冬日会不会受冷。
“一个男孩子,当初选屋子时,你怎不懂谦让?”
米寿从侧身睡被陆畔蹬的翻了个身,早就睡着了,都睡歪了,大字型仰躺在炕上,小腿压着棉被。
陆畔瞅他一眼。
本来不想给盖被的,但是又怕这小孩头疼脑热,被关进牛棚子。
从没给谁盖过被的陆畔,轻轻抱起米寿的上身给挪正身体,将被子蒙在米寿身上,这才拿着灯台下炕。
渴,想去找杯水。
他举着油灯,穿着一身蓝色睡衣,穿着拖鞋刚走到厨房就愣住。
宋茯苓披散着一头长发也是一愣,手里还端着水杯,晚上芝麻酱吃多了,吃咸了。
陆畔控制不住眼神,将面前的姑娘从上至下看了个遍。
透粉透粉的一套棉布衣,长衣长裤,长发及腰。
他埋着稳健的步伐,直奔宋茯苓走了过去。
陆畔和宋茯苓面对面的站着。
“我……”
“你怎么……”
俩人话还没说完,楼上就传来脚步声。
宋茯苓一听那拖鞋踢踢踏踏的动静就知是她爹,只有她爹走路像抬不起脚似的。
急忙将水杯放在吧台上,一个猫腰就躲进吧台的另一面,恨不得钻进台子里,就是没有窟窿。
不要问她为什么要藏起来,她也不清楚。
一种出于本能的反应。
陆畔看了眼蹲在吧台边的宋茯苓,往前站了站,将油灯放在吧台上,拿起水杯就喝水。
“啊,珉瑞啊,我还寻思是谁呢,你是不是渴啦?”
“叔也渴了吧?”
宋福生边下楼梯边继续道:“我还行,楼上有水,就是睡了一觉起来上茅房,你婶和我说,怕你渴,让我下来给你倒些水端屋去。”
陆畔被宋茯苓搅合的,竟莫名的也有点紧张。尤其是看到宋福生要进吧台里,他可是和茯苓都在这一侧。
陆畔又向前站了站,试图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和吧台的石头给蹲下身的茯苓夹住,“不用,我这喝完水就回屋,叔快回去睡吧。”
“白水你喝不惯吧,我给你找梅子,泡点水喝。”说着话就要走了过来。
端在陆畔大腿边的宋茯苓,急忙拽了拽陆畔的睡裤,示意:你快找借口,别让我爹进来。
这时候茯苓也反应了过来,她为什么要躲啊?
不蹲下,就说半夜都出来喝水遇见了,啥事儿没有。
可眼下,眼下蹲完了要是再被老爸发现,她还能说得清了吗?
陆畔在吧台下,用手攥了攥宋茯苓扒他裤子的小手,一方面是提醒,你别拽我裤子,不是那么结实,容易拽掉。另一方面也是想向茯苓传达:别怕,有他。
“叔,在哪个柜子里,我自己拿。”
宋福生披着衣裳一指:“那你回身吧,你回身右手边那个橱柜里。”
“那我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好。”
五分钟过后,楼上楼下彻底听不到任何声响,宋茯苓一屁股坐在地上,腿都蹲酸了。
陆畔却在这时蹲下身,和茯苓满是笑意对视。
伸出手情不自禁的摸向茯苓的头顶。
第六百八十二章 你知道我对你不仅仅是稀罕
在陆畔的大手,放在宋茯苓的头顶上时,宋茯苓本能的一缩脖子,用两手捂住了耳朵。
不要问她为何捂住的是耳朵,都这种时候了,什么也不要说。
脑子已经浆糊来着。
陆畔给茯苓头顶揉乱。
揉乱后,他蹲在茯苓面前,也用两只大手附在茯苓捂住耳朵的两只小手上。
大手帮小手一起捂耳朵。
陆畔满眼笑意,嘴角微翘道:“就这么害怕你父亲?”
宋茯苓嗖的一下抽出两手,双手用力,又使劲一推面前那人,急忙跑走。
陆畔准许自己被茯苓推倒。
他要是不想被推,茯苓压根就碰不到他身体,更何况还被推坐在地上。
陆畔坐在地上,手拄在身后,微侧着头,倾听女孩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跑回房间。
呵。
呵呵呵。
慢慢的,他手攥拳放在唇边,轻笑的肩膀微微颤动了起来。
回了房间的宋茯苓,紧靠在门上,用手搓着心口,长呼出一口气。
搓了一会儿心口,茯苓眼睛闪烁了几下,急忙转回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听了足足两三分钟之久,啥也没听见,离的太远了,这才放过门。
宋茯苓想不通事情习惯性挠了挠头,可这回,才双手抓挠了两下就顿住。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将左手放在自己头顶上,不,他用的是右手。
茯苓又改成用右手放在自己头顶上慢慢揉弄了两下。
只两下后,她就再次顿住:妈妈呀,她这是在干什么呢。
将头发立马全部揉乱,茯苓像个小疯子小女鬼一般爬上炕躺进被窝里。
没一会儿,只看那被窝里的女孩在翻身。
过一会儿,又翻了个身。
最后干脆仰躺着,两眼无神地望着棚顶,在心里碎碎念:
不过是喝口水而已,结果她俩的戏怎就那么多。
又没有导演喊艾克神,又没有观众收看。
他俩大半夜这是在弄什么嘞?
“这还让人怎么睡,他明天还要再呆一天,这一整晚好过,明天一整天怎么过,到时候见面?啊啊啊”。
宋茯苓嘀嘀咕咕着。
“不对,明天见面怎么啦?我们连多余的话也没说,所以啊,我尴尬什么呀我,我们什么也没干啊。”
与此同时。
厨房里。
陆畔站在操作台前,在看自己的手。
看了两眼手掌后,攥了下拳,似还能感受到茯苓头顶和手的温度,一笑,这才抬手将宋福生告诉他的梅子罐取了出来。
陆畔打开像小号坛子般的瓦罐先闻了闻,确认梅子没有怪味儿,确认是腌制过的,这才弯下腰,打开橱柜的抽屉找出瓷勺,又找出红糖。
他先用小勺子将腌制过的梅子按压成梅绒,将梅绒和红糖放进杯里,用水搅拌,浇融化了,用舌尖尝了尝。
唔,味道不错。
回身四处看了看,找出托盘,将杯子放在盘上。
一身蓝色睡衣的陆畔,出现在茯苓房门前,轻轻地扣了两下门。
里面的宋茯苓做贼一样,屏住呼吸,放轻动作,掀开棉被坐起身。
茯苓才坐起身,外面就传来脚步离开的声音。
两分钟后,打开门,茯苓看到的就是门口只剩下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杯水。
第六百八十三章 你怎么这么好看
“咯咯咯”,鸡打鸣了。
“喔喔喔!”打鸣鸡又叫唤一声。
宋九族家里的鸭子带头向外跑。
宋阿爷拿着小棍子在撵它们出门玩。
不许在院子里拉屎,今儿家里有贵人在。
院子里,已经有好些人起身。
宋富贵和王忠玉新添的俩儿子,嘎、嘎的接连哭了起来。
宋大伯伴着隔壁奶娃娃的哭腔,在咕噜咕噜漱口。
正仰脖要吐出去,葛二妞打他身边过,一拍老头背:“别不紧不慢的,快些,将面板和大锅搬出来。”这一早上,她和弟妹都要忙冒汗了。
“咳咳,”宋大伯被拍的,将漱口水又全部咽回了肚。
但他仍旧不紧不慢,用肩膀搭的帕子抹了抹嘴,坐在炕沿边先稀罕了一阵玉烟斗,然后小心放起,这才去干活。
宋茯苓的房间窗帘拉的很严实。
在大伙接连起床时,她睡的一动不动。
书桌上,摆着一个茶盘,托盘上放有一只空杯。
……
山边,离家很远的位置。
陆畔望着在周围驰骋的三匹骏马,穿着一身骑马装,攥着马鞭双手插着津腰提醒道:“注意大腿内侧用力夹马,身体前倾。”
眼神始终落在米寿身上。
就在米寿被猛然提速的小红差些甩下来时,陆畔脚上的黑皂靴几大步轻点,一个纵身像飞起来般骑在小红身上,按住在马背上乱晃的米寿。
“驾”瞬间改换成他来驾马。
“吓着了没?”
米寿感受到身后高大的身体,扬头冲天空大叫一声:“不怕!”
陆畔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摸了摸身前的小脑袋瓜,用平平无奇的声音沉声道:“不是叫你身体前倾?”
“哥哥之前还让我上身坐直来着。”
“那是小走要坐直,快跑起来不可,不要只记其一不记其二。”
米寿笑嘻嘻回头,大声应道:“这回记得啦。”
陆畔却不放心的又嘱咐了句:“缰绳套在手上更不可,小心大拇指受伤。”
“姐姐就是缰绳套手上,可是她会骑啊。”
那是野路子骑法,出了问题就会将手指拽脱臼,“她那是错误的,回头你一定要告诉她。”
“恩恩,哥哥放心吧,我定会纠正她。”
陆畔下了马,让米寿再次单独骑小红,“夹紧,再夹紧一些。”
这个清晨,他终于有机会亲自教米寿骑乘射箭。
远处。
顺子正在监督二郎和宋金宝骑马,扭头瞅了眼少爷,再转回头撇了下嘴:少爷真是偏心的没边了。
“噢噢,你们也要骑啊?等会儿的,等你们二郎哥溜完这圈的换你,接下来再换你。”顺子安抚在排号等待的九族孩子们。
骑完马,陆畔站在正扎马步的米寿身后:“你觉得你扎的稳吗?”
米寿额上有晶晶亮的汗珠,一咬牙,大声回道:“贼稳。”
陆畔用穿皂靴的脚尖轻轻一踢小人腿窝,米寿立即前倾着身体,连连向前踉跄了几步,到底没站住,趴在了地上来个狗吃屎。
米寿正要欲哭无泪说,这不是大人欺负小孩吗?
发现金宝哥哥也被小将军哥哥轻轻一踢撂倒了,他就没控诉,变成了卧在地上:“嘿嘿,嘿嘿嘿。”笑的眼睛弯弯还瞪了瞪腿。
“哥哥!”
半山坡上,米寿头顶正中间插着一朵粉色小野花,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你看我好看吗?”
陆畔和嘴里叼着一根野草的顺子站在山坡下,同时一乐,他们的身后跟着悠哉悠哉晃悠的马匹。
顺子说:“少爷,他还挺臭美嘿。”
哪是一般臭美,那是相当臭美。
“少爷,小的也去给您摘一朵吧?”
陆畔没要,但是他却在回家前刻意落后,让顺子打头,带着孩子们伴着河里游的鸭先向家的方向走,自己重新快步跑到米寿采野花的位置。
当陆畔再出现时,他的左手就始终背在后面,从后面看,手里多了一捧精心采摘的野花。
并且,顺子从正门进,吸引大伙注意,他却是从家里后角门进的。
钱佩英身上系着围裙,正打算要敲闺女的门,“咦?这是谁采的花放门口?”
