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感觉可以剧终了
“大郎,你三叔中举啦,亚元。”
仓场衙外,宋富贵跳下牛车,隔着院墙、隔着门口巡逻的衙役喊道。
宋富贵那嘹亮的嗓门一出,大郎、虎子当即一愣,俩人应了一声“让奶等我们一会儿”,就转身跑向魏大人他们官员所在的前院。
高铁头离的远,没听见家里来人喊的那一嗓子。
但是他看大郎和虎子跑的虎虎生风,一看就是有急事的模样。急忙收起记录的本子,也跟在后面跑了起来。
魏大人:怎么了?
大郎、虎子、铁头咧嘴笑:不干啦,俺们要请假,我三叔三舅考上了举人,我们要回家一起等待喜帖送上门。
“什么名次?”
“亚元。”
魏大人站起身:“好哇,好,哈哈哈,准了。”
大郎、虎子、铁头离开后。
魏大人略显兴奋地搓了搓手:宋兄那人,不是不做官了,是人家有自信,能靠自己的真本事,堂堂正正做官。
在马老太他们赶车回任家村时。
放榜这里,也有好些人在真心祝福宋福生高中亚元。
即使宋福生本人,并不知晓这些默默为他祝福的人都是谁。
杨明远看完自己的名次,又看向宋福生的排名,笑的露出牙齿:真好,叔真厉害。
以前在马老太点心店讲话本子的老先生,他站在人群外面笑着喃喃着:
东家,您是好人有好报,您还会有更大的福气。
这位永远也忘不掉宋福生给他银两,让他能给小儿治病。
曾经和宋福生一起送粮的“伪陆家军”们,他们归来后,依旧是陆家各位大小姐的奴仆,地位提升了不少,日子都过的不错。
其中有几位路过榜前,正在真心的为陆少爷、为宋福生感到开心。
尤其是为宋福生开心。
他们这辈子也忘不掉那段时光,那是一起埋过地雷的交情。
其实,千里马镖局的生意也有他们暗搓搓的手笔,只是旁人不知晓而已。别小看这些小人物,在各府管事圈里会互通联络。
他们那时候就觉得头儿是有大本事的人,果然如此。
几人对视一笑,头儿变成了宋老爷啦,今儿要为宋老爷喝一杯。
学政大人摸着胡须:
看来我的眼光不错嘛,奉天学子赶赴京城,就由宋福生带队。
以宋福生为中心,带奉天学子向全国精英学子出战。
争取会试殿试,从这里走出去的学生全都能拿下一个好名次。
李知府大人得知这届的举人名单后,陆将军单拿出去,这不是他们能当面议论的。
但是,宋福生?
李大人笑着言道:“此人确实是个人物。”
太出类拔萃了。
任家村的种种,他已经听说过。
就更不用提此人之前给陆家军送过粮,制军粮,任家村军需模范村,面见过丞相大人,受户部毛侍郎大人赏识,早就受各部大人关注。
此人,妥帖些,弄好了能一步起飞啊。
……
报喜的专人衙役们出发了。
他们还互相打听着:“你们去哪?”
其中给任家村给宋老爷报喜的衙役们高兴够呛。
路短,钱多,打心眼里认为宋老爷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给宋福生报喜的衙役是六人,六人骑“科举专用”高头大马,身后带彩旗班子、旌幌班子十二人,另有唢呐班子以及一路鸣炮之人。
他们即将一路吹吹打打,一路鸣炮奏乐,热闹非凡,像结婚迎亲般赶往任家村。
来啦。
来啦。
大白胖娘们落了一头一脸的雪花,两手插着暖袖在这里看热闹等半天了。
病中的任族长也穿的厚厚的,被他儿子搀扶着在等待喜差的到来。
这是任家村的大喜事,他一定要来。
任族长属于性情很实诚的只知等待喜差,像任公信他们,早就跑到河对岸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在不停恭喜着。
宋福生躲着这些恭喜他的人,此时正在卧房里拽着他媳妇笑的不行道:“又考上啦,啊哈哈哈哈,这特吗真是没想到。以前我做梦也不敢想啊,我算是出息大发啦!”
钱佩英被宋福生拽的直迷糊。
是啊,这去哪讲理呢,在现代学点儿啥可费劲,到了这里突飞猛进。
回回不仅能考上,而且还能考第二名,要是没有陆畔挡着,老宋就得蹿出去了。
“你小点儿声。”老宋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让人听见,人设就崩塌啦,你刚才在楼下那副考亚元不是很正常嘛的样子要端住。
“不行,我必须得笑过瘾,我告诉你,佩英,你就记住我这句话,所有的学渣都是潜力股。”
“爹。”宋茯苓突然推门,探头出现。
“噗,咳咳咳,”宋福生瞬间憋笑憋的脸通红。
宋茯苓就知道她爹跑楼上会兴奋的大笑,老爸只在老妈面前很真实。
你看看,她一出现,还装上了。
“那什么,闺女,”老宋憋了几秒,感情极其充沛说道:“辛苦啦。”
苦了他孩子。
“爹,我不辛苦,你要是不配合,都没用不是?您可真棒,”宋茯苓笑吟吟地竖起两个大拇指。
她爸所有的辛苦,那日日夜夜的复习,困的直点头难捱的日子,她比谁都清楚。
宋福生眼圈登时一红,几大步走上前,一手媳妇一手女儿。
他们仨忽然都有点儿喜极而泣,这是非常难得的。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他们仨共情的点不太一样,总是不同步。
米寿站在门口悄悄抹着眼泪。
不要问他为什么哭。
就是觉得姑父、姑母、姐姐围成一个圈你看我我看你,很感人嘛。
为有一个这样的姑父,骄傲到想哭。
不过话说回来,呜呜,这让他长大后怎么考嘛,考第二都算是没超越姑父,必须场场头名才能让家人欢喜。
“米寿?”宋福生将他抱起,狠狠的亲了一口。
不能亲女儿就亲小儿吧,“你偷摸哭啥呢。”
米寿说完原因,几口人全哈哈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吹吹打打的奏乐声,终于来到了宋九族家大门前。
大门外,里三圈外三圈站的全是人。
“捷报贵府老爷宋福生高中奉天乡试亚元!”
宋阿爷、马老太都没想到,宋大伯竟然抢在了他们前头喊道:“赏,赏喜钱!”
这回大伯可没喝多,满脸激动的让赏钱,葛二妞像变魔术似的,从裤腰里拽出一个个红封,可见早就准备好了。
宋阿爷接着喊道:“赏,赏喜钱!”阿爷的大儿子端出喜封盘,九族汉子们排着队的端出一盘盘喜糖。
“赏,赏喜钱。”宋福财、宋福喜、宋银凤又一起笑着喊道。
他们也为三弟中举早就准备了赏钱。
马老太眼里闪着泪花看了眼自己的大闺女、大儿、二儿,她万万没想到这仨老实巴交的孩子,也能为老三准备这些。
宋福生在一片热闹的恭贺声中,携妻、携女、携小儿向大家致谢。
第六百九十五章 看一看,嫁一嫁嘞
冰面上。
任家村的一帮孩子们从河对岸跑回村,也有从村里向河对岸跑的。
“团长伯伯发糖啦。”
“团长伯伯高中啦。”
“我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
连任公信家的孙子也跑的一头一脸的汗,举着小手:“爷,给你糖。”
任公信站在桥上,棉帽子上全是雪花。
他伸出手接过孙儿给的糖块,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事情做错了。
任家村以前不是没出过举人,他大儿子。
可那时,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供出举人儿子,和村里人有啥关系。
恨不得大儿子前脚高中,他后脚就锁大门离开村子。
今日对比一天,感受就是,要有条件还是要分一分糖,分一碗酒,分一斤肉的,那份喜气劲儿真不一样。
从这日起,宋九族家总是人来人往,各种请帖各种牲口车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下帖子想请宋福生去家里做客。
什么小儿出生,儿子成亲,老母过寿,总之,借口层出不尽。
都是想通过酒局将感情联络起来。
不是有那么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
只要感情好,就要酒上找。
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裂条缝。
宋福生通通拒绝。
不熟悉没听过的名头的帖子,他干脆连回帖都不回,就让那些石沉大海。
他回不起,那得写多少字?终于不考试了还要写字?
熟悉的,有名头的人,比方胡县令,宋福生才会回帖。
胡县令也下帖子了,不是以知县名义,而是以私人名义称兄道弟要请宋福生喝酒。
胡县令的嫡子这回考举人落榜了。
胡县令表达出他夫人,也想请宋夫人和宋福生的小女过府坐坐的意思。
宋福生给回了贴拒绝。
主要阐述两点,领情,谢谢祝贺。但酒就算了,只要感情有,茶水能当酒,同时也称兄道弟的向胡县令发出邀请,欢迎来家常喝茶。
至于他媳妇和闺女去不去见县令夫人的问题,他压根就没提。
他都不去,媳妇和闺女干什么去?那家饭又不好吃。
要说宋福生应约出席的,唯有仓场衙魏大人、庞大人的酒局。
他们仨还不是在家里喝的,就是随便找了个酒楼,找了间隔音的包房里喝了一顿,老魏和老庞是很忙的。
他们仨感情还是很不错的,主要源于共同分过赃。
就是宋福生还在仓场衙当官时,魏大人也是刚调到仓场衙当一把手时,他们一二三把手,到了年底,算是半路杀上去的程咬金,将那年前任官员省下的伙食尾子给分了。
那几位前任估么也是没想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本来是给自个留的分红钱,没想到任职有变化,被调走就拿不到啦。
总之,当时,在较为合理的范围内,他们仨运作出一人几百两白银。
反正就是一人分得一套小房子钱。
大郎、虎子、铁头能在仓场衙干的游刃有余,也完全是因为他们三叔三舅和一二把手关系很瓷实。
大郎再向上升就是带品级的官,能说魏大人不是看在他三叔的面子上吗?要不然,凭啥提拔一位才干了三年不到的农家小子?
而能让宋福生本人请客的,他只请过老隋、陈东家、方员外喝了一顿。
老隋在酒桌上,喝的脸通红,向宋福生正式提亲。
宋福生当即脸一冷,“谁?”
“大丫。”他和婆娘都觉得大丫那姑娘挺好。
闹水灾那阵,他婆娘说,大丫住在家里很是能干,怎么瞧怎么配得起大儿子。
可眼下,老隋出门前对他婆娘说:不是人家配不配得起咱儿子,是咱儿子配不配的起大丫。福生兄弟飞的太快太高,现在是举人老爷,眼看着就要成进士老爷,大丫那是他亲侄女,没开口呢就觉得像在占便宜。
他婆娘说:“你好好与兄弟讲讲,我觉得福生兄弟脚踏实地得很,咱家邵波挺对他脾气的,万一能觉出咱家儿的好呢。再说了,我们之间知根知底,我不是那磋磨儿媳的人,咱家更会好好待他侄女。”
宋福生:“啊,大丫啊,”吓他一跳。
“你家邵波不错。”
“兄弟,你应啦?”
“隋哥,我就是一当叔的,又不是爹娘,我应不应也不好使呀。我只能说,我觉得你家小子挺好,让你婆娘找人去和我二哥二嫂提提吧。”
他二嫂朱氏那人,谁知道能不能应。
不过,宋福生决定,要在大丫的问题上和马老太单独谈谈。
自从他成为举人老爷,即使有些事他没参与也是知晓的,听佩英和闺女唠嗑时说的。
据说,媒婆们再次掀起小浪潮,差些又要给家里门槛踩平,家里八个老太太都要挑花眼了。
但是找对象这个事,在宋福生看来,可不是找条件好就成,你得找性价比高的。
看看对方家里条件,看看男方在外面扯不扯犊子,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看看对方父母人品风评,妯娌小姑子大姑姐是不是那种搅牙的。
你别小看那些嫁出去的搅家精,外嫁的姑子天天回家说嫂子或是弟妹不好,当婆婆的一定和女儿一条心,就会更看不上外来人口儿媳妇。
最好再调查调查有没有遗传病,打听出前面几代都是咋死的,多大年纪死的,那一家子是男的长寿还是女的长寿。
再聋哑婚姻吧,也要多方面评比。
反正宋福生已然想好,等他家茯苓真到相亲那天,他就打算这么调查,祖宗十八代翻出来。
扯远了。
老隋的儿子邵波嘛,在宋福生看来,就属于是那种性价比高的孩子,隋家媳妇们都可长寿了,你看看那老老太太,人糊涂了牙掉没了还活着呢,所以他打算与老太太聊聊,真为大丫好,就找这种小子。
也是巧了,就在老隋提亲大丫这日,宋福生喝完酒,才到家就听说,大伯家最小的闺女翠兰要定亲啦。
岁数大了确实该定,快二十啦,转年就嫁都应该的,在古代这个岁数,再留就留成愁。
“定的谁?”
钱佩英说:“一个死过婆娘的,婆娘是得病没的。不过,岁数也算相当,家境不错。”
钱米寿接话:“姑父,那小地主有个三岁儿。”
“哪的?”
钱佩英说:“周家村,你听说过没?听说那个村里大片的田地都是周家族里的。”
米寿从旁补充:“姑父,是共栖县周家村。”
宋福生拧眉:“那里离咱村挺远,回趟娘家不得赶几日车?看上他啥啦。”
钱米寿:“看上那人有钱啦。”
进门就有丫鬟伺候,不用下地干活。
宋茯苓过来打弟弟,又接话把,哪哪都有你,比她这个旁听的记得都多。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一物降一物(一更)
宋福生来到老太太家。
老太太一边搓脚,一边问他有事呀?这么晚过来。
宋福生看了眼老太太脚,先说的是:“别来回折腾啦,带两个会做点心的姑娘在城里住,来回受冻犯不上。”
马老太说:
“眼下不是特殊情况?你这考下举人啦,鸡犬升了天,咱家门槛子要被媒婆踩烂。
我寻思扒拉扒拉,看看有没有好姑娘给大郎寻摸一个,奈何你大侄子一点儿不配合。
三儿,你能不能得空帮娘收拾收拾他,你大哥眼下也管不住他儿。”
说起这点,马老太就生气。
今儿回城前,又特意拐趟仓场衙问大郎,你眼中俊的没边到底是长么鬼模样,奶好有个方向。
奶的眼光真不孬,你咋就总不寻思那事呢。娶媳妇那事多有意思呢。
可是一问,三摇头。
唉。
以前给大孙说和胖呼的圆脸盘不干,给找兜下齿能搂钱的,还是连相看都不相看。
惹的大儿媳今儿都说了那话,可见气狠了:
娘,再不惯他毛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亲奶我是亲娘,谁还能坑他是怎的,咱俩就定。
他要是敢作妖,让三弟给他官职撸掉蛋,看他还敢翅膀硬不。
传宗接代多大个事儿,岂能耽误,挺大个小伙子,成天耍单,烦人。
宋福生掐掐睛明穴,心想:你们听听,真是管不起,家里侄子侄女太多,他要是挨个给找对象给把关,这一天天也不用干别的了。
不过,侄女大丫那事儿,一方面是老隋,一方面大丫是女孩子,他既然知晓,还是打算说说的。
“娘,大郎是小子,怎么都好说,先不提他。我来,是有这么个事儿……”
马老太越听越往三儿子跟前凑,小声问:“老隋能有那么些钱吗?”
