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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四章 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

    宋福生慢慢抬起头来。

    艾玛,皇上,你咋造的这么老。

    干吧瘦,能看出来坐在那里个头不高,长的还黑嚓的,天天在皇宫里这么捂,还能黑,可见是天生的。和他想象中的皇上完全不同。

    想象里,皇上身材要是保持的好,就该腰板挺阔,正值壮年,龙行虎步的模样。

    身材保持不好,那也应该是微发福。

    因为见过曾被游行的鲁王。说实话,只论相貌,那位看起来更像位皇上。难怪眼前这位,打小就不受重视。还被哥哥们不当回事。

    与此同时,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看到宋福生时,露出微微意外的表情。

    文佑帝更是眼里浮现出几丝笑意。

    “爱卿,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皇上,微臣不年轻了,微臣的小女都要出门子了,微臣却才见到您。”

    宋福生随着说话,脸上浮现出几丝终于见到皇上的笑容,眼圈却一红。

    这表情拿捏的死死的。

    宋福生怕自己刚才由于很意外而失态,所以说,往后伴君如伴虎,再不能往后做一把手散漫惯了。

    为以防万一,这时候哭不出来也要整景,宋福生愣是给眼睛整红了说:

    小女被指婚,就该来叩谢皇上,却直到今日才面圣。

    作为黄龙知府,该在皇上为黄龙特产微服出宫时就来叩谢,却直到今日才见到皇上。

    微臣能有今日,从科举到如今又被皇上认命户部右侍郎,每一步,每一步都应该来叩谢皇上,也直到今日才见到您。

    说到这里时,宋福生确实动了点儿真情实感。

    要是没有最大的保护伞罩着他,他科举那一关就迈不过去,可能现在还做着七八品的芝麻官。

    要不是皇上步步护着,步步注意着他,这才几年啊,他不会有今天。

    就他干的那些事,他自己清楚,天时地利人和稍稍差一点儿,他都冒不出头。

    不是任干就能脱颖而出的。中间稍稍被下绊子。就会被为难死。

    窗外的阳光照进大殿,照在宋福生从三品的官服上。

    宋福生正对皇上说的就是他以上想的那些。

    源于皇上褒奖宋福生,爱卿管辖的黄龙,朕看到的是上下一心。

    宋福生说,和您学的。

    他认真脸。

    因为皇上,您就从没有让微臣受过丝毫委屈。

    微臣想着,也要对属下如此。

    他们只要用心踏实做事,不用去考虑其他,剩下的都有他。他看得到,在他这里不会被埋没,他能给争取的一定会去争取。

    就像,皇上赐给他的宅子。

    好好做事,心无旁骛,别旁门左道,一心系皇上和黎民,有一天要是真缺什么,皇上能看得到,皇上真的能给赏赐,皇上心里装着百官。

    大太监李德才望着皇上和宋侍郎一前一后的背影,心想:服了,还整句真的能给,头回见这么戴高帽的。

    而且第一次面圣就交心的少之又少,关键这是真交心啊。

    一下子就说到皇上的心坎里。

    皇上要求百官的无非就是你能不能好好做事,听起来简单,自作聪明的人特别多,人心掌控特别难。

    成了,李德才觉得,从此,御前红人换人了,来了一位这样敢掏心窝子和皇上说实话,又能做实事的官员。

    往后,皇上再指哪,宋大人打哪,用的极为顺手,宋大人前途无量。

    但愿,宋大人不会辜负圣心。

    ……

    宋福生没白进宫。

    皇上赏赐给他几样从三品能用的摆件,摆在家里。

    宋爱卿说的多明白,就差明说,别去贪污,真有难处,皇上能给。

    文佑帝觉得,以宋爱卿的单薄家世,应是缺这些充门面的摆件,这种情况属于真缺,那么,给。

    宋福生出皇宫过百官桥,这才用戴菩提的手,掏出怀里帕子擦擦汗。

    人在江湖飘,到处都是刀。

    作为全家人的顶梁柱,他为了坦途光明,为了让全家人享福,从此就要常来这一套唱念做打,要保护好自己可不容易了。

    才回几句话就要累死。

    一抬头,嗳?大秘老秦呢。

    没一会儿,秦主簿被皇宫侍卫带了过来,侍卫们参见新户部右侍郎大人,宋福生当着人前,一派冷峻自持,出示官牌,认领老秦。

    侍卫们一走,他就数落人道:“乱走啥,这是皇宫。走丢了怎么整。你还是头一回来京。”

    秦主簿捂着肚子,之前肚子疼,人有三急找公共茅厕。

    这皇宫没有黄龙好,茅厕少。

    秦主簿以后就和宋福生干了,他的命运与宋家捆绑在一起。

    来之前,宋福生有单独关心过他,“京城房产贵,安家有没有困难?”

    秦主簿说,没有。

    秦家上下给他凑钱,媳妇那面的四舅姥爷都掏出棺材本,让他跟随大人好好干,光宗耀祖就指望他了。

    宋福生也就没给老秦私攒的松花石,本来想着,秦主簿真有难处,他给几块,让老秦私下倒手挣一笔。

    他的身边人,不可以有经济问题。真缺钱,和他说,他不会亏待。

    宋福生回去这一路,给秦主簿指指这,指指那,正经让小地方来的秦主簿开开眼,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只是秦主簿总是偷着和他家大人说:“属下看,有些方面不如黄龙。”

    “别总黄龙黄龙的。”

    “可就是不如嘛,至少没有属下想象中好。”

    俩人溜达到会宁特产店,去马老太装修的店里看了看。另外,还去了几个学堂外面站了站。

    而宋家那头已接到皇上赏赐摆件,钱佩英心里一松,看来面圣挺顺利。

    当宋福生晃晃悠悠终于到家,钱佩英急忙问,你看皇上又赏赐给你物件了,有没有着急说,让你什么时候上班。

    “上班?我闺女都要结婚了,我不得有婚假?茯苓成亲后再说。其实这已经对我不公,别人家一生生一窝,哪个都有婚假,我就生这一个,皇上应该至少按仨孩子算,将假期补给我。”

    “嗳?你说咱闺女成亲那日,皇上会不会微服出宫。”

    “出宫也是为陆家,我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老爷,老爷,王爷来啦。”拉菲爹满脸喜笑,进来汇报。

    陆畔婚前出差,终于归来。

    归来第一站就来老丈人家。

第九百零五章 倒计时(二更)

    拉菲爹做梦也不敢想,王爷有一天会亲口对他讲话。

    陆畔很不满意宋家这位老奴。

    没有规矩。

    “以后本王来,不要通传王爷来了,是姑爷回来了。”

    拉菲爹看一眼老爷和夫人,又对着陆畔手脚无措低头道:“是,王爷。不是,姑爷。”

    宋福生和钱佩英在一边听着,“……”

    陆畔进屋后,对宋福生郑重行礼,“岳父,恭喜您了。”

    “恩,还行吧,这个,尚算意料之中的事。我也是才从皇宫回来,坐。”宋福生回眸看向身后的陆畔:“坐啊?”

    宋福生真是从心往外的觉得,自己对女婿真的挺好的。

    “你怎么样啊?听皇上说,你去了趟葛津。”

    “是,才归来。本想去迎您,却不想没成行,岳父见谅。”

    “自家人,接啥接。你晒的有些黑,回去拾掇拾掇吧,歇一歇。我说,今儿就算了,从明儿起,你不能再往这里跑了。成亲的规矩摆在那里,你不要以为我不在意那些规矩。”

    这时候,他又讲规矩了。

    非不让成亲前见面,像座大山似的横在小两口之前。

    “是,岳父。”

    陆畔笑了,“今日来,一是想来看望您和岳母,再留家吃顿饭,合该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宽他们心,新郎官回来了。”

    宋福生觉得这小子怎么一段日子不见,话量见多。

    “二是,岳父,小婿有件事想和您商量。”

    ……

    远离城里喧嚷的位置,稍稍靠南城门这里,伫立一幢十分显眼的四层楼。

    归这四层楼所有,前后还有两个面积很大的院落。

    在宋福生看来,前面像现代的小体育场,一看这齐整的草地就是重新铺整的。

    后院像小花园,长廊小亭子,石桌下棋,啥都有。

    “你这是啥意思?”

    陆畔看了一眼岳父,双手推开二楼某个大间的房门。

    里面的景象,让宋福生愣住。

    黑板,讲台,下面是一排排书桌。

    白粉笔,连彩色的粉笔都有。

    陆畔有特意去京城颜府,和颜老夫子聊茯苓著书那段日子的事。又求颜老夫子帮了些忙。寻找天下一些真正不输于男子的才女。

    然后他就布置了这一番,买下这座院子。

    陆畔看着宋福生笑:“岳父,我想让茯苓开一间女子书院。女先生们不日后,会陆续抵达京城。”

    他实在是没有能力让茯苓像个男子一样,参与到一些事情中。

    这是他忘不掉茯苓在黄龙哭,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前朝有女子书院。

    本朝,他愿意且支持,第一家属于女子的学堂,由他的妻子承办。

    其实,作为男人,陆畔有过自私的想法。

    要是依照本心,他希望回府就看到妻子,妻子最好时时在等他,时时伴着他,只围着他一个人。

    但比起本心,他更不想看到打蔫的茯苓。

    不想看到,每日除了给长辈们请安,然后就会查账、教导婆子丫鬟的茯苓。

    不想看到奶奶忙,母亲忙,茯苓从娘家回来略显失落,以及从各府串门子过后,只剩夜宴过后的疲惫和麻木的茯苓。

    如若那样,陆畔觉得,他选择和茯苓每日一起去给长辈们请安,一起吃饭,一起出门。

    他去上朝,茯苓来这里教习。有感兴趣的,也可以和其他女先生切磋互相学习。

    他忙完,来接她。

    如果她还在忙,他作为夫君可以等她一起回家。

    宋福生差点失态,差些当着陆畔的面前眼泪吧擦。

    只要涉及他闺女,他就脆弱。

    宋福生特意扭过身看窗外,给陆畔一个背影,用鼻音发出一个:“恩。”

    用大掌抹了下眼睛,稳了稳心绪,再回头时,宋福生带着陆畔边上下楼探看,边啰里啰嗦教导道:

    “你看,我就知晓你想的不细致。

    你啊,还是世家公子的思维,只要开心就可以一掷千金。

    那可不中,有钱咱也不能那么干,那纯是不会过日子。

    而且你要是随她开心就大把大把撒银,啥时候是头啊?”

    宋福生指着这间、指着那间,挨屋乱串给出主意。

    啥事就怕第一次,第一个干事的人,可能会受到质疑,可能会头三脚踢不开。总是很艰难的,需要一定时间的名声积累。

    所以,他建议陆畔,往后也会亲自去和闺女说,最好开头招不上来那些官家小姑娘们,先给那些官太太们吸引来。

    官太太们泡在这里一瞧,哎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她才能放心将女儿送到这里。

    而拿什么吸引官太太们呢,两步走。

    一是除茯苓,别人不会的绝活。当然了,茯苓可以不用亲自教,她可以教给娇兰她们,要不然养那么多丫鬟干啥使。用科学小实验先整来一帮孩子。

    让这些没到启蒙年纪的孩子在这里边玩边学。另外这么大操场,踢球,跳绳,扔口袋,玩呗。大幼儿园。就是收费贵,必须贵。要不然他女婿买这院落还要养那么多女先生、打扫卫生的,处处是钱。

    陆畔接话:“那我三姐就能第一个报名。”

    “你看看,你三姐四姐一来,别人也会来。”

    第二步走就是,孩子们玩,官太太们拿这里当做女子会馆。去哪里聚会不是聚。而且茯苓作为王妃,需要太太团。

    让这些官夫人们听听女先生们讲六艺,练练形体,又没有男人在对不对?有啥不方便的。最好连美容都有了,话题女子能顶半拉天。吃点自助餐,聊聊文学,讨论讨论时政,这都是可以的。

    更何况随父随夫奴的思想,正好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细水长流的。

    他宋福生经女婿启发,也想在以后执政的岁月里,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朝廷有需要时,这座女子书院能走出来一队铿锵玫瑰,比男子完成的还快还漂亮。

    想必到那时,皇上会正视,那些自认了不起的男人们也看看,而不是只靠他女儿一个人的才华,只淡淡让人感叹怎么就是个女儿身而已。

    话说回来,挣钱,最起码前期不盈利也不能倒搭太久。

    绝对不能让女婿养成为博女儿一笑而大把撒钱的陋习。

    “珉瑞,名利双收,才是最终目的。才会更快乐。”赔着钱搞浪漫,那是败家子。

    回头,翁婿俩谁也没对茯苓说这件事。

    陆畔想说来着,宋福生暗地里说他:“惊喜,你懂不懂?”

    八月。

    分散在各地的宋家人,纷纷启程进京。

    新马桶也从千里外拉回来了。

    宋茯苓第一次试穿嫁衣。

    凤冠霞帔上身,她托着长长的裙尾,回眸看向母亲。

    一直盼着你可快嫁人吧,要愁死了,就怕女儿不谈对象、不长那根筋的佩英,用手捂着嘴哭了。

第九百零六章 三章合一(为副圈主浮冰1004加更)

    茯苓舒展胳膊甩衣袖,穿着大红喜服,搂住钱佩英,逗老妈道:

    “娘,您怎么哭了,那我不嫁啦?”

    钱佩英一边抹泪,一边拍茯苓一下,哽咽道:“竟胡说,陆畔那样的可不好遇见。”

    她已经听老宋说了,陆畔连闺女往后的工作都给安排了,嫁人就当校长,就怕茯苓游手好闲,寻衅滋事。

    后面那句游手好闲、寻衅滋事,她自动过滤掉,那一定是老宋自己添的。

    所以说,那样的女婿,她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一百个满意。

    只是舍不得,三口人一起过日子,过了这么多年,这就要分开了。

    “我哭是高兴,再也没有人烦我了。”

    门口传出响动声。

    马老太手中的小册子噗通掉地,脸上露出傻了一般的表情。

    婚服,金色金鳞的。

    那么长,那么美,如若不是亲眼见,她连想象也想象不出来。

    就这,小孙女还没有戴上头饰和佩饰,已然让她看傻。

    宋茯苓心想:完啦,又来了一位激动到嘴哆嗦要哭的。

    她赶紧拽着裙摆上前两步,弯腰捡起小册子打岔:“奶,这是什么呀?账本?”

    “嗳?别,我……”

    马老太急忙从愣神中清醒,想抢过册子却来不及了。

    只看宋茯苓一页页翻,画上是一男一女俩小人各种叠罗汉的姿势。

    开始了,实在是控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钱佩英这回不是捂脸哭,而是捂脸无奈。

    笑的马老太都毛楞了。

    小孙女知不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话本子,不是让你笑话画技,哎呦,不管了。

    “你给我,那是压箱底儿的。”

    马老太从小孙女手里,一把抢过市面上目前最贵的册子,带小跑蹿进里屋。

    然后掀开帘子,又看着钱佩英,冲藏册子的地方努努嘴。

    意思是:你当娘的,别忘了教那事儿。她做奶奶的,能偷偷摸摸买回来就不孬了,其他的可不管。张不开嘴。

    宋茯苓被奶神神秘秘挤咕眼睛那一出,惹得更是笑弯了腰。

    “奶,那俩小人儿,那是在干什么呀,是打架吗?你快和我说说。我不想听我娘讲,我就想听你说,你讲的一定更绘声绘色。”

    “你给我去一边儿。”

    之前感动到想哭的场景,立即伴随祖孙闹到一起和钱佩英笑着翻白眼瞪闺女,没正行,消失不见。

    ……

    备嫁的日子,对于宋茯苓本人来讲,挺痛苦。

    因为她要给陆畔绣荷包,给陆夫人、老夫人和陆丞相绣新娘子送长辈的长寿袜子。

    倩碧悄声对曾嬷嬷:“嘘。”

    嘘什么,早上饭才吃完就睡。就是在躲懒。

    曾嬷嬷望着宋茯苓抱着绣一半的袜子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香甜,她硬起心肠,上前扒拉醒小姐。

    宋茯苓起来就一脸欲哭无泪,抱着两只手求饶:

    “嬷嬷,就让别人代替我绣吧。反正我的好些物什都是代绣的,非差这一样两样吗?我昨儿绣完荷包,手都抽筋了。”

    可怜巴巴的,比了一个无影白骨抓的手势。

    曾嬷嬷再次摇头拒绝。

    必须绣。

    当陆家人不知晓小姐不擅女红吗?不知晓被面、枕面等大件绣品,全是老爷花重金雇人代劳的吗?

    知道。

    正因为人家知道,更要以诚待人。

    绣的不好没关系,全看心意,这几样最重要的,一定要由小姐亲力亲为。

    “听话,小姐。”

    小姐就听话了一个时辰,勉勉强强将袜子绣完。

    “小姐,再绣这个,您看,奴婢已经给您事先绣出轮廓了,您按照这轮廓,奴婢再从旁提醒您哪处绣多少针,今儿天黑前准能完活。咱们一鼓作气,好不好?”

    宋茯苓拎起一块白帕子,“这是什么鬼?”

    看了几眼,啊,反应了过来。

    不就是落红帕吗?

    她就不明白了,这种帕子绣什么花。

    不咯屁股吗?

    “不行,我渴了,嬷嬷,我先出去一趟。”

    曾嬷嬷看眼茶桌上摆的四个盘,瓜果梨桃,旁边茶壶,招呼一声就有用梅子牛奶淋汁的冰沙。

    这冰都是姑爷派人给送来的。

    姑爷大婚前不能见小姐,却什么吃喝都往这里送,再这么送来送去,全城百姓就快知道王爷惯着小姐了。

    应有尽有。

    小姐非要出去喝水,就是借喝水之名又要遁走。

    这么点儿做活,曾嬷嬷想哭,最近磨破了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宋阿爷说话声,“胖丫啊,能听见不?你看,太爷爷给你买回来门钉肉饼啦。”

    宋茯苓一跃,坐上窗台,“太爷爷,我在这呢。”

    只要不让绣东西,她就活泼,一边打开油纸包闻闻,一边打听:“太爷爷,如果我没记错,您老是上午出门,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宋阿爷晒的满脸是汗,推开茯苓递过来的肉饼,告状:

    “别提了,你大爷爷带我走丢了。都找不着车了。我说趁着没丢太远,赶紧打听打听,他非说直觉会给他指引,靠自己能找回来。”

    “后来呢?您又是怎么回来的。真是直觉指回来的?”

    “直觉那东西最不靠谱,越指越远,彻底迷路。

    问旁人咱家在哪,人家不认识这么大官,以为我俩有毛病,还嘲笑我们。认为我俩老糊涂是在吹牛。

    我和你大爷爷就只能先打听会宁特产店,一路摸过去。

    进去问,有没有人知晓户部右侍郎家在哪。你隋伯伯正好在店里与客商谈事,给我们送回来的。”

    曾嬷嬷眼睁睁看着她家小姐,坐在窗沿上悠着腿,又吃又笑的和老爷子聊天。

    笑病又犯了,急忙端水让小姐慢些吃。

    隔天,宋家迎来从四面八方赶回的亲眷。

    第一拨就是独眼宋福寿抱着儿子小四季,带着媳妇出现在宋家。

    给葛二妞和宋大伯喜的呀,头回见小孙儿,一直说要去秦城,一起也没去成。

    儿媳从生到做月子,全是宋福寿的丈母娘打理。

    宋福寿给媳妇买两个丫鬟,家里也有浆洗婆子,脏活累活用不着丈母娘干。但丈母娘伺候,他不让白伺候。

    以老爹老娘名义,给丈母娘买礼物,就说自己爹娘非让买的,感谢岳母一家受累,还掏银钱给老丈人家修了个气派的门房。

    他从不直接给银钱。

    宋福寿和福生、富贵他们嗑瓜子说:“我给银钱,谁能看见?盖那么大间房,都知道是大姑爷给盖的。”

    所以,福寿的媳妇从见到葛二妞和宋大伯这个公爹就很亲。

    真以为夫君送她娘家的那些礼物是公婆嘱咐买的。

    即便这次见面,公婆喜的直奔她儿子,好半晌没看她,只雇逗孩子,还是叔婆提醒才看向她,那也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福寿的媳妇给大户人家在外面的铺子站过柜台,在秦城尚算能说会道,但当见到宋福生和钱佩英,她一句也没说出来。满身透着拘谨。

    宋福寿笑骂,这婆娘,一到关键时刻就瘪炮。

    宋茯苓出现时,福寿的媳妇更是直接看傻。

    原来,这位就是王妃,真像王妃。

    这对于宋茯苓来讲是最好的夸奖,听见没?她终于装的像了。

    继福寿一家归来,黄龙和奉天也都回来人了。

    葛二妞这一房可以是说喜事连连,小孙和外孙都有了,翠兰生了个大胖小子,才生,这次没来。

    翠兰夫君来啦。

    宋福寿不是好眼神看他:“我妹坐月子,你不在家伺候着,你来干啥?”