弯腰将花拿起,还怪好看的。
钱佩英一边心里疑惑,手里捧着花,一边脱掉拖鞋光脚推开女儿的房门。
“茯苓啊,不能睡了,你听娘话,快些起来吧,啊?
你看看外头大伙都要吃饭了,人家陆畔带着米寿都跑完一圈儿马,又射箭又带一窝野兔子回来了。”
今日,可不能随闺女性子,家里有客人在。
刚才,老太太忙里偷闲还特意跑过来问胖丫起来没?
钱佩英说没有。
老太太嘱咐她,“那快点儿给胖丫叫起来,回头晌午愿意睡再接着睡。要吃饭了,我怕家里哪个缺心眼子的问,胖丫还没起呐?”
听听这话,还,没,那就说明经常性干出睡懒觉的事儿。
家里人,心眼实,这么一问,谁还能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让人家陆畔一听该知晓咱家胖丫懒了,那不就露馅儿啦?
宋茯苓从被窝里伸出两手,打个哈欠,“才几点啊,”她明明没睡多一会儿好不好。
钱佩英翻柜子找花瓶,“快点儿吧,你看米寿连花都给你采了回来,你当姐姐的重阳节睡懒觉。”
米寿给她采花啦?
“不是米寿还能是谁,给你放在门口。”
放门口?
宋茯苓抻懒腰的动作一顿,心咚咚跳了两下。
“啊,我是说,也有可能是姐姐们”。
怀疑对象多一些,老妈过后就无法确认。
打发走老妈,宋茯苓站在屋里,眼神疑惑地落在那一捧小野花上。
然后,她慢慢走到花前,坐在椅子上,双手捧脸看着花瓶里的花,喃喃自语道:“大早上的,这是要干什么呀,我还没有睡醒,就被酸臭的恋爱味儿熏醒。”
过了会儿,手指摆弄会儿野花,嗖的下,又站起身。
宋茯苓披散着头发,光着脚丫爬上炕。
打开炕柜,她双手叉腰一脸精气神道:“来,让本姑娘看看,今天该临幸哪套衣服呢。”
院子里,一长溜的桌子前,陆畔和宋福生他们坐在这里等待开饭。
当茯苓出现那一瞬,陆畔由于背对着身坐着,并没有第一时间瞧见。
陆畔是发现米寿忽然间兴奋了。
米寿坐在饭桌前,悠着两只小短腿,头顶正中间插着一朵大粉花,侧着身子,给由远及近、正向他走来的姐姐比心。
米寿用两手画圈那么比心,由心口处掏出小心心向姐姐的方向甩动。
宋福生不用回头就知,一看米寿那样就知道,是闺女来了。
姐弟俩关系一向这么好,经常性的整这么一出。
一个向外扔心,一个比着两手接心。
要是赶上闺女不顺心眼子不乐意搭理米寿的时候,就会竖起一根食指,做出将弟弟扔过来的小心心扎破的动作。
陆畔从未见过啊,有些搞不清状况,先瞅了眼莫名兴奋的米寿后,这才回眸。
刚一回眸,他就微一挑眉,上下扫视一圈茯苓的打扮,眼神落在那张小脸上:她怎么这么好看。
连顺子都觉得,宋姑娘换掉那些小碎花衣服好瞧多了。
以前,就感觉宋姑娘逃荒时是一个样,穿碎花衣是一个样。
算了,以前不要提,他最好忘记以前。
总有种预感,他要是总记着以前,早晚会有苦果子吃。
倒是眼下,宋家似乎从住进小楼家里生活好了后,屋里干干净净有心情打扮了,宋姑娘又变了一个样。
同时,顺子在心里庆幸:
瞧瞧,多亏他给少爷带了许多衣裳吧?
各种颜色备齐。
等会儿少爷吃完饭,正好要换掉骑马装。他就给少爷换上一套和宋姑娘配色的衣裳。
等会儿一起游玩,一看就是一对儿。
今日,宋茯苓穿着一身类似于骑马装的衣裳,枣红色的衣裙,腰间扎着黑色宽腰带,脚蹬黑色皂靴,高高吊起的马尾辫。
她看到陆畔回头瞅她了。
该怎么形容那人的表情呢。
那人搭眼刚刚看到她时,嘴角上翘,眉毛上挑,怎么瞧怎么像是在对她大清早放电。
宋茯苓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干什么啦?什么也没干,对不对?
所以心情放松点儿,笑容大方点儿。
昨晚她就落荒而逃,不就被凑近问了句话、捂了下耳朵吗?已落下乘。
今日嘛,就不信了,就不信气势上压不住陆畔。
“姐姐,早。”
“胖丫姐姐早。”丫丫她们美滋滋和宋茯苓打招呼。
“你们好早啊。”
宋茯苓又和宋福生打招呼:“爹。”
宋福生笑着微一点头,侧头问客人陆畔:“昨夜睡的咋样?”
“恩,睡的很不错,梅子水很解渴。”
宋茯苓不打算坐下了,急忙回身去帮奶奶端盘子。
马老太头上戴着粉头巾,正在铁锅前用两只长筷子炸圆环。
所谓炸圆环就是用鸡蛋、油、糖、面粉和面揉匀,用擀面杖擀成大面片,然后给面片切成一个个小块,在小块上不切断,切三条细丝围成圆环花样下锅炸。
桌上已经摆好重阳糕和花糕。
重阳糕是用粳米粉、糯米粉、赤豆、白糖蒸做的。
花糕是三层蒸糕叠在一起蒸熟,每层夹有乌枣、苹果干,或是杏干、桃脯或是肉脯。
另外,妇女们担心小将军万一吃不惯,还起大早蒸了好些屉各种素馅肉馅的小包子,煮了蘑菇瘦肉粥,熬了牛奶羹、豆浆、豆腐脑。
他们能还人情的不多,也就能在吃食上用尽心思,希望小将军在这里顿顿能吃好。
顺子和宋富贵拎起装豆腐脑的木桶,开玩笑说,有种错觉,像是在城里小摊一条街,真的,你们大家伙要是进城做买卖,能顶替一条小吃街。
陆畔连碰都没碰牛奶羹,站起身用勺子舀了几大勺豆腐脑。
宋福生问他你吃什么卤子。
陆畔说:“我吃她那个料。”
大伙都看向茯苓,包括宋福生和钱佩英。
茯苓:“……”
她手里的料是自己调配的,葱末、香菜末、酱油、陈醋、一点点白糖、一勺辣椒油。
茯苓憋了憋,端着手里的碗:“那给你吧。”
第六百八十四章 全世界最好的你
葛二妞端酱菜放桌,瞅了眼茯苓和陆畔的互动。
回过头,她就小小声对弟妹说:“咱家胖丫,咋能单手就将料汁碗递给陆将军?”
不是该双手捧着递过去?
葛二妞是出于好心。
她这不是胖丫的大奶奶,属于实在亲属,别人不好说出口的话,她认为自己应是能说上两句。
也知晓三侄儿两口子不怎么管胖丫,有些小细节,她要是看见了应该能提点就提点,告诉弟妹一声,让弟妹这个当亲奶奶的私下说一说。
别让小将军觉得咱家闺女没礼貌。
可这份好心,马老太一点儿不领情。
“单手咋啦?陆将军来过家里好几回,咱要是处处拿人家当外人毕恭毕敬的,人家能放得开吗?”
“啊?”还能这么解释吗?
能。
马老太不乐意听,扭身回屋,简单的拿湿帕子擦擦头发、洗洗手。
这一早上,浑身全是油烟子味儿。
马老太边洗边寻思着大嫂刚才那话,心想:
你懂个么,瞎出主意,那俩人就是那种调调,就乐意那个调调。
倒也知晓葛二妞是好心。
可是咱得说,有时候就是这样,好心容易办坏事。
就拿她自己举例,其实,她有时也控制不住想磨叨小孙女。
想说胖丫,你听奶奶话,你主动点儿,积极点儿。
你错过了陆将军这村,满天下还能去哪再寻另一个陆珉瑞?
你这好命呀,那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凑一起成全你的,奶在一边瞧着着急,就怕胖丫你不惜福。
可是,马老太认为自己真要憋住,必须憋住。
因为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晓的。
她这个当奶奶的要是嫁过将军,眼下告诉孙女要听她的,那中,她有嫁高门大户的经验啊,告诉的备不住能是对的。
但她没嫁过不是?她的经验就是怎么能被农村汉相中。
她这个老太太连和珉瑞那种人接触都很少,对大家公子的心理一窍不通,瞎给出什么主意啊?
将小孙女管教的跟陆家奴仆一样,见到珉瑞有礼有节,管教的和外面的姑娘一个样,转回头珉瑞有可能就变心了呢。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所以啊,那俩孩子如何相处,不掺和,咱不掺和。打下啥底子是啥底。
再一个,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咱着什么急?
明显的,珉瑞眼下够着胖丫。
别说单手给酱料,要是赶上那贱皮子性情的,备不住甩俩大嘴巴都打不跑。
当然了,咱家胖丫不会抽珉瑞大嘴巴子的,这一点,她老太太敢打保证。
“你瞅瞅,你瞅瞅,吃的那个香呦。”
“你瞅瞅,那珉瑞吃个包子还总偷瞄胖丫。”
马老太手里攥着帕子走了过来,“味儿咋样,咸不咸?”
