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
宋福生慢慢抬起头来。
艾玛,皇上,你咋造的这么老。
干吧瘦,能看出来坐在那里个头不高,长的还黑嚓的,天天在皇宫里这么捂,还能黑,可见是天生的。和他想象中的皇上完全不同。
想象里,皇上身材要是保持的好,就该腰板挺阔,正值壮年,龙行虎步的模样。
身材保持不好,那也应该是微发福。
因为见过曾被游行的鲁王。说实话,只论相貌,那位看起来更像位皇上。难怪眼前这位,打小就不受重视。还被哥哥们不当回事。
与此同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看到宋福生时,露出微微意外的表情。
文佑帝更是眼里浮现出几丝笑意。
“爱卿,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皇上,微臣不年轻了,微臣的小女都要出门子了,微臣却才见到您。”
宋福生随着说话,脸上浮现出几丝终于见到皇上的笑容,眼圈却一红。
这表情拿捏的死死的。
宋福生怕自己刚才由于很意外而失态,所以说,往后伴君如伴虎,再不能往后做一把手散漫惯了。
为以防万一,这时候哭不出来也要整景,宋福生愣是给眼睛整红了说:
小女被指婚,就该来叩谢皇上,却直到今日才面圣。
作为黄龙知府,该在皇上为黄龙特产微服出宫时就来叩谢,却直到今日才见到皇上。
微臣能有今日,从科举到如今又被皇上认命户部右侍郎,每一步,每一步都应该来叩谢皇上,也直到今日才见到您。
说到这里时,宋福生确实动了点儿真情实感。
要是没有最大的保护伞罩着他,他科举那一关就迈不过去,可能现在还做着七八品的芝麻官。
要不是皇上步步护着,步步注意着他,这才几年啊,他不会有今天。
就他干的那些事,他自己清楚,天时地利人和稍稍差一点儿,他都冒不出头。
不是任干就能脱颖而出的。中间稍稍被下绊子。就会被为难死。
窗外的阳光照进大殿,照在宋福生从三品的官服上。
宋福生正对皇上说的就是他以上想的那些。
源于皇上褒奖宋福生,爱卿管辖的黄龙,朕看到的是上下一心。
宋福生说,和您学的。
他认真脸。
因为皇上,您就从没有让微臣受过丝毫委屈。
微臣想着,也要对属下如此。
他们只要用心踏实做事,不用去考虑其他,剩下的都有他。他看得到,在他这里不会被埋没,他能给争取的一定会去争取。
就像,皇上赐给他的宅子。
好好做事,心无旁骛,别旁门左道,一心系皇上和黎民,有一天要是真缺什么,皇上能看得到,皇上真的能给赏赐,皇上心里装着百官。
大太监李德才望着皇上和宋侍郎一前一后的背影,心想:服了,还整句真的能给,头回见这么戴高帽的。
而且第一次面圣就交心的少之又少,关键这是真交心啊。
一下子就说到皇上的心坎里。
皇上要求百官的无非就是你能不能好好做事,听起来简单,自作聪明的人特别多,人心掌控特别难。
成了,李德才觉得,从此,御前红人换人了,来了一位这样敢掏心窝子和皇上说实话,又能做实事的官员。
往后,皇上再指哪,宋大人打哪,用的极为顺手,宋大人前途无量。
但愿,宋大人不会辜负圣心。
……
宋福生没白进宫。
皇上赏赐给他几样从三品能用的摆件,摆在家里。
宋爱卿说的多明白,就差明说,别去贪污,真有难处,皇上能给。
文佑帝觉得,以宋爱卿的单薄家世,应是缺这些充门面的摆件,这种情况属于真缺,那么,给。
宋福生出皇宫过百官桥,这才用戴菩提的手,掏出怀里帕子擦擦汗。
人在江湖飘,到处都是刀。
作为全家人的顶梁柱,他为了坦途光明,为了让全家人享福,从此就要常来这一套唱念做打,要保护好自己可不容易了。
才回几句话就要累死。
一抬头,嗳?大秘老秦呢。
没一会儿,秦主簿被皇宫侍卫带了过来,侍卫们参见新户部右侍郎大人,宋福生当着人前,一派冷峻自持,出示官牌,认领老秦。
侍卫们一走,他就数落人道:“乱走啥,这是皇宫。走丢了怎么整。你还是头一回来京。”
秦主簿捂着肚子,之前肚子疼,人有三急找公共茅厕。
这皇宫没有黄龙好,茅厕少。
秦主簿以后就和宋福生干了,他的命运与宋家捆绑在一起。
来之前,宋福生有单独关心过他,“京城房产贵,安家有没有困难?”
秦主簿说,没有。
秦家上下给他凑钱,媳妇那面的四舅姥爷都掏出棺材本,让他跟随大人好好干,光宗耀祖就指望他了。
宋福生也就没给老秦私攒的松花石,本来想着,秦主簿真有难处,他给几块,让老秦私下倒手挣一笔。
他的身边人,不可以有经济问题。真缺钱,和他说,他不会亏待。
宋福生回去这一路,给秦主簿指指这,指指那,正经让小地方来的秦主簿开开眼,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只是秦主簿总是偷着和他家大人说:“属下看,有些方面不如黄龙。”
“别总黄龙黄龙的。”
“可就是不如嘛,至少没有属下想象中好。”
俩人溜达到会宁特产店,去马老太装修的店里看了看。另外,还去了几个学堂外面站了站。
而宋家那头已接到皇上赏赐摆件,钱佩英心里一松,看来面圣挺顺利。
当宋福生晃晃悠悠终于到家,钱佩英急忙问,你看皇上又赏赐给你物件了,有没有着急说,让你什么时候上班。
“上班?我闺女都要结婚了,我不得有婚假?茯苓成亲后再说。其实这已经对我不公,别人家一生生一窝,哪个都有婚假,我就生这一个,皇上应该至少按仨孩子算,将假期补给我。”
“嗳?你说咱闺女成亲那日,皇上会不会微服出宫。”
“出宫也是为陆家,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老爷,老爷,王爷来啦。”拉菲爹满脸喜笑,进来汇报。
陆畔婚前出差,终于归来。
归来第一站就来老丈人家。
第九百零五章 倒计时(二更)
拉菲爹做梦也不敢想,王爷有一天会亲口对他讲话。
陆畔很不满意宋家这位老奴。
没有规矩。
“以后本王来,不要通传王爷来了,是姑爷回来了。”
拉菲爹看一眼老爷和夫人,又对着陆畔手脚无措低头道:“是,王爷。不是,姑爷。”
宋福生和钱佩英在一边听着,“……”
陆畔进屋后,对宋福生郑重行礼,“岳父,恭喜您了。”
“恩,还行吧,这个,尚算意料之中的事。我也是才从皇宫回来,坐。”宋福生回眸看向身后的陆畔:“坐啊?”
宋福生真是从心往外的觉得,自己对女婿真的挺好的。
“你怎么样啊?听皇上说,你去了趟葛津。”
“是,才归来。本想去迎您,却不想没成行,岳父见谅。”
“自家人,接啥接。你晒的有些黑,回去拾掇拾掇吧,歇一歇。我说,今儿就算了,从明儿起,你不能再往这里跑了。成亲的规矩摆在那里,你不要以为我不在意那些规矩。”
这时候,他又讲规矩了。
非不让成亲前见面,像座大山似的横在小两口之前。
“是,岳父。”
陆畔笑了,“今日来,一是想来看望您和岳母,再留家吃顿饭,合该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宽他们心,新郎官回来了。”
宋福生觉得这小子怎么一段日子不见,话量见多。
“二是,岳父,小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
远离城里喧嚷的位置,稍稍靠南城门这里,伫立一幢十分显眼的四层楼。
归这四层楼所有,前后还有两个面积很大的院落。
在宋福生看来,前面像现代的小体育场,一看这齐整的草地就是重新铺整的。
后院像小花园,长廊小亭子,石桌下棋,啥都有。
“你这是啥意思?”
陆畔看了一眼岳父,双手推开二楼某个大间的房门。
里面的景象,让宋福生愣住。
黑板,讲台,下面是一排排书桌。
白粉笔,连彩色的粉笔都有。
陆畔有特意去京城颜府,和颜老夫子聊茯苓著书那段日子的事。又求颜老夫子帮了些忙。寻找天下一些真正不输于男子的才女。
然后他就布置了这一番,买下这座院子。
陆畔看着宋福生笑:“岳父,我想让茯苓开一间女子书院。女先生们不日后,会陆续抵达京城。”
他实在是没有能力让茯苓像个男子一样,参与到一些事情中。
这是他忘不掉茯苓在黄龙哭,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前朝有女子书院。
本朝,他愿意且支持,第一家属于女子的学堂,由他的妻子承办。
其实,作为男人,陆畔有过自私的想法。
要是依照本心,他希望回府就看到妻子,妻子最好时时在等他,时时伴着他,只围着他一个人。
但比起本心,他更不想看到打蔫的茯苓。
不想看到,每日除了给长辈们请安,然后就会查账、教导婆子丫鬟的茯苓。
不想看到奶奶忙,母亲忙,茯苓从娘家回来略显失落,以及从各府串门子过后,只剩夜宴过后的疲惫和麻木的茯苓。
如若那样,陆畔觉得,他选择和茯苓每日一起去给长辈们请安,一起吃饭,一起出门。
他去上朝,茯苓来这里教习。有感兴趣的,也可以和其他女先生切磋互相学习。
他忙完,来接她。
如果她还在忙,他作为夫君可以等她一起回家。
宋福生差点失态,差些当着陆畔的面前眼泪吧擦。
只要涉及他闺女,他就脆弱。
宋福生特意扭过身看窗外,给陆畔一个背影,用鼻音发出一个:“恩。”
用大掌抹了下眼睛,稳了稳心绪,再回头时,宋福生带着陆畔边上下楼探看,边啰里啰嗦教导道:
“你看,我就知晓你想的不细致。
你啊,还是世家公子的思维,只要开心就可以一掷千金。
那可不中,有钱咱也不能那么干,那纯是不会过日子。
而且你要是随她开心就大把大把撒银,啥时候是头啊?”
宋福生指着这间、指着那间,挨屋乱串给出主意。
啥事就怕第一次,第一个干事的人,可能会受到质疑,可能会头三脚踢不开。总是很艰难的,需要一定时间的名声积累。
所以,他建议陆畔,往后也会亲自去和闺女说,最好开头招不上来那些官家小姑娘们,先给那些官太太们吸引来。
官太太们泡在这里一瞧,哎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她才能放心将女儿送到这里。
而拿什么吸引官太太们呢,两步走。
一是除茯苓,别人不会的绝活。当然了,茯苓可以不用亲自教,她可以教给娇兰她们,要不然养那么多丫鬟干啥使。用科学小实验先整来一帮孩子。
让这些没到启蒙年纪的孩子在这里边玩边学。另外这么大操场,踢球,跳绳,扔口袋,玩呗。大幼儿园。就是收费贵,必须贵。要不然他女婿买这院落还要养那么多女先生、打扫卫生的,处处是钱。
陆畔接话:“那我三姐就能第一个报名。”
“你看看,你三姐四姐一来,别人也会来。”
第二步走就是,孩子们玩,官太太们拿这里当做女子会馆。去哪里聚会不是聚。而且茯苓作为王妃,需要太太团。
让这些官夫人们听听女先生们讲六艺,练练形体,又没有男人在对不对?有啥不方便的。最好连美容都有了,话题女子能顶半拉天。吃点自助餐,聊聊文学,讨论讨论时政,这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随父随夫奴的思想,正好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细水长流的。
他宋福生经女婿启发,也想在以后执政的岁月里,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朝廷有需要时,这座女子书院能走出来一队铿锵玫瑰,比男子完成的还快还漂亮。
想必到那时,皇上会正视,那些自认了不起的男人们也看看,而不是只靠他女儿一个人的才华,只淡淡让人感叹怎么就是个女儿身而已。
话说回来,挣钱,最起码前期不盈利也不能倒搭太久。
绝对不能让女婿养成为博女儿一笑而大把撒钱的陋习。
“珉瑞,名利双收,才是最终目的。才会更快乐。”赔着钱搞浪漫,那是败家子。
回头,翁婿俩谁也没对茯苓说这件事。
陆畔想说来着,宋福生暗地里说他:“惊喜,你懂不懂?”
八月。
分散在各地的宋家人,纷纷启程进京。
新马桶也从千里外拉回来了。
宋茯苓第一次试穿嫁衣。
凤冠霞帔上身,她托着长长的裙尾,回眸看向母亲。
一直盼着你可快嫁人吧,要愁死了,就怕女儿不谈对象、不长那根筋的佩英,用手捂着嘴哭了。
第九百零六章 三章合一(为副圈主浮冰1004加更)
茯苓舒展胳膊甩衣袖,穿着大红喜服,搂住钱佩英,逗老妈道:
“娘,您怎么哭了,那我不嫁啦?”
钱佩英一边抹泪,一边拍茯苓一下,哽咽道:“竟胡说,陆畔那样的可不好遇见。”
她已经听老宋说了,陆畔连闺女往后的工作都给安排了,嫁人就当校长,就怕茯苓游手好闲,寻衅滋事。
后面那句游手好闲、寻衅滋事,她自动过滤掉,那一定是老宋自己添的。
所以说,那样的女婿,她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一百个满意。
只是舍不得,三口人一起过日子,过了这么多年,这就要分开了。
“我哭是高兴,再也没有人烦我了。”
门口传出响动声。
马老太手中的小册子噗通掉地,脸上露出傻了一般的表情。
婚服,金色金鳞的。
那么长,那么美,如若不是亲眼见,她连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就这,小孙女还没有戴上头饰和佩饰,已然让她看傻。
宋茯苓心想:完啦,又来了一位激动到嘴哆嗦要哭的。
她赶紧拽着裙摆上前两步,弯腰捡起小册子打岔:“奶,这是什么呀?账本?”
“嗳?别,我……”
马老太急忙从愣神中清醒,想抢过册子却来不及了。
只看宋茯苓一页页翻,画上是一男一女俩小人各种叠罗汉的姿势。
开始了,实在是控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钱佩英这回不是捂脸哭,而是捂脸无奈。
笑的马老太都毛楞了。
小孙女知不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话本子,不是让你笑话画技,哎呦,不管了。
“你给我,那是压箱底儿的。”
马老太从小孙女手里,一把抢过市面上目前最贵的册子,带小跑蹿进里屋。
然后掀开帘子,又看着钱佩英,冲藏册子的地方努努嘴。
意思是:你当娘的,别忘了教那事儿。她做奶奶的,能偷偷摸摸买回来就不孬了,其他的可不管。张不开嘴。
宋茯苓被奶神神秘秘挤咕眼睛那一出,惹得更是笑弯了腰。
“奶,那俩小人儿,那是在干什么呀,是打架吗?你快和我说说。我不想听我娘讲,我就想听你说,你讲的一定更绘声绘色。”
“你给我去一边儿。”
之前感动到想哭的场景,立即伴随祖孙闹到一起和钱佩英笑着翻白眼瞪闺女,没正行,消失不见。
……
备嫁的日子,对于宋茯苓本人来讲,挺痛苦。
因为她要给陆畔绣荷包,给陆夫人、老夫人和陆丞相绣新娘子送长辈的长寿袜子。
倩碧悄声对曾嬷嬷:“嘘。”
嘘什么,早上饭才吃完就睡。就是在躲懒。
曾嬷嬷望着宋茯苓抱着绣一半的袜子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香甜,她硬起心肠,上前扒拉醒小姐。
宋茯苓起来就一脸欲哭无泪,抱着两只手求饶:
“嬷嬷,就让别人代替我绣吧。反正我的好些物什都是代绣的,非差这一样两样吗?我昨儿绣完荷包,手都抽筋了。”
可怜巴巴的,比了一个无影白骨抓的手势。
曾嬷嬷再次摇头拒绝。
必须绣。
当陆家人不知晓小姐不擅女红吗?不知晓被面、枕面等大件绣品,全是老爷花重金雇人代劳的吗?
知道。
正因为人家知道,更要以诚待人。
绣的不好没关系,全看心意,这几样最重要的,一定要由小姐亲力亲为。
“听话,小姐。”
小姐就听话了一个时辰,勉勉强强将袜子绣完。
“小姐,再绣这个,您看,奴婢已经给您事先绣出轮廓了,您按照这轮廓,奴婢再从旁提醒您哪处绣多少针,今儿天黑前准能完活。咱们一鼓作气,好不好?”
宋茯苓拎起一块白帕子,“这是什么鬼?”
看了几眼,啊,反应了过来。
不就是落红帕吗?
她就不明白了,这种帕子绣什么花。
不咯屁股吗?
“不行,我渴了,嬷嬷,我先出去一趟。”
曾嬷嬷看眼茶桌上摆的四个盘,瓜果梨桃,旁边茶壶,招呼一声就有用梅子牛奶淋汁的冰沙。
这冰都是姑爷派人给送来的。
姑爷大婚前不能见小姐,却什么吃喝都往这里送,再这么送来送去,全城百姓就快知道王爷惯着小姐了。
应有尽有。
小姐非要出去喝水,就是借喝水之名又要遁走。
这么点儿做活,曾嬷嬷想哭,最近磨破了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宋阿爷说话声,“胖丫啊,能听见不?你看,太爷爷给你买回来门钉肉饼啦。”
宋茯苓一跃,坐上窗台,“太爷爷,我在这呢。”
只要不让绣东西,她就活泼,一边打开油纸包闻闻,一边打听:“太爷爷,如果我没记错,您老是上午出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宋阿爷晒的满脸是汗,推开茯苓递过来的肉饼,告状:
“别提了,你大爷爷带我走丢了。都找不着车了。我说趁着没丢太远,赶紧打听打听,他非说直觉会给他指引,靠自己能找回来。”
“后来呢?您又是怎么回来的。真是直觉指回来的?”
“直觉那东西最不靠谱,越指越远,彻底迷路。
问旁人咱家在哪,人家不认识这么大官,以为我俩有毛病,还嘲笑我们。认为我俩老糊涂是在吹牛。
我和你大爷爷就只能先打听会宁特产店,一路摸过去。
进去问,有没有人知晓户部右侍郎家在哪。你隋伯伯正好在店里与客商谈事,给我们送回来的。”
曾嬷嬷眼睁睁看着她家小姐,坐在窗沿上悠着腿,又吃又笑的和老爷子聊天。
笑病又犯了,急忙端水让小姐慢些吃。
隔天,宋家迎来从四面八方赶回的亲眷。
第一拨就是独眼宋福寿抱着儿子小四季,带着媳妇出现在宋家。
给葛二妞和宋大伯喜的呀,头回见小孙儿,一直说要去秦城,一起也没去成。
儿媳从生到做月子,全是宋福寿的丈母娘打理。
宋福寿给媳妇买两个丫鬟,家里也有浆洗婆子,脏活累活用不着丈母娘干。但丈母娘伺候,他不让白伺候。
以老爹老娘名义,给丈母娘买礼物,就说自己爹娘非让买的,感谢岳母一家受累,还掏银钱给老丈人家修了个气派的门房。
他从不直接给银钱。
宋福寿和福生、富贵他们嗑瓜子说:“我给银钱,谁能看见?盖那么大间房,都知道是大姑爷给盖的。”
所以,福寿的媳妇从见到葛二妞和宋大伯这个公爹就很亲。
真以为夫君送她娘家的那些礼物是公婆嘱咐买的。
即便这次见面,公婆喜的直奔她儿子,好半晌没看她,只雇逗孩子,还是叔婆提醒才看向她,那也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福寿的媳妇给大户人家在外面的铺子站过柜台,在秦城尚算能说会道,但当见到宋福生和钱佩英,她一句也没说出来。满身透着拘谨。
宋福寿笑骂,这婆娘,一到关键时刻就瘪炮。
宋茯苓出现时,福寿的媳妇更是直接看傻。
原来,这位就是王妃,真像王妃。
这对于宋茯苓来讲是最好的夸奖,听见没?她终于装的像了。
继福寿一家归来,黄龙和奉天也都回来人了。
葛二妞这一房可以是说喜事连连,小孙和外孙都有了,翠兰生了个大胖小子,才生,这次没来。
翠兰夫君来啦。
宋福寿不是好眼神看他:“我妹坐月子,你不在家伺候着,你来干啥?”
翠兰夫君态度特别好,先解释翠兰有一堆人照顾,整个怀孕期间都顺心顺意,坐月子就更是了。
又解释翠兰做姑的因为生娃没来参加侄女成亲,就已足够遗憾。他家要是再不来人,说不过去。他这才作为代表……
宋福寿想起老娘说的,妹妹确实说过的很好,周家不敢惹。娘说,路过奉天,发现他妹妹脾气倒越来越大。
还能耐了,他妹妹发现公爹和庄子里好些小媳妇有苟且之事,给那些小媳妇五花大绑要沉塘,差些见官,给她公爹吓的直嚷嚷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后就晕厥过去。周家老婆子也彻底没有精神头管账,将账本交给了翠兰。
你就说那是什么破家吧。
不过看在妹妹还在好好过日子,宋福寿这才没有继续训妹夫。
大郎、水田、虎子他们也回来了。
大郎没带媳妇,他媳妇身子沉了,经不起折腾。
大德子也来京了,看着妹妹宝珠顶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
大丫宋苏子也是七八个月的大肚子。
另外,除了宋家人,任公信正领着二儿两口子、大白胖婆媳俩、连看马老太一眼都不敢看的任三叔、任七叔,以及二鹏子、九嫂子等村里几位代表正和宋阿爷说话。
任公信说:“我家老三子浩,我给去信儿啦,他说正日子那天会从驻地回来。我特意嘱咐他,要是敢去王爷那头,成为那面的人,我拧掉他耳朵。”
宋阿爷笑哈哈抽着烟袋:“都是一家人嘛。”那话怎么说来着?天下一盘棋。去谁那里都一样。
任公信又说:“老爷子,不用安排村里人吃住,更不用惦记。我们这帮人能鲤鱼老打挺,在有生之年能转转这三品大院,就不白活。一会儿我们转转,完我就领他们去老大那里住。已经和老大说好来接,正日子再来。”
宋阿爷客气:“不再这里住吗?住吧,为俺家事来的。那也要吃饭。”
任三叔说,“不的,这不老任家还有个任子笙嘛。从他出息,俺们就没借过光。这回必须借借光,五品也是品,住住他那院子。”
任子笙特意早来一会儿,在厅堂里说了会儿话。听说岳父侯府那面都去陆家,他表示那日会携夫人早些来宋家帮忙。
然后才领着爹,抱着最小的妹妹,就老爹娶那位小的生的,任公信像导游似的比划小旗,带着任家村人跟着大儿离开。
至此,一直到成亲前,家里都没有断过人。
宋福财瞪着二郎和金宝,指着米寿问道:“米寿那是在作甚呢。”
“练力气。”就差胸口碎大石了。
米寿挥汗如雨,在后院闷头练习臂力和腿部力量,想背姐姐出嫁。
宋福财一听,这不扯呢嘛。
米寿十岁,那小胳膊小腿背十八的茯苓可不中,再给小侄女在人多时摔喽。
他撸胳膊挽袖子,叫来二弟,俩人合伙干起木匠活做出一个滑车。
新娘子上轿前,脚不沾地才吉利,如若三弟真就让米寿上,不用大郎他们,就让茯苓站在滑车上,拿裙摆一盖,俩手搂住米寿的脖子,米寿拽着走能轻松不少。至少不摔。
……
三日后。
宋家连主子带丫鬟全忙了起来,一车车鲜花运来。
目前,别说京城,京郊鲜花都没有了,被陆宋两家承包。
定这么多鲜花打算挂花篮。
布置院子,也要用大量的鲜花,最主要的是布置出嫁房间。
钱佩英嗓子有点儿哑,正在指挥怎么挂红幔,挂整个棚顶一层层的红飘带,挂红线帘子,挂床上从棚顶一直落地的红纱。到时女儿坐在红纱里。
宋福生站在院落,双手叉腰训斥工匠,“怎么就不可能做到,好好想想,我就要那种效果。”
离不远,宋富贵耳朵夹着笔,拿着一张纸,纸上是各种路线图,他正背对福生一边看图,一边脑中演练,侄女从哪里出来,怎么走:
“嗳?嗳?福寿,你等等,再去订花。京郊没有,再向远跑跑。这池塘边的石头都要用鲜花簇拥着,迎亲宾客能看见。这乌黑的石头多难看。到时要让侄女像是从花海里走过来,明白不。”
“明白,山、水,花,美。这就安排。”
马老太正给绸缎庄等各铺子管事结账,忽然发出惊呼声,眼睁睁看见窗外落下一人。哎呀,这个笨蛋,老大爬房子挂花篮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没事儿吧?我就说你不中用了。大郎啊?孙子们上!”
大郎扶起他爹,快起来吧爹,他来。
马老太盯着绸缎庄女掌柜,“六车不够,再来四车红绸子。没有就缎子。”
打发走这些人,马老太锁好装银钱银票的大箱子,她又去叮嘱二儿子,“哎呦,这个笨呐,让你黏土做个造型都整不明白。”
宋福喜快腰肌劳损了。
咋回事呢?打比方陪嫁的铺子什么的,都要像黏出小房子似的。
老娘让他按沙盘造型整,哪里有铺子,哪里插个小旗,小旗旁观整个房子。哪里有地,那片地不仅要标明在哪里,有多少亩,还要让他“种上。”要秋收的效果。
宋家大门外。
四壮这体格竟累的直喘,巷子口早就堵住,全是商家运来的订制大箱子,用箱子装嫁妆啊。
十里红妆,哪是那么容易的。
他已经一气儿连续扛进院二十多个。
与此同时。
如果说钱佩英是嗓子略显沙哑,陆夫人就是真哑了。
秦嬷嬷又来见陆夫人了:“老夫人说,那院落应该……”
听听,一会儿一个主意,还不一口气想创意。
她儿子那面也是。抽冷子就来一句:“母亲,试过烟花,不够绚烂,再订。”
想,谁都会想象,谁去实施?陆夫人。
惹的陆畔的外祖母心疼道:“歇一歇吧,我看这已然很好了。”从进院,她就咂舌。
陆夫人摇头,哑着嗓子说:“我就这一个儿子。”话外音,就这一次,要极尽所能,决不有遗憾。
……
八月十五,月圆之日正是过礼日。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官媒来了。
陆家让宋家不但一个都不少,而且还比别人多一道指婚圣旨。
这日,全城百姓围观。
沿途酒庄、饭庄、客栈房间也爆满,窗前站满了人。
国公府头车已到宋家,最后一抬车还在国公府里。
不提各类奇珍异宝的大物件,不提园林田地,只代表房屋的土,就有二十四个。
二十四个房子,遍布京城、奉天、苏杭、鲁州、西安等各地。
百姓们竖起大拇指顺口溜:“房子一亮相,丞相就是丞相。”陆家顶级豪门这时候才算看出来。平日里太低调了。
宋家人也没有背着媒人,急忙告诉,订箱子,这回订大一些的。最大号,八人抬的那种。不是凑不够一百二十八抬了,是硬塞才能塞下。
八月二十六日,送妆日,全城百姓再次涌动。
京城府尹有了上回的经验,早早派出衙役沿路维持秩序。
前几日过礼,全是王爷的私兵和陆家家将在维持秩序,怕百姓互相推搡,衙役们赶到时,已经没有下脚地儿了。过后,总感觉相爷有不是好眼神看他。
有几位一品大员家的闺秀,就是那种曾经有可能会摸到陆畔、有可能会嫁给陆畔的几位闺秀,正在包下的房间里拧帕子,一边看楼下的车队,一边拧。
那帕子让她们拧成了麻花儿。
而百姓们围观,再次咂舌,我的个妈呀,陆家给的,宋家让女儿全部带走,再加上皇上赏赐给王妃的在最前面,宋家自己又添了许多。实实惠惠的给嫁妆。
“那是甚?”连有些看热闹的官员也探头瞅。
大沙盘抬出来,它太扎眼。
上面遍布各地各县的点心铺子,一大半一大半的都摆在那上面。
这说明,马老太点心店的一大半收入全归茯苓。
别以为这只是抬出来瞧瞧就算了,全部上文书,包括陆家过礼的那些,比如二十四套院落,全部转为宋茯苓名下。
宋茯苓意见:不想要。
一,不要点心店了,全归奶。奶百年后,爱给谁给谁。她不差钱。
二,陆家过礼的那些,她想留些房子田地园子什么的。何为过礼?那就是给她宋家的。她想爹娘嫁她一回,发达一把。
但她的意见不重要,被作废了。
代表马匹马车的沙盘、牲畜沙盘,两抬首饰,锅碗瓢盆意思一下,只塞几个,被褥、鞋子衣袜……那家具海了去,正打衙役们围成一条路中间路过。
跟在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后面的是,长长的家具队伍。
宋福生连给女儿女婿画室里的家具都设计了,画室阳光充足,那就不能红木那种庄重的了,必须简欧。
小夫妻一起用的桌台,他都有。
可想而知,好些老百姓都没见过,看的眼花缭乱。连着之前将帕子拧成麻花儿的几位,也经丫鬟提醒再看。
“那是什么啊?”