    翠兰夫君态度特别好,先解释翠兰有一堆人照顾,整个怀孕期间都顺心顺意,坐月子就更是了。

    又解释翠兰做姑的因为生娃没来参加侄女成亲,就已足够遗憾。他家要是再不来人,说不过去。他这才作为代表……

    宋福寿想起老娘说的,妹妹确实说过的很好,周家不敢惹。娘说,路过奉天,发现他妹妹脾气倒越来越大。

    还能耐了,他妹妹发现公爹和庄子里好些小媳妇有苟且之事,给那些小媳妇五花大绑要沉塘,差些见官,给她公爹吓的直嚷嚷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后就晕厥过去。周家老婆子也彻底没有精神头管账,将账本交给了翠兰。

    你就说那是什么破家吧。

    不过看在妹妹还在好好过日子,宋福寿这才没有继续训妹夫。

    大郎、水田、虎子他们也回来了。

    大郎没带媳妇,他媳妇身子沉了,经不起折腾。

    大德子也来京了,看着妹妹宝珠顶着七八个月的大肚子。

    大丫宋苏子也是七八个月的大肚子。

    另外,除了宋家人,任公信正领着二儿两口子、大白胖婆媳俩、连看马老太一眼都不敢看的任三叔、任七叔,以及二鹏子、九嫂子等村里几位代表正和宋阿爷说话。

    任公信说:“我家老三子浩,我给去信儿啦,他说正日子那天会从驻地回来。我特意嘱咐他,要是敢去王爷那头,成为那面的人,我拧掉他耳朵。”

    宋阿爷笑哈哈抽着烟袋:“都是一家人嘛。”那话怎么说来着?天下一盘棋。去谁那里都一样。

    任公信又说:“老爷子,不用安排村里人吃住,更不用惦记。我们这帮人能鲤鱼老打挺,在有生之年能转转这三品大院,就不白活。一会儿我们转转,完我就领他们去老大那里住。已经和老大说好来接,正日子再来。”

    宋阿爷客气:“不再这里住吗?住吧,为俺家事来的。那也要吃饭。”

    任三叔说,“不的,这不老任家还有个任子笙嘛。从他出息,俺们就没借过光。这回必须借借光,五品也是品,住住他那院子。”

    任子笙特意早来一会儿,在厅堂里说了会儿话。听说岳父侯府那面都去陆家,他表示那日会携夫人早些来宋家帮忙。

    然后才领着爹,抱着最小的妹妹,就老爹娶那位小的生的,任公信像导游似的比划小旗,带着任家村人跟着大儿离开。

    至此,一直到成亲前,家里都没有断过人。

    宋福财瞪着二郎和金宝,指着米寿问道:“米寿那是在作甚呢。”

    “练力气。”就差胸口碎大石了。

    米寿挥汗如雨,在后院闷头练习臂力和腿部力量,想背姐姐出嫁。

    宋福财一听,这不扯呢嘛。

    米寿十岁,那小胳膊小腿背十八的茯苓可不中,再给小侄女在人多时摔喽。

    他撸胳膊挽袖子,叫来二弟,俩人合伙干起木匠活做出一个滑车。

    新娘子上轿前,脚不沾地才吉利,如若三弟真就让米寿上,不用大郎他们,就让茯苓站在滑车上,拿裙摆一盖,俩手搂住米寿的脖子,米寿拽着走能轻松不少。至少不摔。

    ……

    三日后。

    宋家连主子带丫鬟全忙了起来,一车车鲜花运来。

    目前,别说京城,京郊鲜花都没有了,被陆宋两家承包。

    定这么多鲜花打算挂花篮。

    布置院子,也要用大量的鲜花,最主要的是布置出嫁房间。

    钱佩英嗓子有点儿哑,正在指挥怎么挂红幔,挂整个棚顶一层层的红飘带,挂红线帘子,挂床上从棚顶一直落地的红纱。到时女儿坐在红纱里。

    宋福生站在院落,双手叉腰训斥工匠,“怎么就不可能做到,好好想想,我就要那种效果。”

    离不远,宋富贵耳朵夹着笔,拿着一张纸,纸上是各种路线图,他正背对福生一边看图,一边脑中演练,侄女从哪里出来,怎么走:

    “嗳?嗳?福寿,你等等,再去订花。京郊没有,再向远跑跑。这池塘边的石头都要用鲜花簇拥着,迎亲宾客能看见。这乌黑的石头多难看。到时要让侄女像是从花海里走过来,明白不。”

    “明白,山、水,花,美。这就安排。”

    马老太正给绸缎庄等各铺子管事结账,忽然发出惊呼声,眼睁睁看见窗外落下一人。哎呀,这个笨蛋,老大爬房子挂花篮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没事儿吧?我就说你不中用了。大郎啊?孙子们上!”

    大郎扶起他爹,快起来吧爹,他来。

    马老太盯着绸缎庄女掌柜,“六车不够,再来四车红绸子。没有就缎子。”

    打发走这些人,马老太锁好装银钱银票的大箱子,她又去叮嘱二儿子,“哎呦,这个笨呐,让你黏土做个造型都整不明白。”

    宋福喜快腰肌劳损了。

    咋回事呢?打比方陪嫁的铺子什么的,都要像黏出小房子似的。

    老娘让他按沙盘造型整,哪里有铺子,哪里插个小旗,小旗旁观整个房子。哪里有地,那片地不仅要标明在哪里,有多少亩,还要让他“种上。”要秋收的效果。

    宋家大门外。

    四壮这体格竟累的直喘,巷子口早就堵住,全是商家运来的订制大箱子,用箱子装嫁妆啊。

    十里红妆,哪是那么容易的。

    他已经一气儿连续扛进院二十多个。

    与此同时。

    如果说钱佩英是嗓子略显沙哑,陆夫人就是真哑了。

    秦嬷嬷又来见陆夫人了:“老夫人说,那院落应该……”

    听听,一会儿一个主意,还不一口气想创意。

    她儿子那面也是。抽冷子就来一句:“母亲,试过烟花,不够绚烂,再订。”

    想,谁都会想象,谁去实施?陆夫人。

    惹的陆畔的外祖母心疼道:“歇一歇吧,我看这已然很好了。”从进院,她就咂舌。

    陆夫人摇头,哑着嗓子说:“我就这一个儿子。”话外音,就这一次,要极尽所能,决不有遗憾。

    ……

    八月十五,月圆之日正是过礼日。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官媒来了。

    陆家让宋家不但一个都不少,而且还比别人多一道指婚圣旨。

    这日,全城百姓围观。

    沿途酒庄、饭庄、客栈房间也爆满,窗前站满了人。

    国公府头车已到宋家,最后一抬车还在国公府里。

    不提各类奇珍异宝的大物件,不提园林田地,只代表房屋的土,就有二十四个。

    二十四个房子,遍布京城、奉天、苏杭、鲁州、西安等各地。

    百姓们竖起大拇指顺口溜:“房子一亮相,丞相就是丞相。”陆家顶级豪门这时候才算看出来。平日里太低调了。

    宋家人也没有背着媒人,急忙告诉,订箱子,这回订大一些的。最大号,八人抬的那种。不是凑不够一百二十八抬了,是硬塞才能塞下。

    八月二十六日,送妆日,全城百姓再次涌动。

    京城府尹有了上回的经验,早早派出衙役沿路维持秩序。

    前几日过礼,全是王爷的私兵和陆家家将在维持秩序,怕百姓互相推搡,衙役们赶到时,已经没有下脚地儿了。过后,总感觉相爷有不是好眼神看他。

    有几位一品大员家的闺秀,就是那种曾经有可能会摸到陆畔、有可能会嫁给陆畔的几位闺秀,正在包下的房间里拧帕子,一边看楼下的车队,一边拧。

    那帕子让她们拧成了麻花儿。

    而百姓们围观,再次咂舌,我的个妈呀,陆家给的,宋家让女儿全部带走,再加上皇上赏赐给王妃的在最前面,宋家自己又添了许多。实实惠惠的给嫁妆。

    “那是甚?”连有些看热闹的官员也探头瞅。

    大沙盘抬出来,它太扎眼。

    上面遍布各地各县的点心铺子,一大半一大半的都摆在那上面。

    这说明,马老太点心店的一大半收入全归茯苓。

    别以为这只是抬出来瞧瞧就算了,全部上文书,包括陆家过礼的那些,比如二十四套院落,全部转为宋茯苓名下。

    宋茯苓意见:不想要。

    一,不要点心店了,全归奶。奶百年后,爱给谁给谁。她不差钱。

    二,陆家过礼的那些,她想留些房子田地园子什么的。何为过礼?那就是给她宋家的。她想爹娘嫁她一回,发达一把。

    但她的意见不重要,被作废了。

    代表马匹马车的沙盘、牲畜沙盘,两抬首饰,锅碗瓢盆意思一下,只塞几个,被褥、鞋子衣袜……那家具海了去,正打衙役们围成一条路中间路过。

    跟在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后面的是,长长的家具队伍。

    宋福生连给女儿女婿画室里的家具都设计了,画室阳光充足,那就不能红木那种庄重的了,必须简欧。

    小夫妻一起用的桌台,他都有。

    可想而知,好些老百姓都没见过,看的眼花缭乱。连着之前将帕子拧成麻花儿的几位,也经丫鬟提醒再看。

    “那是什么啊?”

    马桶亮相了。

    白瓷的那叫一个干净漂亮。

    “大水杯。”

    “什么大水杯,一看就重,你看四个人抬,怎么喝呀?那是,大水缸。”

    ……

    过礼,送妆,老百姓们还在津津乐道,感觉像是发生在昨日。

    九月五日,钱佩英劝退了大肚子的宝珠和大丫,带着二丫、大嫂、富贵媳妇、忠玉媳妇,颜老夫人和大伯娘葛二妞,来了陆家。

    马老太是最该出现的人,可是这日她没来。

    马老太说,她不全了,早早没了夫君,不是啥有福之人,就不铺床了。

    而钱佩英到达王府时,陆家早就将宋家送来的家具,按照宋家意思布置好。

    钱佩英被亲家母陪同,站在新房里,她都被吓着了。

    看来陆家还是低调了,要不然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红珠宝串成的帘子,要是送到宋家,估计一路上会震撼死个人。

    女儿和女婿的新床上面,是用红珠帘制成的窗幔。

    “这也太?”

    陆夫人攥了一下钱佩英的手,憋不住笑,眼神里似在说:“是啊,也掏空了,尽力了。”

    “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两位做母亲的互相拍手安慰。

    钱佩英将大红床单被褥铺好,跪在床上,一点点给顺平。

    九月八日,别的新嫁娘老老实实,茯苓还带着米寿金宝他们偷跑去玩了一天。

    回来被逮个现行,不提金宝,只米寿就差些挨揍。

    米寿可怜兮兮说:“姑父,揍可以,别揍脸,我姐成亲,我该不好看了。”宋福生就没下去手。

    想想,十号成亲,八号还出去玩,茯苓要有多没心没肺。

    杨明远和颜系涵都看见她了,他俩人结伴逛书肆,是无意中抬头看见茯苓的。

    杨明远当时半张着嘴,眼睁睁见茯苓一身男装,领着俩弟弟蹿进酒楼。

    可是八号一过,九号这日,只差临门一脚。

    宋茯苓一把抱住钱佩英:“呜呜呜,娘,我以后还能和你总住在一起吗?就咱俩,一被窝,你搂着我睡觉。”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马老太捂着嘴站在门口又哭又笑,竟说傻话,你都多大了,还要让你娘搂着睡。

    倒是宋福生笑着呵斥:“你哭什么,陆畔哪里不好?你不是还埋怨吗?前两天看见二丫见到那姓关的小子,你还说,都多久没见陆畔了。再者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你非得给大伙惹哭,还不如之前没心没肺。”

    宋茯苓擤着鼻涕:“行,啊?你行,爹,心肠真硬。该哭的时候你又不哭了。”

    她吓唬威胁宋福生:“您可考虑清楚了,您就我这一件小棉袄。就一件。”

    “我有貂皮儿。”

    我貂呢,宋福生回头,一看他的小貂米寿,敷一脸蜂蜜面膜,哭的比棉袄还邪乎。

第九百零七章 迎亲(三章和,为筱瑾云云打赏+)

    天一亮。

    喜车会路过的沿途各商家,以及住在街边的民居,纷纷收到陆家给发的喜糖花篮和红喜灯笼。

    一早就喜气洋洋的,离全城百姓观赏烟花开始倒计时。

    百姓们已经预料到,今儿这婚礼,应该能媲美上元节夜晚的热闹。

    本朝讲究,女方家中午安排宴席,男方宴请是黄昏。

    黄昏才是成亲吉时。

    所以此时,按王爷享有的规制,即便皇宫都张灯结彩了。门神对联焕然一新,午门、各宫门红灯高挂,比照正儿八经的皇子只少太和、太极、文景大殿会挂双喜字彩绸,其他一个不少。

    即便是成亲当日,陆丞相和新郎官陆畔仍旧一身官服,出现在早朝。

    有几个享福的宋大人?

    宋大人明明该来上朝亮相,可是他在放婚假。从来了京,压根儿就没去户部报到。而且第一次见到皇上就请假,将写在官员手册上的假期,特意强调了一番,女儿三日回门后再去户部,可否?

    这是官员应得的假期。

    宋大人好意思将白纸黑字写的福利说出来,只要他脸皮厚不尴尬,皇上标榜自己是仁君,就会应允。

    陆丞相之所以出现在早朝,按理孙儿成亲也有假期,可他就属于那种怕尴尬的,正好和宋侍郎相反,不会去和皇上细掰扯。

    而陆畔作为新郎官就更有假期了。

    陆畔出现在早朝,纯属是算学好。

    他在心里细算过那几日可怜的假期。猜准皇上今儿不会拖延上朝时间,大臣们也都是会做人的,只要不是出了十万火急的事,不会这个说完那个上奏,都会积极配合的早些散朝。

    那么,他就不能从今儿开始放假。就半天,不划算。从明儿开始正式休,这样可以多一天新婚假期。

    果然像陆畔猜测的那样。

    文佑帝高坐龙椅,听完两件事后就询问:

    “诸位爱卿,还有别的要紧事吗?

    有事起奏,无事,那就退朝吧。

    今,喜帖都收到了吧?

    诸位已知,陆宋两家,行成婚礼,告于四方宾朋。

    如若无事,四方宾朋们,可下朝去吃喜酒。”

    陆丞相和陆畔立即出列,感恩皇上将这事儿摆在面上说,大大方方给这些官员们全放假了。

    虽然皇上不说,官员们也会去,但是这种明面上的恩准是圣恩,是荣宠,是皇上从登基以来,只此一家。

    皇上面带微笑先下朝了,他也要去换身衣裳。

    而陆家祖孙俩走哪,哪里一片恭喜声。

    一向内敛的相爷,坐进轿子里,难得的满脸笑容,对外面挥手:“好,好,稍后见。”

    随着陆丞相被轿子抬着回府,各部、各衙门口官员更是动了起来。

    不说年纪大的官员,只提公子哥们纷纷回府。

    “给爷更衣,挑那新鲜的。什么红,爷如此俊美,那不抢了新郎官风采?就那黄绿色。”谢文宇向奴仆怀里一扔马鞭,就着急忙慌的跨过门槛直奔自己院落。

    丁坚一边系衣扣,一边拽过满地跑的小孩,“我的儿啊,今儿,你得给爹涨脸。奶娘呢,给他鼻涕先擦擦。”

    杨家。

    杨明远很少穿颜色极为新鲜的衣裳,今儿他穿了一身淡蓝,更显得无比清隽。

    打扮一新的颜系涵扶着妻子,已经来到颜府主院,正等着爹娘妹妹一起出发。

    她妻子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据丫鬟说,今日夫君在铜镜前愣神有一炷香之久。

    以上这些男人都能如此,就可想而知,我们的新郎官会什么样了。

    陆畔脚步轻快的进了院。

    沐发,洗澡,打开新送来的香膏罐挨个闻了闻,选定交给顺子。

    顺子跪地,没有全身抹,他了解少爷,抹多显得太刻意。

    只挑几个重点部位,脖子、胳膊、大腿里子,脚丫,给抹了香。

    陆畔舒展胳膊换里衣。

    他坐在琉璃镜前,摆手示意小厮,自己来。

    拧开擦脸的香罐,认认真真的对着琉璃镜擦脸。

    从旁的顺子看着少爷慢悠悠的动作:“……”

    当陆畔伸脚换上新靴,新郎官的一身喜服穿上身时,外面报:陆夫人来了。

    母子俩在院落相遇。

    陆夫人望着儿子,当即被儿子帅的顿住脚。

    这是谁生的呀?

    她。

    “母亲。”

    陆夫人一脸骄傲,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拽过儿子近看两眼,又向后倒退两步远看,边看边点头。

    “各府公子们都来了,正在你祖母院子里等你。”

    陆畔身穿大红喜服向众位公子走来。

    几位皇子,带领百十多位武将之家的公子们,文臣家的公子们,也向陆畔走来。

    与此同时,女方这面晌午先安排酒席啊。

    快到开席时辰了。

    宋福生一身上黑下枣红老丈人服装,和钱佩英枣红衣裙配黑色绣红线云肩,两口子穿情侣装,正在有点儿焦虑的对话。

    “三十六桌酒席真的够吗?”

    “够了。不是休沐日,上午有早朝,这时候也就刚下朝。我又没去报到,在京城和那些官员还没有建立交情。没有交情的事,即便下朝,下午要当职也不一定会特意折腾来。吃喜酒,可能都会选择晚上直接去那头。”

    而他之前有交情的那些官员,比如黄龙的,比如他那五十多位进士朋友们,正主全不能来。

    这么说吧,他侄子外甥结婚恨不得都能去,唯独到了京城,他闺女嫁的越好越不能亲自到位。

    你看柳夫人早早来帮佩英忙活,柳将军却没来就知。

    因为那不等于撞枪口上了吗?担心被参加婚礼的上峰们瞧见,甚至被皇上知道,敢擅自离守?

    钱佩英宽慰老宋:“行,三十六桌也挺好。娘刚才还说呢,就这三十六桌也多亏陆家配合。京城出名饭庄的大师傅都被咱家请了来,一看就知是陆家特意让给咱们的。”

    不,并不是特意让的。

    陆家是从各地出名饭庄请来的大师傅,川菜就是从川那面来的,鲁菜就必须是从鲁地来,还有各府厨子的拿手好菜。这就是陆夫人为何说她尽力了,就这一个儿子,从菜上就能看出,她真的是能想到的全做到了。

    两口子话还热乎着,官员们不一定会来,忽然一声接一声的通传,秦主簿在前面脸都激动的红了,第一个捧场到的是先皇后的娘家。

    “哎呀,”佩英同志从心往外的发出一声感慨,和宋福生急忙加快脚步出去迎接。

    马老太穿着一身低奢棕色绣金线的衣裳,头上戴玉,手腕戴玉,唯独无名指上戴有小孙女送的金戒指,听到外面传报的人家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宋阿爷今日抽的是陆畔送他的玉烟袋,也不抽了,收起来。

    先皇后娘家人一到,贵妃娘家梁府二房三房也来人了,不过像大房梁将军这种是去陆家。承恩侯府刘淑妃娘家来人了,刘淑妃特意送话回娘家,来的还是承恩侯府的当家人。

    “户部尚书,费大人到!”

    宋福生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这回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是他顶头上司,他来京忙的都没去拜访,上峰却先来捧场了。

    “回门后,你必须去我府里坐坐。”

    “是,大人,请。”

    “户部左侍郎……吏部尚书唐大人到。”

    为啥喊一半呢,侍郎车先到的,但他官小,回头一看吏部尚书的车架拐了进来,急忙摆手让先通传唐尚书。

    “刑部尚书林大人到!”林守阳他爹来了。

    接着就是谢侯爷,“武安侯到!”和几位有爵位的爷来了。有陆畔大姐的公爹等等,以及“安宁侯到!”