“能有,他从北疆那面倒动完毛皮,去京城售卖,经常跟富贵他们车队走。”
“行啊三儿,你和他合伙,那你得存多少了。”
“老太太,我这与你讲大丫亲事哪,你往我身上扯什么。”
“行啊,老三,你行,你和亲娘藏心眼,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继续讲。”
看在你将来要给胖丫准备好些嫁妆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真的,三儿要是不多挣银钱,回礼都回不起,就得放空箱,到时会磕碜死。
这几日被上门提亲搅合的,老太太夜里睡不着觉瞎寻思时想过,这些都是普通家迎亲嫁娶,换做胖丫那天可怎么办,到时要回什么礼。
不行将她火树银花再给回去吧,能顶一箱子是一箱子。
宋福生无语,咱俩是谁不讲理?
“反正他家条件就是如此,咱要是非给大丫嫁一个家底更厚实的,有,能寻到。家底方面,还真不是老隋家的优势。”
马老太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能寻到也是托你的福,硬去高攀上全看你的脸面,又不是冲咱丫。倒是这个老隋能对你说出咱家丫能干,这话挺称我心意的,说明他家没有完全看你面子,有相中咱家姑娘的想法,是要娶回家好好过日子的。”
宋福生瞟眼老太太,又瞟眼老太太。
就不能和这老太太细聊,因为每次多说话,都会感觉这古代小老太太心里很有数,很让人意外。
难怪茯苓和她奶能经常侃大山,进步太大了,与时俱进。
“你说些有用的,像是老隋当初被征徭役,我听说当初他不是拿不出银钱抵人头,是他们县每家里最少俩人。他乡下哥哥家一点指望不上,一个也没去,可是平日里接触还挺多。那是怎一回事儿?不能将来总打秋风吧。”
宋福生就将知晓的告知老太太。
老隋的哥哥是为老隋小时候砸断了腿,就一直瘸着,在乡下住老宅。
大侄子身体弱巴巴的,老隋的二侄子倒是能顶一个名额,但就这一个壮实的根,下面的全是侄女,仨侄女,咋可能一个户口上让哥哥家唯一壮实孩子去。没招了,才和他家邵波去的。
“照这么说,是个重情重义的。”
“我最初和他走得近也有这方面,看重他给乡下哥哥置办田地,将老母亲接近县里与他住,没用哥哥养老人,他来养。”按理,古代都是长子养老,尤其是乡下的地和房子都给了长子的情况下。
那时候宋福生就觉得,老隋这样的人差不了。
更何况人家哥哥总进城可不是打秋风,是看望老母,是给送乡下种的菜种的粮,哥俩关系好着呢。
马老太问老隋几个儿子,这关系到未来家产分配。
沉吟了几秒,又问道“叫邵波那孩子,个头咋样,长的俊不?”
宋福生站起身:“个头中等,一男娃子,俊不俊又不当饭吃。”
剩下的随便吧,接力棒给了老太太。
至于他二哥二嫂包括侄女大丫同不同意,全都不归他管。
别弄的家里好像啥事都听他的,这屎盆子他可不接。他这人,一向民主富强自由科学。
马老太望着空荡荡的门帘子,那俊不俊怎么不当饭吃?
啊,就你们男的知晓美丑,俺们女的就不能挑个俊的下饭啦?
没那个道理。
“大丫啊,你来。”
马老太将火树银花向旁边推推,啊,这盆钱一直陪她在炕头睡来着。不是,这盆花。
被胖丫耳提卖命请尊重孙女,女孩也能孝敬奶的马老太,没有先找二儿子沟通,而是叫来当事人大丫问道:
“你和奶说说,就那阵雨灾,你在你隋伯伯家住,你隋大娘那人咋样,你见过他家大儿子没,长的么样。奶要当个中间媒人,有人相中他家儿子。”
大丫先脸一红,紧接着又一失落,原来是要给旁的姑娘做媒,“隋伯娘那人挺爽利,他。”
“谁?”
“就是他家儿子长的也、也挺周正。”
大丫:忽然想哭,白表现了。
胖丫妹妹以前经常教导她们,相中了就要勇于表现,姑娘家怎么啦?姑娘家也要争取。
即使受礼数所限,可以偷偷摸摸不挑明表现不是?
所以她上次雨灾在隋伯伯家猛干活,累的夜里俩膀子酸疼,结果她奶要将她相中的小伙介绍给别人。
马老太翻翻眼皮,一炸就看出来有那种意思:“知晓啦,回去吧。”
到了这里,基本上就彻底定下大丫亲事。
因为宋福喜真心认为:“隋家是看我三弟面子吧,要不然只冲我,能和我当亲家?”
弄的马老太还得安慰二儿子:“你咋啦?咱要房有房,要牲口有大牲口的,老二你挺好的,人家是看中了你给大丫养的好。”
宋福喜说:
“娘,我知道自个,上回三弟让我学木匠,我没去。
那阵,您也觉得我眼皮子浅吧,以为是听媳妇话,都懒得骂我。
我与您老讲实话吧,我不是不学,是寻思挣两年银钱再学。
要不然被大哥、三弟还有大姐家越落越远。”
他大哥炸辣酱卖,俨然已经能支撑起那一摊,三弟有时让大哥直接与陈东家联络,这往后就是大哥安家立命的本事。
他也学过做辣酱,做出那东西长毛,那才奇怪,要不说各练一手活。
而大姐夫田喜发更是能干,带骡子队走南闯北,眼下也比他胳膊上杠多、挣得多。
他那时就想着,木匠这玩意不是一日两日能成手的,他要是一学两三年不进钱,大哥大姐夫在他学手艺那两年得挣出多少钱。
关键老娘还很有钱,见过不少好东西。
到时就属他家底薄,过年过节给老娘孝敬都会被大伙比对的囊中羞涩,那样老娘或许都会瞧不上他这个二儿。
都多大岁数了,还要靠兄弟姐妹接济。
所以,他就总寻思挣一些,然后手里有银再去学木匠,攒出两三年不进钱也能不太抠抠搜搜的程度。
马老太这才觉得忽略了这个儿子,“老二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咋能瞧不起你,你大哥三弟你大姐夫也不会那么去想的。”
娘俩话题聊出好几个弯道,一会儿聊木匠,一会儿聊大丫。
直聊到:“娘,真的,没我三弟,我房子都建不成。”
马老太一巴掌拍宋福喜后背上:“别特娘的在这里磨牙,就你这黏糊劲儿,当初是怎么埋的地雷杀的人?我都怀疑你是滥竽充数去了,一把年纪了,还得哄你,滚犊子!”
慈母只当了一盏茶时间,在马老太这里,再多不可能。
倒给宋福喜骂乐了,感觉心里可透亮了,不好意思与三弟说的话,终于和娘说了出来。
转回身去了自己屋与朱氏提大丫。
朱氏:“大伯家的翠兰,快双十的岁数都能嫁那么富足的人家,咱家大丫能找更好的。”
“滚犊子,”没等朱氏说完,宋福喜就骂道:“放着黄花小伙不当女婿,拿那鳏夫比对。你只看见那家田多,瞧没瞧见翠兰进门要当后娘?瞧没瞧见大伯娘到现在还不吐话,要是真好,大伯娘早就喜上天。”
朱氏不敢造次,一边铺被一边嘀嘀咕咕道:“那是你大伯娘不知足,竟然骂是逃荒耽误翠兰岁数,她怎就不想想,没逃荒前在老家,她家翠兰想找有钱鳏夫都没门,人心不足。”
宋福喜被气的腿疼。
他近日没出门押运就是老寒腿犯了病痛,走不了远道。
就那年,才到这里的第一年,宋福喜入冬日日在外面做木门,太久蹲坐做下的病。
“我也将这话送给你,朱氏,别人心不足,在老家,就你这个娘我这个爹,想给大丫嫁进县城都会笑醒。就是那阵想嫁进城里,依旧要靠三弟三弟妹。”
与此同时,隔壁房子,宋阿爷说出的那话可气人了,要是让葛二妞听见能将鼻子气歪。
宋阿爷正在抱着丫丫说,“就你这小丫头有福气,不着急嫁。等你嫁人那天啊,太爷爷活没活着都知晓你能嫁的挺好。”
“为么呀?”
“到时你三叔能当更大的官喽。”
第六百九十七章 连想都不敢想(二更)
这一日,宋福生去参加学政大人组织的举人见面会时,隋家派来的媒婆登门,手里抱着一只鸟。
本应抱大雁来,但是这个季节没有大雁,隋邵波就给大丫买了只鸟,让媒婆抱来,与之相比,比周家村那个来提亲的地主有诚意。
至少在宋九族全体人员眼中是这样的。
因为大雁在这里有个寓意,它由于到月份就准时飞向南方北方,在古人眼中大雁代表诚信,属于第一个报信的人,隐含我们是有诚信的来提亲。
钱佩英全程围观,学一学,看一看。
上有四壮、中有闺女,下有米寿的,她也拖家带口需要办好几场。
再者说,老爷子还有朱氏非要让她镇场子。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镇,她一现代人。
说媒,提亲,三书六礼,三书就是聘书、礼书、迎书,钱佩英终于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搞懂,礼书就是彩礼清单,迎书就是拿着女儿家的八字去领结婚证,但你要离婚呢,没地儿给你开证书,男人一纸休书就行。
纳吉,放神前请示,纳征好像还是彩礼和嫁妆单子。
反正就这些吧,回头她没记住的有米寿。
钱佩英主要稀奇在,这聘礼真是五花八门,听葛二妞和朱氏还有媒婆唠嗑时说的那意思,女方陪送闺女出门子的物什更是花样百出。
男方给聘饼,五十公斤那种,搞一些大饽饽送来,农家还有送几担子谷子的,送牲口的,鱼、红枣、豆子……没事儿,记不住的有米寿。
女方这面陪送里的物件有:子孙桶(马桶),财付桶(水桶),就这个词,钱佩英最开头听成了财付通。还有聚宝盆(洗脚盆)。
钱佩英:到茯苓那天也要准备给做马桶什么的吗?这得和老宋通通气,提早就要准备木料。
听听,还要给准备针线盒、合欢被、鸳鸯枕、绣花鞋、压钱箱。
对闺女好的人家,甚至要给出嫁女儿做许许多多的鞋子、衣服、肚兜、裙子,尽量让女儿嫁过去开头那几年足够有新衣穿,以防嫁到婆家,婆家不给做新衣,不给也药挺着。
然后富足的娘家还会多多给女儿准备首饰,所以才有古代男子穷的没钱了,女方就拿出首饰典卖,就是娘家给的。
钱佩英听到媒婆和妇女们讲这些常理时,心里就有点酸酸的,涨涨的,怕闺女过不好,在古代要给准备这么多。也是,不常回家了。
此时,隋家派来的媒婆又煽情道:
“给你们透个实底,我来前,隋家的意思是,到时下聘礼过的银钱、物什,就是给咱女方父母的,不用随嫁妆单子返回。聘礼聘礼,就该如此,你们辛苦养大女儿不易,没怎么孝顺就嫁去他家,这是应该的。”
在这里,女儿女婿在岳父岳母有子的情况下,基本是不赡养岳父岳母,就过礼孝敬这一大笔。
这话让朱氏彻底的心里舒坦极了。
因为就这一大笔过礼钱,有些人家还会暗示让女方随陪嫁带回去。
这不嘛,葛二妞就听的心里不是滋味,周家可没那么大方的说出口。
而钱佩英是听的最入心入情的,她完全代入了进去。
没怎么孝顺就要去别家,辛苦养大不容易,这两句话真让人鼻酸。
媒婆走后。
钱佩英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发呆,等她老公回家。
“娘,你是不是要来大姨妈啦,怎么看起来这么脆弱。”
“你才来大姨妈。”
“哎呀,娘,我知道啦,你放心,我要是嫁那天,也准保会要来很多很多的聘礼不带走的,都给你留下,通通给你花,啊?”宋茯苓啃着苹果笑嘻嘻道。
“去去去,回你屋。”看你来气。
第六百九十八章 意气风发(一更)
钱佩英在等她老公回家。
她老公却在城里忙着请客。
宋福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全嚷嚷让他请客。
从学政大人组织谈话的议事厅出来,这些举人们就说,宋兄请客,去下个地儿。
宋福生都没应呢,本来还想去镖局,这事儿就嚷嚷开了。
宋福生有理由怀疑,这是解元不在,让亚元顶包吗?
那他并没有收到奉天府给的任何奖励啊。
据说那奖励,奉天府只奖给解元陆畔一千两白银,陆畔他姐给取走了。
说起这点,宋福生就来气,奉天府太抠门,第二名第三名意思都不能意思一下吗?你不用发千两,知晓财政紧张,奖个三头二百的银票也行呀?没有。
真是应了那句话,像陆畔那种有钱人,越有钱越有,像他们这种的,越眼热越没有。
话说,就算解元在家,他就不信了,你们真敢让陆畔请客?
好好好,好说,请。
但宋福生谨记媳妇的话,知晓自己酒量不太行,大冬天喝的气喘吁吁还要赶车回家。
他主动说:
我请大家喝茶,咱别喝酒了。
想必,最近诸兄酒局也很多,早就喝够,咱们改喝茶,好不好?
不是有那么句话,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咱们边吃边喝茶边互相探讨交流。
而大家之所以嚷嚷让宋福生请客,事实上,是因为大家早就发现宋兄其人和哪伙人都能交谈上。
宋兄可以和平民出贵子的杨明远说:“有小厮啦?”