“唔,不错,”奶,快坐下吃,忙活一早上了。
陆畔站起身,给旁边的位置拽开椅子。
马老太从从容容的就坐下,接过陆畔递给她的筷子勺,惹得喝粥的宋福生都瞅她一眼。
老娘现在和陆畔咋这么熟悉,似乎比他和陆畔之间还不外道。
“胖丫啊,你吃的那是啥馅子的包子,给奶拿来,来,我尝尝。”
马老太要过来,放在她和陆畔中间,示意,你也尝尝,不用眼巴巴的瞅,其实她这屉和你那个是一样的,就是胖丫吃的杠香而已。
喝口粥,马老太对陆畔说:
“家里画板子什么的都有,向你胖丫妹子要,她那套物什齐全。
你也不用特意在家陪你叔陪俺们,愿意画画就去画,愿意钓鱼就钓鱼,上山什么的,哪怕睡懒觉呢都使得,全可心意来。
反正来家就是放松的,你呀,太不容易休沐一回,太不容易。
别人只看你当大官,没看你一年到头多忙。
我说句不恰当的,你府里的奴仆备不住吃的都比你好,你带着顺子他们总在外面跑,总赶路,比他们还要能对付一口就对付一口。”
语气里,满满长辈对小辈疼爱的话。
顺子心想:老太太,您说的还真是那个理儿,怎么有种府里养一堆闲吃饱饭的感觉,尤其少爷和他还挨过饿呢。府里那些丫鬟小厮都没有挨饿过。
这头,马老太又问陆畔:
“给你祖母去信儿了没有?告诉一声奉天发水了,但家里没发生大事儿,让她放心。”
陆畔给马老太夹了一块重阳糕才回答道:“告诉了,我两个姐姐都有写书信,螃蟹就是我祖母让驿站送回府的。”
“对,要时不常的给去个信儿。不过,我认为最好还是你亲笔写信,你哪怕啥事没有,闲聊两句,你祖母看着也是乐。你姐姐们写信和你写是两码事。”
“行,那回头我再写一封。”
长长一溜的桌边,大家伙听着马老太与陆畔唠家常很是佩服,很意外小将军竟也回应,还很听马老太的话。
宋茯苓将筷子攥紧一下又松开,终于不闷头吃饭了,停了筷子,趁没人注意时,偷偷对望着她奶的陆畔笑了笑。
她不怕那些小浪漫、小感动。
像表达心迹“突兀”的木梳,红苹果,昨夜的梅子水,今早的小野花。
不是说不在意,是不会太入心。
但她很看重,陆畔曾给她老爸挑过脚底水泡那件事。
很在意,大雨中,陆畔曾用手遮挡她妈妈的头,提醒老妈注意脚下别滑倒的一幕。
对陆畔在雨中给她家修房顶的高大背影忘不了。
对那日,他训过她两次:“进屋,快进屋。”
一次是板子掉落,她还傻傻杵在原地。一次是外面下大雨,她站在那里看修房子,他冲她吼。
她被陆畔责备的瞬间,被在乎的感觉,竟然那么甜。
包括今天,她奶没什么文化,在有些自诩有身份的人眼中,就是一乡下老太太。
何为尊重?
不是强势地向大家宣布,由于宋茯苓的关系,你们是我的长辈,那么我不得不降低身份去当晚辈。
不得不降低身份是什么鬼?既然打心眼里瞧不起,赶紧滚。
而是认真去倾听才叫真的尊重,从细节处去看,陆畔很拿她奶的话当回事,这才叫真的将自己当晚辈。
宋茯苓站起身,美滋滋的转身走了,去找姐姐们上山。
她也要采花去,采一朵偷偷送给陆畔。
奖给古代这个世界,最难得的你。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安抠陆
陆畔接过顺子递过来的茶碗,漱了漱口,吐到空杯里。
顺子将杯子放在炕沿边,接着半跪地给少爷整理束腰。
“少爷,您发现了没有?早上,宋姑娘看您偷偷笑了。”
“什么时候。”
“就您和她祖母说话那时候。”
那阵,有对他笑吗?
他怎么没注意到。
“放肆,谁让你看她的。”
顺子傻眼了:“啊?”
陆畔和顺子出门了。
钱佩英站在闺女屋里,正在给闺女擦炕席擦地,听到动静隔着窗户看了眼外面。
那陆畔,又换一身衣裳啊。
这大家公子,一天三脱三换,家里要是没有奴仆真是伺候不起。
嗳?怎么感觉陆畔那一身衣裳和闺女撞色了。
闺女穿的是枣红色,那陆畔换的这一身是砖头面子色,就是过去现代农村的红砖颜色,也穿的黑靴子。
钱佩英擦完炕席下来,正要擦桌子。
她将抹布放在椅子上,拿起装空杯的托盘疑惑:
闺女咋将这个托盘找出来用,她明明都放进柜子藏了起来,不打算用了。
还是闺女告诉她的,娘,这木板下面裂了缝,不能用,看哪天裂开别被烫着。
山上。
此时,宋茯苓和村里姑娘、家里的姐姐们,一起嬉嬉笑笑已经爬到半山坡了。
后面隔着不远,跟着村里的小伙子们。
咱也不晓得他们为啥要跟着她们,反正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没一会儿,姑娘们就窃笑开了。
宋茯苓也眉眼弯弯跟着看热闹。
因为和郭姐姐定亲的村里木生哥,忽然出现在她们女孩堆里,还送过来一筐柴,支支吾吾挠头对郭姐姐说:“我给你捡完了柴,你今儿个就放心玩吧。”
木生哥说完就跑走,跑到小伙子堆里被嘲笑够呛,离很远也能听见有好些人调笑木生哥没出息什么的。
郭姐姐从框里拿出一朵野花,那筐里明晃晃放着一朵花,当谁看不着似的。
郭姐姐倒是大方的很,脸色通红将花别在自己的头上,还说其他小姐妹:“不用笑话我,老大别笑话老二,早晚你们也会收到。”
宋茯苓在后面和桃花姐一起爬山,“姐,我发现你们怎么不出来吃饭,今早就没看到你们。”
桃花将蘑菇放进筐里,才凑近茯苓耳边悄悄说道:“还不是因为有顺子在。”
“顺子?”
“呵呵,恩,她们几个就不好意思出去呗。”
“我二丫姐她们全是为顺子?”
桃花脸一红,瞅着宋茯苓,一脸你得承认顺子长的精神吧?
即使你的那些姐姐们不是各个对顺子有想法,咱知晓那样的人物未必能高攀得上,但是家里冷不丁多了一个单身的、长相精神的男客,咱作为女孩子,没想法也会多注意形象的。
就怕在那样有见识的男子面前丢丑,回头那得多懊恼。
宋茯苓小手把住桃花姐的胳膊:“你等等,姐,有没有搞错?你确定是为顺子?”
桃花有些奇怪:“不是顺子还能为谁。”
宋茯苓瞪着眼睛:“不应该是为陆将军吗?陆将军不比顺子长相体面多了,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宋茯苓很为陆畔打抱不平。
明明陆畔更帅的好不好。
正主不瞧,你们瞧什么顺子,贬低谁呢这是。
桃花急忙让妹子打住,那真是掏心窝子向外说实话道:
“胖丫,咱有想法也要对那些靠点谱的人身上联想,顺子都差着很多。那得是心多大的人,才会惦记去天上捞月,比在天上捞月亮还难。”
说白了就是,差一点半点儿的,咱家姑娘们还是敢惦记的,那能隐约靠谱些。
差太多的那不是开玩笑吗?那是疯了。
咱家姑娘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想想就是亵渎。
“再说了,陆将军那不是和我三舅一个辈分的?那是长辈。”
宋茯苓:好吧,懂了姐的意思。
你好,陆叔叔。
由于姐俩说悄悄话,就被其他姐妹们落下了,估么有些人已经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后,今日应该能看到山的另一面有许多外村的人。
这不是过节嘛,各村都在附近找山向上爬,这里讲究重阳节登高,登高能避免灾祸,去除晦气。
本来今年年景就不好,大家更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而且,已经能恍惚听到山的那面在唱山歌。
歌词是什么:月头一出照壁来,不知老妹赶早来。
宋茯苓隐约听着那山歌,心情很好的在找花,找蘑菇。
和桃花姐一起,被落下也不急。
宋茯苓采的蘑菇叫圆蘑。
这种蘑菇是九月以后才开始长旺盛,一直长到这时候,上冻才停止,所以村里奶奶大娘们也叫它“冻蘑。”
其实已经很少啦,不是它不长,是村里今年收成不好早就被采没,有的很小就被采走。
“桃花姐,这里没有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我还做过暗号呢,你猜那里有啥?”
“啥?”
“那里长过猴头蘑,就很贵的那种,咱俩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哪爬山不是爬。
桃花一听很贵,就想起当初在松鼠林摘蘑菇那阵,那是真贵啊真贵。
正好家里有贵客在,要是真能采摘回去给贵客炖鸡吃,奶奶姥姥她们应会很高兴:“走。”
结果才走了没一会儿,桃花就有点儿打怵。
回身看向树林。
早就看不到大丫二丫她们。
“你是真淘气胖丫,让姥姥知晓又得说你,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面?”
“前些日子,领金宝他们找核桃来过。姐,别怕,我带弩了,我就是再来看看有没有遗落的,没有咱就转头走。”
这话里信息很多,说明宋茯苓前一阵已经摘过猴头蘑菇,但是为什么家里没有?要是有,早就给陆畔煮粥吃了。那是因为她放进了空间里。
她不往外拿,贼抠门。
不过,这次宋茯苓却是想着要是还能采到,她就大方的拿出来让奶给陆畔做了吃吧。
而猴头蘑,它之所以贵,原因就在于生长在柞树干上,数量少,长得高,采摘有点危险需要爬树,或者是用大棍子将它投下来。
这不嘛,宋茯苓手里拿根长木棍,正在蹦蹦跳跳投打那几颗可怜的猴头。
桃花抹了抹头上的汗,蹲下身:“胖丫,你踩姐肩膀上去。”
桃花不提“算了吧”。凭啥算啦?见到吃的咱家人就没有放弃的时候,必须想办法采下来。
“不用,姐,你起来。”
宋茯苓掐腰围着树转悠,就不信了,弄不下你可完啦。
她像个猴子似的,踩着树干就向上爬。
没一会儿就坐在树杈上,抱着筐,先兴奋的对桃花姐挥手,你看,上来了吧?
正美着,发现树下的姐姐怎么脸色不对,双手捂着嘴,不敢出声的样子。
宋茯苓挥舞的手顿住,根据多次探险的经验,她的身后不会是有什么小动物吧?
只看,连续的动作。
宋茯苓极其麻利的转身,一瞬间将怀里的筐扔向身后,哗啦啦像天女散花般撒了好些蘑菇,弩掏出,像掏枪一样对准,弩嗖的一下射出。
陆畔一个跳跃躲开,心砰砰跳,差些被茯苓射死。
死于茯苓之手,也不知算不算死得其所。
顺子也被吓的不轻,手里还攥着一条小蛇,小蛇早就被他吓一跳那阵捏死。
骑在树上的茯苓,惊讶极了。
你啥时候来的?
瞟了眼顺子手里的蛇,急忙跳下树,去安抚被浇了一身蘑菇、正在捂心口的陆畔。
宋茯苓将陆畔肩膀上的草叶子扒拉掉,“陆叔叔,你没事儿吧?”
陆畔抿了抿唇,音调都变了:“你叫我什么?”
茯苓扭头先看向桃花:“姐,你看,他不愿意当我长辈。”
然后,才转回头面向陆畔,一边手伸向斜跨的小兜里,一边笑嘻嘻仰头道:“陆珉瑞,送你一朵花。”
一朵紫色的小花,被茯苓举着,出现在陆畔的眼前。
桃花捂着嘴,露出比看见蛇还惊恐的表情。
第六百八十六章 那时候,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陆畔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接过面前残败的小紫花。
紫花瓣,被茯苓放进包里早被压扁,都被压的豁牙子形状了。
可是,陆畔却觉得这是他长这么大,看见的天地间最好看的花。
陆畔眼睛晶晶亮,终于憋不住笑:“呵呵,呵呵呵。”
宋茯苓仰头和陆畔对视,双手交叉搓着,有点小羞涩:“嘻嘻。”
第一回送男的花。
这事整滴,送花儿前,还差点要了人家命。
随着茯苓那声嘻嘻,陆畔笑的胸腔震动,笑的密林里的不知名小动物们纷纷逃走。
他用手里的花,轻点了下宋茯苓的鼻子:“傻。你说你傻不傻?”