    任公信给谢侯爷做了这么多年的亲家,在宋家才见到侯爷的正脸。

    他没上前,心酸的看着他大儿子像个孝子贤孙似的,立马鞠躬行礼迎接侯爷。

    让任公信更心酸是,侯爷好似是知道他任家和宋家有交情,看到他大儿早早就来宋家帮忙,才对他大儿子态度不错。

    而对于宋福生来讲,今日最意外的客人不是那些一品大员的到来,是安宁侯爷身后的一位男子,据说是安宁侯的一位女婿。

    匆忙间,宋福生说:“我看你面熟,你是?”

    这位女婿对宋大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是宋府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提过去种种。

    没错,他就是曾在宋家逃荒路上,和宋家人住同一客栈,白送给宋家许多馒头的贵人。

    安宁侯疑惑地看眼四女婿,怎像是与这位新上任的宋侍郎熟识。

    这位没提,宋福生却单独和佩英简单嘱咐几句。他说,应该就是那人。

    钱佩英立马在接待女眷时,对安宁侯府来的女眷格外客气。

    不过,说回来,她今日脸都要笑僵,就没有不让她客气的人。

    柳夫人一直在给钱佩英做左膀,右臂是颜老夫人和京城周府的老太太,也就是黄龙周同知的母亲带着周同知的媳妇,可见,黄龙官员们没来,妻子们早早就来了。

    柳夫人疑惑钱佩英为何对安宁侯府的女眷很客气,毕竟今日有太多的贵宾需要特意相陪说两句话,怎么单单对他府上女眷如此。小声告知,安宁侯府已经不如从前。

    钱佩英心想:和那没关。不管安宁侯府门第落不落魄,女儿嫁人忙完这一段,她是指定会和婆母去安宁侯府做做客的。

    “……孟大人到!”

    孟景遇琢磨皇上都说那话了,同僚们也去宋府了,三琢磨两琢磨虽慢却到位了。

    “孟老,请。”

    “恭喜啦,宋侍郎。”

    “同喜同喜。”

    宋福生真激动了,为所有他没想到会来捧场的贵宾们而激动到满脸通红。

    他穿梭在宾客中,不停地行礼。

    和妻子一起,不停的在贵宾中间致谢。

    家有小女,只这一个亲生的,谢谢大家了。

    而三十六桌宴席根本不够,打扮一新的杨明远,已经自动转换成宋家管事的身份,赶紧加桌。

    “谁?听见没,京兆府尹没地方坐了。”京兆府尹来晚了,他在安排接下来,一直到晚间,全城的交通秩序等问题。

    过一会儿,杨明远又带人手去大门外安置各位官员的车辆,这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停。他谁都不放心,必须亲力亲为去办。

    杨明远的母亲和大哥大嫂,更是成了宋家婆子和跑腿小厮。任家村来的村民们,还有宋福生那些进士朋友的媳妇和亲兄弟们,也成了宋家的管事。一口饭没吃。啥景也顾不上看。

    倒是这些正儿八经的贵宾们,看着这布置温馨喜庆的院落,有的脸上露出了意外。

    还有的在好奇的研究,啊,两边是池子,池水碧蓝清透,池子中间是小拱桥。

    他们坐在池子这面吃酒,很靠近新娘子的待嫁闺房。

    池子另一边摆着桌子和一些物什,能看出来那面是堵门的主场。

    也就是说,新娘子出闺房的场景,以及新郎官稍后入园被难为的场景,他们边吃酒就能边瞧热闹。

    ……

    华夏有姻,今代天定,与子同堂,相约白首,上凤冠霞帔。

    在宋家喜宴开席、宋福生向宾客们致谢讲话之时,宋茯苓正正好好掐着时间,换上大婚喜服,已保持姿势坐好。

    陆畔那面更是正正好好,宋茯苓这面盖上盖头,他由百位世家公子相陪,上马。带仪仗队出发。

    来啦,郎来啦。

    宾客们还没有见到新郎官入门,就已经时不时发出期待的笑声。

    说实话,有许多人很好奇宋家会怎么难为煜亲王。

    以前,老皇上健在那时,初期,民风迎亲有的用大棒子打新女婿,这是一代代延续下来的规矩。

    是近些年,世家嫌弃太难看,有失风范,不够儒雅,这才先于百姓变成出对子或是射箭。

    可是,这些难为事儿在煜亲王那里不成立啊。

    文,对子,就算是让一气儿作出几十首诗又如何?

    文臣们看看自己身边少了许多孙儿,翰林院一把手更是用眼神扫一圈,好嘛,除以前在翰林院的杨明远,剩下的全不在。应该都在陆家那面。

    能难为住谁啊。

    武、武斗,射箭,骑马,比赛?这能难为到别人,却难为不到煜亲王。煜亲王什么出身。

    而且,就今儿,几大将军来宋家的都少,一看就知应是在陆家。虎父无犬子,单挑出来一位武将之家的公子,煜亲王压根儿就不用伸手。

    正琢磨着呐,鞭炮唢呐迎亲方队到了,外头那叫一个热闹,这是来了多少人。

    “我是四皇子,开门!”

    宾客们立即露出:你瞧瞧,这谁敢难为。上来就出杀手锏,四皇子有哮喘。

    宋富贵仗着胆子比手势,谁也不行,咱必须要问两句。

    即便全家上下已经达成一致,珉瑞毕竟是王爷,这是咱家亲女婿,要留些脸面轻点难为,大喜事意思意思就行,要不然哪里出了笑点,以后让人笑死了。

    “来者何人。”

    陆畔扒拉开四皇子,宾客们从来也没有听过煜亲王这么大声喊话:“岳父大人,是小婿珉瑞,求您开门。”

    “岳父?”岳父不好使,陆畔换。

    墙头忽然出现一帮人,陆畔在左面前头,头戴新郎官帽子,踩在梯子上:“岳母,小婿来啦。”

    一众宾客们当即笑出了声。

    女眷们边指着墙头一帮小伙子,一边羡慕的时不时看向钱佩英,听听那喊话,今日没有本王,口口声声,撕心裂肺的小婿。

    爬梯子上来的贵公子们都傻了,新郎官说的对,宋府果然暗道重重,上面扎着木签子,多亏早早就在前街唐府存了好些梯子。

    “太爷爷。”

    宋阿爷坐在堵门这一关的椅子上,大声应道:“嗳。”

    “祖母。”

    马老太:“嗳。”

    别只应啊,开门,这回不再是陆畔一人叫了,“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当整齐划一喊到叔伯们时,池子这面的宾客们也跟着宋家男人们一起应道:“嗳。”

    有的都占煜亲王便宜了,让煜亲王私下里叫世伯的人少之又少。

    林守阳开始喊父亲了,喊林尚书“父亲快帮着求求情开门。”

    陆续求吃席的小子们越来越多。

    全场哄笑,宾客们真的开始求情,开门吧。尤其是女客这面,家里孙儿挂在墙头呢。

    宋家的大门刚打开一条缝,这就收不住闸,没想到墙头那些人不算啥,新郎官还没有及时撤回时,外面呼啦啦涌进一帮人。

    陆畔被簇拥着进来时,对对子都已经完事啦,满堂喝彩。

    在翰林院当职的众位公子,微微一笑。啪的一声,纷纷展开扇子扇风。

    只看各位的扇子上,极近祝福之词。

    谢文宇扇子上写着佳偶天成,林守阳写着琴瑟和鸣。

    兰菊庭芳、郎才女貌、同德同心、于飞其乐、五世其昌、天生一对,等等。

    连贵妃所出的皇子,才九岁啊,岁数不大,谱大,他的扇子厉害了,上书:早生贵子。

    射箭,比武。

    宋家的靶子出来了,不止要正中靶心,还要射中远处的苹果,必须一箭射落。

    陆畔只说了俩字:“列队。”

    正在念规则的宋金宝就被吓的倒退几步,只看武将世家的公子们带着家伙什来的。

    什么射苹果,唰唰唰,这个几箭、那个几箭,射出一个“百年好合”的窟窿眼。

    宋金宝吞咽了两下吐沫。

    四皇子拍拍金宝肩膀,两手拿红包像拿扇子似的,“来,给你。”

    珉瑞哥说了,他今儿就负责叫门和赏钱。必要的时候可以用银钱铺路。可他觉得必不必要的时候都要用银钱开路,待会儿送不完,他就两手一扬,漫天扔红包,才不背着回去。

    所以说,在四皇子以及一众公子哥们心中,这迎亲没难度。

    还好,宋家还有一关杀手锏。

    八岁多的丫丫,眼下的宋温暖打扮的漂漂亮亮,和李秀家的宝子打扮俊俏极了,俩人吹着笛子从拱桥上走了出来。

    宋家,其实从宋温暖、李秀家的宝子之后才是有福的孩子。迷迷瞪瞪跟着逃荒也没记住啥。

    到富贵家的小年年、忠玉家的小败家,更是生在福气窝里。

    俩人下了桥,开始绕着打扮一新梳着冲天辫的年年和小败家吹笛子,年年和小败家立即开始跳舞。

    多么温馨的一幕,可是宾客们却笑的更厉害。

    因为煜亲王要学那俩小孩子跳舞。

    没人吃饭了,或站或坐着,还有嫌弃太远,站在池子边隔着池水观看的。

    年年已经不满足听乐声,遗传了他父亲的音乐细胞和表现欲,边比划着两只小手,扭哒着小身子,边用奶音小嗓子唱出声:

    “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再看煜亲王脸通红,陆畔硬着头皮头一次跳舞。

    已经带领身后众兄弟们群魔乱舞了。

    不能晾着新郎官一人跳吧,都跟着跳。

    孟景遇为人严肃吧,爱讲这不规矩那不得体,“呵呵呵呵,”没憋住笑出声了,这冷不丁的,给旁边的官员吓一跳。

    官员们、男人们看的是“胡闹。”那些胡闹的小子,有好些是他们家的。

    女眷们看的却是:煜亲王、国公之孙跳的虽丑态百出,但是认认真真。他生疏比划各种姿势的样子,就是心甘情愿的模样。

    “我过了吗?”

    宋温暖行一礼:“姐夫,过了。”

    陆畔本来要匆匆离开去见茯苓,听见这声姐夫立马站住脚,回眸冲四皇子比划手势,上前来,翻四皇子背的兜子,取过一个装金片的小袋子,亲自递给宋温暖。

    那小金片是连在一起的四个字,陆家特意定制的:天长地久。

    陆畔刚一上拱桥,刚要对桥那面的世伯们挥手致谢,他就被吓了一跳。

    只听乐声响。

    这回可不是那小笛子声,很明显,宋家找了乐队就是不知在哪里奏乐。声很大。

    乐响并不唬人,唬人的是拱桥两边的池子,忽然出现一男一女在跳舞。

    池子左面男,右面女,男子女子站在船上,甩动水袖,跳的极为缠绵、唯美。

    能不缠绵吗?

    宋福生当时的要求就是,务必要做到在他女婿要去见女儿时就出来跳。要跳出“嬛嬛,是你吗?”就那种感觉。为这种感觉和舞者费了不少嘴皮子。

    而随着两个勉强可以称作是船的东西,慢慢向拱桥靠近时,宾客们集体发出惊讶声。

    一个没注意,什么时候在池子、水面上方出现了画啊。

    两面同时出现,两幅对应舞者衣裳颜色的水墨画。

    画上有字,陆畔认出来了,那是岳父的字,一面写着:始于初见,另一面写着,止于终老。

    恰好乐声也到了最打动人心的时刻。

    陆畔随着奏乐声,一步步稳重地向待嫁闺房走去。

    他感觉到,自己心跳都有些快了,被那水墨画和乐声感染的有些激动,却没想到,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推门没推开。

    只听,里面有男孩哭道:“早知晓,我五岁那年,就不该给你送蘑菇。我拿你当小将军哥哥,你却要娶走我姐。”

    送蘑菇?丁坚、林守阳、谢文宇对视一眼,瞬间也想起当年那一幕,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跪在珉瑞面前。

    完了,关键时刻,米寿崩溃了。

    脑中是姐姐抢他汤圆的场景,教他念书识字的场景,领他上山下河、漫山遍野笑在一起的场景,还有他和姐姐冻得哆哆嗦嗦,和奶奶赶车,他们仨用一条棉被,捆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场景。

    门撞开了。

    新郎官陆畔进来就看向米寿:你个臭小子。

    宋福生瞪陆畔:你个臭小子。给我修门。

第九百零八章 大婚

    没有人再难为新郎官了。

    能看出来,新郎官有点儿毛楞了。

    在没怎么难为的情况下,就已经有些发懵。

    陆畔第一眼看到坐在婚床上的新娘子时,像是听不到身后嘈杂的议论声,也像是听不到后面以及窗外,如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茯苓穿的很美、很美。

    他来之前,在迎亲路上,骑在马上心里预想的是:

    茯苓美轮美奂。

    虽盖着盖头看不到脸,但是他必定会矜持地、郑重的在来宾面前露出非常满意的表情。

    然后一步步向坐在床上的女子走去,用最磁性的声音说:“我来迎你了。”

    却不想,他此时脸上哪有什么郑重和矜持,说的也不是我来迎你,而是:“是你吗?先出个声。”

    瞧瞧,先确定,很怕接错人,很担心还有下一步坎儿。

    宋茯苓满眼红,什么也看不到,她今儿要全靠听:“……是我。”

    陆畔笑了,情不自禁舒出一口气。

    舒的太明显,惹的笑声和起哄声更大。门口还有打听问的:“怎么了?都在笑什么。”

    “王爷担心接错人,问是不是宋小姐。”

    小舅子米寿脸上一点儿笑容也没有,眼泪没干,却要依照习俗,为娶走姐姐的男人双手端出剥壳鸡蛋煮糖水。

    陆畔端起碗三两口干掉,空碗放在曾嬷嬷跪地高举的托盘里,漱口、擦嘴。

    新郎官和新娘子一站一坐,经官媒提醒,对宋福生和钱佩英一起改口叫道:“父亲,母亲。”

    陆畔叫完就用身体遮挡,怕被眼尖的人看见再起哄,悄悄握了下茯苓的手。

    茯苓肩膀在颤动,刚才叫爹娘的声音也能听出有哽咽。

    媳妇,别哭。

    要不说呢,成亲、婚礼,给谁看呢,全是为做给别人看的。

    真正的当事人,像新娘子茯苓根本啥也见不到。

    新郎官对比新娘倒好一些,但也没精力注意到太多。只顾欢喜和激动中透着傻乎乎和发懵。被难为的时候,还透着尴尬和用厚脸皮在硬撑。

    想娶人家养了十几年如珠如宝的姑娘,就得脸皮厚些。

    而娘家人,从婚前准备直到女儿真的走出门子,是忙碌到经常性前脚要去拿什么后脚就忘。整个过程从没有过彻头彻尾的欢喜。这种欢喜里,总夹杂着心焦、酸涩。

    就像此刻,外面来宾正在看宋家的场景布置。

    外面已经不跳舞了,幕布出来了。

    用影子在演绎一个小孩出生了,父母抱在怀里,从那影子就能看出,两口子欢喜至极。

    接着像极了宋侍郎身姿的男艺伶,不知道的真以为幕布后面的是宋侍郎本人,正在教导女儿习字,看书。女儿念诗、弹琴。

    女孩大了,长成了妙龄女子,搂着母亲的胳膊指着远处说笑。

    来宾们两面看幕布,动作都很一致,看完这面赶紧接着去瞧那面。

    最后一幕,两面演绎的却是一样的场景。

    母亲给梳头,母亲亲手给女儿盖上盖头。

    与此同时,场景才演绎完,闺房的门开了,真人宋茯苓头上蒙着盖头被大哥四壮背了出来。

    从来不哭的四壮,背妹子过门槛眼泪掉落。

    在河边指挥这些场景的富贵,对着河面用大掌抹了把眼泪。

    他后悔了,不整这景好了。

    而茯苓已经被四壮背着,路过大郎、虎子、水田他们站成两排的哥哥弟弟方队。

    谁说三叔没男孩。

    宋家的小子们手拎花篮,抓一把一把的花瓣迎接妹妹、欢送妹妹。

    来宾们,尤其是陆畔带来的那些人,都不好意思闹了,因为宋小姐那些哥哥弟弟们各个眼圈儿通红。

    大郎用袖子抹眼睛,三叔唯一的孩子要出嫁了,妹妹是三叔三婶的命根子。

    倒是梳着冲天辫的年年和小败家没有感动哭,却被哥哥们一巴掌给拍哭了。

    马老太用戴金戒指的手,双手捂住要落下的泪。

    因为茯苓又从四壮背上下来了,此时正在米寿的背上。

    犹如接力一般。

    钱米寿拉拽着姐姐脚底下的小车,猫着腰的使劲拽动姐姐从宾客酒席旁边经过。

    茯苓盖着盖头说:“弟,不着急,慢慢来。”

    米寿额头冒汗,小脸都在使劲:“姐,你放心趴在我肩上。”

    陆畔在一边护着,看向米寿的眼神满是鼓励,不再是臭小子,而是好小子。

    曾是五岁的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瘦弱无比的小孩,终是在不知不觉间长大。

    一直到上桥,桥中间,米寿说:“姐,你听。”

    宋福生给婚礼的最后一个场景布置是,谁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他的女儿不是泼。

    他就不泼。

    桥两面的池子里,喷泉忽然炸开,池子里有好些装扮像鱼一样的工匠,正在水里射出七彩喷泉。

    来宾们惊呼。

    这是完全没想到的。

    而就在这时,米寿也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松开绳子,手心肋的通红。

    宋福生接过了女儿,在漫天彩色的喷泉里,作为父亲,他打算背女儿走这最后一段出门子的路。

    他要告诉女儿,爹还年轻。

    甭管到什么时候,爹背你,都会像你小时候一样,轻而易举的举得动、抱得动、背得动。

    父亲,永远是你最大的靠山。

    宋福生出息了一回,之前这么找茬那么挑剔,人家才求亲,他就哭。

    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在感觉到女儿紧紧搂住他脖子哽咽叫爹时,他没哭。

    在宋福财和宋福喜都掉泪的情况下,你想大伯二伯都舍不得的站在大门口哭了,他连眼圈儿也没红。

    在宾客面前,那真是硬气。

    宋福生还笑着往上掂了下女儿,要掉下去了,笑道:“闺女,妆该花了,你可轻点儿哭。一掀盖头,再给人吓着,回头说你不好看,你爹我还得和人撸袖子吵架。你完全随我,哪里有不好看。爹这辈子就给你生明白了。”

    送进轿,宋福生累的微喘,还对女婿笑谈呢:

    “回头告诉你祖母和你母亲一声,这哭嫁,我闺女做的可到位。这是要给你陆家带去多少钱啊,瞧瞧,就没收住声。”

    指了指曾嬷嬷,示意别忘了在路上提醒他闺女补妆。

    钱佩英也在嘱咐,必须补。

    因为本朝王妃出嫁,孩子不是在洞房里被掀盖头,是跨完皇家火盆,就要当场掀开。

    入场时,是王爷王妃并肩走进院落。

    陆畔扯着红绸,另一端在茯苓手里,他正要上马,想了想回眸,“岳父,您今儿还没有嘱咐我。”

    留意这个小插曲的丁坚、杨明远、颜系涵,全都有听见宋侍郎对煜亲王小声说的话:

    “我之前总说,我女儿是宝儿,求你陆家善待于她。那今儿就不讲那些了,你也是陆家的独苗,你是男子也是我的孩儿。”

    我宋家也会对你好,咱都将心比心。

    陆畔扯着红绸一把抱住宋福生。

    宾客们一边笑看这场景,虽然不明白这俩人说啥了,但是摇着头,今儿真是见到了太多没想到的一幕,不白来。估计相爷听说后都会遗憾没瞧见。一边纷纷坐进车里。

    这些人,大多数不会随着车队绕城,而是直接去王府观礼。

    锣响,官媒们高升喊道,“同两姓之婚,行结发之礼,良辰吉时已到,起礼。”

    宋茯苓被带走了,不听话在轿子里偷偷掀开盖头,满脸是泪回眸看向家门口。

    她结回婚,来了这么多宾客随礼。她坐在出嫁床上粗略算了一下,她爹娘借着四壮哥、大郎哥、桃花姐成亲回回都有挣到。唯独到了她这里,有这么多人随礼的情况下,他爹娘还是倒搭。可见,给她花了多少钱。

    从来养她就是赔本的事,一想到这个就想哭。

    她给父母啥了?