能和榜单前列年纪极大的举人们互相抱拳致礼,得到这些年纪大的举人从心往外的尊重。
宋福生以前那可是当官的人,官身不要了下场科举,能得不到这些真正读书人的尊重吗?越是年纪大的人越知晓,一般人没有从头再来的魄力。
宋兄更是能和高门贵子出身的谢文宇他们笑着交谈:“恭喜。”
谢文宇立马真心诚意的回应,急忙凑到宋福生身边道:“您真得好好恭喜我,您不知晓,我是榜单最后一个,哈哈哈哈哈。”
看看,要知道,这界举人里有几位“各色”的,那几位完全可以不用给任何人面子,是有资格不合群的。
对,没错,说的就是谢文宇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能对宋福生笑的露出小嗓子,未必能瞧得上其他人。
所以说,唯有宋福生宋兄出面,才能攒齐局子。
必须让他请客。
就这样,一群意气风发的新晋举人们,走在奉天街头,引无数百姓围观,他们有说有笑的结伴去了附近的山泉太平馆。
一盘盘糕点果脯小吃端上桌。
一壶壶热茶冒着热气点泡了起来。
外面雪挂在树上,还可见冰挂和雾凇,正和茶馆里热闹至极的气氛遥相呼应。
这些举人们以梦为马、不负韶华,直到今日,略有小成。
正可谓:寒江雪柳日新晴,玉树琼花满目春,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
这一天的“沙龙聚会”办的格外成功。
这些举人们吟过诗作过对,有许多举人提笔挥毫书写过万丈豪情。
也共同怀念过解元陆珉瑞。
陆畔走了,但是他在科举这件事上,却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他一代武将,满腹经纶的传奇,和引起许多文人可惜的故事会一直流传下去。
总之,甭管陆将军过后承不承认是这些举人中的一份子,这些举人都认为陆将军与他们是同年,大家很想念陆畔,阿门。
举人们更是只喝茶吃茶点就上头了,气氛渲染的像喝了两坛黄酒般,共同齐刷刷朗诵起: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故国神游,多情应我笑,早生华发……”
这些人在朗诵时,完全沉浸在诗歌的情绪中。
他们似看到了:
大江之水滚滚不断向东流,看到了如雷的惊涛拍击江岸,激起浪花好似卷起千万堆白雪。
雄壮的江山奇丽如图画,一时间涌现出多少英雄豪杰。
似看到了:
当年的周瑜春风得意,绝代佳人小乔刚嫁给他,他英姿勃发,风度翩翩,手摇羽扇、头戴纶巾,从容潇洒地在说笑闲谈之间,就将强敌收拾的灰飞烟灭。
这些举人们也完全代入进:可笑他们多情善感,过早的生出满头白发。人生犹如一场梦,让他们共同举起酒杯来祭奠那万古的明月。
“诸兄,干杯。”
没酒,以茶来替。
林守阳响应大家,在端茶杯做出干杯动作时,小小声吐槽坐在身旁的谢文宇:“你是怎么考上的。”
这么著名的诗,刚才谢文宇那家伙竟然朗诵时念错一字。
谢文宇:嘘,揭短作甚,怎又损我?我也纳闷自己是怎么考上的,但咱就是考上啦,说别的没用。
这天,画师们也被茶馆老板特意叫来,让画师在一旁画下举人们聚会的这一幕。
这一幕,非常难得。
在茶馆老板心中,往后想再凑齐这些人可是不容易。
因为下一场过后,甭管这些人是继续向前走向殿试还是落榜,都将面临着去四面八方做官。
茶馆老板打算将这幅画,将这些画师们画下的雅图集挂在他们茶楼留念。
文人雅士嘛。
这可是恢复科举后的第一届学子聚会,全部聚齐,意义不同,这是其一。
其二的意义是,万一这雅图集里将来出现大大官呢,很有这种可能的。
你看看那里有几位的出身,那样的世家背景,将来不做大官可能吗?
还有他非常看好的宋老爷。
茶馆老板真心祝福奉天的这些举人们,前程似锦。
而这一日,对于宋福生来讲,他就觉得自个很忙。
一会儿这个叫他:“宋孝廉,你看看我写的这个字,怎么样。”
一会儿那个唤他:“孝廉兄,您给品鉴品鉴。”
孝廉,一种雅称。
如此唤他,就是对他的一种认可和尊敬。
说他是孝顺父母、品性廉政的人,夸赞他是清廉之士。
然后,宋福生还得听八卦。
恩,好多人都想和他说说心里话。
第六百九十九章 路越走越宽(二更)
宋福生今儿真听了不少八卦。
比如,杨明远那孩子很实在的私下告诉他,举人名下免征税的田地亩数已经给卖了出去,换租子。
啥意思呢,就是打比方说,有一位地主找到杨明远,税收太重了,地主想将家里的地挂在杨明远名下,这样就可以免税。
杨明远举人已经到手,是那种到死都可以一直帮地主免税的身份。
而任何人也不可能白帮人忙,地主需要表示表示。
杨明远可以选择两种方式。
一种是年年收下地主给的孝敬银钱。
一种是不要钱,要粮。
每年税收,朝廷征上去地主你两三成的粮,咱帮你免税收不要那么多,咱要一成粮或是一成多一些。
当然了,地主家那么多亩数,杨明远每亩地都抽成要粮食不会是为吃,杨家总共才几口人?能吃多少?
收上来是根据每年粮价不同,他要自己寻妥帖的人帮忙卖。
杨明远认为,每年收粮向外***买断给银钱要合适得多。
宋福生听完点点头:“挺好,这样能细水长流,年年都有一笔进项。”
“不过,叔,今年我要的是银钱。”
是啊,今年你要粮也没有啊,一场大雹子下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地主指定是寻思赶紧的,给你些银钱,你快去衙门将欠的税粮免啦,免得被时时催收。
而且,你目前确实需要银钱先改善一下生活,杨家底子太薄。
“叔,没有人寻你帮忙吗?”才下榜那几日,杨明远被各种人找到头上,感觉很困扰,严重影响到他生活。
有人送来女人被母亲带进房,美其名曰:。
杨明远对母亲表示出不满。
不需要这种红袖,将人速速退回。
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
对嫂子和哥哥表达不满,嫂子私下居然收过别人送的银镯子。
他直对哥嫂讲:你们如此行为,是在拿金镯子换银镯子,收下这种蝇头小利会失去更多,不要被眼前的一切迷晕。
他找一个品性端正的地主,对方每年多讲一些诚信主动给他送粮,比你们收镯子要更省心更让家底厚实知不知晓?
不信叔没有这种烦恼。
宋福生听完后,无意间炫了把富:“还真没有此种烦恼,知根知底的都晓得我家地太多了。”
估摸还会有人怀疑,他家的地,早就超过了能免税的亩数。
但实际上,外面的人不清楚,宋九族家看起来要负责管的地很多,其实有一大部分是朝廷的军需地,不在宋福生名下。
他还能再买些良田。
至于不熟悉的,他也不搭茬联系啊。
那些邀请帖子,宋福生都有回:“科举期间太忙,没有好好陪妻女小儿,要利用这一阵好好陪陪家人,还要温书。”
恩,给自己立了一个好男人的人设。
是闺女出的主意,闺女给打样写的回帖样本,宋福生心甘情愿照办。
这是杨明远。
谢文宇是私下里与宋福生讲,从来也没寻到机会细致地去解释当初那一场误会。
宋福生立马明白,就是关于任公信当初私扣他们宋九族救济粮引起的一系列事情。
宋福生笑着表示,无需再提那件事,本来就不关侯府嘛。
另外,他眼下和当事人(任公信)处的还可以,已经过去,无需旧事重提。
谢文宇:“要提的。”
宋福生为了转移话题:对了,府中的另一位谢公子下场了没有?
噢,他那个庶出哥哥啊。
谢文宇嗤笑一下:
说来好笑。
侯府上下随皇上迁都那阵,父亲口口声声要将他留在原籍,说他学问不行,不要在路上浪费精力,尽量多温书。
让他那位庶出哥哥陪同迁京,自然那位哥哥也是回京参与科举呗。
谢文宇也是刚知晓不久,昨日母亲才派人快马加鞭送到消息,那位,落榜了,举人榜上无名。
给母亲看热闹高兴的,只顾笑话那位父亲当宝的庶出哥哥。
母亲在信中表达,她要好好活着,喜乐事会随着亲儿日益茁壮高大越来越多。
人啊,笑到最后才叫赢家。
是啊,喜乐事。
母亲,孩儿这次为您争气啦,是那种咱自己个都不知晓咋就那么争气呢。
想必,这回他让奴仆将自己考中举人的消息送到京城,连母亲都会意想不到的喜极而泣吧,而父亲或许是:怎么可能做到?
至于那位庶子哥哥,会不会马上向父亲哭诉:原籍占了便宜,京城人才济济,不可相谈并论。
呵呵,谢文宇今早还将自己的猜测笑着和林守阳、丁坚说了。
丁坚哥傲气道:“你不要将目光总放在那位身上,不过是一个庶子罢了。”
林守阳也说:“他不过就是个屁。”
在他们这些正儿八经公子哥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文宇的庶出哥哥。
记得有一回,文宇被庶出哥哥挤兑到不行和他们说了,说白了,谁能嫉妒一小妾生的庶子,还是嫉妒侯爷偏心眼子呗,陆珉瑞那种不爱管闲事的都为文宇出过头。
当那位庶出的,在某个场合笑着和珉瑞说话时,珉瑞当众问道:“你是?”
当即,满桌人鸦雀无声。
他们至今都怀疑陆珉瑞是故意的,但陆家大少过后说,他是真不熟识。
宋福生听完:那个穿着狐狸毛,当初坐他家炕头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落榜啦?
好哇,好,呵呵。
宋福生情绪隐藏的很深,可是谢文宇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共情的点。
然后是林守阳,私下和宋福生说,他们几人不会与大家一起进京赶考,路上做不了伴。
因为他们要年前先行一步,回京过年。
不过,会派小厮等待同年们进京,接应一下。
最后,当宋福生去茶馆掌柜的那里算钱时,发现丁坚已经买完了单。
“我是替珉瑞结账。”
回过头,宋福生就对所有的举人们说了,今日,是解元陆畔请客。
举人们:我们十分想念陆同年,陆孝廉。
……
“宋兄,再会。”
宋福生上车前摆手,“再会。”
“宋兄,过段那个事吱一声。”
“放心放心,一定知会。”
宋福生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晓得家里孩子们要成亲的,是媒婆四处说嘴说的?
反正有几位举人私下对他表示,要去他家登门喝喜酒。
第七百章 你小嘴叭叭的还教别人呢(一更)
“团长回来啦?”
“嗳,还没睡呢,”宋福生坐车才进村就有村里人与他打招呼。
“你们族长爷今儿怎么样?”
“听他三儿子说还成。”
宋福生一点头,太晚,就不过去看望了,放下帘子让四壮接着往家里赶车。
目前,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三十多岁的男人保养的像古代二十多岁青年,长的精神还很有魅力的宋福生,走起路来脚底轻便。
但没人认为他变了,家里人觉得福生还是那个福生。
宋福生跳下车,推开家里大门进来。
阿爷放下烟袋,立马从屋檐下站起身问道:“福生啊,回来啦,吃饭没?”
“阿爷,您少抽点儿吧,我吃完饭了,你早些睡。”
马老太端着面条碗掀开门帘。
她也是才回来没到一个时辰。
就这,还算特意早回家的,惦记那些亲事。
问她儿:“三儿呀,今儿学政大人叫你们干么?”
“说些话,让下回进京好好考。告诉我们每年春秋两季,最好去各地府衙县衙参与提些建议。对啦,娘,和秀才不一样,举人是每月中旬取粮,帮我记着些,到时候提醒提醒胖丫她娘。她要是没空,您去取。”
举人嘛,只要考下来就算头顶知县、脚踏教官。
这里的教官,是指有资格到学院里任教的人。
正经享受国家俸禄,相当于端上了铁饭碗,朝廷每月给发足够宋福生一人能吃吐的粮油。
马老太眼下已经不缺吃饭钱,可是这种朝廷白白给发的粮油,她每每听到仍旧激动不已,既觉得骄傲,又觉得像捡了大便宜似的。
“中啦,你放心,我哪月都不会给它落下。”
宋福生回了自家,才换完拖鞋,就看到外甥女桃花,从闺女屋里跪着擦完地,正向外倒退着走。
“又让你姐给你擦地。”
宋茯苓手上沾着白面从厨房探出头,她在帮娘烙饼呢。
只是在钱佩英眼中闺女那是帮倒忙,你能不能出去坐着别玩面粉?
宋茯苓一脸冤枉道:“爹,我没有,我早就说了,姐,我求求你了,别帮我干活。”
米寿举着两只白面手,从旁点头:恩恩,他作证,他姐求过。
桃花急忙拎着抹布站起身,跪地上埋头擦地,脸微微有些红,插言道:“三舅,您别总说胖丫,是我乐意的。”
天天埋怨,天天数落胖丫。
桃花不乐意了,三舅和三舅母真是的,弄的她每回来干活就差偷偷摸摸的,心里压力比干活还累。
宋福生一噎。
他压根不清楚桃花和陆畔之间一诺千金的插曲,就知道这外甥女可实在了。
从重阳节过后,桃花要么早上烤蛋糕前跑来他家,非要帮佩英干活。
收拾客厅、墩地,换洗被罩,打水,帮她三舅母烧炕做饭,凡是见着的就伸手干。
要么着急的话就晚上过来,白天烤蛋糕烤列巴忙的话,桃花就晚上来帮他家懒闺女擦地、擦炕。
这样的外甥女,你看,不让干活还不乐意,这也太?
宋福生和大姐宋银凤特意聊过这事,结果大姐不当一回事说,让她干去呗,桃花是想和胖丫当玩似的唠嗑,又没帮外人干活。
唉,太够意思。
宋福生将棉帽子挂客厅衣挂上。
心想:等桃花你过些日成亲的,你看三舅给你表示表示,指定多随礼。
三舅不多随,你三舅母都不会同意。
嗳,这话还真说对了。
这不嘛,人家桃花不吃饭,是吃完来的,钱佩英非得让吃两张饼再走,“小姑娘家怕什么的,多吃又不会长肉。”
钱佩英又问老宋:“你吃不吃点儿?”
宋福生坐在客厅壁炉前烤火,烤的暖烘烘的:“一肚子茶点,不吃。”
那娘几个就开饭了。
坐在客厅餐桌前,当着宋福生的面儿,用猪肉馅饼蘸酱油蘸醋的吃。
宋福生听到他闺女问桃花:“姐,你快成亲啦,那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桃花那孩子说:“就是衣裳被褥呗,早就准备完了,再没啥。”
他闺女:“姐,这样就对了。你可不要听她们买一堆没用的,你和她们那些家情况不同。你又不外嫁,连袜子都做那么多双太夸张了。你也不会一年到头回不了娘家,这就住旁边隔栋房子,缺什么少什么,不方便和他们高家说的,你就和我姑母说呗,或是和我奶我娘说。”
钱佩英一边舀汤,一边:“对。”早上和她说完,晚上就能给买回来。
宋茯苓继续道:“桃花姐,手里有银钱随时都能买,还能买时兴的。对了,你有给自己买首饰吗?”