马桶亮相了。
白瓷的那叫一个干净漂亮。
“大水杯。”
“什么大水杯,一看就重,你看四个人抬,怎么喝呀?那是,大水缸。”
……
过礼,送妆,老百姓们还在津津乐道,感觉像是发生在昨日。
九月五日,钱佩英劝退了大肚子的宝珠和大丫,带着二丫、大嫂、富贵媳妇、忠玉媳妇,颜老夫人和大伯娘葛二妞,来了陆家。
马老太是最该出现的人,可是这日她没来。
马老太说,她不全了,早早没了夫君,不是啥有福之人,就不铺床了。
而钱佩英到达王府时,陆家早就将宋家送来的家具,按照宋家意思布置好。
钱佩英被亲家母陪同,站在新房里,她都被吓着了。
看来陆家还是低调了,要不然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红珠宝串成的帘子,要是送到宋家,估计一路上会震撼死个人。
女儿和女婿的新床上面,是用红珠帘制成的窗幔。
“这也太?”
陆夫人攥了一下钱佩英的手,憋不住笑,眼神里似在说:“是啊,也掏空了,尽力了。”
“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两位做母亲的互相拍手安慰。
钱佩英将大红床单被褥铺好,跪在床上,一点点给顺平。
九月八日,别的新嫁娘老老实实,茯苓还带着米寿金宝他们偷跑去玩了一天。
回来被逮个现行,不提金宝,只米寿就差些挨揍。
米寿可怜兮兮说:“姑父,揍可以,别揍脸,我姐成亲,我该不好看了。”宋福生就没下去手。
想想,十号成亲,八号还出去玩,茯苓要有多没心没肺。
杨明远和颜系涵都看见她了,他俩人结伴逛书肆,是无意中抬头看见茯苓的。
杨明远当时半张着嘴,眼睁睁见茯苓一身男装,领着俩弟弟蹿进酒楼。
可是八号一过,九号这日,只差临门一脚。
宋茯苓一把抱住钱佩英:“呜呜呜,娘,我以后还能和你总住在一起吗?就咱俩,一被窝,你搂着我睡觉。”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马老太捂着嘴站在门口又哭又笑,竟说傻话,你都多大了,还要让你娘搂着睡。
倒是宋福生笑着呵斥:“你哭什么,陆畔哪里不好?你不是还埋怨吗?前两天看见二丫见到那姓关的小子,你还说,都多久没见陆畔了。再者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你非得给大伙惹哭,还不如之前没心没肺。”
宋茯苓擤着鼻涕:“行,啊?你行,爹,心肠真硬。该哭的时候你又不哭了。”
她吓唬威胁宋福生:“您可考虑清楚了,您就我这一件小棉袄。就一件。”
“我有貂皮儿。”
我貂呢,宋福生回头,一看他的小貂米寿,敷一脸蜂蜜面膜,哭的比棉袄还邪乎。
第九百零七章 迎亲(三章和,为筱瑾云云打赏+)
天一亮。
喜车会路过的沿途各商家,以及住在街边的民居,纷纷收到陆家给发的喜糖花篮和红喜灯笼。
一早就喜气洋洋的,离全城百姓观赏烟花开始倒计时。
百姓们已经预料到,今儿这婚礼,应该能媲美上元节夜晚的热闹。
本朝讲究,女方家中午安排宴席,男方宴请是黄昏。
黄昏才是成亲吉时。
所以此时,按王爷享有的规制,即便皇宫都张灯结彩了。门神对联焕然一新,午门、各宫门红灯高挂,比照正儿八经的皇子只少太和、太极、文景大殿会挂双喜字彩绸,其他一个不少。
即便是成亲当日,陆丞相和新郎官陆畔仍旧一身官服,出现在早朝。
有几个享福的宋大人?
宋大人明明该来上朝亮相,可是他在放婚假。从来了京,压根儿就没去户部报到。而且第一次见到皇上就请假,将写在官员手册上的假期,特意强调了一番,女儿三日回门后再去户部,可否?
这是官员应得的假期。
宋大人好意思将白纸黑字写的福利说出来,只要他脸皮厚不尴尬,皇上标榜自己是仁君,就会应允。
陆丞相之所以出现在早朝,按理孙儿成亲也有假期,可他就属于那种怕尴尬的,正好和宋侍郎相反,不会去和皇上细掰扯。
而陆畔作为新郎官就更有假期了。
陆畔出现在早朝,纯属是算学好。
他在心里细算过那几日可怜的假期。猜准皇上今儿不会拖延上朝时间,大臣们也都是会做人的,只要不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不会这个说完那个上奏,都会积极配合的早些散朝。
那么,他就不能从今儿开始放假。就半天,不划算。从明儿开始正式休,这样可以多一天新婚假期。
果然像陆畔猜测的那样。
文佑帝高坐龙椅,听完两件事后就询问:
“诸位爱卿,还有别的要紧事吗?
有事起奏,无事,那就退朝吧。
今,喜帖都收到了吧?
诸位已知,陆宋两家,行成婚礼,告于四方宾朋。
如若无事,四方宾朋们,可下朝去吃喜酒。”
陆丞相和陆畔立即出列,感恩皇上将这事儿摆在面上说,大大方方给这些官员们全放假了。
虽然皇上不说,官员们也会去,但是这种明面上的恩准是圣恩,是荣宠,是皇上从登基以来,只此一家。
皇上面带微笑先下朝了,他也要去换身衣裳。
而陆家祖孙俩走哪,哪里一片恭喜声。
一向内敛的相爷,坐进轿子里,难得的满脸笑容,对外面挥手:“好,好,稍后见。”
随着陆丞相被轿子抬着回府,各部、各衙门口官员更是动了起来。
不说年纪大的官员,只提公子哥们纷纷回府。
“给爷更衣,挑那新鲜的。什么红,爷如此俊美,那不抢了新郎官风采?就那黄绿色。”谢文宇向奴仆怀里一扔马鞭,就着急忙慌的跨过门槛直奔自己院落。
丁坚一边系衣扣,一边拽过满地跑的小孩,“我的儿啊,今儿,你得给爹涨脸。奶娘呢,给他鼻涕先擦擦。”
杨家。
杨明远很少穿颜色极为新鲜的衣裳,今儿他穿了一身淡蓝,更显得无比清隽。
打扮一新的颜系涵扶着妻子,已经来到颜府主院,正等着爹娘妹妹一起出发。
她妻子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据丫鬟说,今日夫君在铜镜前愣神有一炷香之久。
以上这些男人都能如此,就可想而知,我们的新郎官会什么样了。
陆畔脚步轻快的进了院。
沐发,洗澡,打开新送来的香膏罐挨个闻了闻,选定交给顺子。
顺子跪地,没有全身抹,他了解少爷,抹多显得太刻意。
只挑几个重点部位,脖子、胳膊、大腿里子,脚丫,给抹了香。
陆畔舒展胳膊换里衣。
他坐在琉璃镜前,摆手示意小厮,自己来。
拧开擦脸的香罐,认认真真的对着琉璃镜擦脸。
从旁的顺子看着少爷慢悠悠的动作:“……”
当陆畔伸脚换上新靴,新郎官的一身喜服穿上身时,外面报:陆夫人来了。
母子俩在院落相遇。
陆夫人望着儿子,当即被儿子帅的顿住脚。
这是谁生的呀?
她。
“母亲。”
陆夫人一脸骄傲,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拽过儿子近看两眼,又向后倒退两步远看,边看边点头。
“各府公子们都来了,正在你祖母院子里等你。”
陆畔身穿大红喜服向众位公子走来。
几位皇子,带领百十多位武将之家的公子们,文臣家的公子们,也向陆畔走来。
与此同时,女方这面晌午先安排酒席啊。
快到开席时辰了。
宋福生一身上黑下枣红老丈人服装,和钱佩英枣红衣裙配黑色绣红线云肩,两口子穿情侣装,正在有点儿焦虑的对话。
“三十六桌酒席真的够吗?”
“够了。不是休沐日,上午有早朝,这时候也就刚下朝。我又没去报到,在京城和那些官员还没有建立交情。没有交情的事,即便下朝,下午要当职也不一定会特意折腾来。吃喜酒,可能都会选择晚上直接去那头。”
而他之前有交情的那些官员,比如黄龙的,比如他那五十多位进士朋友们,正主全不能来。
这么说吧,他侄子外甥结婚恨不得都能去,唯独到了京城,他闺女嫁的越好越不能亲自到位。
你看柳夫人早早来帮佩英忙活,柳将军却没来就知。
因为那不等于撞枪口上了吗?担心被参加婚礼的上峰们瞧见,甚至被皇上知道,敢擅自离守?
钱佩英宽慰老宋:“行,三十六桌也挺好。娘刚才还说呢,就这三十六桌也多亏陆家配合。京城出名饭庄的大师傅都被咱家请了来,一看就知是陆家特意让给咱们的。”
不,并不是特意让的。
陆家是从各地出名饭庄请来的大师傅,川菜就是从川那面来的,鲁菜就必须是从鲁地来,还有各府厨子的拿手好菜。这就是陆夫人为何说她尽力了,就这一个儿子,从菜上就能看出,她真的是能想到的全做到了。
两口子话还热乎着,官员们不一定会来,忽然一声接一声的通传,秦主簿在前面脸都激动的红了,第一个捧场到的是先皇后的娘家。
“哎呀,”佩英同志从心往外的发出一声感慨,和宋福生急忙加快脚步出去迎接。
马老太穿着一身低奢棕色绣金线的衣裳,头上戴玉,手腕戴玉,唯独无名指上戴有小孙女送的金戒指,听到外面传报的人家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宋阿爷今日抽的是陆畔送他的玉烟袋,也不抽了,收起来。
先皇后娘家人一到,贵妃娘家梁府二房三房也来人了,不过像大房梁将军这种是去陆家。承恩侯府刘淑妃娘家来人了,刘淑妃特意送话回娘家,来的还是承恩侯府的当家人。
“户部尚书,费大人到!”
宋福生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是他顶头上司,他来京忙的都没去拜访,上峰却先来捧场了。
“回门后,你必须去我府里坐坐。”
“是,大人,请。”
“户部左侍郎……吏部尚书唐大人到。”
为啥喊一半呢,侍郎车先到的,但他官小,回头一看吏部尚书的车架拐了进来,急忙摆手让先通传唐尚书。
“刑部尚书林大人到!”林守阳他爹来了。
接着就是谢侯爷,“武安侯到!”和几位有爵位的爷来了。有陆畔大姐的公爹等等,以及“安宁侯到!”
任公信给谢侯爷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家,在宋家才见到侯爷的正脸。
他没上前,心酸的看着他大儿子像个孝子贤孙似的,立马鞠躬行礼迎接侯爷。
让任公信更心酸是,侯爷好似是知道他任家和宋家有交情,看到他大儿早早就来宋家帮忙,才对他大儿子态度不错。
而对于宋福生来讲,今日最意外的客人不是那些一品大员的到来,是安宁侯爷身后的一位男子,据说是安宁侯的一位女婿。
匆忙间,宋福生说:“我看你面熟,你是?”
这位女婿对宋大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是宋府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提过去种种。
没错,他就是曾在宋家逃荒路上,和宋家人住同一客栈,白送给宋家许多馒头的贵人。
安宁侯疑惑地看眼四女婿,怎像是与这位新上任的宋侍郎熟识。
这位没提,宋福生却单独和佩英简单嘱咐几句。他说,应该就是那人。
钱佩英立马在接待女眷时,对安宁侯府来的女眷格外客气。
不过,说回来,她今日脸都要笑僵,就没有不让她客气的人。
柳夫人一直在给钱佩英做左膀,右臂是颜老夫人和京城周府的老太太,也就是黄龙周同知的母亲带着周同知的媳妇,可见,黄龙官员们没来,妻子们早早就来了。
柳夫人疑惑钱佩英为何对安宁侯府的女眷很客气,毕竟今日有太多的贵宾需要特意相陪说两句话,怎么单单对他府上女眷如此。小声告知,安宁侯府已经不如从前。
钱佩英心想:和那没关。不管安宁侯府门第落不落魄,女儿嫁人忙完这一段,她是指定会和婆母去安宁侯府做做客的。
“……孟大人到!”
孟景遇琢磨皇上都说那话了,同僚们也去宋府了,三琢磨两琢磨虽慢却到位了。
“孟老,请。”
“恭喜啦,宋侍郎。”
“同喜同喜。”
宋福生真激动了,为所有他没想到会来捧场的贵宾们而激动到满脸通红。
他穿梭在宾客中,不停地行礼。
和妻子一起,不停的在贵宾中间致谢。
家有小女,只这一个亲生的,谢谢大家了。
而三十六桌宴席根本不够,打扮一新的杨明远,已经自动转换成宋家管事的身份,赶紧加桌。
“谁?听见没,京兆府尹没地方坐了。”京兆府尹来晚了,他在安排接下来,一直到晚间,全城的交通秩序等问题。
过一会儿,杨明远又带人手去大门外安置各位官员的车辆,这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停。他谁都不放心,必须亲力亲为去办。
杨明远的母亲和大哥大嫂,更是成了宋家婆子和跑腿小厮。任家村来的村民们,还有宋福生那些进士朋友的媳妇和亲兄弟们,也成了宋家的管事。一口饭没吃。啥景也顾不上看。
倒是这些正儿八经的贵宾们,看着这布置温馨喜庆的院落,有的脸上露出了意外。
还有的在好奇的研究,啊,两边是池子,池水碧蓝清透,池子中间是小拱桥。
他们坐在池子这面吃酒,很靠近新娘子的待嫁闺房。
池子另一边摆着桌子和一些物什,能看出来那面是堵门的主场。
也就是说,新娘子出闺房的场景,以及新郎官稍后入园被难为的场景,他们边吃酒就能边瞧热闹。
……
华夏有姻,今代天定,与子同堂,相约白首,上凤冠霞帔。
在宋家喜宴开席、宋福生向宾客们致谢讲话之时,宋茯苓正正好好掐着时间,换上大婚喜服,已保持姿势坐好。
陆畔那面更是正正好好,宋茯苓这面盖上盖头,他由百位世家公子相陪,上马。带仪仗队出发。
来啦,郎来啦。
宾客们还没有见到新郎官入门,就已经时不时发出期待的笑声。
说实话,有许多人很好奇宋家会怎么难为煜亲王。
以前,老皇上健在那时,初期,民风迎亲有的用大棒子打新女婿,这是一代代延续下来的规矩。
是近些年,世家嫌弃太难看,有失风范,不够儒雅,这才先于百姓变成出对子或是射箭。
可是,这些难为事儿在煜亲王那里不成立啊。
文,对子,就算是让一气儿作出几十首诗又如何?
文臣们看看自己身边少了许多孙儿,翰林院一把手更是用眼神扫一圈,好嘛,除以前在翰林院的杨明远,剩下的全不在。应该都在陆家那面。
能难为住谁啊。
武、武斗,射箭,骑马,比赛?这能难为到别人,却难为不到煜亲王。煜亲王什么出身。
而且,就今儿,几大将军来宋家的都少,一看就知应是在陆家。虎父无犬子,单挑出来一位武将之家的公子,煜亲王压根儿就不用伸手。
正琢磨着呐,鞭炮唢呐迎亲方队到了,外头那叫一个热闹,这是来了多少人。
“我是四皇子,开门!”
宾客们立即露出:你瞧瞧,这谁敢难为。上来就出杀手锏,四皇子有哮喘。
宋富贵仗着胆子比手势,谁也不行,咱必须要问两句。
即便全家上下已经达成一致,珉瑞毕竟是王爷,这是咱家亲女婿,要留些脸面轻点难为,大喜事意思意思就行,要不然哪里出了笑点,以后让人笑死了。
“来者何人。”
陆畔扒拉开四皇子,宾客们从来也没有听过煜亲王这么大声喊话:“岳父大人,是小婿珉瑞,求您开门。”
“岳父?”岳父不好使,陆畔换。
墙头忽然出现一帮人,陆畔在左面前头,头戴新郎官帽子,踩在梯子上:“岳母,小婿来啦。”
一众宾客们当即笑出了声。
女眷们边指着墙头一帮小伙子,一边羡慕的时不时看向钱佩英,听听那喊话,今日没有本王,口口声声,撕心裂肺的小婿。
爬梯子上来的贵公子们都傻了,新郎官说的对,宋府果然暗道重重,上面扎着木签子,多亏早早就在前街唐府存了好些梯子。
“太爷爷。”
宋阿爷坐在堵门这一关的椅子上,大声应道:“嗳。”
“祖母。”
马老太:“嗳。”
别只应啊,开门,这回不再是陆畔一人叫了,“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当整齐划一喊到叔伯们时,池子这面的宾客们也跟着宋家男人们一起应道:“嗳。”
有的都占煜亲王便宜了,让煜亲王私下里叫世伯的人少之又少。
林守阳开始喊父亲了,喊林尚书“父亲快帮着求求情开门。”
陆续求吃席的小子们越来越多。
全场哄笑,宾客们真的开始求情,开门吧。尤其是女客这面,家里孙儿挂在墙头呢。
宋家的大门刚打开一条缝,这就收不住闸,没想到墙头那些人不算啥,新郎官还没有及时撤回时,外面呼啦啦涌进一帮人。
陆畔被簇拥着进来时,对对子都已经完事啦,满堂喝彩。
在翰林院当职的众位公子,微微一笑。啪的一声,纷纷展开扇子扇风。
只看各位的扇子上,极近祝福之词。
谢文宇扇子上写着佳偶天成,林守阳写着琴瑟和鸣。
兰菊庭芳、郎才女貌、同德同心、于飞其乐、五世其昌、天生一对,等等。
连贵妃所出的皇子,才九岁啊,岁数不大,谱大,他的扇子厉害了,上书:早生贵子。
射箭,比武。
宋家的靶子出来了,不止要正中靶心,还要射中远处的苹果,必须一箭射落。
陆畔只说了俩字:“列队。”
正在念规则的宋金宝就被吓的倒退几步,只看武将世家的公子们带着家伙什来的。
什么射苹果,唰唰唰,这个几箭、那个几箭,射出一个“百年好合”的窟窿眼。
宋金宝吞咽了两下吐沫。
四皇子拍拍金宝肩膀,两手拿红包像拿扇子似的,“来,给你。”
珉瑞哥说了,他今儿就负责叫门和赏钱。必要的时候可以用银钱铺路。可他觉得必不必要的时候都要用银钱开路,待会儿送不完,他就两手一扬,漫天扔红包,才不背着回去。
所以说,在四皇子以及一众公子哥们心中,这迎亲没难度。
还好,宋家还有一关杀手锏。
八岁多的丫丫,眼下的宋温暖打扮的漂漂亮亮,和李秀家的宝子打扮俊俏极了,俩人吹着笛子从拱桥上走了出来。
宋家,其实从宋温暖、李秀家的宝子之后才是有福的孩子。迷迷瞪瞪跟着逃荒也没记住啥。
到富贵家的小年年、忠玉家的小败家,更是生在福气窝里。
俩人下了桥,开始绕着打扮一新梳着冲天辫的年年和小败家吹笛子,年年和小败家立即开始跳舞。
多么温馨的一幕,可是宾客们却笑的更厉害。
因为煜亲王要学那俩小孩子跳舞。
没人吃饭了,或站或坐着,还有嫌弃太远,站在池子边隔着池水观看的。
年年已经不满足听乐声,遗传了他父亲的音乐细胞和表现欲,边比划着两只小手,扭哒着小身子,边用奶音小嗓子唱出声:
“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再看煜亲王脸通红,陆畔硬着头皮头一次跳舞。
已经带领身后众兄弟们群魔乱舞了。
不能晾着新郎官一人跳吧,都跟着跳。
孟景遇为人严肃吧,爱讲这不规矩那不得体,“呵呵呵呵,”没憋住笑出声了,这冷不丁的,给旁边的官员吓一跳。
官员们、男人们看的是“胡闹。”那些胡闹的小子,有好些是他们家的。
女眷们看的却是:煜亲王、国公之孙跳的虽丑态百出,但是认认真真。他生疏比划各种姿势的样子,就是心甘情愿的模样。
“我过了吗?”
宋温暖行一礼:“姐夫,过了。”
陆畔本来要匆匆离开去见茯苓,听见这声姐夫立马站住脚,回眸冲四皇子比划手势,上前来,翻四皇子背的兜子,取过一个装金片的小袋子,亲自递给宋温暖。
那小金片是连在一起的四个字,陆家特意定制的:天长地久。
陆畔刚一上拱桥,刚要对桥那面的世伯们挥手致谢,他就被吓了一跳。
只听乐声响。
这回可不是那小笛子声,很明显,宋家找了乐队就是不知在哪里奏乐。声很大。
乐响并不唬人,唬人的是拱桥两边的池子,忽然出现一男一女在跳舞。
池子左面男,右面女,男子女子站在船上,甩动水袖,跳的极为缠绵、唯美。
能不缠绵吗?