    爹背她那阵,又一句句夸她好看,我闺女最漂亮,她就更是收不住闸的哭。永远不嫌弃她容颜的男人,就是老爸。

    眼下轿子被抬起,一直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轻些哭,根本不起效果了。

    因为未来,她不知道婆家会不会为她的到来而变得热闹,娘家却肯定会为她的离开而变得冷清。

    迎亲队伍离开,宋家一时间萧索极了。

    桌上只动几口的菜肴乱七八糟的摆在上面,许多杯中酒没喝完。

    小桥上喷的全是水,好好的碧蓝小池子一片狼藉。美吧,之前有多能整景,现在就有多难收拾。

    门还坏了,陆畔干的。

    宋家人除福生和佩英还特意悄声移动。

    他们在抓紧时间打理自己,洗洗脸,收拾收拾,好乘车去王府观礼。

    娘家爹、娘家妈不能去,嘿嘿,他们没关系。

    马老太用帕子擦脸,问擦头油的王婆子:“你说福生在哪呢。”

    “后园子里蹲着,没事儿,他媳妇陪着呐。”

    “看来没换芯子,还是我那个三儿子。”

    后反劲儿,爱矫情。

    后花园。

    钱佩英安慰蹲地上的宋福生,“之前没哭,我以为你厉害了,现在闺女不在眼前,又没人刺激你,你哭成这样干啥。高兴的事儿,还是高高兴兴的好。”

    宋福生怀里搂着从空间掏出的小棉袄,是茯苓在现代百天穿的小花棉袄,一拧身子:“你别管我。”

    钱佩英四处看看:“你说你,这又是从哪掏出来的,又给空间柜里翻乱七八糟吧?真是,丢人不丢人,要哭去屋里哭,别蹲在这里不好看。”

    宋福生张嘴满是哭音:“我就一件,我就这一件啊,我还管好不好看?”

    “你不是有貂皮吗?一会儿小貂观完礼就回来。再者说,你这小棉袄也没丢,回头三天回门,还能给你领回来一件皮夹克,让你更暖和。”

    终于给宋福生惹烦了,一手抱着棉袄一手推钱佩英,你给我走,你心是铁打的是不是,他想静静。

    他就在媳妇面前可厉害了,真有夫威啊。

    所以当皇上来时,特意没让通传。

    也没法通传,感觉没什么人在。

    皇上看到的就是,他的宋爱卿正蹲在花园里,抱着一件小花棉袄。

    “皇、皇上?”一抬眼,宋福生眼皮肿了,被蚊子叮的。

    可见哭的多么专心。

    “爱卿,你这是?唉,快起来吧,”起来哭。

    不过,朕也不能和你多谈心,那面要开始了。

    ……

    让无数百姓感叹的盛世婚礼,终于进入最**的部分。

    车队到达王府。

    据传,火盆已经跨完了,掀开盖头,王妃美貌惹人惊呼。王爷王妃也已换正装,要放烟火了。

    百姓们说:一定要做官做大官才能一路走来成为一家人。

    百姓们说:天下有多少姑娘家也想这样,可惜只能列入遗愿清单。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陆宋茯苓。

    陆畔换下迎亲服,一身俊美的王爷礼服,携茯苓入场。

    茯苓亲王妃的凤冠霞帔,礼服为大红,霞帔中间为宝蓝,上绣金翟。

    外披拖尾长达六米,铺翠涂金。

    头冠为五龙四凤,与陆畔身上的服装相应,头戴大花小花十二树,冠上有翠盖,冠沿垂珠结,珠链为大小翠云珠花相接。

    茯苓正一手扯住红绸的一端,一手执扇,遮挡脸的前方。

    她红唇微笑,端庄得体。

    身后由十二位一身红的陪嫁丫鬟托举外披拖尾,十二位丫鬟打着喜灯笼,里面红烛燃烧。

    陆畔和茯苓微笑对视一眼,一齐迈右脚,一步步踩在铺满红色花瓣的路上。

    他们将一直走到对面,向最前方的皇上和家人们行礼。

    陆畔和茯苓的右手边空地上,忽然大亮,假山上,池水旁,小楼上,数不清的仆从拎着泛有温暖烛光的喜灯笼,照亮了一排排弹筝的姑娘。

    陆畔的大姐和二姐就站在这百位弹筝的队伍里。

    这些弹琴的人不是艺伶,是百位京城的大家闺秀共同奏响。

    随着音乐响,陆畔和茯苓的左手边空地也瞬间亮了起来。

    百位来自各府的男童女童,齐刷刷喊道:“天地齐佑,百年好合。”

    孩子们的祝愿声落下,他们的头顶上出现了许多萤火虫。

    蜂蝶云起,皓月当空。

    远处亭台楼阁相应,近处丝竹筝声相合。

    当陆畔和茯苓向皇上、向家人们行礼时,上座的家人们含笑点头,天空适时炸燃绚烂无比的烟花。

    外面百姓将小儿架在脖子上,小孩子鼓着掌。

    无数的小孩子都知道今夜煜亲王和王妃大婚,知道这烟花是为成亲用的。

    “成亲啦,成亲啦,入洞房,放烟花。”

第九百零九章 有一件美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现代放在茶几上的盒子是装纸巾。

    宋茯苓用惯了,随手抽。

    在这里,钱佩英给女儿准备的“纸巾盒子”,装着一条条绣着各式小花的帕子,小花有芍药、有荷花、有木兰,装饰盒子的红缎外套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

    而此时,婚房里。

    床头边,茶几上,都摆着这样的小盒子,让小两口用帕子像在现代用纸巾一样方便。

    梳妆台、墙角边、屏风前,都摆放红釉花瓶,瓶里插有并蒂莲。一枝双开的花朵,寓意同心相连。

    倒是窗台上没有摆放花瓶,是九尺长的定制花盆,里面栽有被修剪过的红豆植物。这是陆夫人设计的,也是亲手修剪的。她觉得婚房鲜花过于重复,就用了盆栽。

    一颗颗海红豆,被小小的绿叶和树枝衬托,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临窗的两张贵妃椅,呈八字型摆放,上面放有双喜的靠枕。

    两张椅子旁边各摆一圆桌。

    桌上摆有几个圆形小扇屏。

    扇屏出自老夫人之手,她亲手制作,眼神不好使,经常性的将这小小的扇屏拿远看看,再拿近低头接着沾。

    沾的是什么呢。

    婚床上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总是要收起来。

    老夫人就用一颗颗红枣在扇屏上沾出一个“早”字。再用一颗颗花生沾出“生”字。依次类推,四个扇屏做装饰品摆在贵妃椅两边,合在一起就是“早生贵子。”

    而连接主卧有衣帽间和浴室。

    衣帽间的门是推拉门,从外面看,这对拉门是一副画,画作出自新郎官陆畔之手。

    打开门,呈现宽敞的衣帽间,里面所有的家具都由宋福生亲自设计。

    此刻可见,中间的岛台放有陆畔许多配饰,宋福生给女婿准备的岛台比较大。

    陆畔的每块玉佩都放在岛台里单独为挂玉打造的木架上,里面还放有陆畔常戴的多个香囊荷包、各式腰带、箭缀子、扇子、各式扳指等等。

    茯苓的衣柜比较多,陆畔只占七个柜门,剩下的转圈柜子全是她的。

    宋福生和钱佩英给茯苓准备不少新衣,老夫人和陆夫人给茯苓准备了一些大场面穿的。陆畔在成婚前,全靠想象,让府里绣娘给茯苓做出了很多套。只各式皮草,陆畔就给茯苓准备了三十四件外披。

    浴室和木质汗蒸房为一体。

    地毯、衣挂上挂有一男一女枣红色浴衣。

    圆形的双人藤椅秋千,茶几、果盘,按摩床。

    圆形池子边是绿色藤蔓墙壁,池里正散发着热气,水面上漂浮红色和玫粉色花瓣。

    泡完澡出来,旁边还并排摆放两人擦头发的躺椅。

    离躺椅不远处有壁炉。这是陆畔学习宋家的。

    浴室里有一柜,柜里有酒、酒具,有棋,有书。

    陆畔当时设计时就想过,到了冬日,他和茯苓洗完澡过后,他可以一边躺在椅子上喝点儿葡萄酒,和茯苓下棋,和茯苓吃点茶点,和茯苓一起晾着头发看书,一边被壁炉的光暖融融的照着。

    为此,他想,冬天这样很温暖,那其他季节呢。

    所以,这个浴室面对躺椅的墙是假的,有个门。

    点缀墙面的落地窗帘拉开,门推开。

    其他季节里,陆畔和茯苓躺在椅子上,就能看到外面星空、院里的小花园、假山瀑布,远处的藏。

    回到主卧室。

    婚床外有一大框。

    宋福生的审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他就喜欢这古香古色床外面带框的。

    做的婚床家具像镂空屏风似的,框下挂着飘飘渺渺的红纱,现在已经放了下来。

    这话是宋茯苓说的,她第一眼看到时说:挂红纱?废料那么多,给我做衣裳多好,挂它白瞎。再者说,秋天的小风一吹,配着红烛闪耀,更是像里面住着位妖精,妖精像来了似的。

    谁是妖精啊?

    陆畔。

    家里人没听她的,照挂不误。

    不过,床外面带框,这回设计和宋茯苓的闺房床又有所不同。

    这回掀开纱帘需要向上迈一个台阶,台阶上走两步才能爬上床,床两边配有床头柜,配有双烛台。

    只看,红纱掀开,踩台阶上来了,可是,想上床还有一帘,陆夫人给准备的,用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珠子串成的红宝石帘子。

    叮叮当当,光彩夺目,被烛光照耀真好看。

    里面的场景更好看。

    床头背景墙软包,最外面长方形黑框,黑框里有一圆形框架,圆形白底、里挂红双喜。

    从床头到床上。

    大红色锦缎床品上,正坐着一位穿红肚兜的十八岁姑娘,红色更显得她白皙透亮。

    姑娘有一头乌黑长发,头发上面半拢,下面披散及腰。

    她一笑,唇红齿白。

    她的对面坐着身穿红色锦缎睡衣的男子。

    男子侧脸英锐无比。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

    陆畔鸡心领的睡衣设计,露出颈部锁骨,抿襟的长袍,他修长的手指正放在带子,一拽,缎子睡袍滑落,露出坚实的后背、挺阔的脊梁。

    “嗳?”宋茯苓嗖的一下从身后抽出一册子,用书挡住微红的脸:“咱俩还没有看这个。”

    陆畔从茯苓手里将册子抽了出来,他连看都没看,连问是什么也没问,甩手就给扔了出去。

    茯苓想下床去捡,被陆畔一把按住扑倒,到嘴边的话被淹没,只能在心里说:

    陆珉瑞,不是,夫君,你听我说,那是那样的书,你确定你不用先学习学习研究研究再来吗?

    还有,你别给我扔外面啊,那是我奶给我压箱底的。

    只听,伴随着宋茯苓像小猫一般的“哎呀”声,陆畔的睡裤又扔到了床外。

    里面先消音了好一会儿,只能听见两个人微喘的声音。

    随后,从里面扔出来一条裤子,女子的裤子,以及肚兜。

    可想而知,茯苓本人,成了陆畔最棒的游乐园。

    他四处去探险。

    打小,长这么大,也没去过游乐园,太新鲜。

    茯苓能怎么办?

    只能窘迫的舒展自己,尽量由承受变享受,任由陆畔,在她的世界里上上下下,进进出出,被迫得到陆畔存了二十三的另一“财产。”他还回回下雨不打伞,他就是一个狐狸“精”。

    而陆畔的那张嘴,今日之后,从此也不再只是说话和吃饭。

    开发了不少项目。

第九百一十章 时过又境迁,漫漫漫长夜(二更)

    姑娘十三岁那年,只是一位逃荒女子。

    脏兮兮看不清五官的小脸,稻草一般发黄的头发,瘦弱到手腕上骨节凸出来。

    有一天,弟弟收到一位贵公子白给的鸡蛋,跪求得来的。

    公子据称是将军,能看出牛气极了。

    那目视前方坐在马上的气势,那淡定无比的眼神,离很远开路过来就能让人感知,他不是一般人。

    之前,训她们这伙人、训任何人、包括训姑娘的父亲也像训三孙子。

    可姑娘有第六感,甭管他们干了什么,直觉那公子不会和她们这种小人物计较。

    当时,也就只注意到公子白给的鸡蛋,弟弟好不容易求来的鸡蛋,吃起来比什么都欢喜至极。连看那公子都没看。

    公子的脸,不如姑娘眼中的鸡蛋。

    男子十八岁那年,去剿山贼更是为查看情况,在路上遇见一位姑娘。

    他站,她跪。

    他拧眉看她,眼里似在说:说话,难道还等我问你?

    她抬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就是不回答。

    他打算训斥,那双眼睛竟敢和他对视,正要开口:放肆。

    她就像碰瓷似的,忽然趴在他的脚面上。

    他无语地望着那晕倒只有一小团儿的瘦弱身体,半黄的头发,头发里好像有小虫子在乱爬,污糟的后脑勺,抽开了脚。

    任由姑娘的脸,直接接触沙地。

    如今,曾经的贵公子用五年时间征战沙场,曾经的逃荒女孩用五年时间成长盛开。

    变成姑娘的吃穿用度,引得出声含金汤匙的公子,命人不能随意乱碰。

    变成姑娘此时累的睡着了,睡梦中嫌弃地一脚踢开公子,踢的远远的,一伸腿,可能是之前弯曲的太猛,她还赖赖唧唧哼哼两声,含糊句:“疼。”

    当年抽开脚的公子,被踢开后,正屏住呼吸,听到姑娘呼吸均匀又熟睡过去,他才小心翼翼凑过去,放轻动作重新给姑娘拥入怀里。

    他抱着姑娘的脑袋瓜,当年有嫌弃,眼下就有稀罕,正在用唇一口口的亲着姑娘的脸、额头,眉毛、眼皮。

    给姑娘盖被。

    连锦被带人抱在怀里,用手一下下的顺着姑娘的后背。

    陆畔心疼了。

    这一晚上,从床上折腾到浴室,从池子到岸边。

    除第一次,之后每次时间都很长,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一宿快要过去,给茯苓要累坏了。

    陆畔正在忏悔。

    今日,茯苓离开爹娘,白天哭成那样,晚上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该给她的、包括之前设想的,都应是多多爱护。

    实际操作却是粗鲁。

    他又长这么高大,她长那么弱小。

    陆畔凌晨不睡觉,陷入懊恼和有点儿怕给茯苓使坏了的情绪里。

    不过,忏悔不代表后悔。

    所以脑海中又开始重复播放新婚夜的一幕幕,控制不住的循环播放,想的他,又开始了。

    陆畔将屁股小心翼翼向外挪了挪,上半身紧紧搂住茯苓,让茯苓睡在他臂膀里,下面他用棉被隔开,和媳妇保持距离。

    ……

    这天晚上,还有许多人没睡好。

    颜系涵像一位鲁莽的小子对他妻子,妻在新婚当天都没有说过腿疼,这是她不想面对和提醒夫君最难堪的事。

    可这天晚上,梁府小姐被颜系涵掰的讨了饶,她的伤腿做不到。

    颜系涵瞬间推开妻子。

    梁府小姐坐起来哭,觉得对不起夫君。

    颜系涵用双手搓搓脸,忽然道:“刚才,是我对不起。”说完穿好衣服,孤零零坐在庭院里。

    杨家。

    杨明远是睡了一半起来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全是茯苓今日穿喜服美若天仙的模样,梦里向他明媚皓齿说着话一步步走来。

    在漫天烟花中,他怎么也听不清茯苓在说什么。

    当终于走近,他伸出双手要去接茯苓时,茯苓突然越过他,去抓他身后的人。

    他的手落了空,回头一看,煜亲王。

    煜亲王用厌恶的眼神将他上下扫了一遍,身边无数宾客对他指指点点,似在笑话着骂他:你伸手作甚,不要脸。

    杨明远就醒了,被吐沫星子淹醒的,再没睡着。

    披着衣裳,坐在院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自嘲:瞧他,连梦里都没有越那一步,不敢放肆,梦里都和现实相连。

    娘今日回来说,想准备新房,你看人家那新房换着花样的准备,用这话暗示他。

    杨明远此时一笑:他缺的从来就不是新房,是新娘。是让他心甘情愿费尽心思去准备新房的新娘。

    倒是宋家,宋福生睡的呼噜震天响。

    闺女出门子后,他大哭一场,皇上也走了不搭理他,他给自己做碗长寿面。

    要长寿,要看着闺女。

    然后打开一坛子喜酒自言自语:“这是我闺女的喜酒,我得尝尝啊。”

    一口面,一杯酒,随着富贵、忠玉、牛掌柜、大哥、二哥回来又陪他喝,就喝多了。

    钱佩英起身,进空间看看,放在卫生间里暗号的红线没动,说明女儿没有进来。

    她坐在沙发上,一边翻茯苓小时候的照片,直翻到女儿戴学士帽的照片,一边瞎琢磨:

    虽十八了,可是十八虚岁,陆畔体格那叫一个壮实。这真不行,年轻夫妻没有自制力。三日回门,真要留茯苓在家住,让女婿自己回府。

    难怪这里讲究三日回门,要她说,纯是姑娘们成亲年纪太小,所谓回门就是回家歇歇。

    钱佩英从空间出来,推开房门透透气。

    院里直到眼下还没有收拾完,且够再拾掇两日的,池子水就需要全部抽没。

    才走两步:“您这是醒了还是没睡。”

    “我这……没睡。”马老太坐在摇椅上,“啥时候到三日回门?过的真慢。”

    “娘,才过一晚上。”

    “规矩里,有让奶奶不能登门吗?我发现这一天天,臭规矩真是多,谁订的?是没娘家的人定的这条吧,膈应人。”

    ——

    天边的第一道曙光出来了。

    宋茯苓正闭眼歪在陆畔怀里,也就睡一个时辰,头一点一点的要起身去宫里。

    陆畔正坐在餐桌边喂她早点。

    吃饱才能换装。

    “就怨你。”宋茯苓困的脑瓜子嗡嗡的,终于睁眼。

    睁眼就愣住:“咱俩在吃一根面条?”