桃花摇头:“戴那些做什么,不当吃不当喝。我娘倒是说要用聘礼钱给我买两样,我不想要。妹妹,你说是不是没用?”
然后旁听的宋福生就很侧目,瞟他闺女一眼,又瞟他闺女一眼。
只听茯苓劝桃花道:
“怎么没用?你怎么开头就想着不当吃不当喝,傻不傻啊。
你这么会过日子,铁头哥往后该觉得应当应分的。
到时候你稍微花钱,他就会觉得你不会过日子。
你才多大,你得花钱,这样他才能想办法去挣钱。
再说了,姐,就结亲这一回,咱又不嫁二次,买几样自己喜欢的首饰当一辈子的念想,这事儿并不过分。”
钱佩英接过话,怕闺女现代思想说错话,“你看谁是结两次亲,都是结一次,竟胡说八道。”
米寿摆手道:“姑母,此言差矣,周地主就两次。”
旁听的宋福生,“……”揉揉额头。
桃花迟疑道:“那我买?可是样式要进城选。”这就面临着要请一天假,不能烤蛋糕烤列巴,少挣一日钱。
“选,明儿我陪你去,姐,我赶车,你信得着我吧?”
桃花连连点头,自然是信的。
妹妹骑马都能那样马蹄子朝前飞过去,更不用说赶车了。她觉得妹子赶车骑马估摸比三舅都靠谱。
米寿着急道:“带我一个,我是男的,与人说话便宜,只你俩不行。”
“我俩怎么就不行?”
“你俩太好看啦。”
宋茯苓和桃花噗嗤就笑出声。
宋福生再次扶额,你看这些孩子就这点不好,稍微大一大就像没有爹娘似的,只顾自己玩,不带他们爹娘。
第七百零一章 稀里糊涂猜到真相(二更)
当晚,宋福生拿着刮痧板给他媳妇刮痧时,说了这么句话:“咱闺女叭叭的可会说别人了,你听她说话,心里好像挺有数。”
钱佩英最近有些上火。
闻言,赶紧和宋福生学嘴,说一说白天听来的结亲要准备的物件,娘家要陪送几十样。
宋福生有点不乐意听这些,给媳妇刮完痧,躺在旁边打个哈欠道:
“一堆破烂加起来不过三头二百,你就跟着看看热闹得了,没必要入心。咱闺女早着呢。”
在宋福生心里,所谓正经陪送礼单,那上面不是写陪送多少件马桶多少袜子衣裳,真有本事的父亲,给的陪嫁应是:玛瑙多少件,玉石多少件,翡翠……
恩,他还需要努力。
钱佩英问:“那木材呢。”
“准备什么木材,哪有地方存放。”
钱佩英无语,你当这里是现代呢,到时候结婚去家具城一买就完事了“这都已经晚了,人家那媒婆说,正经大户人家为了寻好木材,恨不得闺女前脚出生后脚就准备起来。好木头不是咱想买就能买的。”
宋福生嘀咕道,“古代人竟整没用的。”
他知晓这些事,不用佩英提醒也知道。
他还清楚讲究人家连棺材也是很早就准备的。
但是他才不,女儿出嫁的木材早早准备起来,他怕自个天天瞧着心堵。
第二日上午,宋茯苓和桃花、老妈、米寿就进城了,是四壮赶的车。
茯苓、桃花、米寿自然是为购物,帮桃花选首饰。
而钱佩英进城,是要带着四壮去点心店找宝珠的哥哥谈婚事。
“大德子。”
“东家夫人。”
“你坐,不用叫我夫人,咱们又不是外人。”
钱佩英又推了下四壮,你也坐下,站在面前挺高的个头挡光。
当大德子和四壮都在桌前坐好后,钱佩英才对着大德子说道:
“你应该知晓我为何找你吧?
对,就是四壮和宝珠的事。
说句实在的,我直接来找你谈是唐突的,我们家理应先找一个媒婆来探话。
但是我想着,咱们情况与旁人家不同,有些话还不如我来直接和你讲,能说的更清楚。
等咱们讲好后,你放心,我再去寻合适的媒婆走该走的步骤,绝不会让宝珠受委屈。”
大德子瞅眼四壮,妹妹早先向他透过话,说是收了这四壮的铜镜。
他让妹妹退回去,收人家的干啥?稀罕的话,哥给买。
可是妹妹脸通红说四壮不是外人,并不是收外人东西。
那他就明白啦。
刚知晓那阵,大德子好几宿没睡好觉。
一会儿寻思,要是父母在世的话,会将妹子嫁给不会说话的人吗?
一会儿又寻思,瞧妹子那样好像已经认准了四壮。是,四壮他也熟识,知晓挺能干活挺实诚,但是,如若爹娘地下有知,会不会骂他?
大德子冲钱佩英憨厚的点点头。
根据四壮的情况,不用媒婆两面传话确实是对妹子好。
他信宋夫人的人品,宋夫人直接与他讲,心里能更踏实。
有些话,当钱佩英说出口时,连四壮都意外的不行。
杀人不眨眼的四壮,愣是被说的眼圈一下子发红,将头扭向一边憋泪。
“大德子,四壮不是我家的奴仆,来之前,你宋叔让我告诉你,四壮是我们家的义子。”包括牛掌柜也不是奴仆。
宋家只有九族,都是亲属,没有奴仆。
钱佩英拿出户籍:“你看看吧。”
早先宋福生落户口的时候,利用战乱、逃荒、未统一不好查,利用和童谣镇知县的关系,早就将四壮、牛掌柜改了户籍,不再是奴籍。
也就是说,大德子,你妹妹嫁与我家四壮,生的孩子可不是宋钱家的奴才。
在古代,一世为奴,如若没放奴籍归为普通人,那么儿女也是要做奴才的。
要不是大德子在场,四壮差些立马给钱佩英跪下。
他不停地眨眼,将泪意眨回去。
小姐、姑爷,还给他和牛掌柜盖了房。
钱佩英瞅四壮一眼:你激动个什么劲儿,今早与我比划要和高铁头一起成亲的能耐哪去啦?
没错,她之所以今日来找大德子谈,是四壮今早忽然向她和老宋表达,想早点成亲,不想等明年老宋从京城考完回来。
老宋就让她:“你快去吧,瞅给那小子急的都等不得过年了。”
此时,钱佩英对大德子又补一句:“我听说,陆三小姐已经将宝珠放了籍,但是你还在陆家是吗?你叔说,如若你想,他能将你从国公府要出来,让你和你妹妹一样。”
这算不算我们家过聘礼的其中之一?
大德子愣愣抬头:
国公府的奴才是很难外放的,一世为奴,三世都要给国公府干活。
他和妹妹不同,妹妹当初进府当丫鬟,是国公府夫人体恤,而他是顶父亲陆家家丁的位置。
他是男儿身,不是想脱离奴籍就能脱离的。
即使眼下,他在点心店干活,实际上他仍旧是给陆家东家干活,只是东家从府里变成陆三小姐又变成陆少爷。
听说国公府,只有国公爷身边的何伯被放了籍,何伯的儿子自然也就能做官。
“夫人,我?”
钱佩英一摆手,这个话说了就能做到,陆畔那都不是外人,要个大德子还是没问题的。
先不用磨叽,就是告诉你,这个事我们家能给办,但不要着急,陆畔没在家。
直接下一话题:“给你看看,宝珠他哥,这是我们家四壮这些年的家底。我们家四壮,用你叔的话就是,除了不会说话这点,一般人真比不上,这可不是我们自己夸。”
四壮歪头瞅钱佩英:你们一文钱没花啊?你们怎不花,我挣钱是给你们的。
桌上摆的全是四壮这些年挣的散银。
除了四壮自己大手大脚买铜镜买没用的,没人动他的钱,一笔一笔的,宋福生都给用塑料袋装起来,让女儿单独放进空间里。
宋福生给四壮的零花钱也从来没在里面扣除,给就是给,孩子没有钱时,不得给两个?包括牛掌柜也是。
这一刻,大德子都替四壮感动,觉得四壮你真要玩命对宋老爷宋夫人好。这可真是拿你当义子,给盖房子、给娶媳妇,给你这些年挣的银钱全攒起来。
钱佩英说:“宝珠她哥,我拿出这些银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晓,我们家四壮能养得起家,你要是同意宝珠嫁我们家四壮,这钱都给宝珠管,往后他们小两口挣的,也让他们自己挣自己花自己管钱,你看这么滴行不?”
举人夫人在低声下气打商量。
钱佩英觉得,别说她是举人夫人了,就是国公夫人只要你是男方家长,只要你儿子相中人家姑娘了,你也得低声下气,没办法。
第七百零二章 每当我不在,请记得我的爱(一更)
点心店后院的屋里,正在上演兄妹情深。
当钱佩英提出想年前就办亲事,家里房子家具啥都是现成的,宝珠顾不上羞意,进屋对大德子说:“哥,我不想年前嫁人,我想先给你寻个嫂子再出门子。”
目前二丫说给哥哥已经没戏。
大丫都能被许到那么好的人家,就更不用说年纪还小选择更多的二丫。
更何况,宋叔已经是宋举人老爷。
宝珠和大德子对这一点都有自知之明,连提都不敢对马老太提二丫。
大德子臊的不行道:“妹儿,你哭啥,你给我找什么媳妇,我不用你管。我一男的,眼下没有那心,你给我找,我也不要。”
“你咋能不要?你是我哥。”
钱佩英不得不出来组织纪律,“宝珠,你嫁人并不影响给你哥寻媳妇,这是两码事。你嫁了人,四壮还能和你一起寻嫂子,还能有个帮手呢。”
四壮:我可不会,我自己的媳妇都是勉强混来的。不过,我家有八个老太太倒是能帮忙。
门外的马老太:“……”
这特娘的,都是啥时候发生的事啊?
她怎么一点儿也没瞧出来。
——
首饰店里。
“姐,你明明相中这个镯子,就买这个呗,我也觉得这个好。买一回,当然要买自己喜欢的。”宋茯苓举着一个红木上面带有银丝图案的镯子道。
这镯子很显手白。
桃花对茯苓小小声说:“虽好看,但不实用。将来没钱时,从那红木镯上剪不下来多少银丝,它还卖五两银钱,太贵了。”
宋茯苓说:“人家卖的就是手艺。”
甭管茯苓怎么劝桃花要买喜欢的样式,桃花也没听。
桃花思来想去,最终买了一个光秃秃往后能当银钱花的簪子。
她不出村不知道外面啥样,感觉自己已经离挨饿的生活很远。
可是出村这一路,总能遇见讨饭的。
大冬天,有的那讨饭人都没有棉衣,今年收成太差了。
搞得桃花立马决定: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再不想过挨饿绝望的生活。
宋茯苓:那还特意赶车来选什么样式?早知道让奶捎回家一个得了。
出铺子前,茯苓冲米寿使个眼色,桃花姐不买,她买,买来送桃花姐当结婚礼物。
宋茯苓和桃花一离开,米寿落后一步就对店家说:“将刚才那五两镯子给本少爷拿来。”
“好的,小少爷,您掌掌眼。”
“不用掌眼,包上。”钱米寿翘脚将五两的小银元宝放在柜台上。
回头出了店铺,米寿就猫着小腰,露出捶胸顿足、呲牙咧嘴的表情。
要他说,还是桃花姐会过日子。
他姐傻乎乎的,这木头镯子真剪不下来多少银丝,不划算。
这样的姐姐,总稀罕那不实用的,姑父养起来很有压力啊。
米寿追上俩姐姐,对茯苓眨眨眼,意思是帮买完啦,然后他就问:
“咱什么时候去看榜?姐,小将军哥哥考头名,回回都挣多少银钱?”
“这就去看。”
茯苓出村前就惦记进城看看那金榜题名。
……
贡院门口,陆之润忽然说:“等等。”
她身边的两名大丫鬟急忙让车夫停车。
今日,陆之润亲自来这里,是为了将弟弟的试卷誊抄下来。
祖母来信说,想看看珉瑞都写了些什么,让她誊抄后随信送往京城。
大丫鬟打着窗帘,陆之润身上披着白色狐狸毛披肩,扭头看向站在大榜前的几人。
她的目光落在一身男装,戴着老爷帽的女子身上。
因为那“假少爷”一看就是女子身型,正蹦跳着在擦“陆畔”俩字。
大榜上,写有她弟弟的名字上,沾了雪花。
当宋茯苓看完了爹,看完了陆畔的名字,微笑着转身时,一抬眼,恰好和不远处马车里的陆之润对视上。
宋茯苓略一挑眉,是陆家人?
陆之润也眉头一动,看来,这就是宋茯苓啦?
直到今日,才终于见到宋茯苓的模样。
难怪。
桃花和米寿问茯苓:“那是谁呀?”
“不认识,咱走吧。”
宋茯苓走到街口,忽然顿住脚回眸,没想到那马车还在原地没动。
她冲那马车方向,微一点头。
陆之润看到了那一点头。
让她心里莫名舒服的,不是宋茯苓对她的那一低头,是宋茯苓站在榜前,不顾形象的上蹿下跳,只为将她弟弟的名字擦干净。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安营扎寨的陆家军。
主将陆畔,正在大帐里看手中的发带。
没有口罩了,科举完,口罩就被叔收走。
他找借口说没洗,叔说不用他洗。
所以,他只剩下这个。
这个还是偷着捡的,要是被知晓又会被收走。
陆畔细细的摩挲着发带。
陆珉瑞,送你一朵花。
“呵呵。”
陆畔眼中染着浓浓的笑意,想起那一幕,笑出了声。
茯苓,我不好意思对你讲,其实,你不用送我花,你才是那朵花。
你还是那朵不会枯萎、不会揣兜就被弄坏的花。
陆畔又想起宋茯苓听到宋叔下楼声时,动作极快,嗖的一下恨不得钻桌子底下,那双大眼睛不停对他眨啊眨,很怕他说错话。
“呵呵,”是有多怕父亲。
还有那日,他给茯苓冲完梅子水后,并不是像茯苓看到的那样,放下水杯就回了卧房。
事实上,当时他放下水杯后,急忙快步回房从窗户跳了出去,绕到前院。
在窗外,透过窗帘映照的影子看茯苓,看到茯苓在屋里,将他泡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笑着笑着,陆畔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
陆畔将发带紧紧攥在手心里,攥拳放在唇边:你要是能陪在我身边该多好。
“报,将军。”
陆畔立即调整表情,一边沉声说着进,一边动作熟练的将发带系在左手腕上。
耿良进来就看见将军在弄手腕,露出一女子用的发带一角,“禀将军,徐武将军到。”
“知道了。”
当陆畔去见徐武将军时,耿良私下问顺子,“将军手腕系的是什么?”