宋福生当时的要求就是,务必要做到在他女婿要去见女儿时就出来跳。要跳出“嬛嬛,是你吗?”就那种感觉。为这种感觉和舞者费了不少嘴皮子。
而随着两个勉强可以称作是船的东西,慢慢向拱桥靠近时,宾客们集体发出惊讶声。
一个没注意,什么时候在池子、水面上方出现了画啊。
两面同时出现,两幅对应舞者衣裳颜色的水墨画。
画上有字,陆畔认出来了,那是岳父的字,一面写着:始于初见,另一面写着,止于终老。
恰好乐声也到了最打动人心的时刻。
陆畔随着奏乐声,一步步稳重地向待嫁闺房走去。
他感觉到,自己心跳都有些快了,被那水墨画和乐声感染的有些激动,却没想到,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推门没推开。
只听,里面有男孩哭道:“早知晓,我五岁那年,就不该给你送蘑菇。我拿你当小将军哥哥,你却要娶走我姐。”
送蘑菇?丁坚、林守阳、谢文宇对视一眼,瞬间也想起当年那一幕,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跪在珉瑞面前。
完了,关键时刻,米寿崩溃了。
脑中是姐姐抢他汤圆的场景,教他念书识字的场景,领他上山下河、漫山遍野笑在一起的场景,还有他和姐姐冻得哆哆嗦嗦,和奶奶赶车,他们仨用一条棉被,捆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场景。
门撞开了。
新郎官陆畔进来就看向米寿:你个臭小子。
宋福生瞪陆畔:你个臭小子。给我修门。
第九百零八章 大婚
没有人再难为新郎官了。
能看出来,新郎官有点儿毛楞了。
在没怎么难为的情况下,就已经有些发懵。
陆畔第一眼看到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子时,像是听不到身后嘈杂的议论声,也像是听不到后面以及窗外,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茯苓穿的很美、很美。
他来之前,在迎亲路上,骑在马上心里预想的是:
茯苓美轮美奂。
虽盖着盖头看不到脸,但是他必定会矜持地、郑重的在来宾面前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
然后一步步向坐在床上的女子走去,用最磁性的声音说:“我来迎你了。”
却不想,他此时脸上哪有什么郑重和矜持,说的也不是我来迎你,而是:“是你吗?先出个声。”
瞧瞧,先确定,很怕接错人,很担心还有下一步坎儿。
宋茯苓满眼红,什么也看不到,她今儿要全靠听:“……是我。”
陆畔笑了,情不自禁舒出一口气。
舒的太明显,惹的笑声和起哄声更大。门口还有打听问的:“怎么了?都在笑什么。”
“王爷担心接错人,问是不是宋小姐。”
小舅子米寿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眼泪没干,却要依照习俗,为娶走姐姐的男人双手端出剥壳鸡蛋煮糖水。
陆畔端起碗三两口干掉,空碗放在曾嬷嬷跪地高举的托盘里,漱口、擦嘴。
新郎官和新娘子一站一坐,经官媒提醒,对宋福生和钱佩英一起改口叫道:“父亲,母亲。”
陆畔叫完就用身体遮挡,怕被眼尖的人看见再起哄,悄悄握了下茯苓的手。
茯苓肩膀在颤动,刚才叫爹娘的声音也能听出有哽咽。
媳妇,别哭。
要不说呢,成亲、婚礼,给谁看呢,全是为做给别人看的。
真正的当事人,像新娘子茯苓根本啥也见不到。
新郎官对比新娘倒好一些,但也没精力注意到太多。只顾欢喜和激动中透着傻乎乎和发懵。被难为的时候,还透着尴尬和用厚脸皮在硬撑。
想娶人家养了十几年如珠如宝的姑娘,就得脸皮厚些。
而娘家人,从婚前准备直到女儿真的走出门子,是忙碌到经常性前脚要去拿什么后脚就忘。整个过程从没有过彻头彻尾的欢喜。这种欢喜里,总夹杂着心焦、酸涩。
就像此刻,外面来宾正在看宋家的场景布置。
外面已经不跳舞了,幕布出来了。
用影子在演绎一个小孩出生了,父母抱在怀里,从那影子就能看出,两口子欢喜至极。
接着像极了宋侍郎身姿的男艺伶,不知道的真以为幕布后面的是宋侍郎本人,正在教导女儿习字,看书。女儿念诗、弹琴。
女孩大了,长成了妙龄女子,搂着母亲的胳膊指着远处说笑。
来宾们两面看幕布,动作都很一致,看完这面赶紧接着去瞧那面。
最后一幕,两面演绎的却是一样的场景。
母亲给梳头,母亲亲手给女儿盖上盖头。
与此同时,场景才演绎完,闺房的门开了,真人宋茯苓头上蒙着盖头被大哥四壮背了出来。
从来不哭的四壮,背妹子过门槛眼泪掉落。
在河边指挥这些场景的富贵,对着河面用大掌抹了把眼泪。
他后悔了,不整这景好了。
而茯苓已经被四壮背着,路过大郎、虎子、水田他们站成两排的哥哥弟弟方队。
谁说三叔没男孩。
宋家的小子们手拎花篮,抓一把一把的花瓣迎接妹妹、欢送妹妹。
来宾们,尤其是陆畔带来的那些人,都不好意思闹了,因为宋小姐那些哥哥弟弟们各个眼圈儿通红。
大郎用袖子抹眼睛,三叔唯一的孩子要出嫁了,妹妹是三叔三婶的命根子。
倒是梳着冲天辫的年年和小败家没有感动哭,却被哥哥们一巴掌给拍哭了。
马老太用戴金戒指的手,双手捂住要落下的泪。
因为茯苓又从四壮背上下来了,此时正在米寿的背上。
犹如接力一般。
钱米寿拉拽着姐姐脚底下的小车,猫着腰的使劲拽动姐姐从宾客酒席旁边经过。
茯苓盖着盖头说:“弟,不着急,慢慢来。”
米寿额头冒汗,小脸都在使劲:“姐,你放心趴在我肩上。”
陆畔在一边护着,看向米寿的眼神满是鼓励,不再是臭小子,而是好小子。
曾是五岁的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瘦弱无比的小孩,终是在不知不觉间长大。
一直到上桥,桥中间,米寿说:“姐,你听。”
宋福生给婚礼的最后一个场景布置是,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他的女儿不是泼。
他就不泼。
桥两面的池子里,喷泉忽然炸开,池子里有好些装扮像鱼一样的工匠,正在水里射出七彩喷泉。
来宾们惊呼。
这是完全没想到的。
而就在这时,米寿也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松开绳子,手心肋的通红。
宋福生接过了女儿,在漫天彩色的喷泉里,作为父亲,他打算背女儿走这最后一段出门子的路。
他要告诉女儿,爹还年轻。
甭管到什么时候,爹背你,都会像你小时候一样,轻而易举的举得动、抱得动、背得动。
父亲,永远是你最大的靠山。
宋福生出息了一回,之前这么找茬那么挑剔,人家才求亲,他就哭。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在感觉到女儿紧紧搂住他脖子哽咽叫爹时,他没哭。
在宋福财和宋福喜都掉泪的情况下,你想大伯二伯都舍不得的站在大门口哭了,他连眼圈儿也没红。
在宾客面前,那真是硬气。
宋福生还笑着往上掂了下女儿,要掉下去了,笑道:“闺女,妆该花了,你可轻点儿哭。一掀盖头,再给人吓着,回头说你不好看,你爹我还得和人撸袖子吵架。你完全随我,哪里有不好看。爹这辈子就给你生明白了。”
送进轿,宋福生累的微喘,还对女婿笑谈呢:
“回头告诉你祖母和你母亲一声,这哭嫁,我闺女做的可到位。这是要给你陆家带去多少钱啊,瞧瞧,就没收住声。”
指了指曾嬷嬷,示意别忘了在路上提醒他闺女补妆。
钱佩英也在嘱咐,必须补。
因为本朝王妃出嫁,孩子不是在洞房里被掀盖头,是跨完皇家火盆,就要当场掀开。
入场时,是王爷王妃并肩走进院落。
陆畔扯着红绸,另一端在茯苓手里,他正要上马,想了想回眸,“岳父,您今儿还没有嘱咐我。”
留意这个小插曲的丁坚、杨明远、颜系涵,全都有听见宋侍郎对煜亲王小声说的话:
“我之前总说,我女儿是宝儿,求你陆家善待于她。那今儿就不讲那些了,你也是陆家的独苗,你是男子也是我的孩儿。”
我宋家也会对你好,咱都将心比心。
陆畔扯着红绸一把抱住宋福生。
宾客们一边笑看这场景,虽然不明白这俩人说啥了,但是摇着头,今儿真是见到了太多没想到的一幕,不白来。估计相爷听说后都会遗憾没瞧见。一边纷纷坐进车里。
这些人,大多数不会随着车队绕城,而是直接去王府观礼。
锣响,官媒们高升喊道,“同两姓之婚,行结发之礼,良辰吉时已到,起礼。”
宋茯苓被带走了,不听话在轿子里偷偷掀开盖头,满脸是泪回眸看向家门口。
她结回婚,来了这么多宾客随礼。她坐在出嫁床上粗略算了一下,她爹娘借着四壮哥、大郎哥、桃花姐成亲回回都有挣到。唯独到了她这里,有这么多人随礼的情况下,他爹娘还是倒搭。可见,给她花了多少钱。
从来养她就是赔本的事,一想到这个就想哭。
她给父母啥了?
爹背她那阵,又一句句夸她好看,我闺女最漂亮,她就更是收不住闸的哭。永远不嫌弃她容颜的男人,就是老爸。
眼下轿子被抬起,一直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轻些哭,根本不起效果了。
因为未来,她不知道婆家会不会为她的到来而变得热闹,娘家却肯定会为她的离开而变得冷清。
迎亲队伍离开,宋家一时间萧索极了。
桌上只动几口的菜肴乱七八糟的摆在上面,许多杯中酒没喝完。
小桥上喷的全是水,好好的碧蓝小池子一片狼藉。美吧,之前有多能整景,现在就有多难收拾。
门还坏了,陆畔干的。
宋家人除福生和佩英还特意悄声移动。
他们在抓紧时间打理自己,洗洗脸,收拾收拾,好乘车去王府观礼。
娘家爹、娘家妈不能去,嘿嘿,他们没关系。
马老太用帕子擦脸,问擦头油的王婆子:“你说福生在哪呢。”
“后园子里蹲着,没事儿,他媳妇陪着呐。”
“看来没换芯子,还是我那个三儿子。”
后反劲儿,爱矫情。
后花园。
钱佩英安慰蹲地上的宋福生,“之前没哭,我以为你厉害了,现在闺女不在眼前,又没人刺激你,你哭成这样干啥。高兴的事儿,还是高高兴兴的好。”
宋福生怀里搂着从空间掏出的小棉袄,是茯苓在现代百天穿的小花棉袄,一拧身子:“你别管我。”
钱佩英四处看看:“你说你,这又是从哪掏出来的,又给空间柜里翻乱七八糟吧?真是,丢人不丢人,要哭去屋里哭,别蹲在这里不好看。”
宋福生张嘴满是哭音:“我就一件,我就这一件啊,我还管好不好看?”
“你不是有貂皮吗?一会儿小貂观完礼就回来。再者说,你这小棉袄也没丢,回头三天回门,还能给你领回来一件皮夹克,让你更暖和。”
终于给宋福生惹烦了,一手抱着棉袄一手推钱佩英,你给我走,你心是铁打的是不是,他想静静。
他就在媳妇面前可厉害了,真有夫威啊。
所以当皇上来时,特意没让通传。
也没法通传,感觉没什么人在。
皇上看到的就是,他的宋爱卿正蹲在花园里,抱着一件小花棉袄。
“皇、皇上?”一抬眼,宋福生眼皮肿了,被蚊子叮的。
可见哭的多么专心。
“爱卿,你这是?唉,快起来吧,”起来哭。
不过,朕也不能和你多谈心,那面要开始了。
……
让无数百姓感叹的盛世婚礼,终于进入最**的部分。
车队到达王府。
据传,火盆已经跨完了,掀开盖头,王妃美貌惹人惊呼。王爷王妃也已换正装,要放烟火了。
百姓们说:一定要做官做大官才能一路走来成为一家人。
百姓们说:天下有多少姑娘家也想这样,可惜只能列入遗愿清单。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陆宋茯苓。
陆畔换下迎亲服,一身俊美的王爷礼服,携茯苓入场。
茯苓亲王妃的凤冠霞帔,礼服为大红,霞帔中间为宝蓝,上绣金翟。
外披拖尾长达六米,铺翠涂金。
头冠为五龙四凤,与陆畔身上的服装相应,头戴大花小花十二树,冠上有翠盖,冠沿垂珠结,珠链为大小翠云珠花相接。
茯苓正一手扯住红绸的一端,一手执扇,遮挡脸的前方。
她红唇微笑,端庄得体。
身后由十二位一身红的陪嫁丫鬟托举外披拖尾,十二位丫鬟打着喜灯笼,里面红烛燃烧。
陆畔和茯苓微笑对视一眼,一齐迈右脚,一步步踩在铺满红色花瓣的路上。
他们将一直走到对面,向最前方的皇上和家人们行礼。
陆畔和茯苓的右手边空地上,忽然大亮,假山上,池水旁,小楼上,数不清的仆从拎着泛有温暖烛光的喜灯笼,照亮了一排排弹筝的姑娘。
陆畔的大姐和二姐就站在这百位弹筝的队伍里。
这些弹琴的人不是艺伶,是百位京城的大家闺秀共同奏响。
随着音乐响,陆畔和茯苓的左手边空地也瞬间亮了起来。
百位来自各府的男童女童,齐刷刷喊道:“天地齐佑,百年好合。”
孩子们的祝愿声落下,他们的头顶上出现了许多萤火虫。
蜂蝶云起,皓月当空。
远处亭台楼阁相应,近处丝竹筝声相合。
当陆畔和茯苓向皇上、向家人们行礼时,上座的家人们含笑点头,天空适时炸燃绚烂无比的烟花。
外面百姓将小儿架在脖子上,小孩子鼓着掌。
无数的小孩子都知道今夜煜亲王和王妃大婚,知道这烟花是为成亲用的。
“成亲啦,成亲啦,入洞房,放烟花。”
第九百零九章 有一件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现代放在茶几上的盒子是装纸巾。
宋茯苓用惯了,随手抽。
在这里,钱佩英给女儿准备的“纸巾盒子”,装着一条条绣着各式小花的帕子,小花有芍药、有荷花、有木兰,装饰盒子的红缎外套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
而此时,婚房里。
床头边,茶几上,都摆着这样的小盒子,让小两口用帕子像在现代用纸巾一样方便。
梳妆台、墙角边、屏风前,都摆放红釉花瓶,瓶里插有并蒂莲。一枝双开的花朵,寓意同心相连。
倒是窗台上没有摆放花瓶,是九尺长的定制花盆,里面栽有被修剪过的红豆植物。这是陆夫人设计的,也是亲手修剪的。她觉得婚房鲜花过于重复,就用了盆栽。
一颗颗海红豆,被小小的绿叶和树枝衬托,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临窗的两张贵妃椅,呈八字型摆放,上面放有双喜的靠枕。
两张椅子旁边各摆一圆桌。
桌上摆有几个圆形小扇屏。
扇屏出自老夫人之手,她亲手制作,眼神不好使,经常性的将这小小的扇屏拿远看看,再拿近低头接着沾。
沾的是什么呢。
婚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总是要收起来。
老夫人就用一颗颗红枣在扇屏上沾出一个“早”字。再用一颗颗花生沾出“生”字。依次类推,四个扇屏做装饰品摆在贵妃椅两边,合在一起就是“早生贵子。”
而连接主卧有衣帽间和浴室。
衣帽间的门是推拉门,从外面看,这对拉门是一副画,画作出自新郎官陆畔之手。
打开门,呈现宽敞的衣帽间,里面所有的家具都由宋福生亲自设计。
此刻可见,中间的岛台放有陆畔许多配饰,宋福生给女婿准备的岛台比较大。
陆畔的每块玉佩都放在岛台里单独为挂玉打造的木架上,里面还放有陆畔常戴的多个香囊荷包、各式腰带、箭缀子、扇子、各式扳指等等。
茯苓的衣柜比较多,陆畔只占七个柜门,剩下的转圈柜子全是她的。
宋福生和钱佩英给茯苓准备不少新衣,老夫人和陆夫人给茯苓准备了一些大场面穿的。陆畔在成婚前,全靠想象,让府里绣娘给茯苓做出了很多套。只各式皮草,陆畔就给茯苓准备了三十四件外披。
浴室和木质汗蒸房为一体。
地毯、衣挂上挂有一男一女枣红色浴衣。
圆形的双人藤椅秋千,茶几、果盘,按摩床。
圆形池子边是绿色藤蔓墙壁,池里正散发着热气,水面上漂浮红色和玫粉色花瓣。
泡完澡出来,旁边还并排摆放两人擦头发的躺椅。
离躺椅不远处有壁炉。这是陆畔学习宋家的。
浴室里有一柜,柜里有酒、酒具,有棋,有书。
陆畔当时设计时就想过,到了冬日,他和茯苓洗完澡过后,他可以一边躺在椅子上喝点儿葡萄酒,和茯苓下棋,和茯苓吃点茶点,和茯苓一起晾着头发看书,一边被壁炉的光暖融融的照着。
为此,他想,冬天这样很温暖,那其他季节呢。
所以,这个浴室面对躺椅的墙是假的,有个门。
点缀墙面的落地窗帘拉开,门推开。
其他季节里,陆畔和茯苓躺在椅子上,就能看到外面星空、院里的小花园、假山瀑布,远处的藏。
回到主卧室。
婚床外有一大框。
宋福生的审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喜欢这古香古色床外面带框的。
做的婚床家具像镂空屏风似的,框下挂着飘飘渺渺的红纱,现在已经放了下来。
这话是宋茯苓说的,她第一眼看到时说:挂红纱?废料那么多,给我做衣裳多好,挂它白瞎。再者说,秋天的小风一吹,配着红烛闪耀,更是像里面住着位妖精,妖精像来了似的。
谁是妖精啊?
陆畔。
家里人没听她的,照挂不误。
不过,床外面带框,这回设计和宋茯苓的闺房床又有所不同。
这回掀开纱帘需要向上迈一个台阶,台阶上走两步才能爬上床,床两边配有床头柜,配有双烛台。
只看,红纱掀开,踩台阶上来了,可是,想上床还有一帘,陆夫人给准备的,用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珠子串成的红宝石帘子。
叮叮当当,光彩夺目,被烛光照耀真好看。
里面的场景更好看。
床头背景墙软包,最外面长方形黑框,黑框里有一圆形框架,圆形白底、里挂红双喜。
从床头到床上。
大红色锦缎床品上,正坐着一位穿红肚兜的十八岁姑娘,红色更显得她白皙透亮。
姑娘有一头乌黑长发,头发上面半拢,下面披散及腰。
她一笑,唇红齿白。
她的对面坐着身穿红色锦缎睡衣的男子。
男子侧脸英锐无比。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
陆畔鸡心领的睡衣设计,露出颈部锁骨,抿襟的长袍,他修长的手指正放在带子,一拽,缎子睡袍滑落,露出坚实的后背、挺阔的脊梁。
“嗳?”宋茯苓嗖的一下从身后抽出一册子,用书挡住微红的脸:“咱俩还没有看这个。”
陆畔从茯苓手里将册子抽了出来,他连看都没看,连问是什么也没问,甩手就给扔了出去。
茯苓想下床去捡,被陆畔一把按住扑倒,到嘴边的话被淹没,只能在心里说:
陆珉瑞,不是,夫君,你听我说,那是那样的书,你确定你不用先学习学习研究研究再来吗?
还有,你别给我扔外面啊,那是我奶给我压箱底的。
只听,伴随着宋茯苓像小猫一般的“哎呀”声,陆畔的睡裤又扔到了床外。
里面先消音了好一会儿,只能听见两个人微喘的声音。
随后,从里面扔出来一条裤子,女子的裤子,以及肚兜。
可想而知,茯苓本人,成了陆畔最棒的游乐园。
他四处去探险。
打小,长这么大,也没去过游乐园,太新鲜。
茯苓能怎么办?
只能窘迫的舒展自己,尽量由承受变享受,任由陆畔,在她的世界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被迫得到陆畔存了二十三的另一“财产。”他还回回下雨不打伞,他就是一个狐狸“精”。
而陆畔的那张嘴,今日之后,从此也不再只是说话和吃饭。
开发了不少项目。
第九百一十章 时过又境迁,漫漫漫长夜(二更)
姑娘十三岁那年,只是一位逃荒女子。
脏兮兮看不清五官的小脸,稻草一般发黄的头发,瘦弱到手腕上骨节凸出来。
有一天,弟弟收到一位贵公子白给的鸡蛋,跪求得来的。
公子据称是将军,能看出牛气极了。
那目视前方坐在马上的气势,那淡定无比的眼神,离很远开路过来就能让人感知,他不是一般人。
之前,训她们这伙人、训任何人、包括训姑娘的父亲也像训三孙子。
可姑娘有第六感,甭管他们干了什么,直觉那公子不会和她们这种小人物计较。
当时,也就只注意到公子白给的鸡蛋,弟弟好不容易求来的鸡蛋,吃起来比什么都欢喜至极。连看那公子都没看。
公子的脸,不如姑娘眼中的鸡蛋。
男子十八岁那年,去剿山贼更是为查看情况,在路上遇见一位姑娘。
他站,她跪。
他拧眉看她,眼里似在说:说话,难道还等我问你?
她抬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就是不回答。
他打算训斥,那双眼睛竟敢和他对视,正要开口:放肆。
她就像碰瓷似的,忽然趴在他的脚面上。
他无语地望着那晕倒只有一小团儿的瘦弱身体,半黄的头发,头发里好像有小虫子在乱爬,污糟的后脑勺,抽开了脚。
任由姑娘的脸,直接接触沙地。
如今,曾经的贵公子用五年时间征战沙场,曾经的逃荒女孩用五年时间成长盛开。
变成姑娘的吃穿用度,引得出声含金汤匙的公子,命人不能随意乱碰。
变成姑娘此时累的睡着了,睡梦中嫌弃地一脚踢开公子,踢的远远的,一伸腿,可能是之前弯曲的太猛,她还赖赖唧唧哼哼两声,含糊句:“疼。”
当年抽开脚的公子,被踢开后,正屏住呼吸,听到姑娘呼吸均匀又熟睡过去,他才小心翼翼凑过去,放轻动作重新给姑娘拥入怀里。
他抱着姑娘的脑袋瓜,当年有嫌弃,眼下就有稀罕,正在用唇一口口的亲着姑娘的脸、额头,眉毛、眼皮。
给姑娘盖被。
连锦被带人抱在怀里,用手一下下的顺着姑娘的后背。
陆畔心疼了。
这一晚上,从床上折腾到浴室,从池子到岸边。
除第一次,之后每次时间都很长,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宿快要过去,给茯苓要累坏了。
陆畔正在忏悔。
今日,茯苓离开爹娘,白天哭成那样,晚上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该给她的、包括之前设想的,都应是多多爱护。
实际操作却是粗鲁。
他又长这么高大,她长那么弱小。
陆畔凌晨不睡觉,陷入懊恼和有点儿怕给茯苓使坏了的情绪里。
不过,忏悔不代表后悔。
所以脑海中又开始重复播放新婚夜的一幕幕,控制不住的循环播放,想的他,又开始了。
陆畔将屁股小心翼翼向外挪了挪,上半身紧紧搂住茯苓,让茯苓睡在他臂膀里,下面他用棉被隔开,和媳妇保持距离。
……
这天晚上,还有许多人没睡好。
颜系涵像一位鲁莽的小子对他妻子,妻在新婚当天都没有说过腿疼,这是她不想面对和提醒夫君最难堪的事。
可这天晚上,梁府小姐被颜系涵掰的讨了饶,她的伤腿做不到。
颜系涵瞬间推开妻子。
梁府小姐坐起来哭,觉得对不起夫君。
颜系涵用双手搓搓脸,忽然道:“刚才,是我对不起。”说完穿好衣服,孤零零坐在庭院里。
杨家。
杨明远是睡了一半起来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全是茯苓今日穿喜服美若天仙的模样,梦里向他明媚皓齿说着话一步步走来。
在漫天烟花中,他怎么也听不清茯苓在说什么。
当终于走近,他伸出双手要去接茯苓时,茯苓突然越过他,去抓他身后的人。
他的手落了空,回头一看,煜亲王。
煜亲王用厌恶的眼神将他上下扫了一遍,身边无数宾客对他指指点点,似在笑话着骂他:你伸手作甚,不要脸。
杨明远就醒了,被吐沫星子淹醒的,再没睡着。
披着衣裳,坐在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自嘲:瞧他,连梦里都没有越那一步,不敢放肆,梦里都和现实相连。
娘今日回来说,想准备新房,你看人家那新房换着花样的准备,用这话暗示他。
杨明远此时一笑:他缺的从来就不是新房,是新娘。是让他心甘情愿费尽心思去准备新房的新娘。
倒是宋家,宋福生睡的呼噜震天响。
闺女出门子后,他大哭一场,皇上也走了不搭理他,他给自己做碗长寿面。
要长寿,要看着闺女。
然后打开一坛子喜酒自言自语:“这是我闺女的喜酒,我得尝尝啊。”
一口面,一杯酒,随着富贵、忠玉、牛掌柜、大哥、二哥回来又陪他喝,就喝多了。
钱佩英起身,进空间看看,放在卫生间里暗号的红线没动,说明女儿没有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翻茯苓小时候的照片,直翻到女儿戴学士帽的照片,一边瞎琢磨:
虽十八了,可是十八虚岁,陆畔体格那叫一个壮实。这真不行,年轻夫妻没有自制力。三日回门,真要留茯苓在家住,让女婿自己回府。
难怪这里讲究三日回门,要她说,纯是姑娘们成亲年纪太小,所谓回门就是回家歇歇。
钱佩英从空间出来,推开房门透透气。
院里直到眼下还没有收拾完,且够再拾掇两日的,池子水就需要全部抽没。
才走两步:“您这是醒了还是没睡。”
“我这……没睡。”马老太坐在摇椅上,“啥时候到三日回门?过的真慢。”
“娘,才过一晚上。”
“规矩里,有让奶奶不能登门吗?我发现这一天天,臭规矩真是多,谁订的?是没娘家的人定的这条吧,膈应人。”
——
天边的第一道曙光出来了。
宋茯苓正闭眼歪在陆畔怀里,也就睡一个时辰,头一点一点的要起身去宫里。
陆畔正坐在餐桌边喂她早点。
吃饱才能换装。
“就怨你。”宋茯苓困的脑瓜子嗡嗡的,终于睁眼。
睁眼就愣住:“咱俩在吃一根面条?”
陆畔将茯苓嘴边耷拉的面条扯回来塞自己嘴里,塞完亲茯苓一口。
“没错。”
第九百一十一章 爱有双魔力(为宗师包二丫打赏+)
“给王爷王妃请安。”
宋茯苓出门就被吓了一跳。
从门口一直到好远,看不到尽头。王府的婆子、丫鬟、小厮排成两队给她和陆畔行礼。
“平身。”
陆畔说完,原地站下,回眸等茯苓。
茯苓比陆畔慢走几步,正扭头对曾嬷嬷和拉菲她们,悄悄挥挥手。
提醒别忘了给她带东西,她从宫里出来后就要直接去国公府。
曾嬷嬷带领拉菲她们,面上一片恭敬,仿佛没看到小姐挥手,比在宋府要恭敬十倍。心里却当即一松。
小姐还有精力搞小动作,说明一切都好。
小姐和姑爷昨日大婚,礼毕后就不准别人去新房打扰,一直到今日开门前。
换衣洗漱不用旁人,今早吃饭也不用人伺候,和其他府里的规矩完全不一样。
主子正屋旁边没有设丫鬟婆子所在的饵房,什么动静也听不见,甚至从昨晚到今早连水都不用她们送。
水池里的水,是咱家老爷给设计的,拿掉地漏,水就会排出。
想换新水,王爷和王妃在里面拧水龙头就可以。包括地热设计也出自老爷之手。
所以说,外人见到的是老爷和夫人给女儿陪送的那些外物。
事实上,摆在外面的不算,衣食住行每一处都有操心到。没空打理宋府,却将女儿这里安排的妥妥当当。
曾嬷嬷活这么大岁数,就连听说这样的父母都很少听说。
当然,王爷也是那好样的,岳父岳母安排,他就听。并没有嫌手伸长了等其他想法。
这不嘛,王爷一声平身过后,曾嬷嬷站起就和景嬷嬷对视一眼。
两个人带领两个队伍,急忙进入内室。
一个指挥宋府带来的贴身丫鬟和王府的大丫鬟,收拾浴室随处扔掉的帕子,更衣室里扔在地上的衣服、换新鲜的花等等,这就够她们拾掇一天的了。
地毯要一点点清洗、替换。所有的家具要全部擦洗一遍,浴室池子要将已烂掉的花瓣收拾起来,池子刷洗,藤蔓修剪喷水,地板跪地擦拭,开窗通风。
王府的丫鬟们知道,景嬷嬷好似还带来了一种什么消毒水。
曾嬷嬷是进入内室,直扑床铺寻找元怕,要递给陆夫人特意派到这里的管事婆婆。这是一种规矩,这种帕子必须要上交。
却不想,被窝里没有。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很是精致的盒子,陆畔早就将元怕当作宝物一般叠的方方正正,放在盒子里。
曾嬷嬷知晓,小姐不会干这事,一定是王爷心细收起来的。
她有点儿感动,却没时间多感慨王爷对小姐的这份善待,再次忙中又处处带着稳重检查小箱子。
钱佩英有嘱咐过她,这叫旅行箱,只要茯苓出门小住就拎着它放在车里,箱里放衣服放女儿的用品。
这小箱第一次用,所以曾嬷嬷打开检查一遍发现不用添物什,示意拉菲和娇兰,还有以前待在王爷身边多年的墨兰和书墨等二人拎着,随她走。随小姐身边伺候。
关于王爷身边以前的几位大丫鬟,以前有专门打理书籍晒书的,有制作茶点的,有在画室负责打理的等等,曾嬷嬷和景嬷嬷在小姐没出嫁前,就有被小姐单独叫到面前嘱咐过。
小姐当时是这样说的:
“她们几人能在王爷身边多年,可见是个好的。
但你二人到那面也要多多观察,王爷毕竟是男子,和女子看事情角度不同。
如若真是做事踏实、性情稳重,依旧要重用。有竞争才有进步。
不要有宋家和陆家之分。
我不希望某一天听说我们宋家的丫鬟仗着是我带去的,明里暗里排斥陆家的丫鬟。不希望看到陆家的丫鬟被欺负狠了,只敢和王爷私下诉委屈。
要让人知道,我才是能给她们做主的人,我是所有人的主子。
况且,我带去咱家这些丫鬟最初是为给别人看的,不得不带去。
慢慢内室打扫事宜也不要再用这些没有成亲的姑娘家,两位嬷嬷还是多多提拔一些可靠的婆子和嘴严的小娘子为好。
咱们家的日子,咱们家的丫鬟不一定非要和别家一样,姑娘家能做的事多了。有些就是适合姑娘家做,有些就该是已成亲的去做。”
当初,小姐这番话,惹的曾嬷嬷和景嬷嬷听着那话外音直叹气。
一天天的,小姐什么都懂。就差明说没成亲的丫鬟不懂那方面的事,丫鬟们看见什么容易一惊一乍,做主子的很反感。
能看见什么啊小姐?您可没成亲呢。
不过,曾嬷嬷和景嬷嬷同时也欣慰。
听话听音,平日里只觉得小姐没长大,但那次谈话是第一次感受到小姐有持家的本事,就看小姐想不想管了。不是没长那颗玲珑心,是人家之前在娘家用不着。
有了这些嘱咐,今日,曾嬷嬷特意让娇兰和王爷身边的墨兰打头站在一起,一个人拎箱、一个人拎将要给国公府老夫人她们礼物的包。
陆家的大丫鬟们被这个行为感动的心暖,之前她们有些惶惶,王妃来了还有好日子过吗?会不会讨厌她们,会不会将来只重用自己人。眼下,感觉天都亮了,又有了在王府的好好做下去的希望。
此时坐在后车里,曾嬷嬷带人跟随前车王爷王妃的车架。
“你看看,我眼皮是不是还肿着?”宋茯苓仰头问陆畔。
这可真是合二为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不一样了。
陆畔搂过茯苓,仔细的瞅瞅眼皮,用大拇指蹭了蹭,“我瞧挺好。”
“你别蹭,我这好不容易画的。”
陆畔用唇抵住茯苓额头,悄声用气息问道:“眼皮肿不肿无事,不过,你昨夜确实哭的狠。很疼吗?现在下面还疼不疼。”
没有听到茯苓第一时间回答,陆畔又:“恩?说话。”
“哎呀!”宋茯苓推了把陆畔,大早上就说这些,她才不承认,“对了,你给我抹了什么。”
陆畔低头,搂着茯苓后背,和茯苓对视,眼里满是笑容,“宫廷秘药,我给你抹之前试了一下,冰冰凉的,是否有所缓解?”