    陆畔将茯苓嘴边耷拉的面条扯回来塞自己嘴里,塞完亲茯苓一口。

    “没错。”

第九百一十一章 爱有双魔力(为宗师包二丫打赏+)

    “给王爷王妃请安。”

    宋茯苓出门就被吓了一跳。

    从门口一直到好远,看不到尽头。王府的婆子、丫鬟、小厮排成两队给她和陆畔行礼。

    “平身。”

    陆畔说完,原地站下,回眸等茯苓。

    茯苓比陆畔慢走几步,正扭头对曾嬷嬷和拉菲她们,悄悄挥挥手。

    提醒别忘了给她带东西,她从宫里出来后就要直接去国公府。

    曾嬷嬷带领拉菲她们,面上一片恭敬,仿佛没看到小姐挥手,比在宋府要恭敬十倍。心里却当即一松。

    小姐还有精力搞小动作,说明一切都好。

    小姐和姑爷昨日大婚,礼毕后就不准别人去新房打扰,一直到今日开门前。

    换衣洗漱不用旁人,今早吃饭也不用人伺候,和其他府里的规矩完全不一样。

    主子正屋旁边没有设丫鬟婆子所在的饵房,什么动静也听不见,甚至从昨晚到今早连水都不用她们送。

    水池里的水,是咱家老爷给设计的,拿掉地漏,水就会排出。

    想换新水,王爷和王妃在里面拧水龙头就可以。包括地热设计也出自老爷之手。

    所以说,外人见到的是老爷和夫人给女儿陪送的那些外物。

    事实上,摆在外面的不算,衣食住行每一处都有操心到。没空打理宋府,却将女儿这里安排的妥妥当当。

    曾嬷嬷活这么大岁数,就连听说这样的父母都很少听说。

    当然,王爷也是那好样的,岳父岳母安排,他就听。并没有嫌手伸长了等其他想法。

    这不嘛,王爷一声平身过后,曾嬷嬷站起就和景嬷嬷对视一眼。

    两个人带领两个队伍,急忙进入内室。

    一个指挥宋府带来的贴身丫鬟和王府的大丫鬟,收拾浴室随处扔掉的帕子,更衣室里扔在地上的衣服、换新鲜的花等等,这就够她们拾掇一天的了。

    地毯要一点点清洗、替换。所有的家具要全部擦洗一遍,浴室池子要将已烂掉的花瓣收拾起来,池子刷洗,藤蔓修剪喷水,地板跪地擦拭,开窗通风。

    王府的丫鬟们知道,景嬷嬷好似还带来了一种什么消毒水。

    曾嬷嬷是进入内室,直扑床铺寻找元怕,要递给陆夫人特意派到这里的管事婆婆。这是一种规矩,这种帕子必须要上交。

    却不想,被窝里没有。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很是精致的盒子,陆畔早就将元怕当作宝物一般叠的方方正正,放在盒子里。

    曾嬷嬷知晓,小姐不会干这事,一定是王爷心细收起来的。

    她有点儿感动,却没时间多感慨王爷对小姐的这份善待,再次忙中又处处带着稳重检查小箱子。

    钱佩英有嘱咐过她,这叫旅行箱,只要茯苓出门小住就拎着它放在车里,箱里放衣服放女儿的用品。

    这小箱第一次用,所以曾嬷嬷打开检查一遍发现不用添物什,示意拉菲和娇兰,还有以前待在王爷身边多年的墨兰和书墨等二人拎着,随她走。随小姐身边伺候。

    关于王爷身边以前的几位大丫鬟,以前有专门打理书籍晒书的,有制作茶点的,有在画室负责打理的等等,曾嬷嬷和景嬷嬷在小姐没出嫁前,就有被小姐单独叫到面前嘱咐过。

    小姐当时是这样说的:

    “她们几人能在王爷身边多年,可见是个好的。

    但你二人到那面也要多多观察,王爷毕竟是男子,和女子看事情角度不同。

    如若真是做事踏实、性情稳重,依旧要重用。有竞争才有进步。

    不要有宋家和陆家之分。

    我不希望某一天听说我们宋家的丫鬟仗着是我带去的,明里暗里排斥陆家的丫鬟。不希望看到陆家的丫鬟被欺负狠了,只敢和王爷私下诉委屈。

    要让人知道,我才是能给她们做主的人,我是所有人的主子。

    况且,我带去咱家这些丫鬟最初是为给别人看的,不得不带去。

    慢慢内室打扫事宜也不要再用这些没有成亲的姑娘家,两位嬷嬷还是多多提拔一些可靠的婆子和嘴严的小娘子为好。

    咱们家的日子,咱们家的丫鬟不一定非要和别家一样,姑娘家能做的事多了。有些就是适合姑娘家做,有些就该是已成亲的去做。”

    当初,小姐这番话,惹的曾嬷嬷和景嬷嬷听着那话外音直叹气。

    一天天的,小姐什么都懂。就差明说没成亲的丫鬟不懂那方面的事,丫鬟们看见什么容易一惊一乍,做主子的很反感。

    能看见什么啊小姐?您可没成亲呢。

    不过,曾嬷嬷和景嬷嬷同时也欣慰。

    听话听音,平日里只觉得小姐没长大,但那次谈话是第一次感受到小姐有持家的本事,就看小姐想不想管了。不是没长那颗玲珑心,是人家之前在娘家用不着。

    有了这些嘱咐,今日,曾嬷嬷特意让娇兰和王爷身边的墨兰打头站在一起,一个人拎箱、一个人拎将要给国公府老夫人她们礼物的包。

    陆家的大丫鬟们被这个行为感动的心暖,之前她们有些惶惶,王妃来了还有好日子过吗?会不会讨厌她们,会不会将来只重用自己人。眼下,感觉天都亮了,又有了在王府的好好做下去的希望。

    此时坐在后车里,曾嬷嬷带人跟随前车王爷王妃的车架。

    “你看看,我眼皮是不是还肿着?”宋茯苓仰头问陆畔。

    这可真是合二为一。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不一样了。

    陆畔搂过茯苓,仔细的瞅瞅眼皮,用大拇指蹭了蹭,“我瞧挺好。”

    “你别蹭,我这好不容易画的。”

    陆畔用唇抵住茯苓额头,悄声用气息问道:“眼皮肿不肿无事,不过,你昨夜确实哭的狠。很疼吗?现在下面还疼不疼。”

    没有听到茯苓第一时间回答,陆畔又:“恩?说话。”

    “哎呀!”宋茯苓推了把陆畔,大早上就说这些,她才不承认,“对了,你给我抹了什么。”

    陆畔低头,搂着茯苓后背,和茯苓对视,眼里满是笑容,“宫廷秘药,我给你抹之前试了一下,冰冰凉的,是否有所缓解?”

    “你昨夜到底都干了些什么。”这东西也试:“哪来的?”

    “秦嬷嬷给的。”陆畔含糊,应是祖母让秦嬷嬷给的。

    宋茯苓半张着嘴,祖母连这种东西也给。

    这一会儿见到,祖母会不会用那种眼神特意观察她?

    茯苓不想纠缠那事过后的感受问题,指着车外:“你看外面铺子才卷起来,我还王妃呢,这么早起来。”

    “就这一天,咱忍忍。明日虽去外祖家,但中午开席前到就行。”

    “陆珉瑞?”

    “叫夫君。”

    “哥哥,嘿嘿,你有妹妹吗?是不是没人叫你哥哥?”

    陆畔:“……”让叫夫君又乱叫上哥哥,情哥哥吗?

    成吧。

    不,还怪新鲜。

    “还真没有,外祖那面最小的也是弟弟,明日你就能见到。”

    “那陆哥哥,我就你妹了,你比我大五岁啊五岁。请问,你是不是每日早上都要这么早起身去上朝?”

    陆畔很想让妻子多了解自己,明显从新婚第一天故意让自己变得话多了起来:“应是比这还早,要练武,到驻地更早,也习惯了。以后,你可以多睡,不用和我一个时辰起身。我们晚饭能一起吃就好。”

    宋茯苓跃跃欲试要盘腿坐,想和陆畔正脸相对。

    陆畔急忙低头帮她整理裙子,却被茯苓的小手拽住衣袖。

    宋茯苓用两只小手捧住陆畔的脸,仔细看陆畔的眼睛:

    “夫君,你养家好辛苦,我不会晚饭和你一起吃,我中饭也会和你一起吃。我吃什么,就让顺子去衙门口给你送什么。咱俩必须保持一致。”

    就在陆畔憋不住笑,还别说,这小模样真有点儿贤惠,宋茯苓忽然变脸,嫌弃道:“不过,你一宿没睡是自找的,还坑了我。”

    陆畔搂过茯苓的脖子,咬牙在茯苓的耳边说:“我今晚还坑你。”

    大早上就撩人,就坑你。

    顺子和侍卫首领在旁边骑马,他们只能听见车里一直叽叽咕咕说话,听不清说什么,但是时不时冒出两个人掺和在一起的笑声。

    顺子将头更昂扬了一些,也情不自禁嘴角翘的更大了些。和侍卫首领隔着车架对视一眼。

    真好,两个人。

    真好,少爷以后的日子,从此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

    宋茯苓因为在路上吃了几块糕点,所以下车前,陆畔正拧开小盒子,用棉棒认认真真帮茯苓唇上抹香膏。

    他以为是香膏,其实是茯苓在现代空间的口红。

    陆畔先下了车,随后一只小手递给他,被扶着下车。

    两个人边走边眼里带笑对视一眼,要松开手了,咱俩要郑重。

    很郑重的,男在前,女在后,走进皇宫。

    宋茯苓跪在皇上面前,她很意外除了皇上没别人。

    本朝没有皇后,以为皇上那也会带着贵妃,让她和陆畔跪完他,再给贵妃行半礼。就那一蹲,她可是练了好久。

    可是,没有。

    贵妃没在皇上身边。

    让宋茯苓更意外的是,皇上见到她和陆畔开场白竟然是,“你父亲可是很舍不得你。”

    得,茯苓懂了,老爸指定在她出门子后哭了,又被皇上知道了。

    唉,爹啊,真的,您至不至于?早早晚晚有这一天不是?我要是真不嫁,你才应该哭。

    皇上笑呵呵训教新婚夫妇,要互敬互爱,互谅互让,互信互勉。

    就这话,也很出乎宋茯苓意料。

    她听曾嬷嬷和景嬷嬷说过,书上也有讲过,这里多半训教话都是以夫为尊,通常是说给女子听的,说白了就是让贤惠。

    没想到皇上这番话是互、让互相。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老爸的面子。

    当陆畔和宋茯苓拜见完皇上,李德才带着引路大宫女出现。

    宋茯苓才明白,原来皇上是故意没在身边带女人,想让她去拜见先皇后。

    这就要和陆畔分开了。

    陆畔被留在皇上身边说话。

    茯苓需要单独去。

    在茯苓郑重给先皇后上香,跪在画像前念着:臣妾感恩皇后娘娘,臣妾虽没见过您,但是臣妾身边最得力的两位嬷嬷是您栽培的。

    嘚不嘚,嘚不嘚,那张小嘴细声慢语说出的话,没有套词,让旁听者怎么听来都是虔诚的,是发自肺腑的。

    尤其煜亲王妃还在佛香燃起来时,像模像样脱稿念了一段佛经。

    是很拗口,一般人很少去注意去背的其中一段。

    其实是宋茯苓糊弄人学的,她听奶说,陆畔的祖母念佛,就有留心做些功课。所以要是有人说她轻松做上了王妃,空手套到陆畔那个大白狼,她绝对是不承认的。

    瞧瞧,这抖机灵翻书当玩似的学来的本事,此时就用上了,给先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感动到。

    李德才站在一边,眼神也闪了闪。

    回头要将这一幕说给皇上听。

    老嬷嬷一感动,在这宫里常年见不到“真人”,就私下给曾嬷嬷两瓶秘药。

    咱都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秘方。

    要是依茯苓说,如若那秘药能减缓疼痛能更顺滑,这她需要。但要是万一里面有紧缩之类的功效,那算了吧,陆畔大,太大,真没必要。

    梁贵妃听说皇上让煜亲王妃去拜见先皇后,气的直拧帕子。

    气呗,有能耐怨皇上。

    宋茯苓一点儿没负担没多事的拜见完先皇后就走,没有在后宫多停留。

    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要不要主动递牌子去看贵妃娘娘,去见见那些娘娘。

    没命令她做的事,她就不做。

    类似于这种或左或右,处事要处处周到的烦恼,宋茯苓也很少有。

    一,她不想做事事求完美的人。她认为这世间就没有能讨好所有人的人。还给自己累够呛。

    二,皇子们还小,就算不小又如何,想顺利登基被扶持,将来谁讨好谁还不一定呢。

    曾嬷嬷从旁就又发现了她家小姐的另一面,正在心里感慨又马上摇头,唉,她一定是错觉,还没长大。

    因为你听听,“陆珉瑞,你不要总是勾引我说话,请注意宫中礼仪。”

    陆畔在前面走,好心小小声给茯苓介绍这是宫里哪,那是哪处,茯苓在后面不乐意了。

    她不说话是很难的,为保持仪态嘴角只翘到标准程度很难的。不要勾引她。

    国公府。

    老夫人望着跪在面前的孙媳,此时心里最满意的是茯苓的脸色,可见这身板真好,一点儿没有打蔫。

    宋茯苓给祖父祖母磕头,羞赧的眼睫毛闪了一下拿出两双鞋垫,垂在两侧的手指也羞涩的动了动。

    老夫人看她那小模样就不忍心多说,垫不了就垫不了,留着做纪念,反正别人也见不到。她有小包,那个好,能拿出去。

    老夫人此时不知道,宋茯苓手里藏一项带,茯苓打算这次有鞋垫,项带留着过年送。

    而陆丞相也不觉得女红差有什么。

    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别的姑娘家在学习女红时,他孙媳不是要看书。

    这有文化的家庭,认为多看书比什么都好。

    “母亲,这是儿媳做的。”

    陆夫人是注意力压根不在女红差的事上。

    如若宋家瞒着女儿像女红差这些事情,或许陆夫人此时会皱眉,会挑剔找机会说茯苓。

    可这事,钱佩英多次在陆夫人面前埋怨自己,说没动荡前,怨她,没有狠下心教习女儿女红。只让女儿识字识乐谱。

    动荡后,家里那个情况,没有手艺好的人,她的手心还有一道大疤,自己至此都不能做出不错的绣品。所以别看她的女儿能送给亲家母一盒子花香薰,送出小包什么的,好似很厉害,真让绣起来,不成。

    反正一句话总结,不成也是怨她这个做母亲的,请求亲家母多包容,勿怪。

    陆夫人的注意力是放在儿子和儿媳本身上,在说话间细品这俩孩子新婚夜好不好,感情是不是更好了。

    要不说呢,就不能住王府,还是住回来好。

    ……

    宋茯苓来国公府的第一个上午,府中所有人少了许多迎新婚夫妇的喜庆。

    老夫人待茯苓都没有上次议亲时那么话多。

    因为,要拜见陆畔的父亲。

    依照习俗礼仪,新婚夫妇要走几步一拜,全套下来拜父亲要磕九个头。

    这回宋茯苓一点儿没抖机灵,认认真真几步一拜,实心实意的磕头。

    “跪。”

    “再跪。”

    “三跪……”

    今日,陆畔自成亲前准备到现在,这一刻是最想念父亲的,他成亲了,最该在场的父亲没见到,他有许多话想在上香时念叨。告诉父亲成亲盛况,告诉父亲他是怎么迎亲的,是怎么将妻子带回陆家。

    可是,宋茯苓那真是实实惠惠不含糊的跪拜,有时候没控制好力度,他在旁边都听见了磕头的响动声。

    使得陆畔分心了,少了些儿已成家却没尽孝的伤感,多了份对身边人的心疼和感动。

    昨夜就睡一个时辰,今早娇娇气气,眼下不是身体又生龙活虎了,是心底住个实诚人。

    陆畔看了眼茯苓,茯苓却没注意到,一心一意在心里对陆父说:

    父亲,我是您儿媳,初次见,希望您会对我满意。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能培养出陆畔这么优秀的男子。

    这话,我就和您说,我能嫁给陆畔这样的男人,很幸运,有点儿天上掉馅饼被砸中的感觉。

    而儿媳不会只享福,会努力学习多多照顾他,永远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请您放心。

    儿媳一般不喜欢将话讲满,这次我就对您说,我会对他好,我还能保证让我爹娘也对他好,让他笑容比以前多很多,忘记那些战争和您忽然离去等不好的事情。

    我想,这也是您期盼的,用好的事情覆盖那些记忆,不信,您可以往后看。

    陆畔看着这样的茯苓,心里只有一句话:以后谁再敢说他媳妇不懂事,他和谁急。

    ……

    直到中午,国公府才恢复喜庆和热闹。

    尤其是吃饭时。

    陆丞相坐在餐桌边假装看别的,用顺便的方式看一眼孙媳。

    家里多一口人吃饭就是不一样。

    老夫人笑呵呵望着茯苓,再次心里感叹:底子是真好,身板结实。

    年纪大的人,知道的就多一些。

    老夫人见识过太多小媳妇新婚第二天打蔫,有的那真不是害臊不多吃,多数是被折腾的没胃口。

    再瞧瞧她家这个,所谓底子好就是累是累,困是困,但并不耽误吃,还是照样饿。

    你看那生病的人为何吃不进东西,病一好为什么就能多吃。

    同一个道理,看茯苓添第二碗饭就说明身体结实。

    倒是陆夫人不好意思说儿媳,她小小声说儿子,她怕茯苓是拒绝不了才吃,再吃撑:“珉瑞,你别再给你媳妇夹菜,有布菜丫鬟,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忙叨,吃你的。”

    陆畔疑惑地看眼母亲,才回来半天就管这管那,那我们可回王府了。

    连吃饭夹不夹菜都管。

    再说,不成,他真不能听任何人的。岳父曾哭着说过,担心的二三件事里就有茯苓到别家吃不饱饭。另一条是:哀默大过于心死被关在后院,那条就不要提了。

    还是茯苓在桌下准确无误轻踢陆畔一脚,陆畔才停止夹菜。

    你夹的我都不喜欢,故意的吧你。

    与此同时,宋家也要开饭了。

    宋家算上昨晚夜宵,已经连吃三顿剩饭剩菜。

    就婚宴剩的那些,都没动几口白瞎了。

    好的自家人吃,孬的被宋福生的大伯和拉菲爹用水桶拉到几里地外送人。气的阿爷说他:城里没有要饭的吗?你送这点吃食,不够喂拉脚牲口的草料。

    宋大伯说不行,他是以己度人。

    京城真正穷死的人太少,真到穷的家里就一条裤子压根在京过不下去。真那样的,早搬走了,将寸土寸金的城里房子一卖。

    而咱家人还穷过,懂得给那不咋困难的人或许还被说嘴,他以前就是这种性情,咋给都不乐意,宋大伯:要懂得面对自己的过去嘛。

    “啊,侍郎大人家就给这个?那么大个官,给折箩。”

    不够生闲气,遇到那样的恨不得全喂猪都不想给人。

    他就起早拉偏远地区了,送给真正的困难户改善生活。

    解释没用,宋阿爷依旧斥责:“你咋不一咬牙一跺脚拉到秦城溜达一圈儿呢。”

    就在这时,饭菜上桌,马老太和米寿才鬼鬼祟祟回来。

    宋阿爷叹气,又两个不省心的。

    “福生他娘,人家规矩在那摆着,不让回门前见面,怕对俩孩子不好,你到底和米寿跑出门。店里一堆事不干,那宝子娘早早就去点心店,找你找不着。”

    马老太挨说顶嘴:“我没见着。”

    宋福生和钱佩英提起的期盼,期盼老娘能带回几句,闻言有点暗戳戳的失望。

    米寿主动和姑父姑母汇报,知道姑父姑母比谁都心急,纯属硬挺着不偷摸去瞧:

    “我和奶藏在王府前街,看着姐姐姐夫的车架去皇宫。又尾随跟着去皇宫外,啥也没见着,我们不能靠前,有好些侍卫,他们的车还有专门的停车地方。然后去国公府那条街上倒是见着了。”

    马老太接话,抄起个大饽饽咬一口道:“没见着,就是隔街看到车辆路过。我俩不敢到近前,怕顺子他们见到,到时候停车是不停车?那不就坏了规矩。不过,没心没肺的小胖丫,咱惦记的不行,我看窗帘被吹开,恍惚看到她坐在里面比比划划正笑呢。”

    活蹦乱跳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 爱之初体验(为宗师蝙&蝠打赏+)

    宋福生吃完饭,回屋说:

    “老太太都说了,瞧咱闺女那没心没肺的样。今天起早去皇宫,又是第一次去国公府,要拜见陆畔他爹,想必没空进空间。

    那我拾掇拾掇,带富贵他们先去办点儿别的事儿,去镖局一趟,去特产店一趟。

    等下衙时辰,再去费大人(户部尚书)府上转转。晚上不在家吃饭。”

    钱佩英给他找外出衣裳。

    宋福生走到门口忽然顿住,扭头道:“你不和我去?”

    挺想让媳妇陪他出门的。

    算是尝到了那滋味儿。

    在现代他都没尝到,在这里品出来了,孩子长大就飞,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就是媳妇,要不说老伴儿呢。

    钱佩英迟疑了一下。

    按理去尚书家做客,拜帖应该写夫妻二人显得更正式,一个在前院,一个去后院,她确实应该陪同。

    可是……

    宋福生明白了,媳妇本心还是想在空间里等,万一闺女进去扑个空,媳妇怕孩子失望,以为爹娘真拿女儿当做泼出去的水。

    “那算了,我自己去。

    我瞧你今早起来就拿东忘西,昨晚没睡好觉吧?是不是这段日子累着了?眼瞧着瘦。

    你哪里不得劲儿吱声,不行让郎中看看,没病也开方子整点儿大补药。空间里那人参鹿茸堆在那,闲着干啥,占地方。这要是放外面,鹿心就得放臭。”

    钱佩英摆摆手,让宋福生少操心,没什么精神头道:

    “累倒是没事儿。就是昨晚让你呼噜声吵的我压根儿没睡。你以后少喝酒吧,酒量不咋地,每次喝完每次打呼噜都像是要上不来气儿似的,我都跟着你使劲。”

    宋福生边嘀咕着:那往后我再那样,你扒拉我,我等你睡着再呼噜,边出了房门。

    终于离开家,不再傻等女儿。

    ……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娘!”

    宋茯苓进空间,连问有人在吗也没问,张嘴就连唱带喊娘。

    可见,她知道,老妈会在。

    钱佩英这半天被空间弹出去好几次,始终迷迷糊糊的没睡觉,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闻言,立马精神了,腾的一下坐起身,趿拉着拖鞋就下地向卫生间迎,“你咋能有空进来呢?”