“定情信物。”
耿良举着水囊,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啥?”
顺子笑言道:“这场仗打完,回头咱们就有少夫人啦。”
“谁啊?”
顺子走了两步,忽地站住脚回头看耿良:“嘿,还别说,你还真认得。”
第七百零三章 我们成亲啦(二更)
耿良觉得吧,顺子要是没告诉他,他也看不出来将军心里藏着姑娘。
顺子这一告诉他,他就处处都能发现不对了。
比如,营帐外,将军忽然站住脚。
马厩里的几名小兵,一边刷马一边在白话着:
“我和你们讲,钓鱼那是有讲究的,天越冷,讲究越多。
用红虫钓鱼,以防天冷不开口,用味道浓的虫做饵料。
小勾细线小漂钓平水钓两目……”
耿良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将军驻足在那里喃喃着,和里面的小兵一起说出小钩细线小漂钓那句话。
比如,庞副将他们在和将军一起吃饭时,大咧咧嘀咕道:
“格老子的,那面儿到底开打是不开打,又特娘的缩回了脖,搞得某吃饭都不香。
就这个饭食,在家俺是要弄香菜葱末酱醋糖还有那个辣面子蘸上一蘸的,那才够味儿。”
将军忽然道,“确实,如此蘸着吃才是滋味。”
副将们、一起吃饭的军师们,停下筷子:“……”
将军被说馋啦?
庞副将连忙出大帐,唤来手下让找伙夫去,他自己馋不要紧,将军馋必须安排上。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哇,将军想吃这一口怎么啦?
可是全军伙夫们犯愁:我们随军只带有大酱块子、盐巴。别说香菜沫,我们连醋都没有。
在耿良眼里,将军这次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失眠。
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以前将军在府里,几时几时要做什么,那都是有一定规律的。
将军带兵在外,以前那更是抓紧一切机会休息,卧下就睡,睁眼就忙。
可是你再看看现在。
就比如,此时。
将军大晚上的不睡觉,正在望着黑夜里的长江。
咱也不知道将军在想啥。
耿良听着江水声,偷着打个哈欠,带着二十六名近身侍卫,腰板笔直地站在远处守着陆畔。
第二日,耿良私下和顺子悄悄道:“我说,将军相思病挺重啊。”
顺子作为陆畔的私人贴身小厮,心想:
你发现的那点儿算什么。
少爷从来了这里还脏过几床被褥呢,这事儿他去和谁说?这辈子,他也不能对人讲啊。
少爷那是真想做梦娶媳妇,哎呦我天。
不琢磨那事儿则以,一琢磨起来就跟开了闸似的。
瞧瞧,顺子和耿良对视一眼:又一轮的相思开始了。
陆畔高大挺拔的身姿站在江北:
茯苓,快过年了,你在忙什么。
你有没有时常想起我?
我现在所处位置,离你很远,很远。
想忙里偷闲骑马回去看你一眼都做不到。
你是在忙着为你父亲高中举人庆祝开心吗?
茯苓:没有。
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好汉不提上月勇。
上个月已经给庆祝完。
我们家目前在忙这个月的喜事,还是双喜临门的那种。
“一拜天地。”
宋九族家可有真正的“天地”,他们有天子赐予的御匾。
高铁头和桃花,四壮和宝珠,两对新人扯起绑着大花的红喜绸,齐齐跪下向天地磕头,感恩天和地,让他们结下这美好姻缘。
“二拜高堂。”
这高堂布置的,让观礼者们纷纷侧目。
因为是两对新人一起办礼,两面都有高堂,宋九族家的婚礼方式和旁家有些出入。
宋阿爷穿着酱色绸缎衣裳坐在正中间。
宋阿爷的左手边是田奶奶、马老太、高屠户和田喜发、宋银凤,他们是高铁头和桃花的高堂,那对新人即将要向他们行礼。
宋阿爷的右手边坐着宋福生、钱佩英,牛掌柜,以及站在旁边的大德子。
桃花家没有长辈,大德子只是哥哥,所以他不能受妹妹和妹婿的跪拜,出席方式只能是站在一旁。
而牛掌柜之所以能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是四壮昨夜比比划划强烈要求牛掌柜求来的。
给牛掌柜感动的,昨儿连夜敲开宋福生房门,对穿着睡衣被吵醒的姑爷哭着说,“我要支银钱,”多支出一些自己挣的银钱,回头给新人。
这不嘛,当四壮用红绸扯着桃花跪下那一瞬,牛掌柜又眼圈通红。
他没成家,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受到这份跪拜。
就连宋福生和钱佩英也有些激动。
前世今生,他们是第一回给自家孩子办婚礼,第一次受一对新人的跪拜。
钱佩英今日打扮的很是郑重。
头戴银簪,耳戴银花耳钉,手戴镂空花样式的银戒,手腕处戴一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
她这一套不是一起买的。
银簪是家里那几个有官职的小子以前给她买的,家里还有她和闺女逛街买的俩簪子,但她觉得今儿这种场合,戴那俩簪子没有这个有意义。
银耳钉是老宋卖辣椒那年给她买的。
戒指是老宋在仓场衙当官那年给她买的。
翡翠镯子是老宋这回考完试,和陆畔逛街时给她买的。
听说,老宋不太懂翡翠这些,挑选镯子时还让陆畔给掌过眼。
后来送给她时吐槽,说什么:
早知道不用陆畔给掌眼好了,那小子拿起一样贵的要死,拿起一样贵的要死,吓的都不敢再挑,真怕陆畔越挑越贵。
那真是硬着头皮买啊,咱毕竟都说出口啦,不买多没面子,你快时常戴,别放起来,这可是一咬牙买的。
钱佩英伸出戴有翡翠镯子的手,笑的温柔,示意四壮和桃花起来吧。
宋福生配合媳妇,用另一只手也做出起的手势。
他今儿脸上是真带出了娶儿媳的笑,虽然他和佩英这对公婆略显年轻。
宋福生望着一身红衣高大的四壮,欣慰极了。
如若说,米寿曾经的那个梦是前世,梦里的四壮,直到闭眼那一刻都在守护小小的米寿。
那么如今,他希望这一世:四壮,愿你有妻有子。
新郎四壮站起身,想了想又重新跪下,引得红绸另一端的宝珠也跟着又重新跪地。
四壮在跪谁?
跪钱老爷子,也是想再向小姐姑爷磕个头。
宾客们纷纷自己圆场道,“这是激动了,真激动啦。”
而另一面,铁头桃花那里感人的场面也不遑多让。
马老太坐在火树银花旁边,和田婆子一起慈爱的看向新人,接受新人跪拜。
没错,火树银花搬了出来。
前些日,宋茯苓就劝她奶买金首饰,说那么多人来观礼,我爹还是举人老爷,那么多人看着呢,您不戴首饰,我娘戴,我娘该有心理负担了,都不敢打扮。
她奶说:“让你娘该打扮就打扮呗,我戴啥首饰能有我那盆钱,不是,花,值钱。恩?你告诉告诉我,戴啥能有花值钱?”
你娘有花吗?
到时搬出来,震惊死他们。
一会儿礼毕,宋茯苓就是负责将奶那盆花看住的人,还要找几名帮手暂时将花搬到她屋。
奶说了,可以给看,但是不能丢金叶子。
第七百零四章 羡慕(一更)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喽。
一堆小娃子们晃悠着手里的大红花,妇人们急忙组织:“行啦行啦,可以啦,快外头玩去。”
这些晃悠大红花的孩子们,多数都是村里的孩子。
他们今天穿上了最体面的衣裳。
为了抢这个露脸晃悠红花的名额差些打起来,那都得是和宋金宝、米寿关系极好的小伙伴才能入选。
而今日米寿、金宝他们忙着呐。
人家是男娃娃,要压床还要看孩子。
看谁家的孩子?
王忠玉和宋富贵新添的小儿。
这俩小胖蛋一间新房一个。
米寿坐在红喜炕上,正在纠结的望着蹬腿的“小败家”:他不能尿炕吧?他要是尿坑,我怎么办。
宋金宝那面更是慌乱:“富贵婶子,不好啦,你儿子拿枣往嘴里塞,我掏不出来。”
富贵媳妇在外面长叹一声。
今儿这一天,从起早就开始忙,外面越热闹,屋里越乱套。
恍惚间有那么几分从心往外的膈应自家男人,你又给我整怀上生下他做什么,要累死了。
“来啦来啦,你们也可以出去玩了,人家新娘子要回来啦,用不着你们压炕。”
宋茯苓在院子里指挥大郎哥他们,慢些抬火树银花,随她送到她房里。
“宋姑娘。”
宋茯苓听到有人唤她,扭头一看,“杨公子。”
对杨明远微笑着礼貌的一点头,就紧忙跟着大郎哥他们走了。
今天,好些人来参加婚礼。
老爸的秀才举人朋友们来了很多。
宋茯苓很怀疑,有些宾客,她爸或许都不熟悉。
反正进村的车是一辆接一辆。
村口安排专人喊话:“宋举人老爷家,沿河边直走上桥。”
门口写礼单子更是分为三份,一份高家礼单,一份四壮和宝珠的。
这俩正主的礼单多数是摆设,倒是她爸的礼单本上,记满长长几页。
本来礼单是没分开的,可是太爷爷说:
“不中,这些人全是冲福生面子来的,往后福生不得回礼?冲福生来的必须单写,单收礼钱,让福生自个放起来心中有数。”
杨明远望着宋茯苓匆匆进小楼的背影。
即使今日他已是举人,不知为何,仍觉得宋姑娘不是他伸手就能够得到的。
杨明远环顾四周。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刚才受邀请进过宋叔家,估么等会儿开席也应该是进小楼吃席。
第一次来宋家,杨明远最直观的感受就是:
难怪宋家能养出如此灵秀的宋姑娘。
这里处处透着与众不同。
就不说那屋子和这大院子了,也不提那皇上御赐的牌匾和用金银制成的盆景,只说意境。
这里,冰面上停着一艘属于宋家的大乌篷船,船身很大,眼下冰面结冻,不能划船,但是宋家给想随便走走的客人们准备了很多爬犁。
宾客们可以坐着爬犁在附近转悠转悠。
刚进村那阵,宋叔家的小子有滑雪来迎接他们。
另外,这个大院外面还有两处特色,一处是用土砖砌起来的圆土堡,问及那是做什么的,答案是用来自制烧木炭的。
“向外卖吗?”
陪同的宋富贵告知:“烧的不咋好,不怎么向外卖,基本是自用。我们家车多,到了冬日路上要用许多碳。但是外面要有找来的想买,会少收点银钱意思一下,也算是成全做小买卖的吧。”
这是木炭堡。
今日,杨明远遗憾没有亲眼看见它烧起来,因为都在忙婚礼。
另一个特色是冰滑梯。
听介绍,应是叫滑梯这个词,高高低低搭了三个,旁边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雪人,以及十几个用冰凿成的盆。
杨明远问及这又是?
“孩子们自己弄的,闹着玩用的,用冰盆在冰面上比赛,滑梯给岁数更小的娃上蹿下跳用。”
杨明远笑着摸了摸滑梯:“只闹着玩的物件竟做的很有雅致,带有各种颜色,看来里面是掺了颜料?”
颜料对于曾经的他来讲,也是有些小贵的。
当时陪同杨明远的宋富贵摆手,一副:不不不,不贵,自己弄的,俺们家宋小姐会自制,没听说花过银钱啊。
杨明远有那么一瞬听愣住,宋姑娘会念书,会做点心,会画画,还会做颜料?
这是外面。
院子里,在杨明远看来,也有几处透着不同寻常,但不是他能探究的,探究起来会显得很失礼。
像是有好些比地窖宽大许多的地窝子,那地窝子里烧火冒烟,里面应该是有炉子或火炕。
像是后院有一趟房,今日全部上锁。这趟房应该就是和点心和列巴秘方有关的。
像是宋家还有好几处扒了一半的房子。
这是要再起新房子还没有来得及全部扒掉?
可是又不对劲儿。
那几间半个半个房子里,隐约可见火墙的数量和规模比正常住的屋里还多,烧起来应该挺热乎,搭建火墙的砖也是新砖。
宋富贵瞅杨明远一眼,心想:
此人眼力挺好啊,难怪能年纪轻轻考上举人。
那是俺家要种菜的大棚。
今年事多,福生赶考还发大水,也是怕费劲种出的新鲜菜高价卖不出去,今年就没费钱买那贵纸搭建,连新鲜辣椒和蒜黄也没种。
今年,各家只用烧制出的泥瓦花盆子栽一些新鲜葱,用花盆栽种一些芹菜根、韭菜根放屋里。
包括地窝里也是。
地窝子里只栽种一些菜根,这样的话,长着长着,像是芹菜和韭菜又能长出新鲜的,一茬茬的割掉,用来一冬自家人吃用。
一会儿的,等会儿就给你们这些城里举人们端上新鲜菜。
宋富贵陪客前,进过大灶。
看见婶子大娘们正在用芹菜拌花生米,切韭菜,用韭菜炒鸡蛋,切自家做的皮蛋,从大白胖娘们家买了好些大豆腐,皮蛋拌豆腐,还打开一缸腌制的白辣椒,用白辣椒炒肉。
这些白辣椒都是夏天的绿辣椒,经过洗、经过晒,再剪断腌制就成了白色的辣椒,家里淹了好几大缸,能吃一冬天。
杨明远逛完宋家,说实话,从心里往外的羡慕。
这里是一个非常自在的地方。
有山有水,自给自足,还有一群和睦的家人。
他相信那些举人同年们会和是他一个想法。
第七百零五章 福生兴则九族兴(二更)
葛二妞凑到马老太和王婆子她们跟前小声道:“我听外面那些举人对咱家好顿夸赞,都对福生说,咱家好。涨脸啦,今儿真是给福生涨了脸面。”
马老太笑了笑。
王婆子凑过来,一脸美滋滋,那是当然。
俺们家这里连风水都好。
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涧。
到了秋日,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要是给俺们八个老太太凑齐去苞米地,还能一阵阵歌声随风传。
谁不说俺家好,嘚呀呦嘿。
郭婆子插话道:“我听他们那意思,像是觉得咱们起头就过这种好日子似的。这样也挺好,别让人知晓咱们以前住的那破屋子,过的那苦日子。也得亏没有一来就科举。要是当初那阵,福生就考上举人老爷啦,到时候人家来咱家一看,多不好看。”
马老太听完叹了口气。
别人都在讨论今儿露脸啦,她却情不自禁道:
“要不说小将军难得呢,就他见过咱们的真模样,知晓咱们是怎么一步步起来的。旁人看的夸的都是好的,只有他真心实意能懂咱们的不易。”
这话一出,其余几位老太太也面露遗憾,纷纷说:
“只有小将军才是最好的。”
“只有小将军在咱们有难时伸手。”
“真想让小将军来家喝杯喜酒。”
陆将军上回从咱家走,一直到眼下走多少天啦?