“你昨夜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这东西也试:“哪来的?”
“秦嬷嬷给的。”陆畔含糊,应是祖母让秦嬷嬷给的。
宋茯苓半张着嘴,祖母连这种东西也给。
这一会儿见到,祖母会不会用那种眼神特意观察她?
茯苓不想纠缠那事过后的感受问题,指着车外:“你看外面铺子才卷起来,我还王妃呢,这么早起来。”
“就这一天,咱忍忍。明日虽去外祖家,但中午开席前到就行。”
“陆珉瑞?”
“叫夫君。”
“哥哥,嘿嘿,你有妹妹吗?是不是没人叫你哥哥?”
陆畔:“……”让叫夫君又乱叫上哥哥,情哥哥吗?
成吧。
不,还怪新鲜。
“还真没有,外祖那面最小的也是弟弟,明日你就能见到。”
“那陆哥哥,我就你妹了,你比我大五岁啊五岁。请问,你是不是每日早上都要这么早起身去上朝?”
陆畔很想让妻子多了解自己,明显从新婚第一天故意让自己变得话多了起来:“应是比这还早,要练武,到驻地更早,也习惯了。以后,你可以多睡,不用和我一个时辰起身。我们晚饭能一起吃就好。”
宋茯苓跃跃欲试要盘腿坐,想和陆畔正脸相对。
陆畔急忙低头帮她整理裙子,却被茯苓的小手拽住衣袖。
宋茯苓用两只小手捧住陆畔的脸,仔细看陆畔的眼睛:
“夫君,你养家好辛苦,我不会晚饭和你一起吃,我中饭也会和你一起吃。我吃什么,就让顺子去衙门口给你送什么。咱俩必须保持一致。”
就在陆畔憋不住笑,还别说,这小模样真有点儿贤惠,宋茯苓忽然变脸,嫌弃道:“不过,你一宿没睡是自找的,还坑了我。”
陆畔搂过茯苓的脖子,咬牙在茯苓的耳边说:“我今晚还坑你。”
大早上就撩人,就坑你。
顺子和侍卫首领在旁边骑马,他们只能听见车里一直叽叽咕咕说话,听不清说什么,但是时不时冒出两个人掺和在一起的笑声。
顺子将头更昂扬了一些,也情不自禁嘴角翘的更大了些。和侍卫首领隔着车架对视一眼。
真好,两个人。
真好,少爷以后的日子,从此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宋茯苓因为在路上吃了几块糕点,所以下车前,陆畔正拧开小盒子,用棉棒认认真真帮茯苓唇上抹香膏。
他以为是香膏,其实是茯苓在现代空间的口红。
陆畔先下了车,随后一只小手递给他,被扶着下车。
两个人边走边眼里带笑对视一眼,要松开手了,咱俩要郑重。
很郑重的,男在前,女在后,走进皇宫。
宋茯苓跪在皇上面前,她很意外除了皇上没别人。
本朝没有皇后,以为皇上那也会带着贵妃,让她和陆畔跪完他,再给贵妃行半礼。就那一蹲,她可是练了好久。
可是,没有。
贵妃没在皇上身边。
让宋茯苓更意外的是,皇上见到她和陆畔开场白竟然是,“你父亲可是很舍不得你。”
得,茯苓懂了,老爸指定在她出门子后哭了,又被皇上知道了。
唉,爹啊,真的,您至不至于?早早晚晚有这一天不是?我要是真不嫁,你才应该哭。
皇上笑呵呵训教新婚夫妇,要互敬互爱,互谅互让,互信互勉。
就这话,也很出乎宋茯苓意料。
她听曾嬷嬷和景嬷嬷说过,书上也有讲过,这里多半训教话都是以夫为尊,通常是说给女子听的,说白了就是让贤惠。
没想到皇上这番话是互、让互相。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老爸的面子。
当陆畔和宋茯苓拜见完皇上,李德才带着引路大宫女出现。
宋茯苓才明白,原来皇上是故意没在身边带女人,想让她去拜见先皇后。
这就要和陆畔分开了。
陆畔被留在皇上身边说话。
茯苓需要单独去。
在茯苓郑重给先皇后上香,跪在画像前念着:臣妾感恩皇后娘娘,臣妾虽没见过您,但是臣妾身边最得力的两位嬷嬷是您栽培的。
嘚不嘚,嘚不嘚,那张小嘴细声慢语说出的话,没有套词,让旁听者怎么听来都是虔诚的,是发自肺腑的。
尤其煜亲王妃还在佛香燃起来时,像模像样脱稿念了一段佛经。
是很拗口,一般人很少去注意去背的其中一段。
其实是宋茯苓糊弄人学的,她听奶说,陆畔的祖母念佛,就有留心做些功课。所以要是有人说她轻松做上了王妃,空手套到陆畔那个大白狼,她绝对是不承认的。
瞧瞧,这抖机灵翻书当玩似的学来的本事,此时就用上了,给先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感动到。
李德才站在一边,眼神也闪了闪。
回头要将这一幕说给皇上听。
老嬷嬷一感动,在这宫里常年见不到“真人”,就私下给曾嬷嬷两瓶秘药。
咱都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秘方。
要是依茯苓说,如若那秘药能减缓疼痛能更顺滑,这她需要。但要是万一里面有紧缩之类的功效,那算了吧,陆畔大,太大,真没必要。
梁贵妃听说皇上让煜亲王妃去拜见先皇后,气的直拧帕子。
气呗,有能耐怨皇上。
宋茯苓一点儿没负担没多事的拜见完先皇后就走,没有在后宫多停留。
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要不要主动递牌子去看贵妃娘娘,去见见那些娘娘。
没命令她做的事,她就不做。
类似于这种或左或右,处事要处处周到的烦恼,宋茯苓也很少有。
一,她不想做事事求完美的人。她认为这世间就没有能讨好所有人的人。还给自己累够呛。
二,皇子们还小,就算不小又如何,想顺利登基被扶持,将来谁讨好谁还不一定呢。
曾嬷嬷从旁就又发现了她家小姐的另一面,正在心里感慨又马上摇头,唉,她一定是错觉,还没长大。
因为你听听,“陆珉瑞,你不要总是勾引我说话,请注意宫中礼仪。”
陆畔在前面走,好心小小声给茯苓介绍这是宫里哪,那是哪处,茯苓在后面不乐意了。
她不说话是很难的,为保持仪态嘴角只翘到标准程度很难的。不要勾引她。
国公府。
老夫人望着跪在面前的孙媳,此时心里最满意的是茯苓的脸色,可见这身板真好,一点儿没有打蔫。
宋茯苓给祖父祖母磕头,羞赧的眼睫毛闪了一下拿出两双鞋垫,垂在两侧的手指也羞涩的动了动。
老夫人看她那小模样就不忍心多说,垫不了就垫不了,留着做纪念,反正别人也见不到。她有小包,那个好,能拿出去。
老夫人此时不知道,宋茯苓手里藏一项带,茯苓打算这次有鞋垫,项带留着过年送。
而陆丞相也不觉得女红差有什么。
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别的姑娘家在学习女红时,他孙媳不是要看书。
这有文化的家庭,认为多看书比什么都好。
“母亲,这是儿媳做的。”
陆夫人是注意力压根不在女红差的事上。
如若宋家瞒着女儿像女红差这些事情,或许陆夫人此时会皱眉,会挑剔找机会说茯苓。
可这事,钱佩英多次在陆夫人面前埋怨自己,说没动荡前,怨她,没有狠下心教习女儿女红。只让女儿识字识乐谱。
动荡后,家里那个情况,没有手艺好的人,她的手心还有一道大疤,自己至此都不能做出不错的绣品。所以别看她的女儿能送给亲家母一盒子花香薰,送出小包什么的,好似很厉害,真让绣起来,不成。
反正一句话总结,不成也是怨她这个做母亲的,请求亲家母多包容,勿怪。
陆夫人的注意力是放在儿子和儿媳本身上,在说话间细品这俩孩子新婚夜好不好,感情是不是更好了。
要不说呢,就不能住王府,还是住回来好。
……
宋茯苓来国公府的第一个上午,府中所有人少了许多迎新婚夫妇的喜庆。
老夫人待茯苓都没有上次议亲时那么话多。
因为,要拜见陆畔的父亲。
依照习俗礼仪,新婚夫妇要走几步一拜,全套下来拜父亲要磕九个头。
这回宋茯苓一点儿没抖机灵,认认真真几步一拜,实心实意的磕头。
“跪。”
“再跪。”
“三跪……”
今日,陆畔自成亲前准备到现在,这一刻是最想念父亲的,他成亲了,最该在场的父亲没见到,他有许多话想在上香时念叨。告诉父亲成亲盛况,告诉父亲他是怎么迎亲的,是怎么将妻子带回陆家。
可是,宋茯苓那真是实实惠惠不含糊的跪拜,有时候没控制好力度,他在旁边都听见了磕头的响动声。
使得陆畔分心了,少了些儿已成家却没尽孝的伤感,多了份对身边人的心疼和感动。
昨夜就睡一个时辰,今早娇娇气气,眼下不是身体又生龙活虎了,是心底住个实诚人。
陆畔看了眼茯苓,茯苓却没注意到,一心一意在心里对陆父说:
父亲,我是您儿媳,初次见,希望您会对我满意。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能培养出陆畔这么优秀的男子。
这话,我就和您说,我能嫁给陆畔这样的男人,很幸运,有点儿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的感觉。
而儿媳不会只享福,会努力学习多多照顾他,永远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请您放心。
儿媳一般不喜欢将话讲满,这次我就对您说,我会对他好,我还能保证让我爹娘也对他好,让他笑容比以前多很多,忘记那些战争和您忽然离去等不好的事情。
我想,这也是您期盼的,用好的事情覆盖那些记忆,不信,您可以往后看。
陆畔看着这样的茯苓,心里只有一句话:以后谁再敢说他媳妇不懂事,他和谁急。
……
直到中午,国公府才恢复喜庆和热闹。
尤其是吃饭时。
陆丞相坐在餐桌边假装看别的,用顺便的方式看一眼孙媳。
家里多一口人吃饭就是不一样。
老夫人笑呵呵望着茯苓,再次心里感叹:底子是真好,身板结实。
年纪大的人,知道的就多一些。
老夫人见识过太多小媳妇新婚第二天打蔫,有的那真不是害臊不多吃,多数是被折腾的没胃口。
再瞧瞧她家这个,所谓底子好就是累是累,困是困,但并不耽误吃,还是照样饿。
你看那生病的人为何吃不进东西,病一好为什么就能多吃。
同一个道理,看茯苓添第二碗饭就说明身体结实。
倒是陆夫人不好意思说儿媳,她小小声说儿子,她怕茯苓是拒绝不了才吃,再吃撑:“珉瑞,你别再给你媳妇夹菜,有布菜丫鬟,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忙叨,吃你的。”
陆畔疑惑地看眼母亲,才回来半天就管这管那,那我们可回王府了。
连吃饭夹不夹菜都管。
再说,不成,他真不能听任何人的。岳父曾哭着说过,担心的二三件事里就有茯苓到别家吃不饱饭。另一条是:哀默大过于心死被关在后院,那条就不要提了。
还是茯苓在桌下准确无误轻踢陆畔一脚,陆畔才停止夹菜。
你夹的我都不喜欢,故意的吧你。
与此同时,宋家也要开饭了。
宋家算上昨晚夜宵,已经连吃三顿剩饭剩菜。
就婚宴剩的那些,都没动几口白瞎了。
好的自家人吃,孬的被宋福生的大伯和拉菲爹用水桶拉到几里地外送人。气的阿爷说他:城里没有要饭的吗?你送这点吃食,不够喂拉脚牲口的草料。
宋大伯说不行,他是以己度人。
京城真正穷死的人太少,真到穷的家里就一条裤子压根在京过不下去。真那样的,早搬走了,将寸土寸金的城里房子一卖。
而咱家人还穷过,懂得给那不咋困难的人或许还被说嘴,他以前就是这种性情,咋给都不乐意,宋大伯:要懂得面对自己的过去嘛。
“啊,侍郎大人家就给这个?那么大个官,给折箩。”
不够生闲气,遇到那样的恨不得全喂猪都不想给人。
他就起早拉偏远地区了,送给真正的困难户改善生活。
解释没用,宋阿爷依旧斥责:“你咋不一咬牙一跺脚拉到秦城溜达一圈儿呢。”
就在这时,饭菜上桌,马老太和米寿才鬼鬼祟祟回来。
宋阿爷叹气,又两个不省心的。
“福生他娘,人家规矩在那摆着,不让回门前见面,怕对俩孩子不好,你到底和米寿跑出门。店里一堆事不干,那宝子娘早早就去点心店,找你找不着。”
马老太挨说顶嘴:“我没见着。”
宋福生和钱佩英提起的期盼,期盼老娘能带回几句,闻言有点暗戳戳的失望。
米寿主动和姑父姑母汇报,知道姑父姑母比谁都心急,纯属硬挺着不偷摸去瞧:
“我和奶藏在王府前街,看着姐姐姐夫的车架去皇宫。又尾随跟着去皇宫外,啥也没见着,我们不能靠前,有好些侍卫,他们的车还有专门的停车地方。然后去国公府那条街上倒是见着了。”
马老太接话,抄起个大饽饽咬一口道:“没见着,就是隔街看到车辆路过。我俩不敢到近前,怕顺子他们见到,到时候停车是不停车?那不就坏了规矩。不过,没心没肺的小胖丫,咱惦记的不行,我看窗帘被吹开,恍惚看到她坐在里面比比划划正笑呢。”
活蹦乱跳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 爱之初体验(为宗师蝙&蝠打赏+)
宋福生吃完饭,回屋说:
“老太太都说了,瞧咱闺女那没心没肺的样。今天起早去皇宫,又是第一次去国公府,要拜见陆畔他爹,想必没空进空间。
那我拾掇拾掇,带富贵他们先去办点儿别的事儿,去镖局一趟,去特产店一趟。
等下衙时辰,再去费大人(户部尚书)府上转转。晚上不在家吃饭。”
钱佩英给他找外出衣裳。
宋福生走到门口忽然顿住,扭头道:“你不和我去?”
挺想让媳妇陪他出门的。
算是尝到了那滋味儿。
在现代他都没尝到,在这里品出来了,孩子长大就飞,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媳妇,要不说老伴儿呢。
钱佩英迟疑了一下。
按理去尚书家做客,拜帖应该写夫妻二人显得更正式,一个在前院,一个去后院,她确实应该陪同。
可是……
宋福生明白了,媳妇本心还是想在空间里等,万一闺女进去扑个空,媳妇怕孩子失望,以为爹娘真拿女儿当做泼出去的水。
“那算了,我自己去。
我瞧你今早起来就拿东忘西,昨晚没睡好觉吧?是不是这段日子累着了?眼瞧着瘦。
你哪里不得劲儿吱声,不行让郎中看看,没病也开方子整点儿大补药。空间里那人参鹿茸堆在那,闲着干啥,占地方。这要是放外面,鹿心就得放臭。”
钱佩英摆摆手,让宋福生少操心,没什么精神头道:
“累倒是没事儿。就是昨晚让你呼噜声吵的我压根儿没睡。你以后少喝酒吧,酒量不咋地,每次喝完每次打呼噜都像是要上不来气儿似的,我都跟着你使劲。”
宋福生边嘀咕着:那往后我再那样,你扒拉我,我等你睡着再呼噜,边出了房门。
终于离开家,不再傻等女儿。
……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娘!”
宋茯苓进空间,连问有人在吗也没问,张嘴就连唱带喊娘。
可见,她知道,老妈会在。
钱佩英这半天被空间弹出去好几次,始终迷迷糊糊的没睡觉,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闻言,立马精神了,腾的一下坐起身,趿拉着拖鞋就下地向卫生间迎,“你咋能有空进来呢?”
宋茯苓直接拐进自己的卧室,噗通大字型一躺:“我婆婆心疼陆畔,让他睡午觉,我就借光了呗。”
“那陆畔在哪呢,你就这么进来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提醒过他,甭打算叫醒我,他就当抱个死尸呗。”
“胡说,又嘴没把门的。”
随着说话,钱佩英已经端着一个打托盘进来,将托盘摆在闺女床上。
托盘里有装曲奇饼干盒子,有白色恋人,闺女最爱吃这两种饼干。有薯片、巧克力,有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和大樱桃,通红的苹果上还带着水珠。就是没给拿冰淇淋,昨儿刚洞房,少吃凉的。
“在他家吃饱饭没?你吃点儿零嘴不?”
宋茯苓没嫁人前,甭管现代古代,钱佩英都膈应孩子在床上吃东西。尤其饼干和巧克力派,掉渣,她还得收拾。
再看今儿这托盘上摆的,可见早就准备好了,也让在床上吃了。
宋茯苓吃的那叫一个肚饱,看到娘这个热情劲儿,随手撕开饼干袋,躺在床上咬了一口。
“我饱是饱,可他家今天饭菜不咋好,那么多菜却各个可清淡了,吃的我没滋没味的。”
钱佩英盘腿坐在床上,看女儿笑:
“人家那叫会养生,他爷奶岁数大了,一起吃饭要照顾口味。像你奶都应该向人家学习也多吃青菜。
你再看咱家,水煮肉片,溜肉段,做个螃蟹都不清蒸要辣炒。
再者,备不住是寻思怕你没胃口,才清淡一些。上回议亲,我瞧陆家那菜还行,荤素都有,晚上备不住就好了。你别第一天上门就挑食。我告诉你,不准露出挑三拣四的表情。”
宋茯苓嘻嘻笑,拍拍自己身边枕头,让钱佩英陪她躺着。
娘俩脸对脸。
宋茯苓嫩葱一样的小手抚摸钱佩英的脸,“娘,你想没想我啊?你是不是老想我啦。”
钱佩英笑容里带着嫌弃:“不想,可下给你对付出去了。差点儿没给我和你爹整破产喽,养你太费钱。没看你爹都没在,他出去玩啦。我没睡好,要不我也和他出去串门子。”
“哼,刚才我就想说,老宋同志很不够意思,我来,他居然不夹道欢迎,还敢不在。真出去串门啦?”
“恩,去户部尚书家了。”
宋茯苓不乐意了,本来还想让娘出空间让爹也进来,告诉老宋:小宋我回来啦,你这辈子算是甩不掉了。
“那我奶呢,也没想我?米寿,也不想?”
钱佩英告诉闺女:“别提了,你奶昨晚上不睡觉,差点儿逼着我给她吹葫芦丝听。她困的走路直绊脚,起早和米寿一个眼神,俩人就没影了,去堵你。”
“啊?我没有看到她们呀。”
“特意没让你看见的。这不是有讲究嘛,你太爷爷跟在后屁股念叨,没回门前,见到娘家人不好。”
宋茯苓无语。
咱是现代人,受的是什么教育,信那个?
就算奶和米寿他们不是现代人,但咱宋家人坟圈子里趟过来的,不是只信年节烧纸怕那面的人没钱花嘛,其他的早就不信。
钱佩英说茯苓:
“你别总这么想事情。成家了,往后想事全面一些,不能只可自己方便。
像这不能见面,咱家人不信,那是因为咱家的经历,陆家人和外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是信的。
你就想吧,来了天灾皇上带头祭天祈祷,这是个多封建个地方。
所以说,咱们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也就算了,将来要是有个不好,你婆婆他们就会想起没到回门日见面这茬,心里会犯膈应。再栽赃到咱家头上。
咱别差那点儿规矩,明面上随大溜,别做那出头鸟多余让人讲究。”
宋茯苓撇嘴:
“可是陆畔也不信啊。陆畔是一个非常不信邪的人。
他要是知道我奶和米寿偷偷摸摸到国公府前街偷看我,一定会下车邀请去府里吃饭。
这小老太太也是,不好好开点心店。我出嫁前特意嘱咐过她,第一天干什么,第二天干什么,看来她没给我好好挣钱。”
钱佩英笑:“要不说呢,你真是撞了大运,在这种地方逮住陆畔这么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他要是很迷信,还真做不了咱家女婿,要不他能看上你嘛。”
“娘,是我看上他,我。他没有选择权,全在我。看我要不要他。”
“好好好,你最能耐。对了,你俩就这么睡午觉啦?那你姑姐们呢。”
宋茯苓无所谓道:不知道啊。那、那可能已经到国公府了吧,反正吃饭的时候没见到。
“你不用去见她们吗?我和你说,闺女,和姑姐们处不好关系有你遭罪的。
她们到你婆婆面前这个说两句,那个讲两句,你姑姐那么多,人家那是亲的娘几个。亲生女儿说的话会往心里去。
不行,你快出去吧?看看别备不住来人喊你去见她们。让行个礼什么的。”
宋茯苓一扭身子,“我才不。陆畔才是他家老大。他都睡着了,谁敢叫他起来?我婆婆就会头一个舍不得。我是借光的那个,也不会被打扰的。哎呦,娘,不要瞎操心。”
她好容易进来的,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好好好,那问点儿有用的。
瞧你这点儿出息,一个借光的,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钱佩英侧躺着,一手枕在脑边,一手给闺女顺顺刘海儿,音量明显变小,又带着小心翼翼:“昨晚,咋样啊?”
“哎、呀!娘,这您也问?”怪不好意思的。
宋茯苓咕哝完,想了想,挠着眉毛笑了一下:“就那么回事儿呗。”
人之常情,都是凡夫俗子,他俩又没修仙,本性食色男女那一套呗。
不过,在宋茯苓看来,嫁人有一点比在娘家好。
那就是:彻底啥也不用干了。甭管住在哪里都像是住宾馆,随便扔、随便造。
想捡毛巾搭在架子上,陆畔很不理解,也不让她伸手:捡它作甚,你这是什么毛病。
力所能及,成了有毛病。
挑出的衣裳试了试,不喜欢,要收拾好,重新挂回去换下一套,陆畔:扔在那里就行,直接挑你的。
她这么懒的人,这么懒啊!
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说勤快话呢,没想到陆畔给了她机会:“还是挂吧,顺手的事儿,咱俩是手残吗?陆珉瑞,你怎那么懒。”
这话以前都是妈骂她的。
哈哈,就可想而知,她居然在陆畔眼中是个勤快、质朴、良心大大好的银儿。
这要是在娘家敢这样,挑来挑去扔地上,即便有丫鬟在又如何,娘肯定会拎着衣服挂在后面撵她要抽她。
钱佩英看着闺女美滋滋不知道在寻思什么呢,就再没多打听。
明白了,小两口挺好。
那笑的,真是女大不中留。
唉,人家有自己的小家啦。
当钱佩英终于磨不过女儿,举着冰淇淋再来到卧室时,她眼圈儿忽然一红。
因为做娘的,看到女儿手里拿着个大樱桃,要吃不吃的动作,已经歪头睡着了。心疼了呗。
茯苓实在是挺不住了,她知道娘想和她聊天,多聊才能更放心。她进空间也是想这么做的,就是眼皮发黏,没坚持住。
钱佩英用手心抹了把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言自语道:
“你们说,我这是哭啥呢,孩子这不是挺好的。高兴的事,我还能哭。要是老宋在,他那个嘴可絮叨了,指定又会说我净整没用的。”
空调被盖上,大樱桃从女儿手里小心取出来放在一边,钱佩英躺在闺女旁边,看女儿睡觉。没两分钟,她被空间弹出去了又紧忙进来,接着守着闺女。
只是没守上多一会儿,宋茯苓也被弹了出去。
给陆畔吓一跳。
之前媳妇睡的那么熟,怎么折腾也不动,怎么突然睁眼。
“你干什么呢,陆珉瑞!”
宋茯苓小脸通红通红:大白天的,陆珉瑞他、他……她都不好意思说。
“不睡觉,你就出去。”捅捅咕咕的烦人。
陆畔瞟眼茯苓脸色,看出来再敢乱动真会生气:“我这就睡。”
“那你闭眼。”
陆畔尴尬的听话的闭上眼睛。
宋茯苓对着陆畔的俊脸,只动嘴没出声音挥挥小拳头道:“再敢乱来,给你手绑上。”
闭着眼睛的陆畔,心里:“……”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小丫头在比比划划。
……
陆畔陷入沉睡时,宋茯苓在空间里睡了一会儿都已经醒了。
她还是睡不饱,却以饱满的状态,非要给老妈唱首歌。
“娘,作为结尾曲,我就出去再不进来啦。
钢琴在空间里弹不了,就给你清唱一个。
唱个?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情非得已,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爱我别走。”
钱佩英使劲拍茯苓肩膀一下。
一天天,可皮了。
最终,宋茯苓眉飞色舞地唱道:“老爸,老爸,我们去哪里呀?”在空间消失。
刚见到尚书大人的宋福生,正要打招呼:“啊,啊,啊啊欠!”
费大人:“……”真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开场白。
“失礼了,大人,属下失礼。”宋福生鼻涕眼泪都啊欠出来了。
宋茯苓出空间前,被钱佩英拽住:“我看要阴天,一场秋雨一场寒,带没带厚衣裳?”