    宋茯苓直接拐进自己的卧室,噗通大字型一躺:“我婆婆心疼陆畔,让他睡午觉,我就借光了呗。”

    “那陆畔在哪呢,你就这么进来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提醒过他,甭打算叫醒我,他就当抱个死尸呗。”

    “胡说,又嘴没把门的。”

    随着说话,钱佩英已经端着一个打托盘进来,将托盘摆在闺女床上。

    托盘里有装曲奇饼干盒子,有白色恋人,闺女最爱吃这两种饼干。有薯片、巧克力,有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和大樱桃,通红的苹果上还带着水珠。就是没给拿冰淇淋,昨儿刚洞房,少吃凉的。

    “在他家吃饱饭没?你吃点儿零嘴不?”

    宋茯苓没嫁人前,甭管现代古代,钱佩英都膈应孩子在床上吃东西。尤其饼干和巧克力派,掉渣,她还得收拾。

    再看今儿这托盘上摆的,可见早就准备好了,也让在床上吃了。

    宋茯苓吃的那叫一个肚饱,看到娘这个热情劲儿,随手撕开饼干袋,躺在床上咬了一口。

    “我饱是饱,可他家今天饭菜不咋好,那么多菜却各个可清淡了,吃的我没滋没味的。”

    钱佩英盘腿坐在床上,看女儿笑:

    “人家那叫会养生,他爷奶岁数大了,一起吃饭要照顾口味。像你奶都应该向人家学习也多吃青菜。

    你再看咱家,水煮肉片,溜肉段,做个螃蟹都不清蒸要辣炒。

    再者,备不住是寻思怕你没胃口,才清淡一些。上回议亲,我瞧陆家那菜还行,荤素都有,晚上备不住就好了。你别第一天上门就挑食。我告诉你,不准露出挑三拣四的表情。”

    宋茯苓嘻嘻笑,拍拍自己身边枕头,让钱佩英陪她躺着。

    娘俩脸对脸。

    宋茯苓嫩葱一样的小手抚摸钱佩英的脸,“娘,你想没想我啊?你是不是老想我啦。”

    钱佩英笑容里带着嫌弃:“不想,可下给你对付出去了。差点儿没给我和你爹整破产喽,养你太费钱。没看你爹都没在,他出去玩啦。我没睡好,要不我也和他出去串门子。”

    “哼,刚才我就想说,老宋同志很不够意思,我来,他居然不夹道欢迎,还敢不在。真出去串门啦?”

    “恩,去户部尚书家了。”

    宋茯苓不乐意了,本来还想让娘出空间让爹也进来,告诉老宋:小宋我回来啦,你这辈子算是甩不掉了。

    “那我奶呢,也没想我?米寿,也不想?”

    钱佩英告诉闺女:“别提了,你奶昨晚上不睡觉,差点儿逼着我给她吹葫芦丝听。她困的走路直绊脚,起早和米寿一个眼神,俩人就没影了,去堵你。”

    “啊?我没有看到她们呀。”

    “特意没让你看见的。这不是有讲究嘛,你太爷爷跟在后屁股念叨,没回门前,见到娘家人不好。”

    宋茯苓无语。

    咱是现代人,受的是什么教育,信那个?

    就算奶和米寿他们不是现代人,但咱宋家人坟圈子里趟过来的,不是只信年节烧纸怕那面的人没钱花嘛,其他的早就不信。

    钱佩英说茯苓:

    “你别总这么想事情。成家了,往后想事全面一些,不能只可自己方便。

    像这不能见面,咱家人不信,那是因为咱家的经历,陆家人和外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是信的。

    你就想吧,来了天灾皇上带头祭天祈祷,这是个多封建个地方。

    所以说,咱们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也就算了,将来要是有个不好,你婆婆他们就会想起没到回门日见面这茬,心里会犯膈应。再栽赃到咱家头上。

    咱别差那点儿规矩,明面上随大溜,别做那出头鸟多余让人讲究。”

    宋茯苓撇嘴:

    “可是陆畔也不信啊。陆畔是一个非常不信邪的人。

    他要是知道我奶和米寿偷偷摸摸到国公府前街偷看我,一定会下车邀请去府里吃饭。

    这小老太太也是,不好好开点心店。我出嫁前特意嘱咐过她,第一天干什么,第二天干什么,看来她没给我好好挣钱。”

    钱佩英笑:“要不说呢,你真是撞了大运,在这种地方逮住陆畔这么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他要是很迷信,还真做不了咱家女婿,要不他能看上你嘛。”

    “娘,是我看上他,我。他没有选择权,全在我。看我要不要他。”

    “好好好,你最能耐。对了,你俩就这么睡午觉啦?那你姑姐们呢。”

    宋茯苓无所谓道:不知道啊。那、那可能已经到国公府了吧,反正吃饭的时候没见到。

    “你不用去见她们吗?我和你说,闺女,和姑姐们处不好关系有你遭罪的。

    她们到你婆婆面前这个说两句,那个讲两句,你姑姐那么多,人家那是亲的娘几个。亲生女儿说的话会往心里去。

    不行,你快出去吧?看看别备不住来人喊你去见她们。让行个礼什么的。”

    宋茯苓一扭身子,“我才不。陆畔才是他家老大。他都睡着了,谁敢叫他起来?我婆婆就会头一个舍不得。我是借光的那个,也不会被打扰的。哎呦,娘,不要瞎操心。”

    她好容易进来的,这说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好好好,那问点儿有用的。

    瞧你这点儿出息,一个借光的,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钱佩英侧躺着,一手枕在脑边,一手给闺女顺顺刘海儿,音量明显变小,又带着小心翼翼:“昨晚,咋样啊?”

    “哎、呀!娘,这您也问?”怪不好意思的。

    宋茯苓咕哝完,想了想,挠着眉毛笑了一下:“就那么回事儿呗。”

    人之常情,都是凡夫俗子,他俩又没修仙,本性食色男女那一套呗。

    不过,在宋茯苓看来,嫁人有一点比在娘家好。

    那就是:彻底啥也不用干了。甭管住在哪里都像是住宾馆,随便扔、随便造。

    想捡毛巾搭在架子上,陆畔很不理解,也不让她伸手:捡它作甚,你这是什么毛病。

    力所能及,成了有毛病。

    挑出的衣裳试了试,不喜欢,要收拾好,重新挂回去换下一套,陆畔:扔在那里就行,直接挑你的。

    她这么懒的人,这么懒啊!

    以为这辈子没机会说勤快话呢,没想到陆畔给了她机会:“还是挂吧,顺手的事儿,咱俩是手残吗?陆珉瑞,你怎那么懒。”

    这话以前都是妈骂她的。

    哈哈,就可想而知,她居然在陆畔眼中是个勤快、质朴、良心大大好的银儿。

    这要是在娘家敢这样,挑来挑去扔地上,即便有丫鬟在又如何,娘肯定会拎着衣服挂在后面撵她要抽她。

    钱佩英看着闺女美滋滋不知道在寻思什么呢,就再没多打听。

    明白了,小两口挺好。

    那笑的,真是女大不中留。

    唉,人家有自己的小家啦。

    当钱佩英终于磨不过女儿,举着冰淇淋再来到卧室时,她眼圈儿忽然一红。

    因为做娘的,看到女儿手里拿着个大樱桃,要吃不吃的动作,已经歪头睡着了。心疼了呗。

    茯苓实在是挺不住了,她知道娘想和她聊天,多聊才能更放心。她进空间也是想这么做的,就是眼皮发黏,没坚持住。

    钱佩英用手心抹了把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言自语道:

    “你们说,我这是哭啥呢,孩子这不是挺好的。高兴的事,我还能哭。要是老宋在,他那个嘴可絮叨了,指定又会说我净整没用的。”

    空调被盖上,大樱桃从女儿手里小心取出来放在一边,钱佩英躺在闺女旁边,看女儿睡觉。没两分钟,她被空间弹出去了又紧忙进来,接着守着闺女。

    只是没守上多一会儿,宋茯苓也被弹了出去。

    给陆畔吓一跳。

    之前媳妇睡的那么熟,怎么折腾也不动,怎么突然睁眼。

    “你干什么呢,陆珉瑞!”

    宋茯苓小脸通红通红:大白天的,陆珉瑞他、他……她都不好意思说。

    “不睡觉,你就出去。”捅捅咕咕的烦人。

    陆畔瞟眼茯苓脸色,看出来再敢乱动真会生气:“我这就睡。”

    “那你闭眼。”

    陆畔尴尬的听话的闭上眼睛。

    宋茯苓对着陆畔的俊脸,只动嘴没出声音挥挥小拳头道:“再敢乱来,给你手绑上。”

    闭着眼睛的陆畔,心里:“……”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小丫头在比比划划。

    ……

    陆畔陷入沉睡时,宋茯苓在空间里睡了一会儿都已经醒了。

    她还是睡不饱,却以饱满的状态,非要给老妈唱首歌。

    “娘,作为结尾曲,我就出去再不进来啦。

    钢琴在空间里弹不了,就给你清唱一个。

    唱个?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情非得已,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爱我别走。”

    钱佩英使劲拍茯苓肩膀一下。

    一天天,可皮了。

    最终,宋茯苓眉飞色舞地唱道:“老爸,老爸,我们去哪里呀?”在空间消失。

    刚见到尚书大人的宋福生,正要打招呼:“啊,啊,啊啊欠!”

    费大人:“……”真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开场白。

    “失礼了,大人,属下失礼。”宋福生鼻涕眼泪都啊欠出来了。

    宋茯苓出空间前,被钱佩英拽住:“我看要阴天,一场秋雨一场寒,带没带厚衣裳?”

    “带了,陆畔那个傻子没带。我命人要回王府取,我婆婆说,国公府什么都有,不用取,只是没有我的。”

    ——

    茯苓换了套桃红的衣裙,陆畔一身宝蓝便服在前面走,走着走着,对后面勾勾手指。

    茯苓立即跑上前,用小手指和陆畔勾在一起。

    陆畔嘴角微翘。

    茯苓仰头笑嘻嘻。

    俩人游园一样,去见姐姐们。

    晚上饭,陆之婉问:“弟妹,你能喝点儿吗?”北方女子,天冷的原因,多少都会喝点儿驱寒。

    “我应该是……我能。”

    “能喝就能喝,不能就不能,怎么还犹豫一下?”

    “我对外不能,对姐姐们就要说实话了,我能。”

    宋茯苓几位姑姐立即笑开了。

    哪有什么度数,就是果子酒。

    陆家姐妹们今日说的最多的是婚礼当天的盛况。可要把她们累死了。

    “母亲很是辛苦。”

    谁知道是不是说给宋茯苓听的,让以后多多孝顺。

    陆畔在男桌,坐在姐夫们中间心想:正是知晓很辛苦,他们才回来住,要不然,还真不会成亲第二天就回来。茯苓不停地换地方,更放不开了。

    接着陆家姐姐们就热闹的讨论开,告诉茯苓,那百位大家闺秀最开始很难凑齐。

    什么事儿就开头难。

    恩,这话不能告诉弟妹。尤其是有好些闺秀,她们陆家姐几个都知道对她弟有意思。还祝福呢,人家恨不得拧碎帕子。要嫉妒死了。

    但后来弄着弄着,真张罗了起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陆之婉:“没让弹筝的不高兴,凭什么谁谁被邀请,没有邀请我,我弹的不好吗?尤其是和咱们府走的近的,还有点才女名声的。”

    陆二姐放下酒杯接过话:

    “三妹,那你是没瞧见让谁在前排,让谁在后排那阵。不信你问大姐,咱还不好意思多说,毕竟是邀请来帮忙。这回这一把事,我算是知晓哪个府里的姑娘喜好咬尖儿了。”

    陆二姐说到这,憋不住笑。

    说句不好听的,她和大姐组织这一场,往后选秀都能胜任。百十多位姑娘在她们面前一个样,私下里还有蔫坏儿的。

    你说,坏这事儿干什么呢,就是真在第一排又能怎样,昨儿都在看新娘子。

    可能是参与一回,就想要做那最好的?常年也没有凑一起比拼出头的机会?

    陆大姐喝的脸微红,说,还是见识少的原因。

    也都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闺秀嘛,搏个好名声,对比一下哪个更出挑。这样的机会毕竟比较少。

    等嫁了人,会觉得做姑娘时的那点儿小心思算什么,到时候自然而然就不止看到那点儿天地了。真正对比才叫刚刚开始。

    嫁不好,你哪怕曾经在姑娘中是最出挑的那个。嫁得好,你哪怕在闺秀中名声平平,三五年之后双方再见面,差别立马出来,不认命都不行。

    总是不能酸溜溜的挂在嘴边,做姑娘时,谁谁谁算个什么,自己当初多有盛名吧?甭管人家算什么,嫁好了,你就得服。这就是现实。

    陆之润说完,看了眼弟妹。

    包括她这小弟妹就是。她虽是陆畔的亲姐,那作为大姑姐也要服,往后宫里有盛事,她就要站在弟妹的身后。

    陆之婉立马点头,还想要举例。

    哪个府里的小姐来着?和大姐你差不多岁数,当年美貌出众,扒拉着挑夫婿,没一年,她夫君淹死了。命妇身份,夫都没有,还比什么比。所以说,这长寿都要比一比的。

    陆夫人不得不出来组织纪律。

    嗳?你们几个,唠的那是什么话,这可真是不拿你们弟媳当外人,平日里想到哪聊到哪也就算了,成亲第二日不说些喜庆磕。

    陆之婉陪着笑脸,“不是,娘,我是要和弟妹说,珉瑞不是要给弟妹?”

    “咳。”陆畔咳嗽一声,坐在男人这一桌看向三姐。

    陆之婉疑惑,四层楼那事儿不能说啊?

    她是想借着百名闺秀谈筝这事,向弟妹传教,最开头弄个噱头,给各府夫人留下错觉,凡是能到弟妹书院里念书的女子,评出的第一名那才是真正的京城第一才女。别人说的不算,就书院承认的才算,那准保会去。

    从那些姑娘们弹筝的好胜心就能瞧出来。最好,最好,弟妹的父亲作为第一届科举混的最好的官员,能作为曾经的科举官员对选拔出的才女再品评几句,那不就天下闻名了嘛。

    姑娘们为得到天下美名,都能在书院学出个你死我活。

    老夫人抿嘴乐。

    人家小两口是要有惊喜的,你给捅破那层窗户纸做什么。

    “三姐?”

    “啊,胖丫,没什么,不是。”陆之婉急忙紧张的看看母亲,祖母,还扭头看男桌的祖父和弟弟一眼。

    一不溜神,胖丫叫了出来。

    唉,她不容易,嫁出去成了外人,不如人家儿媳孙媳。眼下叫胖丫,弟妹还没有不乐意,家里这些人就会先不高兴。

    ……

    “陆珉瑞,你三姐当时要说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又叫我名,”陆畔围着浴巾擦着头发道。

    “陆哥哥。”

    “没什么,姐姐们多,说话就杂,我早就习惯她们东一句西一句。以后她们说话,你也不用当真。”

    陆畔遮掩过去,抱着媳妇洗澡去喽。

    宋茯苓蹬腿,“不要,你都洗完了,你给我放下,我自己去。一会儿我将浴室反锁。”

    陆畔有私心,想将开书院的日期延后,惊喜延后。先不告诉。这样,休假的日子,才能让茯苓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而不是琢磨那些事情。

    大池子里,宋茯苓被曾嬷嬷伺候着擦背,其实也不好意思,她身上有红痕。

    嬷嬷将小姐捂住胸口的手放下,让茯苓放松。

    除了夫人和姑爷,她是陪小姐在陌生环境最亲近的人,没什么不好意思。

    曾嬷嬷一脸慈爱的给茯苓擦完后背,捏捏肩,在茯苓耳边告诉一些诀窍,怎么能快些结束。

    茯苓听的面红耳赤。

    卧房里,陆畔一会儿将两个枕头摆的很近,一会儿将两个枕头叠放在一起,他全枕着,让宋茯苓无处可枕,就只能枕他的胳膊。

    心里想着,他和媳妇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至少目前茯苓出恭是不喜欢让他进去取东西的,有事喊丫鬟都不会喊他。也很抗拒和他一起洗澡。

    当宋茯苓换了一身水粉色的缎子睡衣出来时,陆畔拿起书,假装看了起来。

    床幔落下……

    第二日,两个人关系又近了些。

    因为宋茯苓在陆畔换完衣服出现时,眼里露出了惊喜,她夫君可真帅。主动的翘脚捧着陆畔的脸,亲了一口,“嘻嘻。”

    小两口和老夫人、陆夫人以及陆家姐姐们,去陆畔的外祖家做客。

    宋茯苓从外祖家的厕所出来,打理完自己,坐在园里的秋千上。

    丫鬟们就在此时纷纷低头、回避。

    因为陆畔今日明明很忙,可是他时刻注意自己的小媳妇,他来了。

    他在茯苓的身后,搂住媳妇的脖子,在耳边问:“累了?”

    “恩?你怎么来啦?”

    没一会儿,园子里就有笑声传出,陆畔和茯苓十指相扣,陆畔用大长腿悠起了秋千。

    要不是安娜吵着说,我要找舅母玩,这俩人就能一直躲在园子里谈情说爱。

    羞红了许多丫鬟的脸。

    结婚第二天,小两口依旧是回到国公府。

    浴室里,突破防线,陆畔穿着睡衣,示意正给茯苓后背打皂角的嬷嬷出去。

    “嬷嬷,你可别再啰嗦我叫他名这事儿了,我呵他名字都不好使,他像个粘豆包似的。”

    “你说谁是粘豆包。”

    “啊!”给茯苓吓一跳。别提她俩第一天共同洗澡的事,那是被逼的。眼下,她可清醒着呢。

    “你出去。”

    “让你说我是粘豆包。”陆畔开始解水袍。

    ……

    当茯苓头发散着,躺在茶室里昏昏欲睡时,陆畔躺在另一边正看书。

    发现茯苓像个小猪似的睡了过去,他放下书,探过身子要媳妇脸蛋一口,没掌握好力度,噗通从躺椅上掉了下来。

    外面守着的曾嬷嬷和陆家丫鬟们:“……少爷,里面没事吧?”

    陆畔揉着腰,看向哈哈大笑的茯苓。

    三天回门。

    宋福生和女儿女婿打招呼:“回来啦?”

    陆畔说:“恩,爹,回来修门。”说完,自己还笑了下。

    陆畔这一笑,宋茯苓在家门口就犯笑病。

    这是她在车上逼着陆畔说的。

    这一日,不同于在国公府、在陆畔外祖家应酬认人很是累心,在宋家温馨更多。

    宋家特意在今儿买秋白菜,白菜、摆财嘛。

    陆畔竟然出现在后院,亲手修完门后,要帮忙卸白菜。

    吓的阿爷说:“你爹,我都不用呢,家里有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会用你。”

    在这面说话时,宋福财、宋福喜望着新刨出来的门闩,面面相觑:哎呀,珉瑞他会木工活啊?

    不止会木工活。

    这天,宋茯苓和陆畔双双出现在厨房里,撵走所有人,就为露一手。

    为这一刻,他俩昨儿晚上在国公府玩俩时辰面团,想亲自给家里长辈还有爹娘擀面条。

    宋福生万万也没有想到,不就做个饭嘛,小两口擀个面条还能擀出花儿。

    他撩起门帘进灶房又立马退了出去。

    因为里面那俩人,那陆畔站在后面,搂着他闺女肩膀,两双手合在一起擀面。

    马老太问:“三儿,你脸咋通红?”

    “没,没有。”

    当马老太掀开帘子往里面一瞧,哎呦,立即捂脸,她个老太太都被臊到喽。

    真会玩啊,真会玩。

    “太爷爷,您尝尝。”

    “指定好吃。”

    “奶,大伯,二伯,爹,娘……”

    那有的都没煮熟,全家人睁眼说瞎话,愣说好吃。不过,就是刀工好啊,非常匀称。

    陆畔的刀工一绝,你猜是用什么练的?

    当晚,陆畔左手边是岳父大人,右手边小舅子。媳妇和丈母娘睡在零一屋。

    他大半夜坐起身,睡不着。

    才成亲三日,就不习惯身边不是茯苓。

    三日回门过后。

    宋福生终于上早朝了,在朝堂上正式亮相。

    陆畔带着茯苓却走了,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

    只他们俩,连丫鬟都没带。

    俩人骑马拉着手,走在落了一地秋叶的树林里。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世界美好与你环环相扣(为盟主笑晓打赏+2)

    阳光温馨恬静,微风和煦轻柔。

    金秋的天空,白云像棉花团儿似的,一团儿团儿漂浮在蓝天之中。

    小红和陆畔的新坐骑二骏,头凑头并排站在路上唠嗑,唠英雄史,讲讲这些年足下遍布哪里。

    时不常的再结伴溜达,吃口草,喝口水。

    共同仰头感叹一下大骏:你在天堂还好吗?