在一边的顺子,立马想捂眼睛,羞死他了。
不行了,他要?
抬头一瞅,小蛇怎么还攥在手中?顺子急忙将小蛇扔掉,去死吧。
捂眼睛:
茯苓姑娘傻不傻,他不知道。
他知晓少爷那表情才叫真傻。
而且,他再旁观下去要瞎。
后来……
在桃花的视角看来:
不要问她是怎么下山的,她不太记得了。
这一幕,在过后的记忆里很模糊。
也不要问她要到哪里去,她哪知晓要去哪,这事儿也不归她管呀。
就一直跟在陆将军和妹妹的身后走。
走哇走。
背着筐的桃花,仰头四处看:这地儿,她咋没来过呢。
与此同时。
陆畔问茯苓:“你确定让我亲自教你骑马?”
宋茯苓奇怪地望着他,这事儿还有什么确不确定的,怎么,有陷阱啊?
一扬下巴:“我确定。”
陆畔像是怕茯苓会后悔似的,立即将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宋茯苓扭头看过去:我去,好帅,这暗号太邪乎了,远处三匹马结伴竞赛般跑了过来。
她家小红就在其中。
自从陆畔来了,小红就不知该怎么美了,这个养不熟的两面派。
陆畔扯住小红的缰绳,冲茯苓一扬下巴:“上马,先让我瞧瞧。”
宋茯苓上马前,先来到马头前,对小红呲呲牙,握握拳威胁了一番。
随后才将手伸进斜跨包里一掏,拽出一双白手套。
戴上白手套,踩住马鞍子,茯苓一个跨越就利索的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瞅陆畔。
陆畔意外的对马上的姑娘微挑了下眉,盯着茯苓润润的粉唇:“驾。”
“嗳嗳?不查几个数的呀!”倒是给点儿心理准备呀,茯苓急忙慌乱拽马绳。
陆畔一字步,站在这片令人心旷神怡的空地上。
他双手环胸、嘴角微翘望着远处骑马的倩影。
一副就等你跑回来的会好好教你的模样。
“吁,怎么样?”对于骑马,茯苓还是很自豪的。
桃花将筐里的蘑菇倒在了地上,正蹲在旮旯将蘑菇摘干净,看到妹子骑马归来,心想:“妹妹骑的可真好。”
陆畔的眼里却是:不怎么样,假把式。
但他不会那么说。
他示意茯苓下来,直接讲问题所在:“你骑不快,稍稍骑快半个时辰以上,你就会,那里疼,对吗?”
宋茯苓不自在的偷摸拽了下裤子,是,屁股疼。
要是速度再快一些还会吐,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她自己试着骑快过几次,后来实在舍不得吐出的饭才一直没什么进步。
茯苓没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陆畔一看她那小表情就猜得出。
他本来想严肃的,想一本正经的教,这样接下来上手教学时,彼此能更自然。
陆畔到底没憋住笑,怎么就能那么有意思,笑着道:“你是坐不住,被颠飞才造成的。”
“那我应该是身体前倾还是坐直?我还让我爹特意讨教过别人,发现一人说一样。”
陆畔告诉茯苓,这个问题和前倾还是坐直没有太大关系。
身体前倾,马跑起来后,马屁股会向上翘,你就会被颠起。
当你坐直也会被一耸一耸颠起。
问题所在是你自在的坐在马上,腰胯要灵活,让马鞍随着马跑起来的姿势推动着你来动,你不要自己动。
“我教你?”
“啊。”那你这是在干什么,茯苓纳闷,怎么又问一遍。
顺子却在少爷问出这话时,急忙转身奔桃花走去,略挡住桃花的视线没话找话道:“这都是什么蘑菇啊?你给我说说。”
桃花用手一挥,等等,你起开,她看到了什么?
桃花半张着嘴,又露出惊恐的表情看向站在马旁边的那俩人。
此时,陆畔的两只手,一只手放在茯苓的肩膀做固定用,一只手轻贴在茯苓的屁股上。
陆畔耳朵微红,脸上一本正经道:“我这手就是鞍子,现在我推你,你整个身体别动,只向前送腰胯。”
“推。”
宋茯苓机械地向前一挺腰。
这会儿,她终于搞懂陆畔为啥问好几遍确定吗。
“回,茯苓,回来。”陆畔将放在茯苓肩膀的手拿下来,放在茯苓的小腹上,示意再给小腹收回,别发愣。
“推,回。”
陆畔弯腰放在茯苓屁股上的手掌很热,很热很热。
她的腰很软。
其实,腰这么软,根本就不用教了,只要让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可以。
“就一直这么挺腰送腰吗?”
陆畔斩钉截铁道:“多练习,我再多推你几次。”
“推。”
“回。”
远处的顺子:要不,他再次捂眼吧,他好像看多了又要瞎。
少爷,茯苓姑娘的基础很好,稍微告诉告诉,她就能上马。
您这非要用手不停练,这不是占姑娘家便宜吧。
少爷,见真章时,小的算是明白了,还是您道行高。
桃花也在脸色通红捂眼:她今日到底是看到了些什么,秘密太大,心里沉甸甸的。
宋茯苓一身枣红色衣坐在马上,被陆畔纠正了握缰绳后。
她突然对矮她很多的陆畔打了个响指,单手握着缰绳:
“驾!”
这回小红眨眼间就提起了速度,马后尘烟滚滚。
在小红跑疯了要向大水泡里冲时,陆畔一个扫腿飞上了他的坐骑从后面追赶了上来:“不要怕,相信它。”
它是你的战友。
马上的茯苓,被风吹的睁不开眼,被吓的也只顾拽紧缰绳,紧闭上双眸。
小红感受到了茯苓的相信:妮儿,坐住!
桃花揪着心口的衣裳嗖的站起身,俺妹子呀,俺妹子要是有三长两短你给俺等着。
在小红以马蹄腾飞的姿势越过水泡时,宋茯苓的马尾辫被风吹开,一头齐腰长发迎风飘扬。
谁也不知她是何时睁开的眼睛,不再怕了,笑容灿烂。
在后面紧追上来的陆畔,在马上一个下腰,将茯苓的发带从水泡里捞起。
桃花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通红。
不要问她为什么回想哭,就是很激动。
她似乎也懂了,为什么小将军那个月亮会掉在她家胖丫怀里。
不,胖丫才是那轮月亮,刚才可美可美啦。
第六百八十七章 看你笑看你闹,听你兴奋的啊啊叫
今日,宋茯苓真真正正驰骋一回小红,人马合一,彻底相信自己的坐骑,才知道小红有多珍贵。
她摘下白手套,激动的用两只手抚摸着小红傲娇的马脖子。
小红,谢谢你。
刚刚,我可比在现代开快车爽气得多。
你也比现代宝马厉害多了。
你,全景天窗,d档只需要喊声驾,p档喊声吁就行,真正的宝马,水路两栖,油耗只需要一把草。
小红似乎也感受到宋茯苓的激动,骚包的打了个响鼻,那当然。真正的爷们一向人狠话不多,吃的少干的多。
宋茯苓却没有啰嗦完:
没错。
你,和你的主子一样,货真价实。
小红:什么?你等等,你这也不是夸我啊,我算是听出来了,你前面全是废话,重点是不是在最后一句?
是。
宋茯苓望着牵马走过来的陆畔,喜笑颜开。
陆畔看她那副傻样,也笑的眼中星光灿烂,问她:“刚才有没有害怕?”
宋茯苓重新踩脚蹬上了马:“没有。”
“噢?那平日里,你为何……”
为何没有抛开胆怯学会。
陆畔没说完,宋茯苓就抢话道:“平日里,没你。”
用腿一夹小红:“驾。”
陆畔,只有你在,我才敢大胆的冒险。
因为我知道你会将我保护的很好。
我不用回头看,不用去分辨后面的马蹄声,就知道你一定在后面。
甚至,假如我们有一天真遇到危险,我想,以你的品性,你宁可让你自己受伤,也不会让我受到伤害。
宋茯苓骑在马上跑出很远,扭头没心没肺的笑:给你发个好人牌。
陆畔望着远处茯苓飘扬的长发和那张笑脸,细品完那句话后,心口一颤。
对于陆畔来讲,那句“有你在,我就不会怕”,是这世间最美的情话。
此时,乱入的顺子,始终在观赏局面的顺子,一看少爷那样又愣在原地,就忍不住叹息的捂眼:
茯苓姑娘,小的求求您了,轻点儿撩我们家少爷,他已经傻了。
其实,你不用撩的,真不用。
您刚才那么飒的一幕,就够我们家傻少爷缓一段日子,足够过后细品余味,小的都被您震住了。
所以说,您老老实实地,咱抻着点儿,别时不时的撩拨心弦,再撩他就会更发傻。
你瞅瞅,已经不正常了。
顺子眯眼望着远方:少爷,你在那里偷摸藏啥呢。
藏发带。
用陆家三代所有人的人品担保,陆畔以前真不偷别人东西。
可是,自从遇见宋茯苓后就添了这毛病,这毛病还有日益加重的迹象。
陆畔将湿漉漉的发带系在左手腕上,又用衣袖盖住发带让茯苓发现不了。
藏完后,他才上马,一夹马肚,追赶茯苓。
蓝天,白云,一对青年男女。
他俩边骑马边彼此对视,并肩骑行,恨不得一起奔向无尽苍穹。
这人生啊。
此刻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那份情意绵绵。
这不嘛,丫丫背着小竹筐,正在用小手指头指向远处说:“哇,好般配呀。”姐姐穿那身漂亮的衣裳,可以和旁边的红衣哥哥成亲去啦。
入洞房,入洞房。
大哥哥金宝,急忙拉开丫丫拍掌的小手:“胡说八道,那是将军。”
吓的桃花急忙跑过来招呼这些孩子,这是啥时候来的呀?
说道:“丫丫,没拉手不是一对儿,回头到家不要胡说。”
顺子在旁边翻个白眼,你这真够此地无银三百两,然后他就直奔米寿去了。
在顺子看来,那些全都好糊弄,那都才几岁,知道个屁。
就米寿这个小人精不好说,万一要是长了爱情那根弦搞不好会发现。
“米寿小少爷,你这背的都是什么?”
说实在的,米寿在刚刚那一瞬,也敏感地觉得姐姐和哥哥之间很不同寻常,很般配。
是衣裳配的原因吗?好像还不是,是那个味儿,就内种味儿。
哪种来着?该拿什么打比喻?
孩子很纠结,人生经历太少。
另外,哥哥脸上的笑,别看离的远,他也看的真亮,很像昨晚问他话那阵的笑容,嗳?