“带了,陆畔那个傻子没带。我命人要回王府取,我婆婆说,国公府什么都有,不用取,只是没有我的。”
——
茯苓换了套桃红的衣裙,陆畔一身宝蓝便服在前面走,走着走着,对后面勾勾手指。
茯苓立即跑上前,用小手指和陆畔勾在一起。
陆畔嘴角微翘。
茯苓仰头笑嘻嘻。
俩人游园一样,去见姐姐们。
晚上饭,陆之婉问:“弟妹,你能喝点儿吗?”北方女子,天冷的原因,多少都会喝点儿驱寒。
“我应该是……我能。”
“能喝就能喝,不能就不能,怎么还犹豫一下?”
“我对外不能,对姐姐们就要说实话了,我能。”
宋茯苓几位姑姐立即笑开了。
哪有什么度数,就是果子酒。
陆家姐妹们今日说的最多的是婚礼当天的盛况。可要把她们累死了。
“母亲很是辛苦。”
谁知道是不是说给宋茯苓听的,让以后多多孝顺。
陆畔在男桌,坐在姐夫们中间心想:正是知晓很辛苦,他们才回来住,要不然,还真不会成亲第二天就回来。茯苓不停地换地方,更放不开了。
接着陆家姐姐们就热闹的讨论开,告诉茯苓,那百位大家闺秀最开始很难凑齐。
什么事儿就开头难。
恩,这话不能告诉弟妹。尤其是有好些闺秀,她们陆家姐几个都知道对她弟有意思。还祝福呢,人家恨不得拧碎帕子。要嫉妒死了。
但后来弄着弄着,真张罗了起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陆之婉:“没让弹筝的不高兴,凭什么谁谁被邀请,没有邀请我,我弹的不好吗?尤其是和咱们府走的近的,还有点才女名声的。”
陆二姐放下酒杯接过话:
“三妹,那你是没瞧见让谁在前排,让谁在后排那阵。不信你问大姐,咱还不好意思多说,毕竟是邀请来帮忙。这回这一把事,我算是知晓哪个府里的姑娘喜好咬尖儿了。”
陆二姐说到这,憋不住笑。
说句不好听的,她和大姐组织这一场,往后选秀都能胜任。百十多位姑娘在她们面前一个样,私下里还有蔫坏儿的。
你说,坏这事儿干什么呢,就是真在第一排又能怎样,昨儿都在看新娘子。
可能是参与一回,就想要做那最好的?常年也没有凑一起比拼出头的机会?
陆大姐喝的脸微红,说,还是见识少的原因。
也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闺秀嘛,搏个好名声,对比一下哪个更出挑。这样的机会毕竟比较少。
等嫁了人,会觉得做姑娘时的那点儿小心思算什么,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不止看到那点儿天地了。真正对比才叫刚刚开始。
嫁不好,你哪怕曾经在姑娘中是最出挑的那个。嫁得好,你哪怕在闺秀中名声平平,三五年之后双方再见面,差别立马出来,不认命都不行。
总是不能酸溜溜的挂在嘴边,做姑娘时,谁谁谁算个什么,自己当初多有盛名吧?甭管人家算什么,嫁好了,你就得服。这就是现实。
陆之润说完,看了眼弟妹。
包括她这小弟妹就是。她虽是陆畔的亲姐,那作为大姑姐也要服,往后宫里有盛事,她就要站在弟妹的身后。
陆之婉立马点头,还想要举例。
哪个府里的小姐来着?和大姐你差不多岁数,当年美貌出众,扒拉着挑夫婿,没一年,她夫君淹死了。命妇身份,夫都没有,还比什么比。所以说,这长寿都要比一比的。
陆夫人不得不出来组织纪律。
嗳?你们几个,唠的那是什么话,这可真是不拿你们弟媳当外人,平日里想到哪聊到哪也就算了,成亲第二日不说些喜庆磕。
陆之婉陪着笑脸,“不是,娘,我是要和弟妹说,珉瑞不是要给弟妹?”
“咳。”陆畔咳嗽一声,坐在男人这一桌看向三姐。
陆之婉疑惑,四层楼那事儿不能说啊?
她是想借着百名闺秀谈筝这事,向弟妹传教,最开头弄个噱头,给各府夫人留下错觉,凡是能到弟妹书院里念书的女子,评出的第一名那才是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别人说的不算,就书院承认的才算,那准保会去。
从那些姑娘们弹筝的好胜心就能瞧出来。最好,最好,弟妹的父亲作为第一届科举混的最好的官员,能作为曾经的科举官员对选拔出的才女再品评几句,那不就天下闻名了嘛。
姑娘们为得到天下美名,都能在书院学出个你死我活。
老夫人抿嘴乐。
人家小两口是要有惊喜的,你给捅破那层窗户纸做什么。
“三姐?”
“啊,胖丫,没什么,不是。”陆之婉急忙紧张的看看母亲,祖母,还扭头看男桌的祖父和弟弟一眼。
一不溜神,胖丫叫了出来。
唉,她不容易,嫁出去成了外人,不如人家儿媳孙媳。眼下叫胖丫,弟妹还没有不乐意,家里这些人就会先不高兴。
……
“陆珉瑞,你三姐当时要说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又叫我名,”陆畔围着浴巾擦着头发道。
“陆哥哥。”
“没什么,姐姐们多,说话就杂,我早就习惯她们东一句西一句。以后她们说话,你也不用当真。”
陆畔遮掩过去,抱着媳妇洗澡去喽。
宋茯苓蹬腿,“不要,你都洗完了,你给我放下,我自己去。一会儿我将浴室反锁。”
陆畔有私心,想将开书院的日期延后,惊喜延后。先不告诉。这样,休假的日子,才能让茯苓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而不是琢磨那些事情。
大池子里,宋茯苓被曾嬷嬷伺候着擦背,其实也不好意思,她身上有红痕。
嬷嬷将小姐捂住胸口的手放下,让茯苓放松。
除了夫人和姑爷,她是陪小姐在陌生环境最亲近的人,没什么不好意思。
曾嬷嬷一脸慈爱的给茯苓擦完后背,捏捏肩,在茯苓耳边告诉一些诀窍,怎么能快些结束。
茯苓听的面红耳赤。
卧房里,陆畔一会儿将两个枕头摆的很近,一会儿将两个枕头叠放在一起,他全枕着,让宋茯苓无处可枕,就只能枕他的胳膊。
心里想着,他和媳妇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至少目前茯苓出恭是不喜欢让他进去取东西的,有事喊丫鬟都不会喊他。也很抗拒和他一起洗澡。
当宋茯苓换了一身水粉色的缎子睡衣出来时,陆畔拿起书,假装看了起来。
床幔落下……
第二日,两个人关系又近了些。
因为宋茯苓在陆畔换完衣服出现时,眼里露出了惊喜,她夫君可真帅。主动的翘脚捧着陆畔的脸,亲了一口,“嘻嘻。”
小两口和老夫人、陆夫人以及陆家姐姐们,去陆畔的外祖家做客。
宋茯苓从外祖家的厕所出来,打理完自己,坐在园里的秋千上。
丫鬟们就在此时纷纷低头、回避。
因为陆畔今日明明很忙,可是他时刻注意自己的小媳妇,他来了。
他在茯苓的身后,搂住媳妇的脖子,在耳边问:“累了?”
“恩?你怎么来啦?”
没一会儿,园子里就有笑声传出,陆畔和茯苓十指相扣,陆畔用大长腿悠起了秋千。
要不是安娜吵着说,我要找舅母玩,这俩人就能一直躲在园子里谈情说爱。
羞红了许多丫鬟的脸。
结婚第二天,小两口依旧是回到国公府。
浴室里,突破防线,陆畔穿着睡衣,示意正给茯苓后背打皂角的嬷嬷出去。
“嬷嬷,你可别再啰嗦我叫他名这事儿了,我呵他名字都不好使,他像个粘豆包似的。”
“你说谁是粘豆包。”
“啊!”给茯苓吓一跳。别提她俩第一天共同洗澡的事,那是被逼的。眼下,她可清醒着呢。
“你出去。”
“让你说我是粘豆包。”陆畔开始解水袍。
……
当茯苓头发散着,躺在茶室里昏昏欲睡时,陆畔躺在另一边正看书。
发现茯苓像个小猪似的睡了过去,他放下书,探过身子要媳妇脸蛋一口,没掌握好力度,噗通从躺椅上掉了下来。
外面守着的曾嬷嬷和陆家丫鬟们:“……少爷,里面没事吧?”
陆畔揉着腰,看向哈哈大笑的茯苓。
三天回门。
宋福生和女儿女婿打招呼:“回来啦?”
陆畔说:“恩,爹,回来修门。”说完,自己还笑了下。
陆畔这一笑,宋茯苓在家门口就犯笑病。
这是她在车上逼着陆畔说的。
这一日,不同于在国公府、在陆畔外祖家应酬认人很是累心,在宋家温馨更多。
宋家特意在今儿买秋白菜,白菜、摆财嘛。
陆畔竟然出现在后院,亲手修完门后,要帮忙卸白菜。
吓的阿爷说:“你爹,我都不用呢,家里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会用你。”
在这面说话时,宋福财、宋福喜望着新刨出来的门闩,面面相觑:哎呀,珉瑞他会木工活啊?
不止会木工活。
这天,宋茯苓和陆畔双双出现在厨房里,撵走所有人,就为露一手。
为这一刻,他俩昨儿晚上在国公府玩俩时辰面团,想亲自给家里长辈还有爹娘擀面条。
宋福生万万也没有想到,不就做个饭嘛,小两口擀个面条还能擀出花儿。
他撩起门帘进灶房又立马退了出去。
因为里面那俩人,那陆畔站在后面,搂着他闺女肩膀,两双手合在一起擀面。
马老太问:“三儿,你脸咋通红?”
“没,没有。”
当马老太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瞧,哎呦,立即捂脸,她个老太太都被臊到喽。
真会玩啊,真会玩。
“太爷爷,您尝尝。”
“指定好吃。”
“奶,大伯,二伯,爹,娘……”
那有的都没煮熟,全家人睁眼说瞎话,愣说好吃。不过,就是刀工好啊,非常匀称。
陆畔的刀工一绝,你猜是用什么练的?
当晚,陆畔左手边是岳父大人,右手边小舅子。媳妇和丈母娘睡在零一屋。
他大半夜坐起身,睡不着。
才成亲三日,就不习惯身边不是茯苓。
三日回门过后。
宋福生终于上早朝了,在朝堂上正式亮相。
陆畔带着茯苓却走了,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
只他们俩,连丫鬟都没带。
俩人骑马拉着手,走在落了一地秋叶的树林里。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世界美好与你环环相扣(为盟主笑晓打赏+2)
阳光温馨恬静,微风和煦轻柔。
金秋的天空,白云像棉花团儿似的,一团儿团儿漂浮在蓝天之中。
小红和陆畔的新坐骑二骏,头凑头并排站在路上唠嗑,唠英雄史,讲讲这些年足下遍布哪里。
时不常的再结伴溜达,吃口草,喝口水。
共同仰头感叹一下大骏:你在天堂还好吗?
他们的主子正在路边的大地里,一副农夫、农妇的打扮。
宋茯苓头上系个三角巾,“我说,挑嫩的掰,我爱吃嫩苞米。”
陆畔用苞米叶子连接做绳,将六穗苞米串了起来,向肩膀上一搭。
看看旁边地里,认出来了,又走过去,抱了一个大西瓜。
而茯苓已经钻出苞米地,正挖不知道是谁家的倭瓜呢。
挑倭瓜像挑西瓜似的,挨个敲了敲,这个好。
茯苓刚抱着倭瓜站起身,用胳膊蹭下额上的汗:
“……不好!”
她嗖嗖地跑了起来,在陆畔隔着苞米杆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茯苓将怀里的倭瓜一扔:“接住,快跑。”
陆畔反应迅速,左肩膀搭着苞米,右肩单手扛着大西瓜,一个飞跃,左手又准确无误接住扔过来的倭瓜。
怎么了?
“哎呀,快点儿啊,”茯苓跟陆畔着不起急,跑两步又调头回来扯住站在原地摆谱的大少爷,“放狗啦,五六条大狗呢。”
金黄的大地里,丰收的大地里。
只看宋茯苓边带头跑,边时不时回身,对追赶的老农们和六条大狗跳脚喊话:
“我告诉你们,过分了啊,可给你们钱了,就扔在那地头。”
“我告诉你们,再让狗撵我们,我可使出杀手锏啦。”
杀手锏是小弩吗?
不是,是陆畔。
带陆畔出门还带什么弩啊。
那弩,茯苓早在出嫁前一日就作为礼物又赠与米寿,祝愿词:作为一个男孩子,在外面行走要保护好自己。
“那姐姐你呢?”
“我不用了。弟,那什么,咱俩分一下财产,给你弩,我要小红。”
当时米寿:“……”
其实这两样都是他的,被姐姐霸占多年,他去哪能讲理呢。
此时,陆畔始终跑不快,始终跟在茯苓的身后保持半米的距离。
看着茯苓真急了跳脚喊话。
看样是怕狗随岳父,不怕狼,怕狗。
看着茯苓头上围的三角巾上还支棱根苞米叶。
他扛着西瓜抱着倭瓜,眼里满是笑意。
对面追逐的老农们终于发现低头的银子,急忙摆手让拽住狗,别撵了。
“银子?”
捡起银元宝的老农,狠狠心破坏元宝造型一咬,“恩。”
再看陆畔和茯苓那俩个败家子儿,已经驮着战利品找到一个风景更秀丽的地方,烤了起来。
茯苓吃口倭瓜:“真甜,真面。”偷来的就是香。
带辣萝卜条出门好了,就着萝卜条更好吃。
陆畔有刀不用,用手劈开大西瓜,劈开不规则的形状才更有胃口:“给。”
俩人吃个西瓜就能亲在一起,吃着吃着就抱在了一起。美其名曰脸上有西瓜水。
“甜。”
“是吧?我就说大地里的比城里卖的好吃。你看这秧子都是新鲜的。”
“我是说,你甜。”
茯苓立马满脸喜意,连捶带打,抱着陆畔的胳膊,将小脸藏在陆畔的背后。
陆畔胸腔里也发出阵阵笑声。
两个人席地而坐,互相依靠着啃玉米,渴了就咬口西瓜,也不着急赶路。
在他们眼中,不一定非要去庄子才是风景,处处是景。
陆畔正望着天上一团团白云,被茯苓问到大骏。
战马就是伙伴。
但他这一刻想起多年的伙伴并没有悲伤。
因为茯苓拍拍手站起来说:“我让你骑啊?”
“什么?”
“来,我背你。”
“都是女子弱小,可被男子背。我怎可让你背。”
“别废话,来,我真背得动,不信你试试。”
茯苓强制性让陆畔搂住她的脖子,费劲得背起高大的陆畔,“我肩膀厚实吧?我可靠吧?”
陆畔腿蜷曲着,两脚划着地,鞋上全是灰,侧头看向吭吭哧哧累冒汗的小脸,呼哧带喘还要自夸的小嘴。
他用脸使劲蹭了蹭茯苓的侧脸。
或许以后,再征战想起默契无比的大骏时,不再只是亲手埋葬大骏,后面的场景会连上茯苓背他这一幕。
除了父亲曾背抱过他,就只有媳妇背过他。
……
小两口在庄子的日子,只留下将屋子烧热的婆子,不必要的全部给放假。
这是他们俩共同决定的,烦透了身边跟着一堆人,么么哒的时候总被吓一跳。
他俩也不想想,给别人也吓够呛好吗?说亲就亲,你俩嘴沾一起得了,也不分个场合。
所以,共同决定就要共同承受。
陆畔和茯苓一起摘菜,一起用半生不熟的手艺做黑暗料理:
“呸,真难吃,我好像炒的是草。”
“我觉得还好,媳妇,你挺有天赋。”
“有天赋什么啊,我发现你,嘴可甜了。嗳?你是不是有阴谋啊?你再忽悠我,我也就这几天和你玩过家家,以后是不会你饿了亲手给你下面汤的。带我爹来好了。”
“茯苓,和你商量个事儿,你不能总惦记带爹娘。今儿一天,提了六次。”
“有那么多吗?”
“有,”他数过,脱口而出,不是岳父就是岳母,要么就奶和米寿。
陆畔一边夹菜,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提要求,他是夫,什么时候媳妇开口闭口只提他。
俩人做的菜不咋地,酒非常不错。庄子存了不少好酒。
一起坐在院子里,喝得微醺聊天,望着皓月当空什么都聊。
以茯苓的感受,她和陆畔忽然进入现代谈恋爱煲电话粥阶段。
只是这里没有电话,需要面对面。
只是他们在婚后。
“忽然被拔高了,做王妃习不习惯呀?”
茯苓想了想,扭头看向陆畔:
“我嫁你,拔的比较多。一次性好几个头衔。咱俩没成亲前,我以为只做国公府的少夫人就会不习惯。真到了这一天,好像也没什么。”
宋茯苓继续道:
“有点像女人喜欢的一件非常贵重的首饰,市面上最贵的那种。没买前,或许会想许多。
我买它,我配吗?我豁得出去买那么贵重的首饰吗?要知道一旦买下,连衣服和鞋都要为它配套的,要不然也不搭是不是?然后我戴上能表现从容吗?会不会戴上像借来偷来的?
反正,种种吧。
会,曾不安过,嘿嘿,虽然我从不在爹娘和你面前表现出来,但私下,心里有过担心。”
陆畔微笑着问茯苓:“现在呢。”
宋茯苓未语先笑:“现在发现买回来就那么回事儿吧。真做了王妃也就那么回事。”
她还强调,是真的。
见识过,拥有了,真当上知县之女、知府之女、从三品侍郎大人家千金,到王妃、国公府少夫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毕竟都是人嘛,过的都是人的日子。
甭管什么身份,什么头衔,盼的想的、最终作为人,心态里想得到的,就那么几样。
宋茯苓从举例的首饰上,又拐到她老妈和祖母那里。
就这,她还不承认一天提好几次家人。
“我记得在奉天,曾经有一个像龙须酥样式的金耳钉。做工繁杂,金丝缠绕的耳钉,我娘格外喜欢。”
陆畔抿口酒,憋不住笑:这形容,他媳妇用吃的打比方。
茯苓道:
“那时候我爹其实也买得起,但是家里并没到想买就买的程度。
我娘就回回去奉天,带着我假装路过那个店铺进去看。她怕我发现,还假装看别的款式。
后来,我爹交家不少银钱,她终于下手给自己买了。
我以为,那个心心念念的耳钉会是她最喜欢的。但是她就刚买时连着戴了那么一段日子。
这么多年过去,我娘有许多首饰,我问娘,最喜欢哪个。答案很出乎我意料。
她说一个是我爹送她的第一条项链,一个是我大郎哥、铁头哥几位哥哥凑钱给她买的银簪子。
你看,这就和我头上赋予的那些头衔似的,真得到手了,戴上了,咂咂嘴细品品不过就那么回事儿。
倒是没买到手的过程,我娘说那时候很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戴几天习惯了,包括像我没嫁你之前私下小焦虑的过程,好似比拥有更有意义。”
茯苓又说她奶也是。
当时可喜欢一个擦脸的,心心念念。收到第一瓶雪花膏,据说都哭了,从来也没擦过。真擦上也就那么回事。现在你再问那小老太太,她一定会说那个根本不去皱,她会给你介绍其他的擦脸膏。
轮到宋茯苓问陆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从第一脚吗?”
“咳,”陆畔瞬间被酒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脸微红倒也实话实说道:“怎么可能,你那时候头上有小虫子。”
完了,提起小虫子,宋茯苓马上跑题,一把辛酸泪:
“你是不知道,陆珉瑞,我那阵特别痛苦。当初我被那虱子困扰的,连洗一个多月,和人说话不看脸,盯着人家头发。经常性的搓胳膊,感觉恨不得给自己扒掉一层皮。”
她又提她奶:
“我小时候没在奶跟前儿长大,我俩这么好,真的是一件件事情积累起来的。
那阵,我知道家里好些人认为我不懂事,背后可能也议论我不好,我要不是有个好爹,就我这样的,会被许多人骂。
我奶明明应该是和那些说我不懂事的是一拨人,她的性情攒钱过日子按理也会那样,那是她的人设。”
陆哥哥,人设懂不懂。
“结果奶那个人设,为我崩了。我要花掉对于当时来讲许多的银钱买去虱子药,她可能是心里在一遍遍骂我,个败家子,估计进药铺子前都在骂我,实际行动却没含糊,决然的给我买了回来。”
宋茯苓说着说着,坐在躺椅上沉默下来,抱着膝盖,想奶了。
想奶在逃荒路上对她说:“胖丫啊,你就在车里坐着吧,奶要是走死了,你带着我那四两银钱好好活下去。”
想奶,在她做出第一个蛋糕时,哆嗦着嘴吃下去说:“胖丫,奶知道你累,可是这个真能挣到钱。”
想奶,挣到钱后,买给她铺了一炕的新衣裳,指着那些衣裳笑的一脸满足说:“你瞅瞅,相中没,这颜色都可新鲜了。”那些颜色,都是奶幻想自己年轻做梦惦记穿的。
想奶,逗奶跃跃欲试掰火树银花的金叶子,吓的奶进屋嘴都瓢了,一路:“呀呀呀,你别给我掰它。听奶话,赶明儿掰陆家的去,别别别别碰我的心肝。”
想奶,在有人说她不好时,奶掐腰骂街:“我看谁敢烂我,我撕烂那些扯老婆舌的。”
没人拦您,去吧。
奶还有一个最大的毛病,爱吹牛显摆。头几年爱吹她爹,现在她成了王妃,估计只她那场婚礼,就能吹一辈子。她都看到奶看着漫天烟花露出梦幻的表情。想必以后每次说起,那头定会扬的高高的。
陆畔始终观察宋茯苓的表情。
使得陆畔,不得不伸手扒拉下媳妇。
快拐回来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你。
真怕媳妇一个心血来潮,他还管不住她,骑马要回家。
宋茯苓叹口气,好吧,正度蜜月呢,就别想念个老太太啦,等回去亲那小老太两口。小老太还要给她在家挣钱呢,很是能干。
扭头看陆畔:“什么时候,是教你念书吗?”
“你什么时候教我念过书。”
“嗳?你这人,才发现你还挺忘恩负义,教一点儿也是先生啊,你快叫我先生。”
陆畔不想接受自己算学比妻子差的事实。
回忆茯苓穿的五颜六色第一次去别院那次,“不是那次。”
“那是你偷我东西的时候喜欢上我的。随着偷随着加深感情。你看哈,你偷拿过我图纸、偷过我画,偷用我口罩,都不带打声招呼的,也不好借好还。这回成亲,我在你放配饰的柜子里才看到,你还偷过我发带啊陆珉瑞。”
陆畔露出微微羞赧的表情,为什么要用偷这个字。
他还没有埋怨过茯苓是盗呢。
世间最厉害的江洋大盗,盗心贼。
“你别躲,说啊,哪次。”
陆畔呵呵笑,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用审视的神态,似乎也在纳闷,上下扫一眼茯苓细品品:“真说不清。”
可能是弟弟要鸡蛋,当姐姐的没有姐姐样,给了就吃。
可能是第一次去宋家,这小丫头捅捅炉子,上了杯茶,不跪礼、不行礼、不点头微笑、不倒退着走,转头给个后背就出去。
可能是他看图纸时,在宋家那逼仄的环境中,她带着香味和他凑到一起说话。
可能还真是那次去别院,她脸上挂着假笑,手上使劲掐断粉笔,他第一次被女子厌烦。什么事都是第一次忘不了不是。
还有可能是蒸笼打开,漂亮的蛋糕。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头一回吃那样的点心。出自媳妇的手。
更有可能是小模样长的漂漂亮亮,真相掀开,字却像虾爬子。
“我知道了。”
宋茯苓指着陆畔像发现了秘密,一片了然:
“你给我做打蛋器之前就暗戳戳相中我了,是与不是?我说对了吧?
哈哈哈,你不知道,你那次用箭挑开给我带来多大乐趣。
过后,我都在心里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给陆畔气的,中止聊天。
将茯苓扛在肩上,茯苓还在惹火:“还有那次在河边,你跑什么啊,陆珉瑞,你给我分析分析你当时跑的心理。跑几步回头等等,跑几步等等,挺大个人,像小孩子一样。”
茯苓大笑,当初她和陆畔真像乡村版爱情。
陆畔对着茯苓屁股就是一巴掌。
往事不要再提。
能不能将他窘迫那几幕全忘掉。
……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后天都爱你。
陆畔在被窝里搂着茯苓,眼里满是幸福。
他俩刚结束自成亲后最和谐的一次。
宋茯苓瞅瞅他,仰脖累了,用两手紧紧搂住陆畔的劲腰,用小脸蹭蹭陆畔的胸部,夫君的身材可真好。
“冷不冷?”
“不冷。可是,我饿了。”
“那吃什么。”
“烧烤?”
“像你家那么烤肉?”
“恩。”
“走。”
至此后,陆畔和茯苓之间的默契已达到,甭管半夜几时:“烧烤?”
“走。”
甚至茯苓半夜只要看一眼陆畔,啥也没说呢。
陆畔:“走。”
“不是,去错地方了,陆珉瑞,不是吃,我要去厕所。”
没错,在庄子里,连上厕所的默契也培养了起来。
终于达到陆畔想要的效果。
没有伺候的丫鬟,这里又没有电灯,一个人拎着蜡烛灯,即便有照亮也黑啊。害怕。
可见,陆畔的阴谋诡计得逞,心满意足成了那个陪伴的丫鬟。
不过,陆畔又有了新的要求,“媳妇,你这样就不对了,我能陪着你,你为什么不能陪我。”
宋茯苓堵住鼻子,在外面拎着油灯,“我能在外面陪你唠嗑就不错了。你说你个大男人还要人陪。”
正如茯苓所说,那些头衔真戴上王冠没什么,她爱上的是陆畔这个人,爱上的是他们俩人的点点滴滴。
他们在枫叶如舟、万山红遍的景色下,紧紧相拥。
他们在温泉里过泼水节,也能如老夫老妻互相搓泥。
陆畔那样的人,能好意思抱着茯苓说出:“我以后再想起波涛汹涌这个词,只会想起你这部位。我算是完了。”
曾经冷峻少言的人,在妻子面前随便说话,说出来也不怕不好意思了。不和媳妇唠黄磕和谁聊。
茯苓那样的人,也终于争气,能像钱佩英所盼望的那样,心细的对陆畔说出热乎话。
那热乎话,终是不用人跟在后面提醒,就会发自本心想到:
“夫君,你身上这些伤,现在年轻不算什么,以后到老了可能会遭罪。像我爹逃荒走的腿疼,他平日看起来像没什么事吧?事实上,我娘每年冬日都会用各种偏方给他敷腿。你也要注意。我怕你这些伤口往后老了全找回来。”
他们能笑闹在一起。
茯苓有时候小子的性情不会闹急眼。
用浇园子的水管子互相呲水,互相打闹。
在床上,她胡说八道,也被陆畔用棉被捂住过,大笑着:“陆珉瑞,我看你是想换媳妇,你要捂死我。”
当然了,毕竟是女子,女孩子明显的矫情特点也有。
给庄子里送肉的管事来了,茯苓用秤猪的秤自己,猪才下去,她就上去。
还没看清胖多少斤时,陆畔会将她一把抄起。
“你别闹,我要看看。”
“看吧。”陆畔横抱茯苓,一起上秤。
“你以前多少斤。你以前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剩下的全是我的。”
气的茯苓直蹬腿,哎呀,你讨不讨厌啊。
跪一地的管事和庄子里婆子。
各个被臊的脸通红,不敢抬头:这俩祖宗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回去也是换一拨接着膈应人。
从庄子回来,尤其是当知道四层楼的惊喜。
茯苓当时骑在陆畔的身上,让陆畔背着,她高兴的挥舞拳头,耀武扬威、漫天喊话,用最大的音量:“我夫君最好,我夫君最棒!”