    他们的主子正在路边的大地里,一副农夫、农妇的打扮。

    宋茯苓头上系个三角巾,“我说,挑嫩的掰,我爱吃嫩苞米。”

    陆畔用苞米叶子连接做绳,将六穗苞米串了起来,向肩膀上一搭。

    看看旁边地里,认出来了,又走过去,抱了一个大西瓜。

    而茯苓已经钻出苞米地,正挖不知道是谁家的倭瓜呢。

    挑倭瓜像挑西瓜似的,挨个敲了敲,这个好。

    茯苓刚抱着倭瓜站起身,用胳膊蹭下额上的汗:

    “……不好!”

    她嗖嗖地跑了起来,在陆畔隔着苞米杆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茯苓将怀里的倭瓜一扔:“接住,快跑。”

    陆畔反应迅速,左肩膀搭着苞米,右肩单手扛着大西瓜,一个飞跃,左手又准确无误接住扔过来的倭瓜。

    怎么了?

    “哎呀,快点儿啊,”茯苓跟陆畔着不起急,跑两步又调头回来扯住站在原地摆谱的大少爷,“放狗啦,五六条大狗呢。”

    金黄的大地里,丰收的大地里。

    只看宋茯苓边带头跑,边时不时回身,对追赶的老农们和六条大狗跳脚喊话:

    “我告诉你们,过分了啊,可给你们钱了,就扔在那地头。”

    “我告诉你们,再让狗撵我们,我可使出杀手锏啦。”

    杀手锏是小弩吗?

    不是,是陆畔。

    带陆畔出门还带什么弩啊。

    那弩,茯苓早在出嫁前一日就作为礼物又赠与米寿,祝愿词:作为一个男孩子,在外面行走要保护好自己。

    “那姐姐你呢?”

    “我不用了。弟,那什么,咱俩分一下财产,给你弩,我要小红。”

    当时米寿:“……”

    其实这两样都是他的,被姐姐霸占多年,他去哪能讲理呢。

    此时,陆畔始终跑不快,始终跟在茯苓的身后保持半米的距离。

    看着茯苓真急了跳脚喊话。

    看样是怕狗随岳父,不怕狼,怕狗。

    看着茯苓头上围的三角巾上还支棱根苞米叶。

    他扛着西瓜抱着倭瓜,眼里满是笑意。

    对面追逐的老农们终于发现低头的银子,急忙摆手让拽住狗,别撵了。

    “银子?”

    捡起银元宝的老农,狠狠心破坏元宝造型一咬,“恩。”

    再看陆畔和茯苓那俩个败家子儿,已经驮着战利品找到一个风景更秀丽的地方,烤了起来。

    茯苓吃口倭瓜:“真甜,真面。”偷来的就是香。

    带辣萝卜条出门好了,就着萝卜条更好吃。

    陆畔有刀不用,用手劈开大西瓜,劈开不规则的形状才更有胃口:“给。”

    俩人吃个西瓜就能亲在一起,吃着吃着就抱在了一起。美其名曰脸上有西瓜水。

    “甜。”

    “是吧?我就说大地里的比城里卖的好吃。你看这秧子都是新鲜的。”

    “我是说,你甜。”

    茯苓立马满脸喜意,连捶带打,抱着陆畔的胳膊,将小脸藏在陆畔的背后。

    陆畔胸腔里也发出阵阵笑声。

    两个人席地而坐,互相依靠着啃玉米,渴了就咬口西瓜,也不着急赶路。

    在他们眼中,不一定非要去庄子才是风景,处处是景。

    陆畔正望着天上一团团白云,被茯苓问到大骏。

    战马就是伙伴。

    但他这一刻想起多年的伙伴并没有悲伤。

    因为茯苓拍拍手站起来说:“我让你骑啊?”

    “什么?”

    “来,我背你。”

    “都是女子弱小,可被男子背。我怎可让你背。”

    “别废话,来,我真背得动,不信你试试。”

    茯苓强制性让陆畔搂住她的脖子,费劲得背起高大的陆畔,“我肩膀厚实吧?我可靠吧?”

    陆畔腿蜷曲着,两脚划着地,鞋上全是灰,侧头看向吭吭哧哧累冒汗的小脸,呼哧带喘还要自夸的小嘴。

    他用脸使劲蹭了蹭茯苓的侧脸。

    或许以后,再征战想起默契无比的大骏时,不再只是亲手埋葬大骏,后面的场景会连上茯苓背他这一幕。

    除了父亲曾背抱过他,就只有媳妇背过他。

    ……

    小两口在庄子的日子,只留下将屋子烧热的婆子,不必要的全部给放假。

    这是他们俩共同决定的,烦透了身边跟着一堆人,么么哒的时候总被吓一跳。

    他俩也不想想,给别人也吓够呛好吗?说亲就亲,你俩嘴沾一起得了,也不分个场合。

    所以,共同决定就要共同承受。

    陆畔和茯苓一起摘菜,一起用半生不熟的手艺做黑暗料理:

    “呸,真难吃,我好像炒的是草。”

    “我觉得还好,媳妇,你挺有天赋。”

    “有天赋什么啊,我发现你,嘴可甜了。嗳?你是不是有阴谋啊?你再忽悠我,我也就这几天和你玩过家家,以后是不会你饿了亲手给你下面汤的。带我爹来好了。”

    “茯苓,和你商量个事儿,你不能总惦记带爹娘。今儿一天,提了六次。”

    “有那么多吗?”

    “有,”他数过,脱口而出,不是岳父就是岳母,要么就奶和米寿。

    陆畔一边夹菜,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提要求,他是夫,什么时候媳妇开口闭口只提他。

    俩人做的菜不咋地,酒非常不错。庄子存了不少好酒。

    一起坐在院子里,喝得微醺聊天,望着皓月当空什么都聊。

    以茯苓的感受,她和陆畔忽然进入现代谈恋爱煲电话粥阶段。

    只是这里没有电话,需要面对面。

    只是他们在婚后。

    “忽然被拔高了,做王妃习不习惯呀?”

    茯苓想了想,扭头看向陆畔:

    “我嫁你,拔的比较多。一次性好几个头衔。咱俩没成亲前,我以为只做国公府的少夫人就会不习惯。真到了这一天,好像也没什么。”

    宋茯苓继续道:

    “有点像女人喜欢的一件非常贵重的首饰,市面上最贵的那种。没买前,或许会想许多。

    我买它,我配吗?我豁得出去买那么贵重的首饰吗?要知道一旦买下,连衣服和鞋都要为它配套的,要不然也不搭是不是?然后我戴上能表现从容吗?会不会戴上像借来偷来的?

    反正,种种吧。

    会,曾不安过,嘿嘿,虽然我从不在爹娘和你面前表现出来,但私下,心里有过担心。”

    陆畔微笑着问茯苓:“现在呢。”

    宋茯苓未语先笑:“现在发现买回来就那么回事儿吧。真做了王妃也就那么回事。”

    她还强调,是真的。

    见识过,拥有了,真当上知县之女、知府之女、从三品侍郎大人家千金,到王妃、国公府少夫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毕竟都是人嘛,过的都是人的日子。

    甭管什么身份,什么头衔,盼的想的、最终作为人,心态里想得到的,就那么几样。

    宋茯苓从举例的首饰上,又拐到她老妈和祖母那里。

    就这,她还不承认一天提好几次家人。

    “我记得在奉天,曾经有一个像龙须酥样式的金耳钉。做工繁杂,金丝缠绕的耳钉,我娘格外喜欢。”

    陆畔抿口酒,憋不住笑:这形容,他媳妇用吃的打比方。

    茯苓道:

    “那时候我爹其实也买得起,但是家里并没到想买就买的程度。

    我娘就回回去奉天,带着我假装路过那个店铺进去看。她怕我发现,还假装看别的款式。

    后来,我爹交家不少银钱,她终于下手给自己买了。

    我以为,那个心心念念的耳钉会是她最喜欢的。但是她就刚买时连着戴了那么一段日子。

    这么多年过去,我娘有许多首饰,我问娘,最喜欢哪个。答案很出乎我意料。

    她说一个是我爹送她的第一条项链,一个是我大郎哥、铁头哥几位哥哥凑钱给她买的银簪子。

    你看,这就和我头上赋予的那些头衔似的,真得到手了,戴上了,咂咂嘴细品品不过就那么回事儿。

    倒是没买到手的过程,我娘说那时候很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戴几天习惯了,包括像我没嫁你之前私下小焦虑的过程,好似比拥有更有意义。”

    茯苓又说她奶也是。

    当时可喜欢一个擦脸的,心心念念。收到第一瓶雪花膏,据说都哭了,从来也没擦过。真擦上也就那么回事。现在你再问那小老太太,她一定会说那个根本不去皱,她会给你介绍其他的擦脸膏。

    轮到宋茯苓问陆畔:“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从第一脚吗?”

    “咳,”陆畔瞬间被酒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脸微红倒也实话实说道:“怎么可能,你那时候头上有小虫子。”

    完了,提起小虫子,宋茯苓马上跑题,一把辛酸泪:

    “你是不知道,陆珉瑞,我那阵特别痛苦。当初我被那虱子困扰的,连洗一个多月,和人说话不看脸,盯着人家头发。经常性的搓胳膊,感觉恨不得给自己扒掉一层皮。”

    她又提她奶:

    “我小时候没在奶跟前儿长大,我俩这么好,真的是一件件事情积累起来的。

    那阵,我知道家里好些人认为我不懂事,背后可能也议论我不好,我要不是有个好爹,就我这样的,会被许多人骂。

    我奶明明应该是和那些说我不懂事的是一拨人,她的性情攒钱过日子按理也会那样,那是她的人设。”

    陆哥哥,人设懂不懂。

    “结果奶那个人设,为我崩了。我要花掉对于当时来讲许多的银钱买去虱子药,她可能是心里在一遍遍骂我,个败家子,估计进药铺子前都在骂我,实际行动却没含糊,决然的给我买了回来。”

    宋茯苓说着说着,坐在躺椅上沉默下来,抱着膝盖,想奶了。

    想奶在逃荒路上对她说:“胖丫啊,你就在车里坐着吧,奶要是走死了,你带着我那四两银钱好好活下去。”

    想奶,在她做出第一个蛋糕时,哆嗦着嘴吃下去说:“胖丫,奶知道你累,可是这个真能挣到钱。”

    想奶,挣到钱后,买给她铺了一炕的新衣裳,指着那些衣裳笑的一脸满足说:“你瞅瞅,相中没,这颜色都可新鲜了。”那些颜色,都是奶幻想自己年轻做梦惦记穿的。

    想奶,逗奶跃跃欲试掰火树银花的金叶子,吓的奶进屋嘴都瓢了,一路:“呀呀呀,你别给我掰它。听奶话,赶明儿掰陆家的去,别别别别碰我的心肝。”

    想奶,在有人说她不好时,奶掐腰骂街:“我看谁敢烂我,我撕烂那些扯老婆舌的。”

    没人拦您,去吧。

    奶还有一个最大的毛病,爱吹牛显摆。头几年爱吹她爹,现在她成了王妃,估计只她那场婚礼,就能吹一辈子。她都看到奶看着漫天烟花露出梦幻的表情。想必以后每次说起,那头定会扬的高高的。

    陆畔始终观察宋茯苓的表情。

    使得陆畔,不得不伸手扒拉下媳妇。

    快拐回来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你。

    真怕媳妇一个心血来潮,他还管不住她,骑马要回家。

    宋茯苓叹口气,好吧,正度蜜月呢,就别想念个老太太啦,等回去亲那小老太两口。小老太还要给她在家挣钱呢,很是能干。

    扭头看陆畔:“什么时候,是教你念书吗?”

    “你什么时候教我念过书。”

    “嗳?你这人,才发现你还挺忘恩负义,教一点儿也是先生啊,你快叫我先生。”

    陆畔不想接受自己算学比妻子差的事实。

    回忆茯苓穿的五颜六色第一次去别院那次,“不是那次。”

    “那是你偷我东西的时候喜欢上我的。随着偷随着加深感情。你看哈,你偷拿过我图纸、偷过我画,偷用我口罩,都不带打声招呼的,也不好借好还。这回成亲,我在你放配饰的柜子里才看到,你还偷过我发带啊陆珉瑞。”

    陆畔露出微微羞赧的表情,为什么要用偷这个字。

    他还没有埋怨过茯苓是盗呢。

    世间最厉害的江洋大盗,盗心贼。

    “你别躲,说啊,哪次。”

    陆畔呵呵笑,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用审视的神态,似乎也在纳闷,上下扫一眼茯苓细品品:“真说不清。”

    可能是弟弟要鸡蛋,当姐姐的没有姐姐样,给了就吃。

    可能是第一次去宋家,这小丫头捅捅炉子,上了杯茶,不跪礼、不行礼、不点头微笑、不倒退着走,转头给个后背就出去。

    可能是他看图纸时,在宋家那逼仄的环境中,她带着香味和他凑到一起说话。

    可能还真是那次去别院,她脸上挂着假笑,手上使劲掐断粉笔,他第一次被女子厌烦。什么事都是第一次忘不了不是。

    还有可能是蒸笼打开,漂亮的蛋糕。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头一回吃那样的点心。出自媳妇的手。

    更有可能是小模样长的漂漂亮亮,真相掀开,字却像虾爬子。

    “我知道了。”

    宋茯苓指着陆畔像发现了秘密,一片了然:

    “你给我做打蛋器之前就暗戳戳相中我了,是与不是?我说对了吧?

    哈哈哈,你不知道,你那次用箭挑开给我带来多大乐趣。

    过后,我都在心里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给陆畔气的,中止聊天。

    将茯苓扛在肩上,茯苓还在惹火:“还有那次在河边,你跑什么啊,陆珉瑞,你给我分析分析你当时跑的心理。跑几步回头等等,跑几步等等,挺大个人,像小孩子一样。”

    茯苓大笑,当初她和陆畔真像乡村版爱情。

    陆畔对着茯苓屁股就是一巴掌。

    往事不要再提。

    能不能将他窘迫那几幕全忘掉。

    ……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我后天都爱你。

    陆畔在被窝里搂着茯苓,眼里满是幸福。

    他俩刚结束自成亲后最和谐的一次。

    宋茯苓瞅瞅他,仰脖累了,用两手紧紧搂住陆畔的劲腰,用小脸蹭蹭陆畔的胸部,夫君的身材可真好。

    “冷不冷?”

    “不冷。可是,我饿了。”

    “那吃什么。”

    “烧烤?”

    “像你家那么烤肉?”

    “恩。”

    “走。”

    至此后,陆畔和茯苓之间的默契已达到,甭管半夜几时:“烧烤?”

    “走。”

    甚至茯苓半夜只要看一眼陆畔,啥也没说呢。

    陆畔:“走。”

    “不是,去错地方了,陆珉瑞,不是吃,我要去厕所。”

    没错,在庄子里,连上厕所的默契也培养了起来。

    终于达到陆畔想要的效果。

    没有伺候的丫鬟,这里又没有电灯,一个人拎着蜡烛灯,即便有照亮也黑啊。害怕。

    可见,陆畔的阴谋诡计得逞,心满意足成了那个陪伴的丫鬟。

    不过,陆畔又有了新的要求,“媳妇,你这样就不对了,我能陪着你,你为什么不能陪我。”

    宋茯苓堵住鼻子,在外面拎着油灯,“我能在外面陪你唠嗑就不错了。你说你个大男人还要人陪。”

    正如茯苓所说,那些头衔真戴上王冠没什么,她爱上的是陆畔这个人,爱上的是他们俩人的点点滴滴。

    他们在枫叶如舟、万山红遍的景色下,紧紧相拥。

    他们在温泉里过泼水节,也能如老夫老妻互相搓泥。

    陆畔那样的人,能好意思抱着茯苓说出:“我以后再想起波涛汹涌这个词,只会想起你这部位。我算是完了。”

    曾经冷峻少言的人,在妻子面前随便说话,说出来也不怕不好意思了。不和媳妇唠黄磕和谁聊。

    茯苓那样的人,也终于争气,能像钱佩英所盼望的那样,心细的对陆畔说出热乎话。

    那热乎话,终是不用人跟在后面提醒,就会发自本心想到:

    “夫君,你身上这些伤,现在年轻不算什么,以后到老了可能会遭罪。像我爹逃荒走的腿疼,他平日看起来像没什么事吧?事实上,我娘每年冬日都会用各种偏方给他敷腿。你也要注意。我怕你这些伤口往后老了全找回来。”

    他们能笑闹在一起。

    茯苓有时候小子的性情不会闹急眼。

    用浇园子的水管子互相呲水,互相打闹。

    在床上,她胡说八道,也被陆畔用棉被捂住过,大笑着:“陆珉瑞,我看你是想换媳妇,你要捂死我。”

    当然了,毕竟是女子,女孩子明显的矫情特点也有。

    给庄子里送肉的管事来了,茯苓用秤猪的秤自己,猪才下去,她就上去。

    还没看清胖多少斤时,陆畔会将她一把抄起。

    “你别闹,我要看看。”

    “看吧。”陆畔横抱茯苓,一起上秤。

    “你以前多少斤。你以前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剩下的全是我的。”

    气的茯苓直蹬腿,哎呀,你讨不讨厌啊。

    跪一地的管事和庄子里婆子。

    各个被臊的脸通红,不敢抬头:这俩祖宗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回去也是换一拨接着膈应人。

    从庄子回来,尤其是当知道四层楼的惊喜。

    茯苓当时骑在陆畔的身上,让陆畔背着,她高兴的挥舞拳头,耀武扬威、漫天喊话,用最大的音量:“我夫君最好,我夫君最棒!”

    陆畔为这句话,背着茯苓在后园里跑了起来。

    茯苓被一颠一颠的紧紧搂住陆畔的脖子不撒手,激动大劲哭出了声。

    “怎么了。”

    不用注意哭的美不美,无所谓陆畔会不会笑话她没出息,再也没了被看到没眉毛时的顾虑和懊恼,哭出声道:“呜呜呜,我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为什么哭,你管我呢。

    而宋茯苓在接下来最大的变化就是:

    “爹,听陆珉瑞说,上朝,你站在大后面。”

    宋福生:“……”

    是,你夫君厉害,他站在最前面,你爹我站在中间靠后,行了吧。

    “哈哈哈。”

    气的宋福生:“就这样的,以后少回娘家。”

    “不回就不回,走,陆珉瑞,爹烦咱俩了,咱俩回家。”

    家,出其不意的,顺其自然的,宋茯苓就认为她和陆畔在一起才是家了。

    “娘,陆珉瑞说……”

    “奶,陆珉瑞那天还说呢……”

    宋茯苓和老夫人从别府做客回来,坐进车里,“祖母,咱俩去接我夫君下早朝啊?然后咱们仨中午下馆子,昨日夫君还说,四季春有几道菜不错。”

    老夫人笑呵呵说:“再带你祖父一个。”别差他一个,都是下早朝的,眼巴巴瞧着怪可怜。当然了,给你父亲带上也好。

    宋茯苓对陆夫人道:“母亲,我能不管账吗?夫君说,您管的好。”

    陆畔: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

    被陆夫人用眼神询问,立即点头:恩,他说过。

    陆夫人特意问了问:“可是,你不能总不管,我能陪你们一辈子吗?”

    “母亲年轻,母亲,您要陪我们一辈子。儿媳想让您一直管账,这样就等于是一直管我们,被您护着,我们就不用长大了。”

    真能说甜话,再配着儿子也看过来的眼神,陆夫人觉得那就是儿子的意思,在小两口离开后还喜哭了。

    全家人都发现了,宋茯苓会情不自禁的一口一句陆畔说。

    宋福生和钱佩英望着女儿被下衙的姑爷欢欢喜喜接走,女婿也是一见面就摸摸女儿头,似是在问:你今天有没有乖啊?