米寿还没有想通,就被顺子挡住了视线。
“小少爷,小的在问您话呐。”
“噢,姐姐,哥哥,快回来,奶奶给带来好些好吃的。”
顺子瞧着米寿对少爷他们蹦蹦跳跳的招手,心一松:还好,岁数小,已被证实,七情六欲那根筋暂时还没有长全。
陆畔和宋茯苓一起向孩子们走来。
茯苓一看吃的,又急忙快走了几步,“都带来什么啦?我天,怎么带来这么多。”
马老太给带的东西,那真是用心良苦。
知晓陆畔他们在这里玩,给茯苓的画板等物什让孩子们全背了过来。
这不是想着,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珉瑞和胖丫有共同话题嘛。
还让孩子们背来做了一半的风筝。
这风筝起头是陆畔今早给米寿做的,但没做完就没了影踪。
马老太: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珉瑞和胖丫共同做一个物什。甭管这风筝最后是留下还是被带走,这不都能算是回忆的物件嘛。
最好他俩再扯着风筝一顿疯跑,就玩呗。
“这是什么?”陆畔打开小罐子,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红虫子。
茯苓凑近瞅一眼:“噢,这是钓鱼的虫,它肥味道浓能当鱼饵,用料打个窝,小钩细线小漂钓,以防天冷鱼不开口。我奶可能是想着,万一你想钓鱼呢,咱们也可以现钓现烤着吃。”
马老太:对喽,孙女,聪明,和珉瑞好好玩哈。
钓鱼的时候,别干巴巴坐那傻等,垂钓是你俩唠嗑勾心的最好时机。
马老太还让孩子们背来了许多吃的。
各种重阳糕不提,不新鲜了,早上吃过。
就提猪蹄子和玉米。
老太太怕陆畔饿,心想:那吃点儿啥有野味还香呢,吃猪蹄子。
架上火堆就烤猪蹄子吃呗,烤的油滋滋撒上辣椒面葱花,咬一口冒油,那才香呢。
烤玉米。
这秋天,对于咱乡下庄户人家来讲,最香的就是新收上来的玉米,你甭管是烀玉米还是烤的吃,咬一口能甜到心里。
老太太还拦住想来看看的宋福生。
她口口声声:
你去干啥,有长辈在能放得开吗?
你一见珉瑞就聊大人之间的事儿,那孩子够不容易的,小小年纪担着重担,你快让他过一天孩子日子吧。
宋福生:似乎有道理哈,他就没来。
小溪边,小孩子们在排排坐。
宋茯苓坐在陆畔后面,对弟弟妹妹道:“我喊一二三再开始。”
又歪头探身瞅陆畔:“你准备好了吗?”
陆畔瞅了眼茯苓的小俏脸,憨憨道:“恩。”
这些人在干什么呢?
在画画。
陆畔说:茯苓,我想学你的画法,你是怎么画的,我看墙上挂的松塔点心和常人画法不同。
茯苓心想:
可以啊,但是你教我骑马,摸我屁股,那算是难为我吧?
所以,我可以教你,不过,也要难为难为你。
然后就有了这一幕。
茯苓将纸放在陆畔的后背上,拿着笔在后背上作画,让陆畔感受她在画什么,感觉出来是什么,也在前面照猫画虎描上,最后俩人对照画的一样不。
为了不显得突兀,桃花组织米寿他们也在画。
米寿还笑嘻嘻对前面的金宝哥哥说,“考验咱俩心有灵犀的时候到了。”
宋茯苓:一笔,两笔,三笔,先画了三个数字“3”。
顺子作为监考者,瞅一眼少爷在前面画的就捂眼:少爷,你这后背也太不灵敏了,才三笔,你就和茯苓姑娘走失散。
陆畔用手抓了下腿。
其实,他感觉不到画什么,只感觉很痒痒。
最后,茯苓几笔就画出一条小鱼,陆畔在前面却画了只王八。
宋茯苓举着陆畔的画,“哈哈哈哈哈。”
笑容那个肆意。
给陆畔都笑脸红了。
顺子急忙哄陆畔:“还好,少爷,一只鱼,一只王八,都属于河里的,你俩没走丢,在河里又汇合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伺候局儿的
“姐姐,放上去啦!”
米寿望着老大的黑鹰风筝直上云霄后,激动喊道。
喊完,他就随着茯苓身旁跑了起来,甩动两条小腿猛劲儿的跑。
给这个大风筝放上天贼不容易,可不能掉下来。
另一头,二郎带着宋金宝他们也将喜鹊风筝放上了天空。
丫丫拍着小手蹦蹦跳跳鼓掌:“胖丫姐,你看俺们的也放上去啦!”
两只风筝展翅高飞,遥遥呼应。
陆畔坐在火堆前,一边给茯苓、米寿烤着玉米,等会儿玩完跑回来就能吃。
一边听到叽叽喳喳的动静,也抬头跟着眯眼看天。
“呵。”
很高兴自己做的两只大风筝被他们成功放飞,到了天上还怪好看的。
其实,他最开始没想做老鹰形状的风筝。
但是据说,关于老鹰和蚯蚓,曾发生过一个小插曲,小争吵?
米寿虽学话学的含糊,没有将那个插曲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可陆畔当时听完就改了主意。
他要做个鹰风筝,给茯苓和米寿留下。
他恨不得让所有人知晓,这“鹰”,能搏击长空,能青云直上,能九天漫步。
能飞到更广阔的天地间雄鹰振翅。
他是不得不将鹰留在这个小院落小村庄。
至于“喜鹊”。
当时米寿蹲在陆畔身边问道:“哥哥,你说我和姐姐不是蚯蚓,是能翱翔的鹰,那你是什么呀?”
“哥哥是喜鹊。”
“啊?”哥哥不该是更大只的鸟吗?
“老鹰不吃喜鹊。”
它连腐肉和尸体都吃,什么肉都吃,就是不吃喜鹊,它害怕喜鹊。
当时,陆畔摸着米寿的头,一副,小鬼,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模样。
米寿点点头,露出傻傻的表情。
确实不知晓,这知识太冷门。
“米寿,别看喜鹊长的小,但它非常厉害。
一只喜鹊遇难,所有喜鹊都会一拥而上帮忙,连人都会帮它,却不会帮老鹰。
所以你会发现喜鹊遇到金雕、猫头鹰这样的大鸟不仅不跑,反而还胆子很大敢上前戏弄。
说戏弄就戏弄,别的大鸟拿它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没能耐吃它。”
陆畔给米寿说的连连点头。
却给顺子在一旁听的直撇嘴,心想:
少爷,你有没有搞错?当喜鹊是您的梦想吧?
还想让宋姑娘那只大鹰怕您?
依小的看,恰好整反了,宋姑娘是喜鹊,您是老鹰。
人家说调戏就调戏您,说不理您就不理您,急的您想吃它却拿人家一点儿招也没有。
为啥哪?
因为人家身边一堆“喜鹊”,那更是抱团,从老到少,那确实能一人一口让您出不去任家村。
陆畔站起身,双手叉腰冲远处喊道:“玉米猪蹄烤好了,回来吃。”
又惹的顺子在心里狠狠一笑,得,您到了这里连小厮的活都干上了,伺候别人吃饭。
宋茯苓咬口玉米,烫的猛吹几口气。
陆畔用苞米叶子给她扇了扇风,扇完顺手给米寿擦了下嘴,眼睛盯着茯苓问:“怎么样?”
“唔,好吃。”
米寿站在俩人中间仰头:“哥哥,你咋用苞米叶子给我擦嘴?”
陆畔一愣,瞅眼手,不好意思,只顾看你姐来着。
冲顺子一扬下巴,让拿帕子给米寿擦擦嘴擦擦手。
宋茯苓和钱米寿的吃播开始了。
姐俩并肩蹲在火堆前,一口猪蹄皮,一口用白萝卜淹的金大根咸菜。
金大根,钱佩英早就给切成一片片的,就和在现代去韩国餐厅吃炸酱面配的黄萝卜片一模一样。
宋茯苓将辣椒面、葱花洒在猪蹄上,边吃还边想着:
奶奶要是给拿猪肘子来就更好了,猪肘子皮更厚实,一咬里头全是肉.
呼噜噜吃猪蹄的声音。
嘎嘣嘎嘣咬萝卜片的声。
用手指拔掉烤出的一粒粒玉米粒,一气塞嘴里一把,米寿边吃边笑,真甜,就是费牙。
坐在一边始终观看的陆畔,喉咙动了动,眼睛盯着那对姐俩,手也伸向了猪蹄。
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和宋金宝的手碰到了一起。
宋金宝瞪眼瞅着陆畔,直给陆畔看的缩回了手,他才一笑。
这才对嘛,请放下他的肉。
金宝急忙拿过才烤好的另一只猪蹄,也蹲在宋茯苓和钱米寿身边啃上。
还有更多的小孩子举着玉米,拿着猪蹄的一角,美滋滋的边吃边晃脑袋。
丫丫沉醉无比,在桃花面前歪着身子仰头道:“哇,太香啦。”
对于孩子们来讲,不只是吃的香高兴,是玩的高兴。
咱小老百姓啊,今儿是真高兴,边吃边玩最高兴。
宋茯苓吃的嘴油汪汪的说:“这要是有烤鱼?”
陆畔一听,将手里才咬了几口的玉米给了米寿,“那我去钓鱼,不是有鱼饵?你等等。”
说完,冲顺子一使眼色,让跟上。
小溪边。
顺子凑到陆畔身边,小小声道:“少爷,您会做饵窝吗?”没听茯苓姑娘告诉嘛,天冷了,咱不做肥料勾引鱼,鱼不上钩。
陆畔侧眸看向他,“你也不会?”
“不不,小的不会。”顺子往后退了一步。
他家少爷很少玩垂钓,哪有那种闲情雅致,少爷有空就打铁来着。他作为小厮也就没有涉猎。
即使有过那么几次,以前几家少爷凑一堆钓鱼,他们这些小厮为了不败坏自家少爷们的兴致,也是向河里提前投一些傻了吧唧的大鱼。
“那什么,少爷,嗳嗳?”顺子急忙拦住少爷,您别脱衣裳啊。
是,他家少爷上次在海边总抓鱼,他也抓过,还是以潜水的形式,直接下海里扎,那时是为活命。
可眼下,少爷您为茯苓姑娘吃上那一口脱光膀子真不合适,再吓到人。
太直接了,一言不合就要脱衣服。
后来,还是米寿带着金宝、二郎过来了,给陆畔露了一手。
一帮村里小孩子动作熟练着呢。
“你会这个?”
“我们全会呀,是姐姐教的。”
陆畔看眼那一瓦罐红色蠕动的小虫子,“你姐姐经常抓虫子钓鱼?”