王婆子用手蹭蹭衣裳,“要想知道,我回去给老姐姐们翻。他从走,我就记,在俺家炕围纸上,一日划一道。”
恩?
马老太忽然觉得自己对珉瑞不够好,还有进步的空间。
你瞅瞅,这王婆子都能有心记下走多少日,她都没有记。
“你记它做么?”又不是你孙女婿。
就在这时,外面大门口传来唢呐声。
艾玛,一帮要饭的来啦。
这些职业要饭的,和路上遇到的可是两码事。
这些人比狗鼻子还灵便,哪个村有喜事有什么的,他们啥事都知晓,掐着日子上门。
不过,倒是不膈应人。
人家不白拿吃喝,上门讨饭会说吉祥话。
今日这伙更专业,还带着乐器:唢呐。
马老太她们立即端出早就准备好的列巴,“今儿大喜的日子,要是打发不走,再多给点儿,别与他们吵吵嚷嚷废话。大户人家,人家那都撒些铜板钱打发。我三儿有这么多同年在场,别出什么纰漏让我儿丢面子。”
中啦,中,放心,小鬼难缠的道理还是懂的。
与此同时,丫丫小脸红扑扑的跑进宋福生家里找钱佩英:“夫人,共栖村的周家送来贺礼,正在门口等着。”
“你叫我什么?”
钱佩英猫腰轻拍丫丫屁股一巴掌,淘气,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不向她叫三婶改叫夫人。
钱佩英急忙出了小楼去找大伯娘。
周家那是大伯家的亲家,大伯家最小的闺女翠兰,已经和那周地主定了亲,明年四月初嫁。
本来初定想三月,但是怕三月份,宋福生人在京城科举还赶不回。
周家那意思,往后等一等,想让三哥(宋福生)前来参礼。
没一会儿,隋家也送来贺礼,隋家不仅礼物到,而且人也来了,老隋的媳妇都跟了来。
钱佩英说,我去给你们喊老宋。
老隋急忙拦住。
望着宋福生在一堆人中间周旋的背影说:“不用,那都在忙着,咱们又不是外人,什么时候不能说话。这么的,我那亲家在哪呢,我去找他。”
说话时,还暗示他媳妇,让帮着忙活忙活,别真拿自己当客人。
然后老隋才领着儿子隋绍波去了后院找宋福喜,让这毛家女婿帮宋福喜那个准岳丈干干活。
大丫和老隋家大儿子的婚事,定在明年秋收后。
要不说这老隋一家是憨厚人呢,在娶媳妇这件事上,始终将姿态放的很低。
咋回事呢,最开头定的婚期不是秋收后。
那时候初定婚期是六月,结果朱氏那人,张嘴就来,当着外人面前说:“啊,让俺们大丫嫁过去就下地收粮,过门就累断腰,晒的却黑的。”
给宋福喜气的,拦又拦不住婆娘,那都嘴一张不过脑子说了出去。
可能是媒婆回去就学舌了呗。
没过两日,隋家就又让媒婆来了一趟告诉道,又找人算日子了,上回初定那日子没有秋收后这日子好,这个找人合过八字,更吉利,咱们秋收后再嫁。
说白了,就是寻个借口,依了宋家。
这不嘛,就因为有这个小插曲,宋福喜在后院见到老隋和未来女婿时,离很远就迎上前露出笑容。
宋福喜寻思:
咱瞎摆啥谱啊,大闺女嫁过去那是要过一辈子的。
眼下给亲家一家添堵,闺女嫁过去万一被瞧不上可怎么整。其实不用娘家婆家非得谁压谁一头,咱就实诚些,俩好换一好。
宋福喜和老隋道:“前院忙着,我也说不上话,就帮着劈劈柴,让做饭烧火用。”
隋绍波都没用他爹提点,听了这话,捡起宋福喜放在地上的斧头就开始劈柴。
宋福喜不让毛脚女婿干活,老隋拦着打岔:“听说,你给邵波他们做了柜子?哎呀,亲家,你费心受累啦。”
“费啥心,就照着我三弟屋里那柜子做的。我手艺一般,还要学。那咱去看看?瞧瞧能不能摆下。”
“走。”
所以说,后院劈柴只剩下隋绍波,宋茯苓她们几个胆大的姑娘就来了,假装路过去灶房,上下给隋绍波好顿瞅,进了屋就一阵:“哈哈哈,大丫姐,看见了,他长的还行。”
给马老太愁的,你大姐夫长的行不行是你能说的?还没长大的性情可怎么整。
大丫一手拉着宋茯苓,一手拉着二丫,她现在还没等嫁人呢,就有些舍不得俩妹子。
可能也是被今日气氛渲染的。
在大丫心里:妹妹二丫,以前为拦母亲替她挨了不少打,她们姐俩只要有委屈就凑到一起。
至于胖丫,她以前不懂事,还稍微对胖丫嫉妒,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是这几年自从烤蛋糕、烤列巴,经常和胖丫妹子在一起说说话,就发现自己想的不对。
昨日,胖丫在浴房里给桃花姐做奶浴,就是让桃花姐平躺在皮床上,用牛奶向脸上抹身上抹,大丫不知道当时桃花感没感动,她有感动。
她看着胖丫一边伺候桃花,一边柔声细语说,“姐,别担心,你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大丫有那么一瞬,急忙背着人抹了抹泪。
这事儿整的,以前她恨不得立马嫁人离开这家,免得受母亲打,眼下竟盼着日子慢些过。不是在娘家没待够,是舍不得小姐妹们。
……
前院里,外面大门口忽然喊话道:
“知县大人到。”
“仓场衙魏大人、庞大人到。”
最让大家意外的是:“奉天府尹李大人贺礼到。”
第七百零六章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章合一)
随着这些官员的到来,随着知府大人的贺礼到,气氛更是被推上了一个**。
胡知县进门就笑着表态,说他今日不是县老爷,大家都放松些,没有公事。
他今日不过是来喝宋兄义子、外甥女喜酒的。
村里来参加婚礼的老爷子们和汉子们直咂舌:
早就知晓团长跟他们青天大老爷关系不错,不敢想能好到这种程度。
难怪想给哪家小子安排官职就能安排上。
今儿不过就是义子、外甥女成亲。
义子,他们知道是咋回事,不就是四壮吗?
这都能给面子来参礼。
要是换成赶明胖丫嫁人、米寿娶妻,马老太过寿,那礼想必会更厚的不行。
不提礼,俗了。
只说青天大老爷能亲自来,就这事儿太有面子啦。
放眼十里八村,哪村、哪户,能有这份脸面招待县太爷喝酒?
胡知县之后,魏大人、庞大人下了马车,也对来大门口亲自迎接的宋阿爷他们说,今日在这里没有大人,没有官员,老爷子,我们就是来喝喜酒的,欢不欢迎啊?
“欢迎,欢迎。”
这回村里观礼者有些懵,搞不清这又是什么官,不知比不比知县大。
还是宋福财被急匆匆叫出去,有妇女听到对话才说,“好像是大郎他们的顶头官。”
“啊,那就是咱村列巴奶砖送去的场衙官?”
“应是。”
“哎呦,难怪让咱村挣这份钱,你看看那俩官与咱团长的关系,称兄道弟,要不说咱全村都是借团长光呢。没有咱团长,咱就算会熬奶砖、奶砖能熬出花儿来,人家也不能收哇。”
“对,这就叫上面有人好办事儿。”
“那你们说,那俩场衙官和县太爷谁官大?怎么看县太爷对那两位大人点头哈腰的,那些举人老爷们也都围上去打招呼?”
在举人老爷们心中,自然是要和魏大人、庞大人多说说话的,尤其是和魏大人。
这位可是从户部下来被分到仓场衙的。
你先别管魏大人在户部时受不受重视,就凭人家曾在那里就职,正儿八经的衙门门槛高。帖子能送到户部尚书、侍郎等几位大人手里,凭这份能量就不能小看。
当李知府的贺礼到,这一嗓子传开时,村里忠厚老实的老爷子们甚至互相问:
“咱要不要跪下呀?”
你跪礼物干啥?
那不得谢谢嘛。
“谢谢你也不能听声就跪呀,该给团长丢脸啦。话说,今儿才知晓知府姓李。”
原来是姓李啊。
任公信提醒:“有点儿深沉劲儿,没见过更大的官吗?”
“谁?”
“你们忘啦,陆将军。”
对,俺们可是见过定海将军的人,任家村村民立马底气足了些。
不过,村里人即使腰板稍微站直溜些,脸上仍旧是一副:
俺的娘啊,原来县老爷亲自来宋家真不算啥,奉天城的知府都要给团长的义子、外甥女庆贺。这两对新人,往后要是不好好过日子真说不过去。
看热闹看到这,村里人又开始新一轮的:
“团长那人,品性是真好,宋九族家人是真不忘本哪。”
可不是?
他们这些老农,要不是仗着和团长一个村里住着,要不是仗着宋九族家从来没有门缝里看人,说实在的,哪有资格扯两块红布就登门喝喜酒。
你听听,你看看,人家门槛迈进来的都是啥人。
“我觉得咱们在这里吃席是在给团长丢人。”
“别那么想,团长不能觉得咱们丢人。这么的,快,再拎娃娃们的耳朵叮嘱一遍,等会儿开席收着点儿,吃不饱回家吃,不许丢磕碜,再恶心着那些大官。”
其实,关于李知府送来礼这事儿,连宋福生也很意外。
宋福生见过李大人,远远的看着,从来没有说过话,不明白怎么会给他送礼?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这份疑惑里,也有村里人猜测的想法,那就是:
如若是他家茯苓嫁人,那是他亲闺女,多多少少还有些说得过去。
这只是义子、外甥女成亲,是不是有些太客气了?
全家就马老太一个明白人。
没错,她知晓李知府为啥送来礼物。
老太太认为:
那不是珉瑞递给她一个牌子吗?嘱咐家里要是有大事、难事、解决不了的事,可以不用搭理童谣镇的知县,让她越级直接去找李知府,凭这个牌子,人家就定会面见她。
珉瑞怎么可能只嘱咐她这一头,也要和那面打声招呼的对不?要不然人家那么大个官认识她是谁呀。
所以说,李大人的这份礼,可不是冲她三儿面子,是冲陆珉瑞的面子。
马老太急忙从裤腰处拽出一张红封,这都是早先准备的,以备给哪家娃子红包。
她将这张红封打开,又向里面塞了些碎银,“那个谁,你站住。”随口喊来一人,抬头一瞅才发现是她二侄子宋福寿。
你不行,你起开,这独眼,形象不好看,换个人来。
马老太细细嘱咐郭老大家的大小子,让将这红封给门口李大人派来的小厮送去,别让人家白跑趟腿。
“阿奶,我这向三叔家端盘子呢,你有和我说话的功夫就直接去呗。”
给马老太气的,怎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她不能出面的。
她是宋福生的母亲,不,三儿并不重要,她的重要身份是陆珉瑞的奶奶。
她这么牛逼的地位,怎么能跑到大门口给一个小小知府的小厮塞红包,这不是扯呢嘛,该给珉瑞丢脸啦。
……
小楼里,客厅摆了三桌席,通通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坐在这里。
三桌席勉强坐下,将客车的沙发茶几,全推到了角落里。
魏大人大致扫了眼这三桌人,心想:
宋兄这人缘是真不错,今天过半的举人都来了吧?
过半,这个数字是很吓人的。
因为有的人可能压根就不知道消息,所以没来。
有的人是户籍在这里,本家在外地,眼下还赶上快过年,可能早就回了老家。或者是有的举人已经启程去京城。
再去掉一些喜好掉书袋性情古板的举人,这些是属于怎么处关系也处不到一起去的。
老魏有理由怀疑,去掉以上几种可能,时隔多年的科举,奉天第一届新鲜出炉的举人全在这里坐着呢。
宋福生站起身、举起杯,先向这三桌人表示诚挚的感谢,谢谢大家捧场。
他一连喝下三杯酒。
有人问他,子帧兄,怎是两对新人一起办席,闻所未闻。
宋福生举着酒杯笑谈:
你们不知道,两对已经很少啦。
像我大侄子这种就没参与,妹妹和侄女的婚期往后推,包括前一阵家里,已经有俩族里的孩子嫁了出去,没凑这个热闹。要不然,我们家都能办出大型集体婚礼。
这番话惹的大家一顿笑。
宋福生又挨个敬酒说:高兴,今儿太高兴了。
别人说:“真看不出来你是有儿媳的人。”面太嫩。
宋福生大笑道:“哈哈,没错,我可是有儿媳的人啦。”
给四壮娶上媳妇,属于有功一件。
宋福生满面春风得意,又是新一轮的喝酒。
今儿这顿酒席办的非常热闹。
外面吃大席的乡亲们在吃肉啃骨头,今儿可是解了馋,边吃边说:宋家人太实在,看这宴席就知道,人家属于要么不办,办就办好。房子也是,要么不盖,盖就盖最好。
屋里宋福生的朋友们喝米酒、喝黄酒,大冬天吃新鲜蔬菜,四喜丸子、排骨,水晶猪肘,溜肉段,小鸡炖蘑菇等等,每桌二十道菜。
每个人都觉得,可别小看宋家住在乡下,你看看人家这个生活环境,住的,吃的,用的。
一直到傍晚,天彻底黑了起来,任家村村口还有汉子们在指挥怎么走。
宴席散了,村里二鹏子他们在当交警送客:
“慢些,您慢些。”
“谢谢啊,望您下次再来任家村。”
而此时,宋福生早已经迷瞪着睡了过去。
宋福生坚持着送完最后一拨客人,他就上了楼,躺炕上就不起来,今儿喝了太多酒。
米寿跪坐在炕上,拿着小凉帕子,一会儿给宋福生擦擦额头,一会儿给解开衣裳领子擦擦心口。
给姑父袜子脱了。
还用额头碰碰宋福生的额头,试试热不热,姑父的脸好红啊。
没过一会儿,楼上就传来宋福生和米寿闹到一起的声音。
楼下,钱佩英瞟眼楼梯,没当回事儿,她歪在沙发上,接着和女儿看礼单子。
今儿可要将钱佩英累的不行。
刚才累的她都不想归拢沙发扫地,还是富贵媳妇她们几个过来,帮忙收拾桌子洗饭碗墩地,她才不得不坚持将屋里收拾利索。
那也照往常卫生差,敞开窗户放味儿放不出去,满屋子酒气。倒给屋里敞的冰凉。
她和闺女就将沙发拽到壁炉这里,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没一会儿,老太太来了。
老太太进屋就被吓一跳。
因为楼上米寿喊:“扎到我啦,”接着传来她三儿的哈哈大笑声。
老太太换拖鞋的动作只顿了顿,然后就不当回事的进了屋。
早就习惯了,她三儿和米寿就那样。
“给我看看,都随了多少。”
钱佩英坐直身体,向旁边让了让,示意婆婆坐她旁边:“大姐她们那面的礼账对完啦?”