陆畔为这句话,背着茯苓在后园里跑了起来。
茯苓被一颠一颠的紧紧搂住陆畔的脖子不撒手,激动大劲哭出了声。
“怎么了。”
不用注意哭的美不美,无所谓陆畔会不会笑话她没出息,再也没了被看到没眉毛时的顾虑和懊恼,哭出声道:“呜呜呜,我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为什么哭,你管我呢。
而宋茯苓在接下来最大的变化就是:
“爹,听陆珉瑞说,上朝,你站在大后面。”
宋福生:“……”
是,你夫君厉害,他站在最前面,你爹我站在中间靠后,行了吧。
“哈哈哈。”
气的宋福生:“就这样的,以后少回娘家。”
“不回就不回,走,陆珉瑞,爹烦咱俩了,咱俩回家。”
家,出其不意的,顺其自然的,宋茯苓就认为她和陆畔在一起才是家了。
“娘,陆珉瑞说……”
“奶,陆珉瑞那天还说呢……”
宋茯苓和老夫人从别府做客回来,坐进车里,“祖母,咱俩去接我夫君下早朝啊?然后咱们仨中午下馆子,昨日夫君还说,四季春有几道菜不错。”
老夫人笑呵呵说:“再带你祖父一个。”别差他一个,都是下早朝的,眼巴巴瞧着怪可怜。当然了,给你父亲带上也好。
宋茯苓对陆夫人道:“母亲,我能不管账吗?夫君说,您管的好。”
陆畔: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
被陆夫人用眼神询问,立即点头:恩,他说过。
陆夫人特意问了问:“可是,你不能总不管,我能陪你们一辈子吗?”
“母亲年轻,母亲,您要陪我们一辈子。儿媳想让您一直管账,这样就等于是一直管我们,被您护着,我们就不用长大了。”
真能说甜话,再配着儿子也看过来的眼神,陆夫人觉得那就是儿子的意思,在小两口离开后还喜哭了。
全家人都发现了,宋茯苓会情不自禁的一口一句陆畔说。
宋福生和钱佩英望着女儿被下衙的姑爷欢欢喜喜接走,女婿也是一见面就摸摸女儿头,似是在问:你今天有没有乖啊?
然后说一句:“爹娘,我们走了。”像来幼儿园接孩子似的。
他俩共同心想:我们的闺女,后反劲儿的正式进入恋爱阶段。
可是,陆畔的身份摆在那里,终是会有委派的任务,终是要去驻地巡视,终是生活中要有短暂离别的场景。
外面天漆黑一片,陆畔小心掀开被子,正要下地,拿起放在床头岳母给媳妇做的大熊,将大熊塞到媳妇怀里。
没站起身,低头一看,一只小手紧紧拽着他衣襟。
陆畔回身就搂住茯苓,好顿安慰地亲媳妇,“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穿的漂漂亮亮,正好让我手下那些将领看看煜亲王妃的风采。”
“才不要,我书院正是筹备的关键时候,一去一回至少半个多月,到时又要延期开业。”
说的陆畔差些翻白眼,有书院就能舍得他,这没良心的,就不该给她开。
然后宋茯苓不夫唱妇随也就算了,她还磨人假哭:“陆珉瑞,你没良心,我来着月事,在最需要人温暖时,你走。你走,谁给我暖脚丫。”将小脚丫拿出来给陆畔看,挺热乎的非要晾亮。
陆畔好话说尽:什么你听话,什么,苓苓。什么“对,我这前程确实没什么干头,已升无可升,你最大,因为你想啊,你管我。”
咱家,你老大,他承认。
但是没过几天,当宋茯苓忽然出现在嘀嘀咕咕的顺子和小全子面前时,听说陆畔感冒了,“备车。”书院开业不算事。
“少夫人,少爷不让告诉您。”
“我说了,备车。”
说话不好使啊?
再敢多一句嘴,给你们配两个丑媳妇。
茯苓到驻地那日,陆畔正在将领们面前时而攥拳咳嗽,时而拧眉训话,罚这些人不打仗了,就懈怠不严抓训练的将领。
那天,天空飘下初雪。
雪一片一片一片,洋洋洒洒飘落。
有人拍拍陆畔的左肩膀。
陆畔紧锁两眉,回头怒视,谁敢如此放肆,“……”
几十位将领们眼睁睁的看到,煜亲王一把抱住穿的像假小子似的王妃。
他们:“……”
就当众啊?当众这样好嘛,王爷。
大帐里。
陆畔已经着急的抢下顺子手里的炉钩子,亲自将火捅旺些。
顺子急忙就撤了,还让营帐外的护卫四散开,王妃一到,只可远观,不能近听。
陆畔一会儿捅炉子,一会儿倒热茶,一会儿问饿不饿,掀开帘子喊,备膳。
一会儿又嘴不停指着茯苓道:“你就穿这点儿来?今儿最冷,你来干什么。”
宋茯苓主动凑上前,一把抱住陆畔的腰,仰头嘻嘻笑:“陆珉瑞,你今儿咋不亲我呢?”
以前,可是一见到面就亲。
陆畔心里一下子什么着急都没有了。
他很想茯苓,从还没有离开家门,从给茯苓后背离开内室就开始想,留她一人,有没有淘气?没有他仗腰,在府里在外做客有没有受慢待,晚上会不会像他一样辗转难眠。
望着怀里的小脸,“我这两日有些风寒,不能亲,别过了病气。”
宋茯苓小靴子踩着陆畔的脚就爬了上去,主动亲,还边亲边说:“我这身板跟小牛犊似的,从不流鼻涕得风寒,我就不信了,亲亲就能过病气?”
这给陆畔勾的,就柳下惠也受不了这个。再没出过营帐。
于是,第二日,宋茯苓围着被子,“啊啊,啊欠!”鼻涕眼泪往下流。
只看,陆畔一手药汤、一手姜汤进来,一脸愁容,姑奶奶,你说你凑什么热闹。我病了还要伺候你。
可这一趟探班,也不能说只收获了风寒。
一个半月后,老夫人过寿,和马老太正说笑着,宋福生和钱佩英也正坐在男桌女桌喝酒与人说话时。
宋茯苓才起了个头,“祝祖母……呕!”
完了,宴席彻底乱套了。
陆畔闻讯赶来,脸都变色了。
就昨儿,他还做一梦,梦见茯苓消失不见了。
类似的梦,茯苓也做过。
不过,区别在于俩人惊醒后的反应。
陆畔是紧紧抱着媳妇缓了好一会儿。
茯苓是醒了就推醒睡的好好的陆畔,张嘴就埋怨:“你怎那么笨,你怎么能找不着我呢。”
搞得陆畔当时都懵了,他怎么睡个觉还犯了错。
这不嘛,陆畔站在内室外,焦虑的直转手上的扳指。
太医一出来,他就问:“王妃怎么了,本王命你说实话。”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是喜脉。”
外面宾客立马开始道喜,双喜临门,老夫人过寿,孙媳有孕。
陆畔:“……”
但煜亲王依旧非常焦虑,因为算算日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媳妇那阵喝过风寒药。
宋福生不得不出面,单独和女婿谈话:“你瞅瞅,你那牙都肿起来了,珉瑞,你这样下去不行,已然的事儿,心眼怎那么窄呢。而且太医不是说过,你那风寒药的药方,没那么霸道。”
心肠挺硬的老丈人,开始心疼姑爷了,就可见茯苓怀孕被伺候的好好的,可是女婿却没轻了折磨自己。
这还没生呢,生那天可咋整。
第九百一十四章 四个二带俩王(两章合一)
煜亲王妃,活成了女人们心底最想成为的模样。
提起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让待嫁的闺秀们嫉妒,而是甭管嫁没嫁人的都很羡慕。
也不再是只艳羡嫁给煜亲王那个人,而是各方面都很钦羡。
煜亲王妃在满十八的年华嫁了人。
豪华婚礼,至今被百姓传成为佳话。
哪个百姓提起当日,都能眉飞色舞的在茶馆里讲上几句。
京城盛传,婚后,煜亲王和王妃,夫妻二人常常形影不离,有许多人见过他们在一起的身影,伉俪情深的佳话已传到乡下。
接着,煜亲王妃在大长公主、国公府老夫人过寿当日,传出有孕,双喜临门。
那日,连皇上都听说,陆丞相欢喜到大醉。
相爷醉后表现,非要赠送各方宾客字画,送出许多文学大家的珍品。可见对曾孙的到来,欢喜至极。
不留那些死物的宝贝了。
相爷开始倒计时,每日翻挂历划对勾,陆家即将迎来真正的宝贝。
本以为煜亲王妃会非常小心翼翼,会像所有孕妇一般,安安心心在府中养胎。
可是转头,煜亲王妃先后开张好些间店铺,连着书院一起剪彩。
煜亲王妃名下,娘家陪送、婆家过礼,据传还有煜亲王本人的私产,遍布各城池,拥有数十也有传闻是上百间店铺。
哪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那位王妃出过书,想必从小到大,长时间以书为伴,文人不喜俗物,年纪又轻,会不会庶务不太成?
就在某些人不看好时,王妃名下,京城各总店,宾客络绎不绝。
就可想而知,下面各城池要是听说煜亲王妃不仅是东家,而且还是各铺子的总设计师,许多样式出自煜亲王妃之手的效果了。
宋茯苓的“包罗万箱”与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相邻。
这面卖茶点,伴着香甜味道,那面出了点心店,向右拐旁边的小三楼,卖手工缝制的各式男包女包书包书箱、考学考篮,拉杆包,适合古代装铜板和银裸子的钱包,以及婴儿车等等。
这里面,你要布料的有布料,要皮质的有皮质,要编织的有极其醒目的编织手拎筐。
小富之家的妇人出来买个物件,就可以买这种漂亮的编织筐。
装个点心,买个果脯,筐上面戴漂亮的小盖,以免像往常要扇块布。
接地气的有,在楼下展台中间挂着,昂贵的更有。
满是珍珠、满是宝石的包。
还有个别几款包,用猫眼或是红蓝宝石、祖母绿、黄晶、石榴、琥珀、白玉、玛瑙等等只制成一个标志,居然是店铺中卖的最贵的。
也不知是谁吹起的风。
京城贵妇们,不知不觉就掀起以拎最贵的包为荣。
即便自己不亲自拎,也要让身边人拎一个,外出里面装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或是买来给家中女儿,去别府作客在里面装个帕子、香粉。
以上,真不算啥。
邪乎的是,传言煜亲王妃会点石成金。
这就要说到煜亲王妃,除各城池有包店外,还有连锁首饰店。京城的首饰店为总店。
店里只姑娘家及笄的饰品就设有两列专柜。
及笄戴的簪子,发卡,普通姑娘家用的发绳,发罩、发束,连配套发梳、装姑娘家肚兜、袜子上面缠绕金银的装饰盒都有。
更不用说新生儿出生戴的“金汤匙”专柜,以及成亲当日婚礼上的首饰了。
样式鸟兽花枝,多种多样,晶莹辉耀。
各式婚戒、步摇、发簪、项链,耳钉、耳坠、手镯、手链,脚链,胸针、肩饰品,腰带、腰链、扇坠、裙摆装饰、包包的挂饰品,以及鞋饰品等等。
而为何说点石成金呢。
只有煜亲王妃的店里,有闪耀的锆石、钻石、紫水晶。贵妇们说“金刚石”。
就这几样,做出一样首饰就卖的极贵。
王妃还给贵妃、给宫里几位妃嫔送去,再加上她自己戴,国公府几位姑奶奶戴,那几位出嫁的陆家小姐,有这么位弟媳,哪是戴头上啊,有时会缝在裙摆上,熠熠生辉,摆出来就没。
不接受私人预定的那种。
据说,只有皇上知晓哪里出产这些东西。
因为煜亲王在第一时间上报,皇上奖赏,准了皇家采矿,煜亲王府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采购、售卖。
这代表什么?
成了只此一家的买卖。
有这么一个金手指,煜亲王妃还总能设计出独版样式,可想而知,只各地首饰铺子,就会让她日进斗金。
你说她有没有钱?
她嫁了人,竟然变的越来越有钱。
连她亲祖母都感叹:看来以前家里的条件还是埋没了胖丫,搞了半天,孩子之前那么瞎折腾,那都叫没施展开。
施展开就是这样的效果。
有陆畔支撑,越来越有,要挡不住了。
而让闺秀们从嫉妒宋茯苓到钦羡,并不是煜亲王妃的赚钱能力。
毕竟闺秀们还不识人间烟火,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没有像她们母亲一般已掌家理财。
是闺秀们发现,煜亲王妃嫁人后,忽然一跃成了她们的“长辈。”
压根儿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她们见到煜亲王妃要行礼,要尊称一句:“院长。”
女子书院每月都有月考,成绩公开,各府皆知。
成绩不好,丢不起脸,知道现在聚会聊什么吗?聊成绩。姑娘们凑堆尤其十一二岁的,聊作业还没有写完。
去别府作客,当家夫人开口问的也是:“可在女子书院读书?上月成绩如何。”
可想而知,谁敢得罪书院里最大的官。
女子书院现场。
宋茯苓挺着稍稍显怀的肚子下车,闺秀们齐刷刷行礼:“院长。”
宋茯苓微一点头,被曾嬷嬷扶着走进四层楼里。
抽空,宋院长还会巡视一圈。
声乐、女红、形体舞蹈室、女子赛马、射箭,防身术、调香,修剪插花、礼仪班、识辫药材的班级等等,她尚算不太注意。
但“文科班”、“理科班”,一个是女子诗词歌赋,一个是女子学习掌家理财,这很重要。也是主要的考试项目。其他都可以选修。
以及她这里才有的“红毛番话”班级,也就是学外语的,她经常性站在后门,掀开小帘子观察几眼。
她怕这些闺秀们,欺负好不容易寻来的女僧人。
另外,让宋茯苓自从开起书院,抽出很大精力关注,甚至亲自教导的还有“小儿班。”
女子书院里,有许多没到启蒙年纪的小孩子,他们专门上试验班。
科学实验班,手工实验班,亲手给父母做点儿什么。还可以从木头的小枪做出模拟的大炮,画画班等等。
宋茯苓希望,不止要他们一家的到来,能引领这个朝代对许多方面的关注,最好这些小娃娃长大后,他们自己的思维、想象,就能对各行各业有突破性的认知。
宋院长不仅要出教案,要亲自教习从陆家抽调的墨兰等大丫鬟们,回头来到书院能教好小孩子们,能讲解好。不能只给演示,一问三不知。
而且宋院长还要关心小孩子们在这里的吃,在这里休息。
女子书院,凡是学生,中午管饭,还管睡。
姑娘们是睡上下铺,四人一间。
小朋友们睡大通铺。
食堂吃饭,买饭票,茶点水果,什么都有,用托盘去打饭。
宋茯苓设想也已着手准备。
后年,她的娃稍稍大一些,她能有更多的精力,会在几个重要城池开设分院。
而从以上也能看出,从书院剪彩那一天开始,四层楼满员。
没有之前宋福生和陆畔畅想的“女子会馆。”
宋茯苓是单独出资,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块地,目前是装修阶段。
可见,她女子会馆依旧会开。
茯苓觉得不开浪费了,书院有调香制香班,只制香的女先生就有四位。
她打算弄一个。
女子泡个花瓣澡、用精油来个泰式按摩,足底按摩,修指甲,护理头发。
挖一些老字号制作化妆品的师父,做个面膜,丰个胸,顺便卖个化妆品、给画个新娘妆,卖个腮红眼影刷子,定制个礼服婚服,卖个产后或者年纪大了聚拢的、塑身型的内衣。
样式稍稍有一些变化的睡衣。
全靠私人美容师一对一推销,一对一服务。
慢慢的,口碑就会变成她这里才是卖最贵的化妆品,卖最好的香粉香水,卖外面没有的高光、眉粉等等。
然后看看,不行进军一下化妆行业,也方便自己使用。
免得陆畔疑惑的拧开她化妆品盒子。
她很担心,陆畔会去胭脂楼找到“原装”,然后拧开一闻,不对劲儿。
就这些事儿,煜亲王妃的杀手锏“再次出书”还没有使出来呢,就给嫁没嫁过人的女人们羡慕够呛。
最羡慕的还是,煜亲王妃自从怀孕,娘家爹妈搬到陆家过礼最近的宅子里居住。
煜亲王妃当溜达了,走路就能到娘家。
据传,宋侍郎,一个当爹的啊,大男人,就没听说过哪个官员下厨的,换着法的给女儿做吃的。
宋夫人是成了女儿的“管事大掌柜。”
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
就煜亲王妃那些买卖,百十多间铺子,要是没有她娘在管账,她根本不可能做的那么好。
这自家的爹娘,亲生的,外面人眼热还差一些。
最为羡慕的是,煜亲王妃有位好婆婆。
娘家妈管理外面的账本,陆夫人管理王府以及国公府大小账本。
外面人就从没听说过,陆夫人对儿媳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您儿媳都不管家,您怎就不挑理呢。
陆夫人:谁说我们茯苓没管家,我那些表格全是我儿媳弄的。正经在无形之中教了不少。
陆夫人比谁都了解,她儿媳不是没有掌家能力,你只看那小茯苓无意中笑着说几句,能让她立马茅塞顿开就知。
外面人又开始观察,那姑姐多,等于婆母多。
姑姐们在外行走,却也从不说弟媳一句不是。
从煜亲王妃那些姑姐们的婆家府里,都打听不出来。
陆之润、陆之婧、陆之婉、陆之瑶:我们就一个弟媳,好不好,凭什么告诉你们?再者说,茯苓真的不错。
她们四位过生日,孩子过生日,弟媳用心的礼物从来就没缺。比她们弟弟以前抢夺了。
回到国公府看到的也是,祖母有茯苓陪着一天笑呵呵,祖父那么不擅言谈的人,在饭桌上说得了什么书,那都是特意看着茯苓说。
搞得一家子人忽然意识到,难道在祖父心里,就孙媳最有文采,我们全是睁眼瞎吗?不配和他老人家聊书?
还有母亲。
四位姑姐说一千道一万,最看重的就是弟媳对母亲好不好。
结果她们几人都脸红。
母亲明明有四个女儿,但是穿的用的,到季节要换新衣外面最流行的款式,弟妹总是在她们前面就给了母亲。她们再看自己带回娘家的礼物,有时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宋茯苓:恩,我有钱,不差事儿。上哪找我这样的好弟妹?不信,你们各家两口子再打个架试试,更会发现我的好,我护短。
以上,女人们羡慕煜亲王妃的是这些。
娘家婆家当作宝,没一个人说不好。
夫妻感情好,连个搅家的通房也没有,怀孩子不费劲儿,煜亲王下朝亲自去给买零嘴,怀孕没耽误挣钱,挣钱像玩。社会地位还有个书院,提起一个女子,竟然和高等学识、不输于男子的学识挂钩。
人生赢家啊。
男人们却不同。
尤其是官员们。
他们看到的是,煜亲王妃好似是为挣钱在各地开铺子,事实上雇佣许多陆家军的残兵。
连那个包店成立手工作坊,雇佣的也是陆家军兵卒们的亲眷在做工。
那里头有好些婆子媳妇,是陆家军兵卒的妻子或是老娘。
据说,能寻找到金刚石等稀有矿物产物,正是因为煜亲王妃自己有一支队伍,他们什么也不干,专门为踏遍九州寻找一些罕见的东西。
而那支队伍,全是曾上过战场的精兵强将,受了重伤,缺胳膊少眼睛,再不可能被留在军中,又被重新寻找回来。
这回是拜在煜亲王妃麾下。
在男人们眼中,这才叫真正的夫唱妇随。
一,煜亲王在皇上那里立功。
二,不打仗了,但是曾经的定海将军,陆家军的天王,威望更胜。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兵卒想成为陆家军的一份子,又有多少兵卒以自己是陆家军为荣。
陆家军形散魂不散,当这里没有煜亲王妃的手笔?
更让官员们、男人们羡慕的是,宋福生有个煜亲王妃那样的女儿。
因为,在宋茯苓怀孕六个多月时,宋福生这个户部侍郎,沉寂大半年之久,似乎毫无作为在理清户部事宜,似乎每日在忙碌的查账,忽然玻璃亮相了,即将要给皇上给朝廷狠狠的挣上一笔。
充盈国库倒是次要的。
宋侍郎还弄出了水泥。已奏报给皇上,准备拨款建造皇家水泥厂盖城楼,看往后打仗谁打谁。
皇上坐在龙椅上,大喜。
连负责这皇家水泥厂、负责掌管督促兵部盖城楼的官员,也全权交与宋侍郎定夺。
宋侍郎当场举荐,曾经的户部侍郎,毛大人,毛俊易。
这个行为,致使户部内,正直如安大人等官员,至此坚定的站在宋福生身后。
而有心人循着蛛丝马迹查到,玻璃也好,水泥也罢,这里面有一些原料就是煜亲王妃掌管的那支陆家军队伍找出来的。
转头,这功劳就给了娘家爹。
第九百一十五章 喜欢看发明创造的过个瘾
“恭喜宋侍郎了。”同一个部门,户部左侍郎率先开口道。
“不,此话差矣。应是恭喜皇上,恭喜朝廷,也是你我、不止是户部,我们六部以及天下百姓同喜。”
宋福生身穿从三品绯色官服,官服上绣孔雀。
随着说话,随着对皇上所在的宫殿拱手抱拳,惹得所有官员也要急忙跟着抱拳向宫殿行个礼。
说完,宋福生就对众位同僚,尤其是户部左侍郎微笑着点下头,从容离开。
心想:
左侍郎有被害妄想症是怎的?
从他来户部,就拿他当假想敌。搞得像是他俩在争抢户部尚书的接班人似的。
费大人能活着呢呐,三五年靠不死,左侍郎你是不是着急太早?
而且,你以为咱俩是竞争关系吗?
错,你算老几。
下一步,才不和你竞争,一定要离开这累死累活的户部。
在宋福生心中,自从到户部上班,就没有一天顺心日子。
因为要看书。
乱七八糟要学的太多,已经不能靠吃老本。
他下一步要是离不开户部,彻底就要活到老学到老,那就完了。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你瞅瞅,这都开始献宝了。
宋福生在前面走,户部安大人等几位官员跟在后面。
留在原地的一众官员,望着宋福生的背影,总觉得宋侍郎表面谦虚,实际是暗地里狂喜。
总觉得宋侍郎那几步路,走出了志在必得的狂妄。
有的人,心里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了。酸溜溜的。
可以想到,那水泥一出,眼瞧着哪里是各港口建设驻防墙的事儿。
是对隧道、海防,桥梁、建筑等多方面,都将有质的飞跃。
皇上刚在朝上特意问过,那水泥怕不怕水,宋大人答:防水砂浆堵漏王,可以试验的。
皇上能问这个,定会在之后,让宋侍郎再主持和负责水库、江河等拦水大堤事宜。
九州各地盖防汛大坝,也会归这人管。
一旦这样,全是响当当的政绩。
别的官员到时间考核,你这几年干了些什么?即便干的再多也不是大事啊。
谁不想像宋侍郎似的,出手就负责港口修建和防汛建坝?可他们也得有机会不是。
看着吧,宋侍郎一个户部拨款官员,掌握话语权,至此工部兵部都会配合他。
……
宋福生的办公室里。
杨明远站在办公桌前,“大人,属下想不通,为何名单上没有我。”
自从宋福生来到户部,杨明远真可算是一位干将,指哪打哪,嘱咐做什么总会第一时间完成,业绩亮眼。
作为上峰,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手下。
同样在宋福生手下的丁坚,在宋上峰看来,丁坚有些小聪明,有时就是被那点儿小心思耽误的不如杨明远。
按理,这次作为户部拨款专员,跟随毛俊易出行的应该有杨明远。
但是宋福生派出的名单里却没写他。
此时,被那双眼睛看着,宋福生先示意秦主簿出去,然后才道:“明远啊,从我来京,许多人都去拜访我,你却从没去我那里坐坐。”
“大人……”杨明远挺怕和宋福生私下见面。
宋福生指指喝茶的椅子,示意杨明远坐。
“这是办公场地,理应不该说这些。可我今儿还是想问你,你怎么还不成家?”
茯苓那都要生了。
他外甥虎子被调到京城,又是调来又是后找的媳妇,这也有喜了,时间过的多快。
就这位,一点儿动静没有。
杨明远的母亲到家里做客,据说闲聊天中有哭过,那是真着急了。有点儿想拜托让宋家人、最好是让宋福生介绍对象的意思。宋福生说,杨明远能听。
“你和我那姑爷不一样,他是打仗被耽误的二十多岁才成亲。
你二十多岁不寻思不见姑娘家,那么多人给你介绍,你这是要干啥。
你啊,不小了,新状元都在翰林院干挺久,我再给你派出去,一走就是两三年,回来二十五,搞不好二十六七。你娘就更会和你哭瞎眼。”
“宋叔,我没想到,您还能对我说这些话。”
杨明远眼圈儿一红,“我以为,您……”
办公室里,想起往事,好一阵沉默。
宋福生拍了杨明远一下肩膀:
“行了,你就记得,不成家可不成。你再升迁,没有家庭都不愿意用你,你这叫大后方不稳定。你以为考核官员不看重这点吗?而且,我留你有用。”
他这里还缺人呢,使唤杨明远顺手。
名单里有谢文宇。
谢文宇非常高兴。
他不是靠科举上来的,是找关系进户部打杂,再想向上走会比别人艰难一些。
但这次是个机会。
他跟在毛大人带领的钦差队伍里,三两年后回来,这就能算提拔政绩。
再不会被父亲被外人说,将来就是个袭爵降爵闲散混子的命。这可是靠自己得来的,不是家族庇护。
毛俊易来了。
曾经的毛侍郎和现在的宋侍郎,隔着办公桌对视。
宋福生到京后,安家,毛大人送过贺礼。
女儿成亲,毛大人的重礼也没缺席。只是他人从没出现。
宋福生耳闻过,毛俊易失意后坐冷板凳。以前在户部得罪不少人,出事后就被不少人踩。
甚至,踩毛俊易的官员中,有给他当年判卷的官员。
当年的毛大人听说他成绩不公,拿着卷子就去见皇上。惹的皇上对那届考官很是不满。
“毛老,吃包子吗?”