脑海中浮现茯苓用粉指甲抠虫子玩。
米寿摇头:“没有,我姐姐自从教会了我们,她再也不碰虫,也不钓鱼,只等现成的吃。”
就在宋茯苓将烤鱼递给陆畔时,宋富贵来了。
富贵说,你们爹、你们三叔让回家,知县大人来啦。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不发威当他是病猫
收拾物什,回家前。
桃花听到陆将军特意小声商量她妹妹说:“给你派来俩丫鬟伺候?”
她妹妹连犹豫都没犹豫,低头收拾瓦罐:“不要。”
“为何不要?我看你还要端盘子扫地。”
在旁边偷听的桃花,屏住呼吸,一声也不敢吭。
“我宁可干活。有丫鬟要分给她们炕住,负责她们吃喝。早我爹就说过,我和米寿的丫鬟小厮要自己养,我没钱。”
“我给你银钱。”
“我才不要你银钱。”
陆畔尴尬的没办法接话。
路给堵的死死的,想给钱都不成。
他总不能说出,自己钱多到,希望茯苓帮他在家花花吧。
桃花也感受到了那份尴尬,悄悄抬眼瞅了瞅陆畔,想看看妹妹有没有给陆畔惹生气。
但实在是没想到,陆畔正在看她。
桃花被吓一跳,“陆将军,那什么,我妹有钱,不是。”
瞧瞧她,一紧张,这是在胡说什么。
桃花恨不得打一下自己的嘴,脸通红道:“我是想说,以后我妹有活我来干,我会天天去她家看看。”您放心,没活也会找活干。
宋茯苓不乐意了,干嘛呀?这是她姐。
陆畔倒是很满意,所以在转身离开前,对桃花一点头道:“好,麻烦了。”
“姐,你以后在他面前不要这样。”
桃花先拽着茯苓胳膊让小点儿声,别让陆将军听见。
然后才……胖丫,当别人都是你吗?
“妹啊,姐和你说实话,我这都算在他面前发挥的不错不错的了,以前我都不敢想,我还敢应他话。换你大丫二丫姐来回话就得打哆嗦。”
这怎么的?还得夸夸你呗。
桃花:那是。
蓝天白云下,这些人浩浩荡荡的往家回。
米寿和陆畔共骑一乘。
米寿靠在小将军哥哥的怀里,正在和宋金宝他们招手,共同念着: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是姐姐教的吗?
“哥哥,你好久没来,可能有些事不太清楚,姐姐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喜好教我们的姐姐了。”
说起这个,米寿和蒜苗子他们就伤心。
胖丫姐姐早就已经将他们托管给村里的任先生了。
宋茯苓听到这番控诉:我冤枉啊,我不得先给爹做陪读吗?
……
“回来啦!”
马老太她们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急忙出了灶房来到大门口迎。
就在胡县令和宋福生听到声音也要出客厅迎接时,载着米寿先一步归来的陆畔,已经大步流星进了屋,正好与他们走个顶头碰。
陆畔第一眼,先看胡县令的官靴。
发现叔穿着拖鞋,胡县令没换鞋。
“将军,下官有失远迎,才接到消息,得知您来了任家村,望将军海涵。”
陆畔与宋福生打了声招呼后,在小楼门口一边卷着衣袖洗手,一边连看都没看胡县令道:“我本就不想被闲杂人等打扰。”
这?
胡县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连宋福生也觉得,这话过于不给面子了。
你可以直抒胸臆不想被打扰,谁让你官大你牛逼呢。
但是珉瑞啊,你直接给胡县令安个名叫“闲杂人”,是不是有点儿,啊?你这个年轻人呀。
胡县令没想到上来就没得个好脸。
以为有宋福生的关系在,他毕竟是宋家的父母官,宋家在他的治理范围内,陆将军会给几分面子。
更何况,以前他还帮忙隐瞒任家村给陆家军偷制地雷。
就觉得无论冲哪方面,陆将军也会给他个好脸。
那能咋办?
硬接话吧。
胡县令只能舔着脸,继续笑道:“将军,今日是重阳节,不知要不要安排一番?”
陆畔接过顺子抵来的帕子擦手,“安排什么。”
我?
宋福生在胡县令的身后低头寻思:胡县令真是一句话一个砍,哈哈哈哈哈。
“我问你。”
“是,将军,您请讲。”
“你进村的时候,有没有四处看看,任家村和外面为何不同。这事儿,你上报到李知府那里没有?”
陆畔的官腔很重。
说完就转身,不再看胡县令。
冲马老太招手:“奶,那篓子里有两条活鱼。”
奶?叫上祖母啦?
胡县令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宋家大门,两条腿机械地向外走。
是宋福生送他上的马车。
那阵,胡县令上马车时,心里慌张到忘记和宋福生客气一番。
他在轿子里不停的擦汗,还是小瞧了宋家,明明已经在心里预估到很高的位置,可还是小瞧了。
灶房里,陆畔和马老太在一起单独说话,对话如下:
“奶,这个牌子您收好,以后家里有事,直接找李知府。”别告诉我叔。
马老太急忙蹭蹭手接过来,“恩,有那特别难的事才会找,你这牌子我不能轻易让它亮相,宝贝着呢。不过,我看你好似挺瞧不上那县令的,他咋的了?”
“他不换鞋。”
马老太一噎:“……”
老太太万万也没想到是没换鞋这种小事,居然惹的俺珉瑞不顺心眼子。
在陆畔眼中,换不换鞋可不是小事,小事才见人品。
你胡知县,来了叔的家里,如若懂得尊重主人,如若是拿他叔当作朋友在走动,就不会踩着官靴进屋。
你是不是认为来到老百姓家,为一方父母官,不脱鞋是应该的?
看来,你胡知县是摆着谱来的。
但你摆错了地儿。
陆畔从回来后,就没再见到茯苓。
那位姑奶奶换了身衣裳躺她奶家炕头睡着了,气的马老太干着急,叫醒怕急眼,不叫醒还闹心。
陆畔也知茯苓累着了,他换了身衣裳,陪完未婚妻又开启了陪“准岳父”喝酒的行程,赶场子一般,丝毫不浪费时光。
俩人坐在船上。
宋福生指了指酒菜:“我还和胡知县喝过几回酒呢。”
“叔将他当作朋友?”
宋福生摇了摇头:“在我这里,不喝几大碗的,一定不是挚友。但一起喝过酒的人,也未必全是朋友。”不过是想着县官不如现管罢了,给几分面子。
“这人心啊,才是最难掌控的。”宋福生从船上站起身。
第六百九十章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大半坛子菊花酒下肚,宋福生就有点晃悠,话也多了起来。
就这,还多亏他白日里睡了个懒觉。
他要是像陆畔似的在外面玩完就喝酒,那就更完了。
宋福生让富贵将船靠岸。
可不能在这上面看波光粼粼,瞅着迷糊。
陆畔扶了他一把,他手里拎着几样糕点上岸。
棚子前,宋福生一走一路过将两样糕点给了任族长的三儿子。
这位被隔离了,不容易,过节给点儿好吃的。
宋福生领着陆畔,又来到方员外家。
“这是我家盖房子那阵借住的屋子,你有印象没?”
陆畔说:有印象,他来过,只是叔当时没在家。
送给茯苓木梳来过。
“这家,我们在逃荒路上认识的,是老乡。后头联系上又投奔我,将户籍办到任家村,属于后搬来的。”
方员外略显诚惶诚恐来到大门口,没敢想福生给将军领上门。
宋福生拒绝了方员外让进屋。
“不进去坐了,这一天竟喝茶,可不喝啦,我们就是路过。”
宋福生带着陆畔在村里简单溜达了一圈。
给讲了一番当时发水,水高到了村里哪条路上,棚子建在了哪里,怕牲畜生病愁的不行,四处挖粪坑,又有多少趟房子被淹。
就是现在,村里也有特别困难的人家,房屋只能是对付住。
这场水灾,任家村看起来没啥大变化,但是也有损失,田地被淹的不行。
陆畔坐在岸边,端酒杯敬了他叔一杯:
“只这点损失已经很好。凡是外面的人来到任家村,都会感到很意外。我想,李知府要是来一趟,会更意外。叔,您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宋福生笑了下。
“啥了不起的,好不好,尽力啦。
我不用村里人记我好,初衷也是为自家人住的舒坦,只要他们别骂我就行。
你还别说,当初强制让搬家那阵,包括眼下我不让各家走亲戚,大伙表面不说啥,背后搞不好真会有三两个偷摸骂我的。”
陆畔摇了摇头:“他们不应该如此。”
宋福生却有不同看法。
“没啥应不应该的,咱要承认,立场不同,咱在旁人眼中是好人坏人也就不同。要不说,人性这东西好玩呢。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就拿这次水灾举例。”
“恩。”陆畔洗耳恭听。
这次科举最后一场的考题里,有一道大题是:为官者对认识和把握人性方面的见解。
正好能听听,叔是怎么看的。
宋福生指了指身后靠河岸的房子:
“最开始,这些家先被淹,他们会道德绑架。
懂道德绑架的意思不?
就是他们会认为,村里人家应该帮他们。
立场源自:咱是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的老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些没被淹的人家要是瞪眼瞅着,见死不救,那是丧良心,那些家品性有问题。
这是在河边住的人。
而住在村中间的人家是两面都有顾忌。
觉得这时候要是不帮被淹的人家说句话,那么他们住在中间,搞不好也会面临被水淹进屋门的局面。
可是,又不能得罪住在高处很安全的人家,因为没必要水还没自家门,只为那些已经被淹的就去得罪人。
得罪透了,到时自家被淹,万一住高坡的人家不收留咱们怎么办?