马老太一摆手,“没有,我不稀得看。让他们自己记下吧,往后谁收的也由谁去回礼,我就好信儿你们这个。”
马老太打眼一瞅就瞧见杨明远,四十两银钱,引得她直感慨。
“哎呦,这是真富啦。再不是为二两列巴钱,被他娘差些气哭的时候了。”
看来,这是一对儿新人给随二十两呗。
这这这,四十两,这都能买两三亩地了。
钱佩英掖了掖耳边头发也笑道:“是,他随挺多,我们也没想到。”
“那几个官呢?”
“那几个官有随更多的,也有随少的。”
魏大人给随的五十两银,胡知县和庞大人是随的二十两。
钱佩英告诉马老太,胖丫她爹说了,这就已经很多,毕竟是四壮和桃花成亲,可能在外人眼中关系还是稍差一层呗。
咱们家正经的大事还没开始。
人家也会寻思,这种亲事要是随的过多,往后咱们家正经大事,像是胖丫米寿,您老过大寿,人家该随多少,那就没法办啦。
马老太连连点头:
“那对,是这个理儿。
再说这就已经不少啦,收太多,咱们也没法回礼。
像是胡知县家那几个儿子,我听人讲过,都没有成亲呢,你们将来这不都是人情?哪有只收不向外掏的。
不过,还是那魏大人处事实在,往后你说说胖丫她爹,还是要多和这样的人走动。”
所以,说一千道一万,老太太嘴上讲着大道理,但是在心里,怎么也挡不住她喜欢给钱多的人。
马老太又简单让宋茯苓给念念其他人,黑天,她就不自个看了,眼神不行。
听完后,老太太说:“这些举人们是不是来前商量好了,除了杨明远,全是随五两银钱。”
娘几个坐在壁炉前,又拆开李大人送来的贺礼,是两套一模一样的茶碗,一个壶配四个碗,连图案都是一样的。
钱佩英摆弄茶碗道:“明儿我就给那两对儿新人。”
“你这大手爪子,不给,”马老太不让:“自个留着呗,知府那么大个官能给的是不好的东西吗?你们留着往后用。”
钱佩英不同意,毕竟是两对孩子结婚才收的礼,干啥那么抠门?存着它干什么,茶碗就是用的。
正好那两对小年轻缺这些过日子物件。
倒是她家不缺这个,上回陆畔给的不比这茶碗强百套?
今儿,她还听见那位魏大人私下问老宋,“你家这套盘碗有讲究吧,我这眼力,你可瞒不住。”
听话听音,就应该知晓陆畔上回送她家的物什老贵。
宋茯苓说:“奶,你快别管我娘,你来看看,发了发了。”
合账完发现,四壮和高铁头结个婚,给她家腰包鼓出去不少,她爹收出一套城里小房子钱。
全合在一起,算完吓一跳。
果然,这个事比茶碗更吸引马老太注意力,“给我瞧瞧,艾玛。”
第七百零七章 谁人背后不说人(两章合一)
宋福喜站在门外问老太太,“夜黑了,娘,不回家睡觉啊?”
宋福喜每次来三弟家,都是能不进屋就不进去,免得换鞋。
“不回啦,今儿就在你三弟这里住,你回去睡吧。”
打发走二儿子,马老太拿着账本,小声叮嘱钱佩英:
“最后算出的钱,别告诉旁人。
留些心眼,你自个生的亲闺女还没有成亲呢。
虽说你们挣的多,但是挡不住你家花销也大呀,今儿吃肉明儿吃鸡的。
别总是我说你就不乐意听,手爪子不要那么大。
你是我三儿那个搂钱的匣,只有你把好那个管钱的小匣,这个小家才能兴旺发达。”
钱佩英:“知道了,知道了。”
当晚,马老太睡在小孙女这屋。
三儿媳给她打的洗脚水端进来,米寿给送的擦脚布皂胰子,还给端杯水,“奶,夜里渴了喝。”
“嗳,乖宝,快出去,奶在这查钱呢。”
马老太两脚插在热水里,扭身子在查火树银花叶子。
宋茯苓肩膀搭着毛巾进来,一脸无语。
怎么的?
看这样,她,她奶,花,她们仨今晚一起睡呗?
马老太翻了小孙女一白眼:“想说啥放心里,别讲出来。又打岔,我白查了。数了好一会儿容易嘛,让你一句话就给整忘。”
好好好,您老接着查。
宋茯苓上炕铺被,解开头发,用木梳通通发,换上睡衣。
脸早就洗完擦完。
又给脖子、胳膊、腿和脚抹点海蓝之谜的精油和面霜,然后才躺进热乎乎的被窝。
宋茯苓闭眼睛不说话,马老太却不习惯了。
瞅孙女后背一眼,又瞅孙女一眼,放过火树银花,凑了过来。
“嗳?胖丫,你和奶说说,你桃花姐成亲,你就没想过自个吗?不怕,就咱祖孙俩,没人能听见,没啥害臊的。你就当和我闲磕牙说说呗,寻没寻思过?”
宋茯苓闭着眼睛不回应。
“睡啦?你别睡,奶能和谁唠唠知心磕,也就是和你呗。这么滴,你要是不说,你听我给你唠唠呱呗。”
马老太擦擦脚,脚巾向地板上一扔,盘腿坐在炕上眯眼道:
“今儿我就想,到你成亲那日,那得热闹成啥样。下聘礼那阵,能不能这面头一抬聘礼箱子进屋了,最后那一抬还在村口停着呢。”
啧,想想就犯愁哇,到时候那么多聘礼往哪里摆。
摆大门外给大伙看?
是,那很有面子,可是万一丢一件半件的咋整?
到时候不用说,全家都要齐上阵守着。
一人守几口箱子,丢一点儿半点儿,那全是贵的,那都会心里接受不了。
“就那箱子,哪怕是空箱子的木料,胖丫,奶和你说,就会值许多银钱。我有想过,金宝米寿他们将来成亲全能用上,一人给三五个箱子送到女方家就会很有面子。剩下的看看,如若是能打棺材用的,我就将空箱给自个留着。”
现在住的这些房子,不过是临时住所。
只有她那个棺材,才是永恒的家。
她老太太不懂啥木材能将自个包裹的永恒不朽,但是她觉得凡是国公府出品的,总是最好的。
宋茯苓:“……”
从结婚箱子聊到棺材板子,除了她奶也是没谁了。
“唉,我还犯愁,”马老太真就露出愁容满面的模样:
“聘礼多虽好,但是陪嫁,也要和人家是配套的对不?
要不说呢,有时门当户对是真理。
总是不能要求人家送你翡翠玛瑙,然后娘家就给带些被褥袜子,没有稀奇值钱的吧?
最起码也要,那面给得起大宅子,咱这头能给得起大马车。
要不然一头太高,一头太低,起头就仰脖子张望。”
听这番话就知道,老太太真就认认真真犯愁过,“还好,你爹争气。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能争气到哪一步,就怕他猫一天狗一天的。”
老太太是真担心啊,到时陆畔咔咔抬来一百多抬聘礼,然后家里,倾全家之力也塞不满值钱物什。
到时搬到婆家晒嫁妆,打开一瞧,就那些皇亲国戚不得笑掉大牙?全城笑闻。
不敢想象那画面,想的心直发毛,太磕碜,容易吓到自己。
“算了,我还是说点开心的吧。”
至于不开心的,求菩萨保佑,船到桥头自然直。
“呵呵,嗳?胖丫,奶昨儿做梦了,今儿太忙,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讲。
我昨儿梦见自己躺在金银珠宝里,梦的可真亮,那金子直晃眼睛,我被晃的紧着揉眼睛。
可能是被这几日喜事闹的,梦里说是你也穿着红衣裳,出门了,去哪不知道。
反正,我是抱着小金人,躺在珠子里被咯醒的。”
宋茯苓眼睫毛动了动:无语至极。
她奶,现在太俗。
以前挺单纯个人,挺要求进步的。
现在怎么那么现实呢,比她还爱做灰姑娘的梦。这要是在现代,应该很爱看偶像剧。
听二丫姐说,就前一阵,二丫姐和奶去戏楼给人送订的大蛋糕,奶站在戏楼不走了,听的滋滋有味。
就因为上面在正唱着富家公子爱上贫家女的故事。
听到最后是悲剧,奶回头还骂骂咧咧的,说是:咿咿呀呀唱半天不成一对儿,那你唱的什么玩意儿,浪费吐沫星子。
宋茯苓在心里吐槽马老太的同时。
马老太也在冲小孙女撇撇嘴,心想:
一提陆畔,你就不吱声,就像你那事能藏住似的。
你不吱声,就能当没那事啦?糊弄鬼吧。
你等着,等你爹彻底科举完的,我给你捅开。
免得你爹傻乎乎的总拿陆畔当兄弟,给人家陆畔那孩子憋闷坏了。
想拿你爹当老丈人孝敬,你爹总拿人家当好友相处。
宋茯苓终于睁眼,捂住耳朵,扭头问道:“您在心里嘀咕我什么呢?”
马老太矢口否认:“没,木有哇,我这要睡觉啦。”拍了拍稻壳枕头,拍平躺下。
“您别睡,您指定是嘀咕了,要不然我耳朵怎么会热?”
“哎呦我天,冤枉啊,在你家住一宿,这还被赖上了。”
县衙后院。
胡夫人问夫君:“老爷,今儿见到宋举人家的女儿啦?”
胡知县穿着里衣,手里端着茶杯,吹了吹茶叶沫回道:
“见到了,知书达理,明眸皓齿,但不是你能惦记的了。我那时候说提亲,你非说等,等吧。”
“怎么,他家女儿被许了人家?”
胡夫人心里一急。
这人啊,就是这样,无人问津也就那么地儿,可是当听说被抢走又着急起来。
胡知县沉吟了下,倒也不是。
所以说,或许没提过亲也好。
胡知县给夫人使眼色,示意夫人让丫鬟们全退下。
他上了榻,才小声和夫人八卦讲,“我猜测,那宋子帧的女儿应是被国公府的独苗少爷瞧上了,双方已到心照不宣的程度。”
不提流光溢彩的火树银花,只宋家今日屋里摆设的花瓶,用的碗碟,那份精工巧艺就不是普通官窑能制造出来的。
还有那日,他在宋家遇见陆将军,陆将军向宋福生的母亲叫祖母,随的是谁的辈分?
知府李大人,为何又要给宋福生如此大的脸面,只一个义子和外甥女成亲就送来双礼。是不是早就知晓了什么消息?
等等一切不寻常的地方,在他今日见到宋举人的女儿时,胡知县觉得,似乎全找到了答案。
“什么?”
胡夫人一脸吃惊:“那位宋姑娘就那么美貌?陆家少爷还随她辈分向乡下老太叫祖母?简直不可想象,这差的也太多了。老爷,难道她会被纳进府?”
“应是吧,我想是能进府。宋子帧不是白身,他是举人,即使门第悬殊再大也会给他女儿一个名头的。更何况,这里还有宋子帧早早就为国公府效力的事。想必,即使是国公爷也会考虑这一点,弄好了,能是贵妾。”
胡夫人瞠目结舌,喃喃着:如若她在正经少夫人入府前,再生下个男娃,那可真叫乡下的土鸡窝里出了金丝雀,彻底飞上了枝头。
而魏大人比胡知县还知晓内幕。
他连宋福生能走进户部毛大人视线的缘由都知晓,那不就是陆将军在其间穿针引线的缘故嘛。
魏大人倒没觉得子帧兄会送女儿进陆府当小妾,也不认为子帧兄会用女儿换更好的前程,凭的是他对宋福生性情和能力的了解。
有能力的人,通常都是很自傲的。
就像宋兄会舍了官职,下场科举。
那时候,有些人背地里说宋兄是靠关系上来的,给陆家军送粮是带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思,宋兄:好,不干了,下场给你们看看。
一般人干不出这种事,没这份魄力。
一般人通常是爱讲究就讲究去呗,自个能捞到实惠就行。
所以说,子帧兄不是一般人。
但他有理由怀疑,有没有可能是陆将军见到子帧兄之女有了想法呢?
要知道陆公子很年轻啊,还没成亲。
魏大人总有种感觉,通过各方面的消息感觉出,陆将军对宋兄对宋家很上心。
总之,甭管是什么,他这个魏伯伯在见到宋侄女后,第一印象就是这孩子将来能嫁的不错,尤其她爹的前程在上升期。这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还挺让他羡慕,他家仨小子,一个闺女也没有。
仓场衙的庞大人就更直接了。
庞大人是靠自己一步步升上去的,说话难免糙一些。
他夫人问,宋举人家的女儿怎么样,能不能介绍给我娘家侄子?
在古代,找对象就是这样,通过相熟的关系网互相介绍,然后再让媒婆上门。
这两年,朝廷总出事,先是先皇驾崩国丧,打仗,发大水,好多适龄成亲的就被耽误,像被堵塞了似的,今年就有一大批年轻人定亲、成亲。庞夫人着急啊。
这也是宋福生在婚宴上说“我们家差些举行集体婚礼”大伙乐的原因。
真是那样,岁数不等人,每家都在连续办喜事。
“夫人,你想甚美事呢,人家闺女长的跟朵茉莉花似的,就你娘家侄子那样,”除了有俩钱,剩下啥也没有。
“这要是你闺女跟朵花似的,你嫁啊?你可别让我凭白得罪人,我和宋兄好着呐,连提都不要提。”
庞大人过一会儿脱掉皂靴又说:“换做我是宋兄,才不着急给闺女定下亲事,年纪又不大,谁知道当爹的将来能走到哪一步?眼下急火火给定下,给低嫁了呐?那多悔。”
语气里有种,卖猪肉万一贱卖不合适的感觉。
恩,那些去参加婚礼,见到宋茯苓的举人们,也是如此想的。
宋孝廉的女儿,不是他们能给介绍对象的,自家儿子也不行,感觉没有底气。
杨明远的嫂子音调拔高:“四十两银钱,家里趁啥呀,随礼给随四十两?”