曾经毛大人在办公室,就请过只是农民的宋福生吃过包子。
毛俊易用手捂了下眼睛,笑着抹掉眼泪:“吃,正好边吃边说说。”
宋福生笑了,没变,看来还是当年的那位毛钱粮官。
不摆谱,不瞎讲究。
压缩所有的时间,连糊弄吃口饭也能谈工作。
……
此次被抽调的官员,还有一人很感谢宋福生。
那就是陆畔的二姐夫家。
陆畔的二姐夫离开翰林院,这位也不是科举上来的,被调到工部做无人问津的闲职。
陆畔的二姐夫没借到妻子祖父的光,他爹的光也借不上,却不想借到了宋福生的光。
虽然宋侍郎不在吏部,没有直接安排职位的权利,但是此次各部配合外调钦差,他有绝对话语权。
和工部尚书聊了聊对人选的看法,陆畔的二姐夫就进了名单。
当然了,这些是陆畔二姐婆家人猜的,认为是宋大人出手了。
陆之靖的婆婆见到陆之靖就说,“你弟媳她父亲,宋大人……”
陆之靖也很高兴。
虽然会和夫君离别几年,或是会颠簸的随夫君到边境驻地督防几年,但是再回到京就不一样了,至少夫君在下一次官员考核中会升迁。搞好了都能越级。
毕竟现在是正六品,占的工部钦差名额是正五品。
——
这水泥、玻璃包括之后的,外人看到的是,宋福生好似是借光女儿。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
传言,宋茯苓那支神秘的陆家军退伍兵队伍,事实上哪有多么神秘,倒是经常和“千里马”队伍混在一起。
他们一起押镖,顺道踏遍九州,四处寻找这个世间还没有开采挖掘的地质。
许多地方有什么,没有人知晓。
就算当地人哪怕正在使用,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许多地方荒无人烟,许多小岛被遗弃,远处的连绵群山,近处的地下河流,处处是宝。
这些人就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标记地点,取样,送回王府。
这些人还一起走访各城池,专门寻找那些已著过书的“科学家”,只要那些科学家有一些奇怪的发现和理论,他们就去见一见,如有需要,会邀请去京城。也常为寻找祖传手艺的工匠奇才,踏遍千山万水。
民间才能创造传奇。
民间的奇闻异事才是人间财富。
所以,宋家和陆家待“千里马”和陆家退伍兵们极好。
感谢这些人,替他们去探寻这个时代大自然的奥秘。
做他们的眼睛,去发现去证明现代有的,古代也有。甚至现代没有的,古代还有。
像是宋富贵他们要是押镖出门,宋福生现在尽量都让他们媳妇跟着。反正有拉脚的,并不怕浪费单独开一间房间的钱,两口子不能总分开。
孩子谁管?
宋阿爷、马老太,以及像看管米寿一样的宋福生。
抓教育,他给兄弟们在京城管孩子。
只是千里马“元老级别”如宋富贵,眼下倒是很少押镖,宋福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宋九族放心的人去忙碌。
水泥制出就是一个。
最初捣鼓这个,一是宋茯苓心心念念研究好几年也没制出来,做了王妃,她有钱又有人,她就开始了,没干完的事闹心。
二是宋福生支持研究出来,是他要挣钱。
水泥、陶粒、炉渣、火山灰、煤矸石、粉煤灰,生产多孔砖。
那怎的?告诉皇上水泥的大用处,皇上捞干的,他还不得弄个独家买卖喝点儿肉汤?有那么多人要养呢。
至于玻璃制造,最初纯粹是宋茯苓为夫君,宋福生为女婿才四处去寻找最优质的石英砂。
因为陆畔制作望远镜太费钱,镜片用水晶。经常性为发明创造败家。
宋福生和宋茯苓爷俩扶额,私下商量说:爹啊,要受不了啦,整玻璃吧。我家屋里也黑。
就是这样开始的,四处找稀土辅料,找石英砂,寻找打造水晶最好的工匠。
即使在现代,国内外最高精度的镜片也不是机器制造,而是手工粗磨、精磨、抛光。这个手艺就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后来,慢慢的就变了味儿。
陆家退伍兵们跋山涉水,分散各地,他们向回传话:
主子,主子,我们是一支队,目前在巴蜀临邛,发现一伙盐贩子在这里煮盐。怕被这伙亡命徒干掉,不敢靠前。
那里有什么,他们用什么煮盐,怎么出盐量那么大。
宋福生三口从现代来的,一听描述就明白了,确认那为天然气。
不止巴蜀,江州一代也有天然气。
当地百姓觉得这玩意祸害庄稼,都给熏蔫了,拿那冒臭气的井当作天降惩罚,为此还在上面盖一宝塔。然后认为宝塔很好使,再不冒出来熏庄稼。
宋福生标记下来,赶明开船,在大船上用天然气做饭。他让王忠玉在那里带人还开了烟叶厂、陶瓷厂。以免这天然气燃料不用白瞎。
主子,主子,我们是陆家军第二支队,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发现煤矿。大量的煤。
后来,还在多地发现这种情况。
其实要照宋福生说,要是能干到目前不归朝廷管辖的黑龙江,那里更有许多煤矿。
煤啊,宋福生和女儿女婿对视一眼,用煤冶铁,那兵器将会有重大进步。
主子,主子,我们是陆家军第七支队,在一座不知道叫什么的黑山上,发现山上有异物,粘稠有臭味,火星碰触直接起火。
宋福生、宋茯苓:这是油吧?
主子,主子,我们是……高奴有侑水,浮上如漆,身似膏状,燃灯极明。
陆畔翻阅许多偏门的书籍,在先人的记载中也发现先人曾发现过这个。
这是什么。
宋福生、宋茯苓:一不小心,好似找到了石油。
只是这些东西需要大型蒸馏、提炼,才能是现代的柴油和汽油,才能加在坦克里开走吧,放在巨轮上,用燃料油为动力。
吓的宋茯苓急忙说:“算了吧,爹,这个可别告诉陆畔,他再研究爆炸喽。咱家巨轮赶明还是烧煤吧,而且要制作蒸汽机。”
“富贵,硫呢,硫磺。”有一日,宋福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如此说道。
陆家军被皇上给打散了,已经不形成规模。
各路将领的兵卒也是陆家军的结局。
宋富贵一甩头发,出门了。
后发现咸丰黄金洞内,有火药渣,有人在此练过仙丹。并且这里有大量硫磺,并未被朝廷掌握。
“富贵,有没有那种小岛,能盖地下大墓似的,多藏一些宝贝不被人发现。”有一天,宋福生又微不可闻的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宋富贵一甩头发,出门了。
回头沟通:“福生,赶明儿你能不能建议皇上通航啊,和各个小国联系一下,咱九族有生之年也去外国瞧瞧,那一路开着船,外面的荒岛藏点啥,谁能知晓。”
在这里,有许多地方是不被朝廷掌控的,它荒着,它没有那么多人烟。而且宋福生他们非常小心,发现许多稀有矿产只标记,或是偷偷摸摸少量弄回些做研究。
就这样,陆畔成亲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也舒缓了,他担心他孩儿被风寒药耽误智力的焦灼心情。
陆家的钱,在外人看来,是日进斗金。事实上是流水般花出去。
最初是为兴趣爱好?为好奇?为方便做一些发明创造四处寻稀有物?还是最后为不可言说,想给茯苓肚子里孩子留下些什么的目的,已然说不清,就是不奏报。
再后来,宋茯苓开包店加工厂倒是没费什么事,开首饰店用出去大量的资金,从采购金银到工厂,给钱佩英愁的,在外面散养那么多替他们探寻大千世界的人,这可怎么办啊。
陆夫人掺和了进来。
“亲家母,这是国公府和王府的账本,你看看这账上,拿出来可以用一用嘛。”
反正全是为孙儿。
甭管儿子儿媳最后研究出什么,哪怕研究不成功,只给孙儿留下一些记载,那些研究中的记载就是无价之宝,那也是好的。
虽然无论给子女留下什么,也不能保证一代代就能过的平安富足,这个是谁也无法保障的。
但是这恐怕就是长辈们的心,还是希望恨不得为子孙铺多铺出一些后路。
老夫人是发现孙儿和孙媳的战车,才知晓连着茯苓爹娘这一家子在忙啥。
那大坦克,导向、承重、龙骨链、履带板,就是开不起来,没有发动机和油。
老夫人说:“天家无父子。”父子都没有,就不用说亲属了。
这样的大武器,现在又没有仗打,奏报它干嘛啊。
她奉献出专属自己的小金库,孙儿,研究去,最好能制出你说的那种连珠枪快速射击。
心里话:给曾孙多存上一些机枪。
唯有陆丞相被瞒在鼓里。
这不嘛,就今儿,陆丞相发现了。
他指着开不起来的大坦克,看着那能望出去好远的望远镜,为何没有向皇上奏报?
难怪小全子带着陆畔的心腹们,死守这里。
王府闲杂人等……
王府没有闲杂人,姑娘家丫鬟们目前天天出去上班,不是老师就是美容师,要不就是包店店长,还有工厂质检员。
别人家丫鬟真是干丫鬟活。
而王府的丫鬟是员工。
顺子是跑外,大管事不在府里,跑的是什么外?不言而喻。
别人家关上门是在过日子,当然了,咱们家也是在过日子,就是过的和别府太不一样了吧?
就在这时,宋茯苓捧着肚子进来,一看祖父怎么出现在这里,正在训她爹和夫君:“哎呦,完了,我肚子疼。”
第九百一十六章 就这样一步两步三步走向你
“老夫人,王妃有动静了,王妃要生了。”
两年来,没见过马老太露出紧张的模样。
没什么让她紧张的事,这日子过的不要太顺遂。
这一听:“怎怎怎的提前啦?”
“娘!”宋银凤一把拽住要向外跑的老太太。
只今儿回来的早,她正给老娘洗头发呢,那一头一脸的沫子就要出门?先擦擦吧。
马老太一把扯下帕子,脖子上捂块帕子,湿头发顺脸向下流水,张着一只胳膊就向王府跑。
到门口遇见从国子监散学回来的米寿。
“奶,怎么了。”
“你姐要生了。”
米寿立即猛一夹马腹:“驾!”
瞬间没了影踪。
“嗳?”马老太脱下一只鞋砸米寿,想让米寿停下给她也驮去。就脱鞋这么一会儿,这就没砸中,眼睁睁看到那鞋刮着马尾巴掉落。
马老太本想扭头扯嗓门吼,“拉菲爹,你又没眼力见儿,早晚给你休了,车呢?”
还没等喊出口,散学是差不多的时间点,不是只有国子监才是这个时间放学。
米寿跑没了,又过来几匹马。
宋金宝、王子帅(蒜苗子),以及宋晨冉(小蔫吧)他们来了。
金宝一把抄起阿奶,“奶,搂紧我。”
马老太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上没鞋,骑在马上抱紧孙儿的腰,直催促:“快点儿。”
她那点儿小癖好就暴露了,不喜欢白的,喜爱穿水粉色的袜子。
也只敢将喜欢的颜色打扮在袜子上,免得一把年纪被人说老不羞。
多亏小蔫吧宋晨冉将阿奶的鞋捡起塞怀里,才能让马老太进王府前有鞋可穿,要不然陆家人也能看见老太太大粉色的袜子。
“怎么样了?”
继马老太抵达后,前后没差多久,宋家那头呼啦啦来一帮人。
来的是“闲人。”
有用的倒在家呢。
宋阿爷燃香。
几位老太太装扮上,又在家搞起封建迷信。
半个时辰后,陆之润她们到了。
“弟妹啊,咬牙坚持坚持,哪个女人都要过这一遭,啊?”又扯过稳婆问:“情况怎么样。”
陆之婉是喝的微醺,她正在外面聚会说话间,丫鬟来报弟妹有动静了。
陆之婉那脸色暴露喝过酒,被陆夫人瞪了一眼,就这样的来干什么,纯属添乱。
陆之婉被嫌弃一声也没敢坑。
不止是陆之婉,爱咋呼如马老太等宋家人也不敢出声,或是说,是不好意思用过大的声音说话。
因为陆畔正眼圈通红、脸色发白,扒着产房的门向里面望。
谁见过这位哭。
好些人进产房看茯苓时,路过陆畔身边瞧见那可真是落泪了。
陆父没那阵,陆畔将房门紧紧关严,只自己一人时才落泪。
陆畔要将自己饿死时没掉过泪。
战场千变万化,曾几何,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也不眨眼。
甭管受多重的伤,疼起来更是从不哼哼。
可今儿,茯苓在里面只要疼的喊出声,陆畔就跟着身体一动。
媳妇在里面阵痛,陆畔和阵痛的频率完全一样,攥着拳挡住眼睛擦一遍眼泪。
就这样的,谁敢刺激他?
而且整个孕期阶段,陆畔的状态,大家看在眼里。
尤其前期,比个孕妇还能折腾。
陆畔那是个喜好钻营的性子,每日找各种医官谈话。
做医官这一行的,最不喜将话说满,毕竟什么事情都有个意外不是。
最后逼的个别几位医官,愣是豁出去前程不要下保证,王爷,那风寒药,微臣确定无事。可见就要给人家折磨疯了。
关键是,再不给个定心丸,陆畔也要疯了。
他以前出门很少留意市井中的人群,从知晓茯苓有喜后,有一阵专门让靠边停车,专门寻找那些看似不太健康的孩子。
医官这事告一段落,就在顺子松口气时,陆畔又偷摸找接生婆们谈话。
陆畔是什么身份,和接生婆特别有话聊,在外宅背着茯苓见过不少老太太,老太太也是女人不是?他们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聊到最后,差些摸透各府夫人生产时遇到的苦难。
他比那些夫人的夫君了解的还清楚。
因为他那性子会追问啊,“你接生时,遇到最危险的情况有哪些。要说实话。”
稳婆们就有名有姓详细告知,不敢隐瞒煜亲王。
顺子就眼睁睁发现,少爷和接生婆们聊完,后遗症变得严重。
陆畔当时站在别院“云谁之思”牌匾下,两眼无神,心里不停重复:
最严重的是死,一尸两命。
那他就没媳妇了。
他回到家,再也没有媳妇出来迎他。
顺子将这一幕偷偷告诉宋福生,给宋福生无语的,那时女儿才怀两个多月,“珉瑞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这小本子给你。你这人不爱说话,那就写日记吧。”多写一写,抒发出来能减压。
后来,宋茯苓和爹娘吐槽:“陆畔写的压根不是日记,再这么写下去,他就能出一套话本子了。”
陆畔那一页页日记上记录着:
茯苓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哭了。
茯苓馋哭时说,就想吃口雪糕,就这么难吗?
茯苓有天问他,“我是不是变得不好看了?”
他发现茯苓,偶尔会对着一些宽大的衣服发脾气。
茯苓翻身困难了。
有一天,他去书院接茯苓,看到茯苓在努力的爬楼梯,他知道,她是为能顺利生下他们的孩子。
他看着那爬一会儿歇一会儿的身影,等等……
那上面写的好些事,宋茯苓偷看过那日记后,根本没印象那些是她干的。
像她这样懂事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作。
宋茯苓记忆中的片段是记得对陆畔说,想吃地边西瓜,最好现摘的,必须坐在地头吃。还要你用手砍,我用手掏一大块。
她说这话时,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没有西瓜。空间也忘准备这个。
然后陆畔没隔两日就给她带走了,这就坐在地头用拳头砸开西瓜,笑着递给她。
茯苓嘴急,吃完抹抹嘴后才知道,那里种的全是给皇上吃的。
茯苓还记得,她半夜尿多,憋醒时一看,陆畔不睡觉正抱着她,像是怕她离开一般。
茯苓记得,几次看到那个高大身影,经常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沉默。
记得,她孕期尿频,他回回陪着。她说:“你又没有尿,你总跟着干什么?”他说:“我有尿。”然后她就为了不想为去厕所总是半夜折腾陆畔,特意双手环胸不信邪看着他:“来吧,尿吧。”他就真的努力的挤出点儿,来证明没撒谎,只为陪她。
茯苓记得自己说:“这被子有点儿短了。”陆畔脱口而出:“别怕,下辈子我还和你在一起。”
她:“……夫君,我是真的在说棉被短,感觉盖不到脚。”
陆珉瑞啊,不就是生个孩子嘛,你别怕好不好。
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和爹娘、祖母们很是希望,陆畔,你快些去研究你的凹凸镜,快些喜欢干什么就去忙些什么。
所以,今日,茯苓真的不想喊出声,一遍遍告诉自己,外面还有个傻子恐怕正在自己吓自己,那么她就别再喊了。
只是腰胀很痛,喊不喊压根不是自己能忍住的。
“娘!”
“没事儿,闺女,你身子不沉,咱又一直保持运动,别怕。”
生过儿子的桃花、大丫、宝珠,在茯苓的面前,用舒缓的笑容柔声说,“对,别怕,胖丫,你听我们说,你这样……”
陆畔在外面贴门仔细听,好似有听到茯苓对丈母娘说,她使不上劲儿,又好像是在嚷嚷,要拉粑粑。
然后丈母娘说:“拉,就在床上。”稳婆们也直附和在床上。
媳妇疼的直缓气儿:“在床上真的好吗,有这么多人在。”
陆畔脑子发懵,这时候拉粑粑添什么乱,他汗都下来了。
宋福生抓了抓头发,满屋乱转。
一会儿转动手腕上女儿送他手链,一会儿又弯腰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搓脸。
与此同时,陆老夫人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别的屋里净手后,虔诚上香跪拜:“南无音拿摩观世音菩萨,弟子愿以此功德,让我实现让孙媳和肚里的曾孙或曾孙女平安……”
一把年纪,一个又一个头磕下。
陆丞相不敢吱声,他就喝问宋侍郎和孙儿两声,给孙媳惹的提前几日生产。
陆畔外祖来人了,进院看见的就是一院子的人。
这些人里,陆丞相尤为醒目。
陆丞相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停的踱步。
“珉瑞,你这样可不行。”陆畔的外祖道。
丁坚也急忙点头。
表弟一脸的汗,不至于吧?
他那时候感觉也没这样啊。
而且这几个月,他被陆畔追问过当时生产时,男人应该干什么,据说,林守阳他们也被问过这话题。
他们几人很默契,特意宽陆畔心,说女人家生产能帮什么,没事儿,要是快,没一会儿孩子就抱出来。孩子出来,隔窗说几句热乎话呗。
可是,再瞧表弟哪是隔窗,表弟眼看就要进去。
宋福生拽住陆畔,抱着姑爷道:“听话,珉瑞,不能进去。你冲进去给稳婆吓着,万一哪下子拽坏呢,也容易让茯苓更使不上劲儿。”
产房外的墙根下,没人注意到,这里正蹲坐一个半大小子。
宋茯苓在里面:“啊!”
钱米寿在外面跟着一攥拳,一使劲。
宋茯苓在里面接着喊疼,米寿继续随着姐姐的叫声一使劲。
当又过去半个多时辰,随着婴儿一声啼哭到来,米寿松开手,两掌心被抠的全是血印,脸上挂满泪,蹲麻的脚在站起身时踉跄一下,开始向屋里跑。
“姐姐,姐姐,你先出个声。”
这时,满院落那叫一个热闹。
去宫里报喜的,向各路人马报喜的,互相祝贺的。
两伙人表情非常分明。
除陆畔,陆家所有人全高兴的哈哈笑,笑出声的那种,宋茯苓生的是男孩。
陆家真正的宝贝降临。
而之前在产房里柔声细语,笑呵呵对宋茯苓说别怕的宋家人,此时以马老太为首,马老太腿软的靠坐在椅子上掉泪,桃花、宝珠、大丫她们全哭了。
宋茯苓看一眼孩子后,在这一刻没想找陆畔,只想找钱佩英。
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这话,谁都听过,谁都会说。
可是茯苓觉得今日才彻底领悟。
“娘。”茯苓一头一脸的汗:“当年,你也是这样将我生下的。”
钱佩英笑着任由眼泪流下,一边给女儿顺顺头发,一边点头,“都是这样的,快别哭,对眼睛不好。”
恰巧孩子不安的哇哇大哭。
神奇的事情出现,当将孩子放在茯苓身边,孩子忽然不哭了,凑到他娘面前好像认识般。
终于收拾妥当。
外面陆夫人亲自给稳婆们赏钱。
赏钱超乎稳婆们想象。
陆夫人和老夫人笑呵呵对视一眼,心想:给的不仅是喜钱,也算是封口费,以免陆畔哭成京城名人。
宋福生也终于能得见女儿。
他进来看到的是,女婿明显和女儿一起哭唧唧过,俩人眼圈通红,此时脑袋是一个方向,正在看孩子。
“我是你父亲。”
出生第一天,新生儿很给爹面子,在陆畔小心翼翼将手伸过去时,小小的手指勾住了陆畔。
宋福生眼一下就热了,笑着含泪掐腰道,“外孙,这就对了,配合配合你爹,免得给你爹惹哭不好哄。”
……
陆畔、宋茯苓的宝宝叫陆昀泽。
昀泽,皇上给起的。
小名,只一个字“飞”,飞翔,陆飞,宋福生给起的。
陆飞三个月时,第一次从小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被自己帅到了,不好意思的躲在母亲怀里。
六个月,第一次被母亲带进空间,给他姥爷姥姥稀罕的,双双穿拖鞋带小跑,夹道欢迎:“真能给他带进来?”
“恩,我功能不是往里面送东西的吗?那天无意中发现,能给他也送进来。”
宋福生笑的不行,看钱佩英抱着哄着,急忙伸手:“快给我抱抱。”
抱进怀里就不撒手:“哎呦,你是谁啊?飞呀,你看这是在哪。那个啊,那是冰箱,姥爷和你说,这是大彩电。那是电脑,拍吧,哎呀这小手真有劲儿,随你爹。拍没事儿,你要真能拍坏,备不住能有人给咱变新款。”
第九百一十七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盟主qiuning打赏+)
陆飞的出生,让宋茯苓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谁见到宋茯苓打招呼都是问她儿子。
瞧瞧,这回陆飞能进空间了,爹娘就更不管她了。
还记得她成亲那阵是什么待遇吗?守着等她,再看看现在。
她进来躺在屋里,爹娘连看她都不看,始终在客厅围着她儿子转。
客厅里,可给陆飞忙乎坏了,被姥爷抱着搂着,脚踢老妈钢琴,手啪啪拍大电视。
没一会儿就忙冒汗儿。
姥姥急忙过来给脱衣裳,露出里面小白胖的身材,换上一身小短打。
宋福生带孩子东屋蹿西屋蹿不过瘾,还给外孙变魔术,“飞,你看,这是你娘的手机,你看哈。”
他给从充电器上拽掉,那手机嗖嗖嗖又跑回去自己冲上。
“嗳?它是怎么跑过来的,”宋福生看外孙笑道。
陆飞有点儿慌张,小表情似在问:咿呀,是啊,姥爷,咋回事儿呢。
钱佩英坐在小板凳上,守着在沙发上的外孙,满眼笑意:“没被吓哭还真行,长大应该和他爹一样,是个胆大的。”
宋茯苓在屋里听的无语。
现在全家就是硬夸,甭管她儿子干什么,这些人都能看出优点。
客厅里的爹娘终于想起她,“茯苓,你出来,别懒了。”
这怎么给他整出去,试没试验?
送不出去可坏菜了,陆家就得疯。
钱佩英好奇问道:“你别告诉我们,要你爹给他带出去。咱们进来的地方可不一样。我们给他带到宋家啊?那你太爷爷就会问,他是啥时候来的。”
陆飞驾到,不可能鸟悄。
忽然从房里抱出飞呀,就会给全家人吓一跳。
宋茯苓从卧室出来告诉爹娘:
“你们猜,怎么着?他自己能弹出来。
而且上回陆畔不在家,我半夜好奇能不能给他送进来。
发现我说让我和陆昀泽进去不好使,这胖墩一动没动。
我说让我陆飞进去,我俩就进来了。”
宋福生一脸理所当然,“陆飞是我起的名,可不是只提陆飞好使。”
宋茯苓继续告知道:“当时我就是试验试验,没想到真进来了,给我吓的,那又半夜。我寻思完了,赶紧给他哄睡着,我得大半夜出府去敲咱家门找你们,好给他抱出来啊,结果干哄不睡,就到了弹出去的时间,我俩就,又回去了。”
钱佩英立马心肝宝的叫外孙:“自己能回去?我外孙咋这么厉害呢。”
陆飞停下吃小脚丫,对外婆回之微笑。
这小孩儿情绪可多了,七情六欲媲美他舅。
非常懂礼貌,对外婆笑完,再接着美滋滋玩脚丫子。
宋福生看着手又痒了,又想给抱起来骚扰外孙。
嘴上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和咱仨一样?”
要是普通的物体,比如吃的喝的死物,闺女送进来,就必须他拿出去,他要是不拿,那些死物就放在这里出不去。
宋茯苓笑,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她儿子和他们一家三口一样,能自己弹出去。不信的话,改天她向里面扔两只活鸡,你看活鸡能不能自己出去?只要老娘不介意,她不介意让空间变成动物园。
“那他能不能像咱们仨似的,赶明自己进来呢。”
不知道,太小。
而且是不是也需要见血啊?比如哪里受伤。
宋福生和钱佩英立即反对,可不要让孩子身上见血。他俩头一个舍不得。
姥姥姥爷一起看向陆小飞。
俺们长这么白胖容易吗,是不是?
这一身小肉镖,哪里是肉,那是全家人的爱。
不提他们女儿,就说女婿。
从这孩子出生,凡是哭闹,只要女婿在家就半宿半宿悠着哄着。
那时候刚出生斤数不重,陆畔连伺候孩子再照顾茯苓,茯苓出月子胖了,孩子也结实了,女婿瘦十斤。
给娃哪里磕碰出血,别看陆畔现在就开始对孩子板脸扮起严父,那头一个就会不干。
更不用提那陆丞相,从这孩子出生,忙完公事哪里也不去,先去看曾孙。要是哪里伺候不周,连着老夫人一急眼,就会打杀近前伺候的人。
茯苓那四个大姑姐更是,拿弟弟家唯一的孩子当眼珠子。
再者说,就是姥爷宋福生和姥姥,也不能想象外孙见血的画面啊。
你看,刚提一句,俩人赶紧让打住。
我们不试验那个。
倒是宋茯苓:“我是说,顺其自然。他能和咱们仨一样能被弹出去,就说明是主人呗。他要是将来有机会自己进来,就知道他是啥功能了。”
宋福生到底又给陆飞举起来,不想让孩子自己玩,控制不住就想稀罕,闻言笑道:
“飞呀,最好集成所有本事。这样的话,姥爷给你多存东西,还没人能知道。
姥爷给你在这客厅堆个金山。棚顶有多高,咱家金子就摞多好。
床上也摆,地上,窗框挂上,再给你多存吃的,多存兵器,你可就厉害了,随手掏。抬腿说走就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钱佩英跟在一边接话:“别说金山银山,要是道远,媳妇都能给备上,给她送进来,不想让她出去,她就出不去。”
宋茯苓扶额,听起来真像一个纨绔子弟。
钱佩英忽然道:“俺们现在能吃辅食了,先看看能不能给变回来呗。”
没一会儿,钱佩英特意出去又重新进来补货,高兴的不行,“你们俩看看,给他刮下去做糊糊的,全变回来了。人家备不住真有本事赶明自己进来。”
宋福生再次一把托起外孙,满客厅都是小肉球的笑声。
“等再大一大,姥爷的大宝给你擦脸。姥爷那些衣裳衬衫大皮鞋运动鞋都给你穿。手机拿出去用,拍,拍噢飞。”
宋老爷又闹心了,悔,当年咋就不住平房,要知道有如今,把汽车都开进屋带到这里。赶明让俺陆飞开大吉普出门。反正飞有油,使完了还能有,
隔两日,为好奇试验,宋茯苓特意回娘家,到底向空间里扔了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
逮捕的过程,给她儿子笑的嘎嘎的。
钱佩英忍,特意忍了两个多小时才和宋福生进空间。
俩人一看,艾玛,把这屋祸害的。
快给鸡鸭鹅送出去。
果然,即便是活物给扔进来,宋福生要是不出手,它们也出不去。
就陆飞有本事能给自个弹走。
不过,三口人还是商议了一下,陆飞小带他进来玩玩没啥,但是在他还不能保守秘密前,小孩子不知道轻重,就不再随便给他送进来。
可是万万也没想到,这小白胖记忆力那么好,陆陆续续也就进空间五六次,那就能记住。
……
小儿冒话儿了,第一句叫出的人是,用大眼睛望着陆畔:“爹。”
陆畔:“……”
“怎么了?”宋茯苓进来就发现陆畔着急朝外走。
正要再追问,陆飞又冲那高大背影大喊:“爹!”