这伙住在中间的人是观望心理。
不过,其中一定会有良心好的。
这里,我认为良心好,不是去帮被淹人家说情,去劝高坡住的,你帮帮他们,劝别人大方。
珉瑞,在我看来,这都是假好人。你记住,往后离这样虚伪的人远点儿,他们最不咋地。
这里的好人,是指他们家里暂时还没被水淹,在尽量让被淹的人家住进来,尽自己的力。
一般情况下,我从不让这些真正的好心人吃亏。”
宋福生早就在心里想过,水患过后一二三等家得主,就是为那些真正品性好的人家准备的。
陆畔笑了笑。
事实上,真的好心人很难得,真的做实事好事的人也很少,劝别人要多做好事的人倒是最多。
叔举例说的这个事,适用于很多方面。
这次水患,他们边防军驻扎的地方官就对老百姓提前喊话:没事儿,陆家军驻扎在咱们县,将军不会不管大家死活。
给当地的百姓造成一种错觉,终于将定海将军盼来了,但是陆家军没有帮他们转移、没有帮他们搭棚子建房子,没有施粥,就是在不管他们死活。
有些人就不会去想,他陆畔也是听命皇令,越是朝廷有灾难时,边防的守城压力会越大。
那些人不自救,却只顾埋怨和等待。
宋福生继续道:“最后一拨就是住在高坡的人家。这些人会存在什么心理?我们家只要将大门关死,水不水灾关我们什么事儿?甚至坏一些心思的,还会说风凉话瞧热闹。就不会去想天灾无情,一场大变故下来,无人可幸免。”
这只是举例,事实证明,任家村村民没有那样去做,他们很抱团,也很领情。哪怕他们存在着宋福生分析出的这些心理。
为何没有呢。
宋福生说:“说来也是有意思,有些讽刺。他们一是相信我,二是那句话,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不是屠狗辈天生仗义,是他们见识少,懂的少,信强者,我下指令,他们就听。”
村里人之所以抱团,赢在了大家伙没啥大见识上。
所以说啊,他是真不乐意当官。
摆弄一个村里全是没啥能耐的农民还行,到了官场摆弄那些“负心读书人”,那可不是他说啥,那些人就听啥。
见识的多,心眼子弯弯绕绕就多。
“今日与你聊的多,有些事也只能和你说说,旁人听不懂。我不爱科举,就想做个富人翁。”
宋福生坐在陆畔身边实话实说道:
“可是没办法,这士农工商。
让你婶子和你妹子,到了某些场合要向人弯腰行礼,遇见官员和官太太还要下跪。
我要只是农民,她们要给下跪的人太多了。
我寻思着,好好考,给淘汰一批,让旁人也尊重尊重她们,给她们跪跪。
然后她们呢,将来跪的人也能少点是点,呵呵,就这么的,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去科举。”
“说实话,我不乐意读书。”
陆畔:“不像啊。”我不信。
宋福生扭头瞪眼瞅陆畔,这小子是故意气人的吧:“是真的。”
一直充当小厮的宋富贵,在旁边心想:
话题咋这么沉重呢。
福生,我也不信你不爱读书。
以前在老家时,你都恨不得拉饥荒念书。
……
宋茯苓是晚上八点多钟才睡醒,她都错过了晚上饭。
换上了裙子衣裳,正坐在沙发上吃螃蟹,奶奶给单独现蒸的的端了过来。
听到门响,宋茯苓抬眼瞅了瞅,还挺纳闷:陆珉瑞和她爸真有话聊,那俩人聊到这么晚才溜达回来。
“唔,你们还吃不吃点儿?”
宋福生刚要说女儿,端回你屋吃去,家里有客呢。
陆畔就进了客厅,拿起茶几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说:“我吃。”
钱佩英用围裙擦着手走了过来,探身子看眼客厅里的陆畔和茯苓,又看眼宋福生,小声问道:“你站这里,在偷摸瞅啥呢。”
宋福生抿了口茶水。
那俩孩子都挺大岁数了,怎么都不知注意些影响。竟然一个给扒膏蟹,一个就坐那里等现成的小嘴不停吃。
什么时候这么熟悉的?
钱佩英:你问谁呢,我哪里知晓。
钱佩英一把抓住老宋:“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问问。”宋福生觉得这一幕莫名刺眼睛,他要去给打个岔,让那俩孩子各回各屋。
就在宋福生站在茯苓和陆畔坐的沙发中间,正要说“夜深了”,外面阿爷喊道:“福生啊,没睡吧?快起来,家大门口来人找陆将军。”
对于宋九族来讲,这也太突然了吧,陆畔说走就走。
不是说明日再玩一天,明晚再回城吗?
陆畔穿戴整齐,早已一目十行看完传来的上谕。规劝闵王投靠朝廷的两名官员被杀,战争随时一触即发。
他坐在马上,先看了眼大伙。
在这里小住,很难得,很自在。
而此时,连陆畔自己也不晓得,下一次再端这个大家庭的饭碗,竟然要两年后才有机会。
他与人群中的宋福生对视:叔,我可能不会再考下去了,我的科举之路,就此结束。
身下的马,或许也感受到了陆畔浓浓的不舍,不安的动了动。
陆畔拽了拽缰绳,让自己坐在马上能正好看向茯苓。
他握了下偷藏发带的左手腕。
茯苓,在这里的一天一夜,我总是笑。
其实,我心里,远比你看到的还要开心。
茯苓,我可能又要上战场了。
这回再上战场,我不孤单,因为终于有了我和你之间的回忆。
茯苓,我归来那日,就是向你提亲之时。
宋茯苓毫不回避地回望坐在马上的陆畔,她在心里想的是:有点后悔了,如果知晓他会走的这么急,她刚才一定不会睡懒觉,会再和他多说说话的。
“驾。”
陆畔带着一众人,消失在宋九族家的大门口,消失于任家村。
第六百九十一章 本届没有三元及第了
陆畔的离开,给马老太闪够呛。
有好些菜还没做。
本是打算明日做,没吃进嘴就走了。
马老太盘腿坐在炕上,一遍遍小心翼翼地摸火树银花上的金叶子,小声嘀咕着:“多好个孩子,多好,上哪去寻这样标致的孩子。”
听三儿说,那书信好像是又要进入战争状态,猜测陆畔有可能要带兵去镇守,随时可能开打,她就更是舍不得。
想到陆畔在外面又要吃不好睡不好,堂堂大少爷过的却是这种遭罪的日子,她还有点儿心不平衡。
老太太认为,所有的老百姓,都应该感谢陆畔,连同她也要感恩。
甭管吃的好孬,能安安稳稳坐在炕头,一有大事就找珉瑞,一有大事就找,珉瑞就要披挂上阵,大伙就是在托珉瑞的福。
米寿也在心心念念小将军哥哥。
和他姐姐一样,正有点后悔。
早知道昨晚不贪睡好啦。
哥哥昨晚,明明还在十万个为什么不停问话,他却没有坚持住睡啦。
米寿在自己屋炕上,叠起哥哥盖过的被子褥子。
蹲在地板上,整理哥哥留下的老鹰风筝、喜鹊风筝。
“姐姐,姐姐,将这些放哪里?”
“姑母,我姐呢。”
宋茯苓正在马厮里,喂小红吃苹果,“那人教完我科目三就走了。”
骑快驰骋,压弯,在宋茯苓心里就是考科目三。
“往后他不在一边守着,也不知我还敢不敢带你起飞。”今天骑马,小红载着她跨过溪河那一瞬,茯苓真觉得自己的人生是起飞的节奏。
三日后,宋福生给村里获奖的人家搬完奖后,去了趟城里。
一方面是想给任族长请位好郎中来村里,任族长怎么没精神头不见好呢,说是喘不过气,在童谣镇寻了位郎中来看病,并没有说出个一二三。
另一方面也是进城看看家里店,再亲自去趟仓场衙和魏大人唠唠嗑,探探情况,是不是要开打啦?
结果,这两件事,宋福生一件也没做成。
听说,奉天城的郎中全在疫情棚子里那里忙,已经忙了俩月有余。
有真正的仁者医心,没用朝廷下令就去给患病的人治疗。
也有朝廷强令一批批召集上去的。
城里各个药铺子,货架空的状态多。
到了仓场衙,宋福生到大郎这季节忙的一头一脸黑泥问道:“你们魏大人呢?”
大郎告知:魏大人、庞大人他们今日都去参加丧事了。
据说,有一位官员,官位还挺大的,在这次负责转移百姓中,不幸被百姓过了病气,都去送最后一程。
虎子从旁补充:三舅,这不是第一个死的官员了,死老多了。听说,只咱仓场衙下面负责分管骡子黄牛的就死了仨。那时骡子染病发疯,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损失,那三位官员还有手下冲进去制住。就是有些人官小,死了没太多人提及。
宋福生点了点头,哪里都有不咋地的官员,同样的,甭管现代古代也都存在好官。
他又细问了问,仓场衙最近忙不忙,是不是又开始运粮啦?有没有提及奶砖和列巴。
高铁头说:“有。”
其实刚下大雨那阵,魏大人就要给任家村再运一些粗粮订做列巴。
但是当时地库好些被淹,一直忙着先将存粮藏好。
再加上这场雨灾造成的收成很差,仓场衙今年也没收上来什么粮食,农民全都欠着赋税,交不上税粮又不能杀了百姓,仅收上来的粮又由于运输不便,因为这里不下雨,有时外地会下雨,供应不上,所以就一直耽搁着。
“好,哪日他找我,你们就去给我送信儿。咱们家随时能再做,就是粮食不足。”
宋福生当日又去童谣镇看了看情况,那真是比奉天城差远。
难怪那日胡县令挺不是滋味地说,县里真不如这小小的任家村。
这次水灾,经济农作物的损失不提,北方地区凡是发生水患的各地,只死伤就达到数万人之众。
从陆畔离开,一直到一个多月后,任家村才彻底解禁,允许外面人随意进村。
天彻底冷了下来,千里马镖局早就营业,马老太的点心店也重新开张了,就是买卖都不咋好。
就对付过呗,大环境如此,他们九族再厉害,也不是能影响大环境的人啊。
随波逐流而已。
不过,还好在这个月份有件大喜事,那就是科举成绩下来了。
举人第一名,解元:陆畔。
第六百九十二章 让俺摸摸
最近几日,牛掌柜天天两手插着暖袖去放榜那地方溜达。
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就怕错过金榜题名时。
这不嘛,今天终于被他第一时间等到了。
天空在扑簌簌落着雪花。
牛掌柜埋头向店里跑,边跑动边用衣袖抹着眼睛,激动的直哭。
此时,千里马店里,宋富贵正在发火训人。
他训组里成员刘二猛子:“你说,你这棉衣没问题是不是?”
说着话,富贵就开始当众脱衣裳,当着一帮汉子面前给自己扒的就剩一套里衣,“去两个人给他也扒啦,给他棉衣拿来,再给我拿秤。”
将自己的棉衣放在秤上面,又将刘二猛子的棉衣放在秤上面。
宋富贵指着秤:“你棉衣里面的棉花呢,啊?别和我说穿久了衣裳薄,我这套棉衣就没下身的穿,也比你的有重量。”
给他来这一套玩心眼。
俺们宋九族以前比不比你们这些人会过日子?
俺们宋九族省着过日子那阵,你们还在活泥巴。
刘二猛子眼睛通红道,“头,再给我次机会吧。今年收成不好,粮价高,咱们又停运许久没进钱,家里日子实在不好过。我那几个娃的棉衣太薄,都不敢出门玩,我看着心疼,就让婆娘将衣裳给拆了拆,棉花匀给了几个娃子穿。”
大家伙都是当爹的,许多人情况也和刘二猛子差不多,听完这话都微低下头。
今年,这场雨灾,将家里那点儿存项彻底掏空。
不提屋里被雨灾冲走毁坏的物件需要置办,只说田地被淹,没被淹想吃好吃饱都费劲,就不用说被淹后雪上加霜,彻底填不饱肚子。
需要用银钱买一些粮食吧?还有税呢,欠着衙门税粮银。
就以上这些,还得是家里有些家底的,一大家子共同想办法,而刘二猛子家属于特别困难。
宋富贵情感上理解,他就是从一文钱憋死英雄汉趟过来的人,但是:
“东家好心给你们做棉衣,就是为了让你们路上不挨冻,为的是让你们快些押运,别冻的手都伸不出再运碎物什。
可你们眼下给我们讲难处。
那镖局和东家的难处,你们怎么不帮我们着想着想?”