“闭嘴,”杨明远的母亲呵斥儿媳:“明远是将你这个嫂子当回事,才会你问他,他就告诉你。花你的啦?”
“不是,娘,你误会了。我那意思是,什么关系呀随手就送四十两,那能换两个老粗的实心大银镯啦。这么大方,我只是想不通,小叔总要图点儿啥吧,像是能帮到咱家或是看上人家闺女之类的。”
“看上人家闺女?”
“啊?”杨嫂子一脸莫名其妙,她刚才说啥啦,“啊对,看上人家闺女了,娘。”
杨母脑海中闪现宋茯苓的模样,有些事情呼之欲出,急匆匆转头去找杨明远。
杨明远的嫂子站在原地,不会吧?她随口说的居然猜中啦?
……
杨母冷不丁出现问杨明远,我儿,你是看上宋姑娘了吗?
杨明远的笔尖顿时污了纸张。
他抬头看向窗外,连停顿都没有停顿道:“是。”
他娘说,不行,咱配不上人家吧?
杨明远沉默的洗完笔后,才转过身,语气平平问道:“娘,您是我亲娘,难道你也认为儿不配?”
“我……”
“呵呵,原来如此。”
杨母感觉出儿子对她的失望,急忙上前解释道:
“明远,你在娘心里自然是好的,娘着急是怕你分心。
下一步就要进京赶考,我是觉得吧,这件事有些不能成。
为啥不能成呢,因为咱家起头就不如人家。
你说你考上秀才,人家爹也考上秀才,你考上举人,人家爹仍考上举人,还排在你前面,是奉天有名的才子。
你说要是你考上举人,她爹落榜了吧,这事情还有个想。
所以说,咱怎么使劲似乎都比照宋家差一些,你就不要为不能成的事儿分心了,分心往前凑乎,再影响到你下一场前程。”
杨母越解释越乱。
“娘,您出去吧,我要温书了。”
“明远?”
“出去。”
门关那一瞬,杨明远将纸张揉成了团,狠狠攥在手心里。
一盏茶后,他才又慢慢松开。
已习惯别人对他说不行,脸上恢复平静。
第七百零八章 爱要怎么说出口,憋在心里好难受(两章合一)
被这么多人背后讲究,宋茯苓的耳朵能不热吗?
宋茯苓睡熟之后,耳朵还通红着。
她打了个把式,踢了马老太一脚。
马老太被踢的浑身一抖,吓醒了。
抚了一会儿心口,起身摸黑给小孙女伸出的腿放回被窝里。
又摸黑将自己的花盆向远处挪了挪,嘀咕着:“你再给我花踢倒。”
与此同时,我们今夜的正主,两对新人,每间洞房里,人影一双,正在发生着不同的故事。
高铁头洗脸,洗脖子,洗脚,全打了皂胰子的那种。
特意将手指甲里的黑泥抠了抠,用热热的皂胰子水泡了泡。
又洗牙。
拿着盐牙棒使劲蹭,蹭的满嘴里咸滋滋的。
自认为已经洗干净后,高铁头才站在穿着一身红衣的桃花面前,挠头笑道:“嘿嘿,花儿。”
桃花有些紧张,不安地拽了下红裙又松开。
想起娘提醒的,今夜不能说不,可是好紧张呀,就想将那事向后拖,没话找话问道:“我看你刚才往嘴里塞了一个棒,那是什么?”
“啊?噢,那是洗牙的。这次回来,我特意买的,怕你嫌我脏,你要不要看看?”
“要看。”
“给你,就是这个。”
桃花说:“我都没有用过这个。”
“那我给你掰开,你用这面,这面我没用过,我用那面。咱俩先对付着,等我下次回家再给你买个新的。”
“中。”
“花儿,那咱俩人……”
高铁头眼里像淬了火,盯着桃花一身红衣问道:“你不热吗?我给你脱啊?”
完蛋玩应,这屋洞房里,每一步会先问问。
另一个新房里。
宝珠换下红衣,穿着里衣坐在小板凳上,披着头发,才将脚放进盆里就惊叫一声,又急忙捂嘴。
因为四壮一把将她抱起,横抱着就给她放在了炕上。
今夜,炕上特意给弄了张帘子,红帘子落下,挡住了一片春意,和两颗交叠在一起的心。
宝珠双手环住四壮的脖子,四壮紧紧搂住了宝珠的腰。
红烛一直欢快的跳跃着,一直跳跃着,星星点灯般,都燃了大半了,四壮才赤着上身,掀开帘子下了炕。
没一会儿,他踩着棉鞋帮,端着一盆热乎乎的洗脚水放在炕前,伸手拽出宝珠的两只小脚丫放在洗脚盆里,他蹲在地上给洗。
宝珠坐在炕上,脸像充血了般,“我这就穿好衣裳,自己来,哪有让男人家给洗脚的,该是我给你洗。”
四壮用行动表示,男人给洗脚真不算啥。
别和他讲别人,他不晓得旁人屋里的事儿。
而且,比起他下面的动作,给洗脚确实真不算啥。
四壮两手捧住宝珠的脚,盯着宝珠的眼睛,一只脚,亲一口。
——
“义父,请喝茶。”
“义父,请喝茶。”
第二日,四壮、宝珠跪在宋福生和钱佩英面前。
宝珠代四壮叫人,她每次都会说两遍。
“义母,请喝茶。”
钱佩英坐在上方,扭头和宋福生对视。
宝珠一直小心翼翼观察钱佩英和宋福生的脸色,发现在对视,她脸通红,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越界啦,我和四壮这样的叫法,好像有些不应该,我们毕竟是奴仆出身。”
钱佩英望着宝珠那肉呼呼的小身板,年纪还很小。
这孩子在现代也就是个初高中生。
昨日成亲,特意开了脸,将脸上绒毛去掉,仍能看出那份稚嫩。
再配上此时这语气,怎么瞧怎么怯生生的可怜。
“宝珠,还让我们说多少遍,咱们是一家人,你怎么总有高攀的想法,什么奴不奴仆的,不应该的。只是?这么叫对,也不对,是吧,他爹?我们是觉得,那义父义母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你们两个孩子,能不能叫我们干爹干娘?”
宝珠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急忙点头,一脸欢喜又用胳膊碰了碰四壮,示意我们重新敬茶:“干爹,干娘,请喝茶。”
四壮和宝珠将茶碗递过,一个头磕地。
宋福生和钱佩英一人手里一个茶碗,两口子互相对视中,眼中带笑。
我们在古代,又多了一对儿子儿媳。
在这里,我们的亲人越来越多。
宋福生抿了一口茶,语气很正式,一看就知端起了公公的架势:“四壮要是犯驴脾气,宝珠就和你干娘说,不要瞒着我们,回头我收拾他。”
钱佩英是一脸笑意,连喝两口茶,才说道:“好孩子,干爹干娘啥也不盼,你们什么心理负担也不要有,只要你们小两口和美的过日子。”
说完,拿起桌边的礼物,是一对银戒指。
让俩孩子伸手,互相给对方的无名指戴上。
这个郑重的仪式结束后,噢,住在宋福生家的马老太还掺了一脚,被正式叫奶。
奶奶很不自然地表示,她只是昨夜临时来住住:“兜里没带啥,身上也没有啥,金叶子指定是不能给你们掰的。这么的,宝珠,我给你放十日假,还照给你开银钱,你看这个礼怎么样。”
“奶奶,您可真好。”
然后宝珠就对宋茯苓笑的眼睛弯弯道:“小姑。”
宋茯苓往后对于宝珠来讲,就是她的小姑子,是宋家的姑奶奶。
“嫂子,你可别叫我小姑,还是叫我茯,”看了眼她奶,宋茯苓憋了回去:“胖丫吧。”
我们还是要尊重奶奶的。
奶奶不喜欢茯苓这个名这件事,连陆畔都在遵守。
陆畔当马老太面前叫茯苓胖丫,只是胖丫本人还不太清楚。
四壮眼神满是柔和的,看向和宝珠说话的茯苓:他有妹妹了,小姐妹妹,他会用命来护着这个妹妹。
四壮又蹲在米寿面前。
钱米寿用两手拍了拍四壮的肩膀,笑着说:“姐姐不管男娃娃的事,我有哥哥啦,这回我看谁还敢欺负我。”
四壮心想:他有弟弟了,少爷弟弟,他会用命来护着这个弟弟。
没人知晓四壮在心里发誓些什么,要是知道一定会问:
请问四壮,你有几条命?
……
这场婚礼过后,有仨后遗症。
其中之一的后遗症是,宋茯苓又多一个收拾家务的帮手,那就是宝珠。
继桃花给宋茯苓当保姆过后,嫂子宝珠又加入了进来。不能让小姑子干活的。
并且,还是那种茯苓说:“我求你们,别干了”都不行的帮手。
不准拒绝,我们乐意。
第二个后遗症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马老太被表白事件。
任三叔特意赶驴子车进城了。
给这老头憋屈的,一个村里住着,居然寻不到马老太落单的时候。
当着旁人面前表白吧,他不是没有勇气。
他都能大声说出来,“我稀罕你,马妹子。”
可是,让任三叔有顾虑的是,担心当众讲,会污了马妹子的美名,那他可舍不得。
咋回事呢。
源于参加完婚礼,睡宿觉,这老头就悟了,躺在炕上觉得自己还能活几年?
一定要不白活一回。
最后这些年,一定要活它个燕叫鸟相随,为自己活一把。
当然了,马妹子不相随他,也不是不行,但他要将这份心思大胆说出来。
因为任三叔感觉自己好像才开窍,好像才懂得稀罕一个人闹心吧啦的感受。
而以前几十年,翻过来调过去,似乎就是在对付过日子。
婆娘是老子娘给选的,入洞房掀盖头当日才见着面,是美是丑也要好好过日子的那种。生娃娃,传宗接代,为上有老下有小的几张嘴尽心伺候田地,婆娘和他过苦日子也挺不易。
总之,被日子劳累的,这种总想去见一个人的心理,一天不见就好似少些啥,恨不得将热乎乎的心掏出来给她看看的情意,他活这么大岁数,才品出滋味。
所以,任三叔就觉得,不能稀里糊涂的只敢看马老太背影,不能将这份爱慕的心思带进棺材里。
哪怕是说一说让她知晓,在这个世间,还有他想真心诚意为她顶起一片天,就打算一咬牙一跺脚进城找马老太聊聊。
打算到时给马老太叫到哪个街角旮旯,细说说自己的这份心思。
双方都这么大岁数了,孩子们也大了,没啥不好意思的。
按照自己在村里打听来的地址,任三叔站在点心店门口,仰头望着牌匾。
就是这里了。
你看那匾上的马妹子长的多带劲。
其实,他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来过这条街,只是让人撵跑了,衙役说是不让他毛驴车上道。
叮铃铃,门口的风铃响。
马老太一抬头:哎呦,这个老家伙怎么进城来啦,还找到了这里。
“怎的,要给你孙儿买点心啊,那就在村里说呗,给你做完送家去,热乎的吃。”
“不是,那啥,我是找你,有点儿事想和你谈。”
“那你上楼吧。”
任三叔正了正棉帽子,“不上楼了,鞋埋汰,我想出去说。”
马老太瞅了眼店里正买货的两份顾客,又瞅了眼那一脸老褶子的任三叔。
心想:怕是真有啥急事吧,你瞧瞧都找到这里来,一脸抹不开的模样,不会是想借钱吧?
心里拿定主意,借银钱可没有。
掀开后厨帘子,马老太喊了一声:“出来俩人,后灶留二丫就行,你们守着些店啊,我出去一趟。”
中街后面二道街上,死胡同里。
“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当老娘年纪轻轻拉拔几个孩子是吃素的?我让你聊骚,都聊骚到城里来了。我挠死你,给你挠成个血葫芦。”
任三叔棉帽子被打掉在雪地上,双手捂住脑袋躲着打:
“我知道你不吃素。
妹子,你先别扑落我,等会儿再打,先听我说。
我只是觉得等不了啦。
你三儿子越来越能耐,他要是再能耐一些,我与你说这些,你就会更不能信了,会觉得我是想图你家啥。
天地良心,我不图你家啥呀,就图你这个人。
你不知道,我脑海里想着你,眼睛盯着你。”
“住口!”
任三叔不嘚嘚这些心里话还好,越嘚不嘚,马老太越火大。
儿女一大把,要不要个老脸啦,说的她都要吐了。
不住口是吧?接着挠,接着揍。
马老太边抓挠任三叔头发和脸,边骂道:
“你还想倒插门嫁我?还说倒插门也不是不可以,我呸,你怎那么会想呢,想屁吃吧你。
我咋那么想不开,我嫁我老头子那一个都后悔呢,好不容易给我老头子伺候走,儿女孝顺,家里要啥有啥,我哪辈子贱皮子缺爹养嫁你?
我让你撩骚我,今儿不给你揍服,我马字倒着写,看你还敢不敢有这种心思。”
马老太动起手来是真生气了。
忽然间感觉心有点凉。
就发现老爷们怎么都那么不要脸呢。
家里婆娘没了,一个个甭管多大岁数全惦记重找。
要不说呢,咱女的可要好好活着呀。
你苦巴巴攒一辈子的家当,你寻思自己死后,他能惦记惦记你,念着些你的好,快拉倒,回头他就能再找,恨不得将你攒的家当全给了后娶的。
你瞧瞧眼前这个,土要埋半截脖子的老东西就是个例子。
马老太两手掐着腰,只这么一会儿就忙活冒汗了,大喘着气骂道:
“我告诉你,任老三,往后离我远些。
你再敢眼睛盯着我,脑里寻思我,我就给你打开瓢。
还有,今儿这事儿,你要是敢让我儿女,让村里人知晓一点点风声,让我儿女背后受人讲究,别怪我回头雇俩人给你打瘫炕上,不信你就试试。
我让你身体好。”
恩,任三叔对马老太表白时,说他身体好来着,硬实。
住在死胡同里的这户人家,围墙上趴着四个人。
今儿风大,这四人直到最后也没闹明白吵吵的是啥,就知道那老太太将那老头好顿挠。
“老两口吵架?”
“就是吵架,那老太太也太邪乎啦,换做你娘,我就得给她休喽。”
村口。
大白胖娘们双手捂嘴,想掩住惊叫声来着,就是没掩住:“啊!”
村里其他人听到动静出来一瞧,也吃惊的不行,纷纷指着任三叔的头脸问咋的啦?
任三叔半黑半白的头发被抓的乱糟糟,头顶梳的鬓耷拉着,两个脸蛋上全是挠痕。
“我,我被要饭的打劫了。”这是他想了一路,寻到的唯一合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