宋茯苓明白了,这是给陆畔整激动了。
看来那小胖墩还挺有良心。
虽然陆畔眼下照以前没那么宠爱陆飞了,是刻意的会少抱会训两句孩子,但是宝宝还是知晓爹对他很好。其实比谁都惯着他。
慢慢的,陆小飞会说的话越来越多,还爱和人唠嗑。
哄过太奶奶,老夫人和马老太都被他哄的乐好几天。
马老太穿个小粉色的袜子脱鞋上炕,要哄他睡午觉,他矮蹲胖坐在旁边品评:“美。”
又从冒话开始就爱提要求。
这不嘛,小胖墩此时正将手里摆弄的卡片扔一边,这个不好玩,爹不在家时,娘可是给他放片,一拧身子冲陆畔要:“脑脑。”
“什么。”
“脑脑。”
陆畔放下书,拧眉,这孩子怎么还带退步的,大舌头了:“和姥姥不是才分开?”
“脑脑。”陆飞急了,怎么就掰扯不明白,和爹说话太费劲。
脾气不小,也随他爹:“脑脑,电,”一使劲:“电脑。”
当宋茯苓端着果汁进来的时候,汗都要下来。
她儿子在大声对陆畔嚷嚷:“电视,电脑……”急忙上前拦住,真怕儿子一会儿再吼出手机大空调。
随便瞎解释几句,孩子在胡说八道。
陆畔前脚离开,后脚茯苓就对孩子警告,“你给我忘了那些。”
小胖墩可怜兮兮观察茯苓脸色:“娘。”忘不掉。
陆畔站在窗外,疑惑的向里面看了一眼。
……
时间不等人,孩子是最能验证这一点的,他会在你不知不觉间就长大。
茯苓生的小胖墩,开始学会淘气。
挺高的栅栏小床,愣是没拦住他。
小短腿蹭着蹭着就爬上去,越狱成功,从床上翻到外面差点给自己摔懵,而且第一次“越狱”,他娘和丫鬟婆子都没有发现。
因为外面传话,纷纷和陆畔打招呼,熟悉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陆飞心想:哎呦,不好,王爷是他爹,他知道。
被陆畔吓的,小胖墩儿回到栅栏床的路比爬出来顺畅得多,顾不上刚被摔的有点儿懵,用小手匆忙摸摸头。顾不上翻出来是要捡啥,超长发挥、如履平地翻回去。
陆畔掀帘进来,向里面一望,他儿子正坐在床上玩。
心想:还挺老实的。
这就是没有监控的坏处,愣是没发现。
也好似是从这一天开始,留下心理阴影了,孩子害怕被父亲抓包的心理太根深蒂固,至此后,甭管前脚有多么能耍驴哭闹,后脚只要说王爷驾到,陆飞立马耳朵一动,停止哭唧唧的声音,立正站好,迎接他爹掀开帘子扫他的那一眼。
说起立正站好,就要提陆飞,第一次向一大家子人正式表演走道。
迈开他人生的第一步。
场面老正式了,为看陆宝贝的表演,陆家宋家人都站在园子里望着他。
米寿提醒,从旁看着:“别紧张。”
陆宝贝:我才不紧张。
然后就笑眯眯向他爹娘,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去。
宋茯苓站在家人们前面,蹲下身也笑眯眯伸出双手迎接她儿子。
陆畔站在一边,看着他媳妇儿子抱在一起亲昵贴脸。
那表情,这一幕,惹的陆家几位姐姐们真心觉得,今儿阳光是不是太充足了?要不然怎么恍惚还是透着那么股不真实。
她们弟弟有孩子了,身边妻子儿子。弟弟现在的眼神、气质、表情全是以前没有的。
陆飞会走路了,那得出去玩呀。
第一次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市井中热闹的叫卖声,周围各种小吃铺子前坐满人,小胖墩儿都懵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和姥姥家的亲人,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存在呢。
陆畔发现他儿子不动了。
胖墩抬眼看看他爹,扯着陆畔的一根手指头似是在说:爹,我有点儿不敢动,这人也太多了。第一回见。
陆畔鼓励:“走。”
小小的人,不得不栽着膀子晃晃悠悠迈起小短腿。
果然,走几步道就好了。
这天,陆飞眼神差些不够用,不枉费他爹特意休沐只为陪他。
他瞧到了好些热闹,在外面直溜达到很晚才回姥姥家吃饭。
宋福生见到面就问:“他哭过没,闹没闹。”
陆畔说,“没闹,哭了。胆子小,被阳光照的影子吓到。”
但还好,陆飞当时虽然被吓的不轻,但还是很勇敢,影子在的时候并没哭,倒是用小脚紧着踩,似是很生气非要给踩没。
陆畔给他一把抱起来往旁边走走,没有影子了,他才开始哭,要吓死宝宝了,爹,那咋一路尾随呢,它跟着我。
这个冬天,陆飞能帮姥爷扫雪了。
这小家伙高兴的。
拿着爹给亲手做的小撬,玩雪,就是干不长。
陆飞搓两下就将戴着小帽的脑袋,一脑门扎雪地里,给小身板弯成倒三角,太累了。
他爹陆畔为训练小儿做事有始有终,在旁边啥活不干,还让丫鬟小厮别扫这一块,专门负责在陆飞弯成倒三角时,伸手拽着孩子脖领子给薅起来,“站直了,接着搓雪。”
……
陆飞两岁的时候,忽然开发新技能,可能是总在姥爷身边混?受了这方面遗传。
他爱上了包饺子。
小小的人,踩在凳子上和姥姥、太奶奶他们一起包饺子。
茯苓夸奖:儿啊,你真比你爹优秀。你看你才两岁,就已着手学习,准备为将来的媳妇做饭了。
陆飞包的破饺子是最抢手的。
陆丞相吃,陆畔不坑不响夹一个吃。
宋阿爷抢着吃,宋福生忙啊,要是晚到家都捞不着。
饺子没有馅,大家却吃出来珍羞美味。
陆飞坐在饭桌边,自信的悠着小腿:你看看,大家吃的多香,这一天天的,他咋就能啥都会。
……
要说,在陆宝贝的成长史上,他最喜欢来姥爷家。
姥爷家有高一诺(高铁头和桃花的儿子),还有好几位小哥哥。
大姨家的,大舅母家的,宋家也怪,这几年包括奉天的翠兰生的也是儿子。他们经常揪打到一起。
小啊,又抢不过东西,告状爹娘不管,有时候被欺负的不行,小少爷经常发誓说:“再不来了。”
没过两天就打脸,先抱着太奶奶的拐杖,让你不得不跟着他:“走。”
“去哪。”
“去姥爷家找高一诺。”
老夫人和陆夫人就带着陆飞来宋家。
玩伴很多,但陆宝贝最稀罕的玩伴还是舅舅钱米寿。
舅舅只要下学回来就陪他玩,经常住在他家。
钱米寿,钱季浛,从去了国子监就被同窗们如此称呼。
季是米寿生母的姓,浛是宋福生借皇上光,找大师给算卦说命里缺水才起的。
可见,宋老爷对米寿的名字比对自己当年科举还重视。连这个都信。也可能是那大师专门为皇上服务的,他觉得很牛逼,认为求人家帮忙看一回不容易才相信。
总之,在陆宝贝脑容量过小,记不住太多事情的年华里,却能记住小舅舅待他的那些好。
陆飞学步,陆畔忙,是米寿从旁搀着扶着外甥,只要散学回来就搀着扶着。
陆飞的七彩冰滑梯,米寿给搭的。
抱着小外甥护住头脸从滑梯上下来。甥舅二人哈哈大笑。
陆飞坐跷跷板,他的跷跷板上有个小车斗,这样他就不会掉下去。只有舅舅和他玩才尽兴。
和王爷爹玩,爹一屁股坐下,他就悬在半空,只能尴尬的等着爹让他降下来。
小舅舅拉过他坐的爬犁。
小舅舅给他堆过雪人。
给他做呲水枪。
小舅舅背着他飞,他想飞多久就飞多久。
有一回,小舅舅要离家很久回老家上坟,小舅舅抱着他眼圈通红,用变声的动静说:“你太小,回头是不是就会忘了我?”
他一个没控制住,撇嘴哭了起来。
是,有这事儿,宋茯苓作证,当时给陆畔酸坏了,又不是不回来。
……
陆飞小朋友三虚岁那年,陆丞相光荣隐退。
皇上抱着陆家的接班人陆昀泽一请再请,陆丞相笑着一退再退,就不干了吧,他累了。
皇家这才办了一个盛大的辅国功业荣喜宴。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当日在宴席上有许多老臣落了泪,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都老了。
陆丞相退下来,陆畔怕祖父上火,提出陆家全体都有,包括茯苓的四位姑姐带着各自的孩子,都跟着去一趟陆丞相的家乡。
从收复河山还没有去过。
这一走就是半年,刚开头在路上,陆宝贝很想姥姥姥爷,还有太奶奶马老太和小舅舅,反正是家里这些人他都想,谁不在他就念叨谁。
宋茯苓狠下心,愣是半年里,从没带他进过空间见姥姥姥爷。就是睡着也不带进去。
大了,她儿子像小人精似的,万一睡着睡着醒了呢。一看到姥姥姥爷再出去胡说。
当从南方回来时,宋茯苓:哎呦我天,爹娘嘴上全长大火炮,想孩子想的,娘见到她就捶,连挤咕眼再咬牙的骂她:“你现在可真是干大事的人,心咋就那么狠。你给他送进那哪里也行啊,让我瞅他两眼咋就不成。”
听说,奶奶马老太是想她,还是奶靠谱,半年来还生过一次病。
彼时,宋福生已荣升吏部尚书。
可用宋福生的原话是:“啥尚书也不敌我外孙。”这里没个电话,听不着孩子动静。
有一回坐轿路过,听一个小孩子叫声很像飞呀,离老远“姥爷,”急忙掀帘一看,哪是他家的,那滋味儿别提了。
……
转年开春,钱米寿下场科举。
米寿当年进国子监不是宋福生办的,是陆畔给办的。
第一天入学也不是宋福生送的。
是他姐夫陆畔担心米寿会被欺负,给亲自送进学堂。
可以说,在“势”方面,米寿从来了京城就没被看低,已然不是姑父身价的事儿,是他姐夫。
在外面和别人骑马游玩,别人背后这么称呼:“看,那面过来的就是煜亲王的小舅子。”
为了这句话,米寿不敢懈怠,骑射、武功、棋艺、习字全面发展。
就怕缀了姐夫的威名。
刚才说的是“势”。
米寿更不敢耽误学问。
因为从进国子监那天,他本来以为先生们总是考他,是为了探探姑父学问的深浅,为看他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姑父。
可是有一天无意中听见,先生们在提他姐。
米寿懂了:好吧。他姐在生下外甥第二年,曾参与过户部“税官”考核选拔。当时他姐是唯一的女子,还是特聘的,没有穿王妃服装,而是穿一身女先生装扮,坐在颜大儒身旁的位置,对有些男官员摇头,想必是曾发过言,这个不行,那个不中的。
所以,米寿学习上要更加努力,已经不是姑父脸面的事了,姑父说,他考好考不好都没事儿,家里能让他借光。可他有事,这里有姐。
终于等到这一天。
十五岁的米寿,进考院前,扭头看向姐姐、姐夫,志在必得一笑。
这一瞬,陆畔望着米寿拉着考篮的背影,比茯苓还感慨。
十年前,有个小孩在他面前跳蹦着唱道:“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和小将军哥哥学武功……小将军哥哥,你为何可以行如流水,枪扎一线,棍扫一片。”
“小将军哥哥,你快说啊,赶紧练功去。”
那时他配合:“赶紧练功去。”
赶紧进去好好考。
日子过的真快。
米寿一场一场又一场考下来,别人出考场有的身子都晃悠了,他却还有精神头和被扔进军营的宋金宝打闹在一起,给从另一个考场出来小蔫吧宋晨冉对题。
宋福生问他考的咋样。
米寿当即开始背考题题目,“姑父,要是您,怎么答啊?”
给他姑父烦的,转身就出了屋。好几年不做科举的噩梦了,看着吧,今晚搞不好又会做那种梦。
米寿望着姑父的背影,笑弯了眼睛。
发榜了。
钱米寿、钱季浛同学,已经场场榜首收入囊中。
宋福生表面看起来没咋激动,都尚书了要深沉。但他媳妇将他心里话说了出来:“今儿殿试,我心跳咋有点儿快呢。”
可不是,宋福生担心皇上看米寿帅,给一不小心整成探花。
殿试,小蔫吧宋晨冉被赐予同进士出身。
就这,给宋富贵也激动的差些晕过去。现在明明是很有身份的人,蹲在院子里两口子抱头哭,直念叨祖坟冒了青烟。
钱米寿三元及第、状元加身,用多年的努力向所有人证明:他会为养育他的姑父姑母争光。
可是在米寿状元游街,却将最高光的时刻给了马老太。
状元下马,在全城围观注视下,身穿状元服、已长成能顶天立地大男孩的米寿,一把抱住马老太,“奶。”
马老太在米寿的怀里哭的像个三岁孩子,值了,“我的好孙儿。”
第九百一十八章 你不要担心(大结局)
钱米寿入翰林院这年。
从没办过寿宴的马老太,全家人为她六十六岁的生辰举办盛宴。
吏部尚书宋福生搬家了,搬到更大的宅子里,为母亲高调贺寿。
这一天,各方宾客才知道。
马老太已经在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间,先后送一百六十九位无父无母的男孩入学堂。
这一百六十九人中,和米寿同届参加科举的就出息了四位。
一位中举,三位有了秀才功名。
这些人被一位没有血缘,曾经很是抠门的老太太供了出来。
这些人常在祭奠自己生身父母时告知:“爹娘请放心,我们有了祖母。”
宾客们看着那些画,画上都有记录。
于哪年哪年,马老太送点心店哪些糕点师的弟弟入学堂。一供就是多少年。
这一天,宋银凤、田喜发、宋福财、何氏,宋福喜、朱氏,宋福生、钱佩英,率先跪地,“祝母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跪完,孙子辈们登场。
茯苓、米寿跟在大哥身后,共同贺礼:“祝祖母事事顺心,松鹤长春。”
看起来孙子辈,比照那些高门大院的子孙少了些。
不。
茯苓他们起来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糕点师们,由李秀率领进入大家视线。
第一批二十四节气姑娘们,此时都有好些已成家有了孩子。
她们齐刷刷跪下:“孙女们祝祖母寿比天高、福比海深。”
这一刻,马老太才知道,原来这些孩子来了。
她望着那一张张脸,摆着戴金戒指的手激动道:“好,好哇,我的姑娘们,奶奶要说,你们各个都是好样的!”
她手下的女子,全是凭自己的双手搏出前程,自己的日子眼下过的很不错,还将弟弟养大。
谁又敢说马老太的孙儿少。
弟弟们出场。
上百名男孩子跪在马老太面前:“孙儿们祝祖母,天伦永享、后福无疆!”
马老太的晚年生活,并没有像别家的老人溜溜弯、养养花,教导子孙,帮儿媳掌管府中大小支出。
她由大字不识,到能挥毫书墨能写出座右铭。
由兜里只有四两银钱到有保险柜,里面装有一柜子的账本和银票。
她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专属于她个人的风采。
——
马老太寿宴后,谁也没想到有个很意外的插曲发生,震动了宋九族所有人的心。
如果说茯苓是点心店的创始人,马老太是掌舵者,那么点心店当之无愧的经理人就是李秀。
马老太最得力的干将,李秀病重。
从发现到离世,只短短两个月时间。
问李秀的儿子宝子,宝子说他也不清楚,娘总是很忙,和他聊天都没有时间。只有两三次无意中瞧见娘捂着肚子,好似是肚子疼。一问,娘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还训他,让他好好念书。
李秀病重前,宋福生带着钱佩英正陪皇上在外打猎。
李秀提出想见钱氏一面。
佩英被单独叫回,匆匆忙忙赶回来,路上很揪心:这是得了癌吧。胃癌。
李秀躺在病榻上,虚弱的对钱佩英道:
“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实哪个女子出生都是好脾气,都是个好姑娘,都想成为文文静静像胖丫一样的体面人。
只是,什么都是相对的。
娘家没有好好疼她。
过了门,没过一天好日子。
婆母又不是我大娘(马老太)。”
临闭眼前,李秀笑着念叨说:“如果有来生,嫂子,我想成为你,有好夫君,有借过力的娘家……”没说完。
钱佩英双手打开门,阳光照在她身上。
她对外面的人说:“李秀,走了。”
宋福生归来,李秀已经被下葬。
马老太给宝子在京城买了一套房子。宝子往后没有爹娘,就和她们过。
钱佩英对宋福生说:“李秀可能是喜欢过你。”
唉,要惜福,你看看,原来她这么被人羡慕。
不是有那么句话?或许,你眼下不是很珍惜善待的人,可能正是别人心心念念想拥有的那个人。
宋福生:“……”这一生,正经迷倒不少人。
但这个事,主要是太意外了,给了全家人很大的刺激。
尤其是宋阿爷变成真正的老小孩儿,开始慢慢糊涂了。
“阿爷,想吃点儿什么。”
“我想吃路上的蘑菇。”
宋福生疑惑,老爷子这么多年陪他走过太多路,和他去会宁、走黄龙,过西口到京城,哪条路上吃过的?
先不管那个:“传下去,市面上所有能寻到的蘑菇,都给老爷子做一份送来。”
仔细又观察了两天,宋福生发现老爷子最近总念叨逃荒路上的事。比他记得都清楚。
问起在奉天、在黄龙以及京城发生的事情倒想不起来。
而且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老爷子快要离开他们了。
没过多久,皇上收到宋福生至真至诚的请假信。
彼时,宋福生正在关键期,搞好了可能还会再升一步。
可是宋福生决定在这节骨眼上,休大假。
人生不是只有向上爬、不是只干能见到利益的事情才有意义。
别为了那向上攀登,不看左不顾右,而错过更有意义的人和事。
宋福生决定,宋九族全体都有,重走逃荒路。
……
吏部尚书,王爷孙女婿,翰林院新科状元郎,商界大咖,学院院长。
还有那富贵、忠玉、高屠户等等,眼下是遍布九州镖局大掌柜、屠宰场、烟厂、陶瓷厂等各行各业一霸。
这些人什么都不干了,重新聚首。
只是当年的队伍,眼下孙子孙女们又生了孩子,有了家庭,这次人数上快要扩一小倍了。
“老爷子,你看,当初咱们受伤就住在他家。今晚咱还在这里住住?住不住?”
宋阿爷笑了,想起来了,脱口而出:“花不少银钱,给我心疼坏了。当初面上你们看不出,其实我心里在滴血。”
幽州城门,当年发牌子的徐主事早就不是主事,人家高升了。
却为了这一行人,早早得到消息就搬出桌子,发牌子的家伙什找出来,硬着头皮对尚书大人以下犯上道:
“你近上前来。顺子爷路过时,有叮嘱……”
顺子爷已蓄胡须,站在队伍后面憋不住笑。
宋阿爷闻言,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搂着宋福生抢话:“官爷,俺们要大红牌,给我们分一个地方吧,求求你了。”
可见,老爷子这时候又糊涂了。
也正因为这一幕,大家开始自动进入角色。
你们逃荒前,在搞九族聚会啊?
有的人脸上满是笑容,有的是笑中带泪纷纷抢话。
高屠户说:“我是三姨夫,他三姨走得早。”
推推宋大伯:“你先说,你是亲大伯么的。”
“对,我是他亲大伯。他们都可以不分到一起,我必须要跟着。”
宋富贵挤上前:“我那时候脑子晕,是你吧,徐主事?你坐好,我得一脑子扎你怀里。”
徐主事捂着胸口,让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贵爷扎一下。
这戏演的,“分到一起啦,老爷子,快别哭。你看,大红牌。”
老爷子两手攥着一堆红牌子,笑的像个孩子。
到达熟悉的客栈。
“掌柜的,在下只是童生身份,不知能否住在这里?”
小武的孩子都挺大了。
白掌柜是听说消息,特意回到这里扮起当年的身份。
白掌柜激动的心想,您哪是童生,您已成为尚书大人。您当年身后跟着的那些怯生生孩子,眼下有状元有武官。
“荣幸至极,谢谢您。”
又对宋阿爷的方向眼中含泪喊道:“谢谢老爷子啦,让我梦想成真,又能伺候您。”
小武端出当年做小二的架势,“来吧,客官,里面请。”
宋九族呼啦啦进来一帮,包场住店。
“哎呀,就是这个屋子。”马老太望着炕上、望着地上,当时住满人。
钱佩英扶着婆婆:“前几年,我们路过也特意推门看看。倒是您,从那次逃荒后,这是第一次见吧?”
马老太:“是啊,没变,我记得当初那窗台上晒的全是蘑菇。”
说起这个,宋福生也正在外头笑,对白掌柜说行程:“我们得去一趟那林子,整点松子,整点儿蘑菇。”
看小武端菜出来:“告诉你啊,小武,半夜回来不准给我们脸子看。”
惹的客栈里充满笑声。
松树林里,给松鼠们愁的呀,感觉认识这伙人。
给陆畔愁的,孩儿他娘和米寿满哪爬树就不提了,只说他儿子一眼看不住就造的小脸小手全是泥。
陆畔和儿子大眼瞪小眼:
“挂这的玉佩呢。”
“哎呀,对啊,我玉佩呢?”
陆畔:你在问谁。
这一行人离开,到达客栈吃起了小鸡炖蘑菇,林子里有只小松鼠正抱着陆飞的玉佩研究。
宋阿爷心心念念的蘑菇吃到嘴了,就是这个味儿。就是大伙吃的这个氛围,连鸡屁股都当作好肉吃喷香的氛围。
钱米寿和宋茯苓真拎着松子去对面客栈溜达。
很凑巧的是,钱米寿忽然站在一桌前问道:“伯伯,买点儿松子吗?”
当年的好心大叔只头发变白,还别说,模样真没见老,迟疑道:“这位公子,我?不买啊。”
“那您还记得,当年卖您松子的小男孩吗?”
大叔:“……是,是你?”
钱米寿笑了。松子延年益寿,松子笑口常开,大叔,这回不卖,当年的小男孩,送您一袋。
宋茯苓站在一边微笑,只觉缘分确实妙不可言。
宋茯苓挑眉:看见没有?朋友们,这就是自己年纪变大的征兆,开始信命了。
宋九族一行人,之后又路过“死人村。”
王婆子指着那道口:“我家牛就死到这。”
当初心痛到无以复加。
后来,别说死一只牛了,就是死一片牛,或许也找不到心口痛的感觉了。
而且这哪里像曾经的死人村。
眼下,经当地州府几年间帮扶,百姓勤恳务农,水源充足,田地丰收。
你瞧,他们这一行人就坐在这死人村的山坡上唱歌呢。
蓝天白云,满地跑的孩童,烤着肉,连果汁都有。
宋九族就这样一边回顾一边向前走,直走到当年落脚第一站山脚下。
大家一致决定上山。
上山住两三天,正好能让已懂事的宝子,看看他爹的坟墓。
王婆子说孙儿:“蒜苗子,你快看,你小牛就是被这山上的小蛇差些咬掉,多亏你姑父。”
“哎呀,奶!”
大伙一顿笑。
这次上山可不怕蛇啊、狼啊,因为当地官员差些陪同上去住,宋福生没让,衙役官差们更是早早就围山站岗,收拾山洞。
富贵指挥着,不喜被打扰:“你们撤出去吧,我们要盖屋子了。”
宋茯苓有幸住上老爸、老妈、老公、老弟、以及她儿子给一起搭建的树屋。
她就坐在山洞口和奶吃吃喝喝等着。
三日后,搭建的屋子并没有拆卸,大家下山。
不知将来这座山能不能成为一景,以供各地游客观赏介绍:“就是这,住过尚书大人、王爷、状元郎。”
……
当地知府很会办事。
大井村到了,知府并没有让差役们在前头敲锣喊话,而是让大井村的孩童们站在路边共同喊道:
“大井村的里正爷回来啦。”
大井村曾经的里正回来了。
宋九族好些人当即落泪,阔别多年的老家,我们当年慌慌张张跑走,如今终于齐刷刷回来了。
村里真有几位熟悉的面孔。
但大多数都是后搬来的,或是别的村挪到这里的。
早在出发前,在老家负责千里马分镖的掌柜就带人提前到村,将这房屋收拾一番。
当地知府又先后派出两拨人修葺房屋,要依照当地官员们的意思,像宋阿爷家、马老太家都应该扒了重建。这里就应该是祖宅。
但听说是特意的,宁可修补也不让扒了重盖,就为这一天。
以免回来的人,认不出自家的模样。
“儿子,你看,这是太奶奶家。”
陆飞看眼破院子:“我不信。”
“是真的,你别不信啊。夫君你也看,这是奶家。”
陆畔点评:“比在任家村最初那房屋要好很多。”
要说这趟回来,宋阿爷才是最激动的人。
他听着家乡话,终于一口东北话又变成了家乡话,住在曾经的房子里。
被宋福生他们轮番背着满村里溜达,长满老年斑的手摸摸村口的老井,去看了看那些葬着宋家先辈们的坟地。
回老家的第四天正午,宋阿爷完成最后一个心愿,毫无遗憾笑着与世长辞,享年八十岁。
院落里跪满了人。
数十年间,每到过年过节,有一位老人总会站在任家村、会宁县、黄龙府城、京城的路口喊道:
“嗳?二孬、四喜、五常……回来收钱啊。”
一遍遍喊出,当年他没带走的那些村民名字。
这一次,连同现大井村村民们共同为他送行。
这一次,轮到宋九族的所有子孙后代们,一起呼唤他:
“嗳?老爷子,回来收钱啦!”
宋福生一身孝服在最前面哭着哭着笑了,他望着远方心想:
请您老别担心,那日子啊,只会越过越好。
请您老相信宋家的子孙后代,一定会一代更比一代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