宋富贵站在这一帮汉子面前拧眉气愤道:
“从最初就是好心照顾你们,跑挺老远去招工,我们图啥?
你们现在去外面看看,几个城墙处蹲着等干活的人有多少?
那些人都不用东家给准备棉衣,自己带,甚至都能自己带干粮。
东家可不可以去招那些人干活?何苦来还要为你们着想这那,你们的良心呢。
你们冻的直缩脖缩手,给那些瓷器类摔碎了,你们赔吗?
你们在路上冻死啦,敢保证你们家里人不会来镖局要说法吗?”
宋富贵越说越生气。
这年月,想好心办点事咋就能这么难。
就为了成全这些从偏僻山村召上来的长工,福生连棉衣的事都给花钱单独张罗。
让以前给家里盖房那些逃荒人的婆娘做的棉衣,侄女胖丫给画的图设计的,肩膀都绣着千里马字样,老太太们又将一件件棉衣上秤。
反过头这些糊涂蛋整出这种事,白瞎了这份心,带一身冻疮回来,怎么的,还得给你们被冻后再搭点儿药钱呗?
宋富贵嗤笑一声:
“今日是棉衣,孩子没棉衣穿,你们给抠出点儿棉花。
明日老子娘没有棉衣,再抠点儿棉,你们光膀子押运得了呗?
别的,别只棉衣。
你们最好连路上的押运干粮也别吃,家里不是困难吗?今年地头不是收成少、粮价贵吗?
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将口粮省给他们,然后你们通通饿死冻死。
这样的话,你们娃子和老姿娘就不是少口粮和没棉衣不能出门的事了,是顶梁柱倒下,都可以一家子等死!”
王忠玉和四壮带另一只队伍进院。
四壮的千里马棉衣制服,胳膊处绣有三道杠,王忠玉是两道杠,由此可以看出,四壮虽不会说话,但是比王忠玉“官职”大。
他们这是才从京城押运回来,就听见前院大屋富贵在训话。
四壮摘下棉手套,抿了抿干裂的唇。
王忠玉疑惑:这是咋的啦?
听说有人将棉衣里的棉花掏出去大半,手脚全都冻肿,鞋都脱不下来,王忠玉回头瞅了眼他这个组的人员,心想:
巧了,他们组里也有俩人干出这种事,那俩人的押运工钱到此为止,一会儿就给结算,结算完就给撵回家。
他和四壮是不会像富贵一样好心训话的,发现就直接开除。
给什么机会啊?下次这样的人还会有苦处,咱还接着原谅吗?
再说啦,四壮和他在路上比比划划唠过磕,说是在陆家当家将那阵,陆公子就从不听别人讲难处,从不给别人二次机会。
在忠玉看来,小将军也没空听别人解释,管理那么多人,要是挨个听就不用干别的了。
所以说,他们必须要向更正规的陆家军学习,没规矩不成方圆。
就在这时,牛掌柜终于激动的哭回了家,进院子瞧见四壮他们回来了,已经顾不上意外。
这也太速度了,正常来讲不是该三四日后才到家吗?
“金榜贴出来啦!”
一嗓子喊完,屋里屋外所有肩膀带杠的队长们通通冲了出来。
给富贵急的,他给自个脱的这么干净作甚。一边向外跑,一边跳着脚套棉裤,差些摔门槛上。
……
金榜张贴墙这里。
只看,一帮穿统一服装的汉子给一名老太太举了起来。
眼下,奉天城里的大多数百姓已经认识千里马镖局,一看身上穿那件衣裳就知晓是在千里马做工。
大户人家的小厮们也识得那些“杠”,要想运货,就找肩膀绣的杠多的人说话一准行,那代表着他们是主事人,能定下来运单的。
富贵、四壮、忠玉、田喜发,他们四人穿着三道杠两道杠的制服就给老太太举了起来,“都让让,让让。”
只因马老太颤抖着唇说:“我想摸摸那烫金的字。”
她三儿“宋福生”三个烫金字,赫然出现在金榜第二位,她儿名字上面写着:亚元。
马老太吸着鼻子,激动的啪嚓啪嚓掉泪,用衣裳角擦擦手,摸完宋福生,又去摸前面的“陆畔”。
第六百九十三章 此子只应天上有
漫天的雪花下,就马老太这种激动到扒住金榜不放的模样,谁能不知晓她和头两名有关系?
张贴榜单的衙役们,都在仰头望着她,纷纷恭喜她。
一口一句恭喜老太太啦。
附近来看榜的人,在听说此老太是亚元的娘亲,也由衷的向马老太祝贺
这老太太厉害呀。
那是能培养出举人老爷的娘亲。
这回,马老太也真配叫一声“老太太”了。
因为宋福生没爹。
他要是有爹,中举后,其父会被外人称为“老太爷”,宋福生其人真真正正被唤上一声“老爷”,其子为少爷。
正可谓,一世中举,三世为爷。
所以,与之相匹配的,马老太就是老太太,钱佩英会被人称为夫人或是太太,宋茯苓是当之无愧、地地道道的小姐。
有人认出马老太感慨道:
“依在下看,应得的。
你们不知,这位老太太曾支过科考棚子,帮助不少赶考者存放物什、换银钱,提供开水,让陪考的人有地方坐,帮那些赶考者存书。
那日下大雨,她的点心都被雨浇了,书生们存放在她那里的书却完好无缺。”
“那个扛饿的点心就是?”
“没错,就是此老太卖的,她在中街有间点心铺子。”
这番话一出,很多人又开始夸赞,果然有其母才有其子。
其母都能做到这种程度,其子的品性可想而知。
其母的好心肠让老天爷看到,所以老天爷才让老太太得偿所愿。
马老太笑着掉泪,这事整的,还被认出来啦,失态啦。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谢谢,谢谢大家伙。”
说完,马老太双手合十,又再次冲榜前的人表示感谢。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恭喜她,谢谢这些人给添喜气。
老太太还很注意形象,一脸笑意示意富贵他们:咱得往外面撤一撤,你们挺高的个头别挡在榜前,让别人也能看清楚榜单。
此时,榜前那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没疯几个都算定力强的。
毕竟,百里挑一啊,一百个秀才里才出一个举人。
毕竟,自古以来,穷秀才,富举人。
比如,此时杨明远的母亲,那都激动的抽过去啦,比起马老太的定力差远。
杨母能不抽过去吗?
她儿杨明远此次高中举人,名次排在中间靠前,名字被写在第三十六位。
杨家苦日子彻底走到头,以前所有的苦楚都将成为过去。
可以想象得到,以前那些不和杨家联系的亲属都会纷纷登门,杨母那口常年被瞧不起的恶气出了。
一些认识不认识的大地主土绅,更是会请她儿当座上宾,要想从她儿这里得到一些好处,送丫鬟送银钱甚至送房子都会出现。
她那双常年给人浆洗衣裳干裂的手,再也不用干活啦。
瞧,就是这么现实,杨母抽归去那一瞬,她儿媳掐着她人中哭的那叫一个真心实意,比对亲娘还真心。
往后可得好好对待婆母、溜须小叔子。
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也纷纷过来帮忙。
一看都能喜的哭抽过去,那就是这家出了举人老爷呗。帮忙给送回家,即使没有好处,也能得到举人老爷的一声谢不是?
马老太一看有那么多人帮忙抬杨母,有去叫郎中的,她儿媳还要脱棉袄给杨母保暖,又给搓脸搓脚的,也就拦住了田喜发,没让过去帮忙。
这是杨母。
此时,榜前还有一群小厮发疯的,属于马老太备不住能认识上的。
那就是丁坚、林守阳、谢文宇仨人的小厮。
丁坚不用说,他一向实力够,这次高中经魁第四名。
但也得说,他占了些便宜。
丁坚占的那点儿便宜,也是林守阳和谢文宇能挂榜中、榜尾通过的原因。
那就是越往上考,越会考实用策论题史论题,像是论述如何当官,对当下形势的见解?以史为鉴,你怎么看?
这可不是一些阅历不足的穷书生,还有闭门造车的学子能答好的,最起码要多念几年书院,听听先生传道解惑。
这几人别说书院了,打小连府里的西席都是很有名的大家。
他们占着与生俱来的家世,占着被其祖父、其父常年熏陶如何为官,占着比平民学子高出不少的见识,也就会在史策题上得优。
就拿杨明远和他们几人比,杨明远基础题就没有错的,一道都没错。
但是后面的几场大题,论述深度远远比不得这仨人。
丁坚的小厮看到自家少爷高中经魁没咋地,林守阳和谢文宇的小厮们却在榜前疯了般跳跃着报信儿:“少爷,少爷,高中啦!”
弄的丁坚两名小厮互相瞅瞅,觉得不喊不好,被比下去啦,也跟着喊:“少爷,经魁!”
好些人扭头看向那三位穿着狐裘披肩的翩翩公子。
就是其中有两位公子形象太差啦。
林守阳用扇子打着丁坚的胳膊笑道,“前几日我等不及去拜访学政大人,难怪他让我收拾收拾去京城吧。”
当时,他心一冷,寻思完啦,让他去找爹报道,指定是落榜。
此刻才搞懂那句话的深意。
就可想而知他考完有多么的不自信。
一会儿觉得自己答的挺好的,一会儿又觉得完蛋啦。
林守阳拿着扇子张开手,觉得今日的雪花真漂亮。
而谢文宇比林守阳还要夸张得多。
他堂堂大少爷在冲小厮笑到弯腰,张着大嘴,笑的小嗓子都能瞧见,雪花也落进了嘴里。
“本少爷考上啦,本少爷再次拉着榜尾过啦!”
录取的最后一名,这份运气谁人能敌。
考试全凭运气的谢文宇,笑的不过瘾还跺跺脚,就差让小厮们给他围个圈,他要跳一番。
这几人就这么边笑着边说话,从马老太他们身边路过,眼里已经没有别人,但是马老太却看向了他们。
因为那几人在说她珉瑞不是人。
你说啥,你给我站住。
还好,在老太太要出口问:“定海将军你们也敢胡说”时,谢文宇大笑着嚷嚷道:“陆珉瑞那是神人,我们就不要和他比啦。”
神人陆畔,就像会预知这一切似的。
他人虽不在家,但是存在感却始终在刷。
这不嘛,书肆祁掌柜来到点心,拦住要去买糖果的马老太。
一挥手,两排十二个小厮抱着各色糖果出现。
当祁掌柜说出他们家少爷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遥祝宋老爷高中亚元时,遥祝俩字,惹的马老太心一热,眼圈当即就是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