    然后说一句:“爹娘,我们走了。”像来幼儿园接孩子似的。

    他俩共同心想:我们的闺女,后反劲儿的正式进入恋爱阶段。

    可是,陆畔的身份摆在那里,终是会有委派的任务,终是要去驻地巡视,终是生活中要有短暂离别的场景。

    外面天漆黑一片,陆畔小心掀开被子,正要下地,拿起放在床头岳母给媳妇做的大熊,将大熊塞到媳妇怀里。

    没站起身,低头一看,一只小手紧紧拽着他衣襟。

    陆畔回身就搂住茯苓,好顿安慰地亲媳妇,“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穿的漂漂亮亮,正好让我手下那些将领看看煜亲王妃的风采。”

    “才不要,我书院正是筹备的关键时候,一去一回至少半个多月,到时又要延期开业。”

    说的陆畔差些翻白眼,有书院就能舍得他,这没良心的,就不该给她开。

    然后宋茯苓不夫唱妇随也就算了,她还磨人假哭:“陆珉瑞,你没良心,我来着月事,在最需要人温暖时,你走。你走,谁给我暖脚丫。”将小脚丫拿出来给陆畔看,挺热乎的非要晾亮。

    陆畔好话说尽:什么你听话,什么,苓苓。什么“对,我这前程确实没什么干头,已升无可升,你最大,因为你想啊,你管我。”

    咱家,你老大,他承认。

    但是没过几天,当宋茯苓忽然出现在嘀嘀咕咕的顺子和小全子面前时,听说陆畔感冒了,“备车。”书院开业不算事。

    “少夫人,少爷不让告诉您。”

    “我说了,备车。”

    说话不好使啊?

    再敢多一句嘴,给你们配两个丑媳妇。

    茯苓到驻地那日,陆畔正在将领们面前时而攥拳咳嗽,时而拧眉训话,罚这些人不打仗了,就懈怠不严抓训练的将领。

    那天,天空飘下初雪。

    雪一片一片一片,洋洋洒洒飘落。

    有人拍拍陆畔的左肩膀。

    陆畔紧锁两眉,回头怒视,谁敢如此放肆,“……”

    几十位将领们眼睁睁的看到,煜亲王一把抱住穿的像假小子似的王妃。

    他们:“……”

    就当众啊?当众这样好嘛,王爷。

    大帐里。

    陆畔已经着急的抢下顺子手里的炉钩子,亲自将火捅旺些。

    顺子急忙就撤了,还让营帐外的护卫四散开,王妃一到,只可远观,不能近听。

    陆畔一会儿捅炉子,一会儿倒热茶,一会儿问饿不饿,掀开帘子喊,备膳。

    一会儿又嘴不停指着茯苓道:“你就穿这点儿来?今儿最冷,你来干什么。”

    宋茯苓主动凑上前,一把抱住陆畔的腰,仰头嘻嘻笑:“陆珉瑞,你今儿咋不亲我呢?”

    以前,可是一见到面就亲。

    陆畔心里一下子什么着急都没有了。

    他很想茯苓,从还没有离开家门,从给茯苓后背离开内室就开始想,留她一人,有没有淘气?没有他仗腰,在府里在外做客有没有受慢待,晚上会不会像他一样辗转难眠。

    望着怀里的小脸,“我这两日有些风寒,不能亲,别过了病气。”

    宋茯苓小靴子踩着陆畔的脚就爬了上去,主动亲,还边亲边说:“我这身板跟小牛犊似的,从不流鼻涕得风寒,我就不信了,亲亲就能过病气?”

    这给陆畔勾的,就柳下惠也受不了这个。再没出过营帐。

    于是,第二日,宋茯苓围着被子,“啊啊,啊欠!”鼻涕眼泪往下流。

    只看,陆畔一手药汤、一手姜汤进来,一脸愁容,姑奶奶,你说你凑什么热闹。我病了还要伺候你。

    可这一趟探班,也不能说只收获了风寒。

    一个半月后,老夫人过寿,和马老太正说笑着,宋福生和钱佩英也正坐在男桌女桌喝酒与人说话时。

    宋茯苓才起了个头,“祝祖母……呕!”

    完了,宴席彻底乱套了。

    陆畔闻讯赶来,脸都变色了。

    就昨儿,他还做一梦,梦见茯苓消失不见了。

    类似的梦,茯苓也做过。

    不过,区别在于俩人惊醒后的反应。

    陆畔是紧紧抱着媳妇缓了好一会儿。

    茯苓是醒了就推醒睡的好好的陆畔,张嘴就埋怨:“你怎那么笨,你怎么能找不着我呢。”

    搞得陆畔当时都懵了,他怎么睡个觉还犯了错。

    这不嘛,陆畔站在内室外,焦虑的直转手上的扳指。

    太医一出来,他就问:“王妃怎么了,本王命你说实话。”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有喜了,是喜脉。”

    外面宾客立马开始道喜,双喜临门,老夫人过寿,孙媳有孕。

    陆畔:“……”

    但煜亲王依旧非常焦虑,因为算算日子是什么时候有的,媳妇那阵喝过风寒药。

    宋福生不得不出面,单独和女婿谈话:“你瞅瞅,你那牙都肿起来了,珉瑞,你这样下去不行,已然的事儿,心眼怎那么窄呢。而且太医不是说过,你那风寒药的药方,没那么霸道。”

    心肠挺硬的老丈人,开始心疼姑爷了,就可见茯苓怀孕被伺候的好好的,可是女婿却没轻了折磨自己。

    这还没生呢,生那天可咋整。

第九百一十四章 四个二带俩王(两章合一)

    煜亲王妃,活成了女人们心底最想成为的模样。

    提起她,现在已经不再是让待嫁的闺秀们嫉妒,而是甭管嫁没嫁人的都很羡慕。

    也不再是只艳羡嫁给煜亲王那个人,而是各方面都很钦羡。

    煜亲王妃在满十八的年华嫁了人。

    豪华婚礼,至今被百姓传成为佳话。

    哪个百姓提起当日,都能眉飞色舞的在茶馆里讲上几句。

    京城盛传,婚后,煜亲王和王妃,夫妻二人常常形影不离,有许多人见过他们在一起的身影,伉俪情深的佳话已传到乡下。

    接着,煜亲王妃在大长公主、国公府老夫人过寿当日,传出有孕,双喜临门。

    那日,连皇上都听说,陆丞相欢喜到大醉。

    相爷醉后表现,非要赠送各方宾客字画,送出许多文学大家的珍品。可见对曾孙的到来,欢喜至极。

    不留那些死物的宝贝了。

    相爷开始倒计时,每日翻挂历划对勾,陆家即将迎来真正的宝贝。

    本以为煜亲王妃会非常小心翼翼,会像所有孕妇一般,安安心心在府中养胎。

    可是转头,煜亲王妃先后开张好些间店铺,连着书院一起剪彩。

    煜亲王妃名下,娘家陪送、婆家过礼,据传还有煜亲王本人的私产,遍布各城池,拥有数十也有传闻是上百间店铺。

    哪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那位王妃出过书,想必从小到大,长时间以书为伴,文人不喜俗物,年纪又轻,会不会庶务不太成?

    就在某些人不看好时,王妃名下,京城各总店,宾客络绎不绝。

    就可想而知,下面各城池要是听说煜亲王妃不仅是东家,而且还是各铺子的总设计师,许多样式出自煜亲王妃之手的效果了。

    宋茯苓的“包罗万箱”与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相邻。

    这面卖茶点,伴着香甜味道,那面出了点心店,向右拐旁边的小三楼,卖手工缝制的各式男包女包书包书箱、考学考篮,拉杆包,适合古代装铜板和银裸子的钱包,以及婴儿车等等。

    这里面,你要布料的有布料,要皮质的有皮质,要编织的有极其醒目的编织手拎筐。

    小富之家的妇人出来买个物件,就可以买这种漂亮的编织筐。

    装个点心,买个果脯,筐上面戴漂亮的小盖,以免像往常要扇块布。

    接地气的有,在楼下展台中间挂着,昂贵的更有。

    满是珍珠、满是宝石的包。

    还有个别几款包,用猫眼或是红蓝宝石、祖母绿、黄晶、石榴、琥珀、白玉、玛瑙等等只制成一个标志,居然是店铺中卖的最贵的。

    也不知是谁吹起的风。

    京城贵妇们,不知不觉就掀起以拎最贵的包为荣。

    即便自己不亲自拎,也要让身边人拎一个,外出里面装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或是买来给家中女儿,去别府作客在里面装个帕子、香粉。

    以上,真不算啥。

    邪乎的是,传言煜亲王妃会点石成金。

    这就要说到煜亲王妃,除各城池有包店外,还有连锁首饰店。京城的首饰店为总店。

    店里只姑娘家及笄的饰品就设有两列专柜。

    及笄戴的簪子,发卡,普通姑娘家用的发绳,发罩、发束,连配套发梳、装姑娘家肚兜、袜子上面缠绕金银的装饰盒都有。

    更不用说新生儿出生戴的“金汤匙”专柜,以及成亲当日婚礼上的首饰了。

    样式鸟兽花枝,多种多样,晶莹辉耀。

    各式婚戒、步摇、发簪、项链,耳钉、耳坠、手镯、手链,脚链,胸针、肩饰品,腰带、腰链、扇坠、裙摆装饰、包包的挂饰品,以及鞋饰品等等。

    而为何说点石成金呢。

    只有煜亲王妃的店里,有闪耀的锆石、钻石、紫水晶。贵妇们说“金刚石”。

    就这几样,做出一样首饰就卖的极贵。

    王妃还给贵妃、给宫里几位妃嫔送去,再加上她自己戴,国公府几位姑奶奶戴,那几位出嫁的陆家小姐,有这么位弟媳,哪是戴头上啊,有时会缝在裙摆上,熠熠生辉,摆出来就没。

    不接受私人预定的那种。

    据说,只有皇上知晓哪里出产这些东西。

    因为煜亲王在第一时间上报,皇上奖赏,准了皇家采矿,煜亲王府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采购、售卖。

    这代表什么?

    成了只此一家的买卖。

    有这么一个金手指,煜亲王妃还总能设计出独版样式,可想而知,只各地首饰铺子,就会让她日进斗金。

    你说她有没有钱?

    她嫁了人,竟然变的越来越有钱。

    连她亲祖母都感叹:看来以前家里的条件还是埋没了胖丫,搞了半天,孩子之前那么瞎折腾,那都叫没施展开。

    施展开就是这样的效果。

    有陆畔支撑,越来越有,要挡不住了。

    而让闺秀们从嫉妒宋茯苓到钦羡,并不是煜亲王妃的赚钱能力。

    毕竟闺秀们还不识人间烟火,不知柴米油盐贵,也没有像她们母亲一般已掌家理财。

    是闺秀们发现,煜亲王妃嫁人后,忽然一跃成了她们的“长辈。”

    压根儿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她们见到煜亲王妃要行礼,要尊称一句:“院长。”

    女子书院每月都有月考,成绩公开,各府皆知。

    成绩不好,丢不起脸,知道现在聚会聊什么吗?聊成绩。姑娘们凑堆尤其十一二岁的,聊作业还没有写完。

    去别府作客,当家夫人开口问的也是:“可在女子书院读书?上月成绩如何。”

    可想而知,谁敢得罪书院里最大的官。

    女子书院现场。

    宋茯苓挺着稍稍显怀的肚子下车,闺秀们齐刷刷行礼:“院长。”

    宋茯苓微一点头,被曾嬷嬷扶着走进四层楼里。

    抽空,宋院长还会巡视一圈。

    声乐、女红、形体舞蹈室、女子赛马、射箭,防身术、调香,修剪插花、礼仪班、识辫药材的班级等等,她尚算不太注意。

    但“文科班”、“理科班”,一个是女子诗词歌赋,一个是女子学习掌家理财,这很重要。也是主要的考试项目。其他都可以选修。

    以及她这里才有的“红毛番话”班级,也就是学外语的,她经常性站在后门,掀开小帘子观察几眼。

    她怕这些闺秀们,欺负好不容易寻来的女僧人。

    另外,让宋茯苓自从开起书院,抽出很大精力关注,甚至亲自教导的还有“小儿班。”

    女子书院里,有许多没到启蒙年纪的小孩子,他们专门上试验班。

    科学实验班,手工实验班,亲手给父母做点儿什么。还可以从木头的小枪做出模拟的大炮,画画班等等。

    宋茯苓希望,不止要他们一家的到来,能引领这个朝代对许多方面的关注,最好这些小娃娃长大后,他们自己的思维、想象,就能对各行各业有突破性的认知。

    宋院长不仅要出教案,要亲自教习从陆家抽调的墨兰等大丫鬟们,回头来到书院能教好小孩子们,能讲解好。不能只给演示,一问三不知。

    而且宋院长还要关心小孩子们在这里的吃,在这里休息。

    女子书院,凡是学生,中午管饭,还管睡。

    姑娘们是睡上下铺,四人一间。

    小朋友们睡大通铺。

    食堂吃饭,买饭票,茶点水果,什么都有,用托盘去打饭。

    宋茯苓设想也已着手准备。

    后年,她的娃稍稍大一些,她能有更多的精力,会在几个重要城池开设分院。

    而从以上也能看出,从书院剪彩那一天开始,四层楼满员。

    没有之前宋福生和陆畔畅想的“女子会馆。”

    宋茯苓是单独出资,在离这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块地,目前是装修阶段。

    可见,她女子会馆依旧会开。

    茯苓觉得不开浪费了,书院有调香制香班,只制香的女先生就有四位。

    她打算弄一个。

    女子泡个花瓣澡、用精油来个泰式按摩,足底按摩,修指甲,护理头发。

    挖一些老字号制作化妆品的师父,做个面膜,丰个胸,顺便卖个化妆品、给画个新娘妆,卖个腮红眼影刷子,定制个礼服婚服,卖个产后或者年纪大了聚拢的、塑身型的内衣。

    样式稍稍有一些变化的睡衣。

    全靠私人美容师一对一推销,一对一服务。

    慢慢的,口碑就会变成她这里才是卖最贵的化妆品,卖最好的香粉香水,卖外面没有的高光、眉粉等等。

    然后看看,不行进军一下化妆行业,也方便自己使用。

    免得陆畔疑惑的拧开她化妆品盒子。

    她很担心,陆畔会去胭脂楼找到“原装”,然后拧开一闻,不对劲儿。

    就这些事儿,煜亲王妃的杀手锏“再次出书”还没有使出来呢,就给嫁没嫁过人的女人们羡慕够呛。

    最羡慕的还是,煜亲王妃自从怀孕,娘家爹妈搬到陆家过礼最近的宅子里居住。

    煜亲王妃当溜达了,走路就能到娘家。

    据传,宋侍郎,一个当爹的啊,大男人,就没听说过哪个官员下厨的,换着法的给女儿做吃的。

    宋夫人是成了女儿的“管事大掌柜。”

    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

    就煜亲王妃那些买卖,百十多间铺子,要是没有她娘在管账,她根本不可能做的那么好。

    这自家的爹娘,亲生的,外面人眼热还差一些。

    最为羡慕的是,煜亲王妃有位好婆婆。

    娘家妈管理外面的账本,陆夫人管理王府以及国公府大小账本。

    外面人就从没听说过,陆夫人对儿媳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您儿媳都不管家,您怎就不挑理呢。

    陆夫人:谁说我们茯苓没管家,我那些表格全是我儿媳弄的。正经在无形之中教了不少。

    陆夫人比谁都了解,她儿媳不是没有掌家能力,你只看那小茯苓无意中笑着说几句,能让她立马茅塞顿开就知。

    外面人又开始观察,那姑姐多,等于婆母多。

    姑姐们在外行走,却也从不说弟媳一句不是。

    从煜亲王妃那些姑姐们的婆家府里,都打听不出来。

    陆之润、陆之婧、陆之婉、陆之瑶:我们就一个弟媳,好不好,凭什么告诉你们?再者说,茯苓真的不错。

    她们四位过生日,孩子过生日,弟媳用心的礼物从来就没缺。比她们弟弟以前抢夺了。

    回到国公府看到的也是,祖母有茯苓陪着一天笑呵呵,祖父那么不擅言谈的人,在饭桌上说得了什么书,那都是特意看着茯苓说。

    搞得一家子人忽然意识到,难道在祖父心里,就孙媳最有文采,我们全是睁眼瞎吗?不配和他老人家聊书?

    还有母亲。

    四位姑姐说一千道一万,最看重的就是弟媳对母亲好不好。

    结果她们几人都脸红。

    母亲明明有四个女儿,但是穿的用的,到季节要换新衣外面最流行的款式,弟妹总是在她们前面就给了母亲。她们再看自己带回娘家的礼物,有时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宋茯苓:恩,我有钱,不差事儿。上哪找我这样的好弟妹?不信,你们各家两口子再打个架试试,更会发现我的好,我护短。

    以上,女人们羡慕煜亲王妃的是这些。

    娘家婆家当作宝,没一个人说不好。

    夫妻感情好,连个搅家的通房也没有,怀孩子不费劲儿,煜亲王下朝亲自去给买零嘴,怀孕没耽误挣钱,挣钱像玩。社会地位还有个书院,提起一个女子,竟然和高等学识、不输于男子的学识挂钩。

    人生赢家啊。

    男人们却不同。

    尤其是官员们。

    他们看到的是,煜亲王妃好似是为挣钱在各地开铺子,事实上雇佣许多陆家军的残兵。

    连那个包店成立手工作坊,雇佣的也是陆家军兵卒们的亲眷在做工。

    那里头有好些婆子媳妇,是陆家军兵卒的妻子或是老娘。

    据说,能寻找到金刚石等稀有矿物产物,正是因为煜亲王妃自己有一支队伍,他们什么也不干,专门为踏遍九州寻找一些罕见的东西。

    而那支队伍,全是曾上过战场的精兵强将,受了重伤,缺胳膊少眼睛,再不可能被留在军中,又被重新寻找回来。

    这回是拜在煜亲王妃麾下。

    在男人们眼中,这才叫真正的夫唱妇随。

    一,煜亲王在皇上那里立功。

    二,不打仗了,但是曾经的定海将军,陆家军的天王,威望更胜。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兵卒想成为陆家军的一份子,又有多少兵卒以自己是陆家军为荣。

    陆家军形散魂不散,当这里没有煜亲王妃的手笔?

    更让官员们、男人们羡慕的是,宋福生有个煜亲王妃那样的女儿。

    因为,在宋茯苓怀孕六个多月时,宋福生这个户部侍郎,沉寂大半年之久,似乎毫无作为在理清户部事宜,似乎每日在忙碌的查账,忽然玻璃亮相了,即将要给皇上给朝廷狠狠的挣上一笔。

    充盈国库倒是次要的。

    宋侍郎还弄出了水泥。已奏报给皇上,准备拨款建造皇家水泥厂盖城楼,看往后打仗谁打谁。

    皇上坐在龙椅上,大喜。

    连负责这皇家水泥厂、负责掌管督促兵部盖城楼的官员,也全权交与宋侍郎定夺。

    宋侍郎当场举荐,曾经的户部侍郎,毛大人,毛俊易。

    这个行为,致使户部内,正直如安大人等官员,至此坚定的站在宋福生身后。

    而有心人循着蛛丝马迹查到,玻璃也好,水泥也罢,这里面有一些原料就是煜亲王妃掌管的那支陆家军队伍找出来的。

    转头,这功劳就给了娘家爹。

第九百一十五章 喜欢看发明创造的过个瘾

    “恭喜宋侍郎了。”同一个部门,户部左侍郎率先开口道。

    “不,此话差矣。应是恭喜皇上,恭喜朝廷,也是你我、不止是户部,我们六部以及天下百姓同喜。”

    宋福生身穿从三品绯色官服,官服上绣孔雀。

    随着说话,随着对皇上所在的宫殿拱手抱拳,惹得所有官员也要急忙跟着抱拳向宫殿行个礼。

    说完,宋福生就对众位同僚,尤其是户部左侍郎微笑着点下头,从容离开。

    心想:

    左侍郎有被害妄想症是怎的?

    从他来户部,就拿他当假想敌。搞得像是他俩在争抢户部尚书的接班人似的。

    费大人能活着呢呐,三五年靠不死,左侍郎你是不是着急太早?

    而且,你以为咱俩是竞争关系吗?

    错,你算老几。

    下一步,才不和你竞争,一定要离开这累死累活的户部。

    在宋福生心中,自从到户部上班,就没有一天顺心日子。

    因为要看书。

    乱七八糟要学的太多,已经不能靠吃老本。

    他下一步要是离不开户部,彻底就要活到老学到老,那就完了。

    为了早日脱离苦海,你瞅瞅,这都开始献宝了。

    宋福生在前面走,户部安大人等几位官员跟在后面。

    留在原地的一众官员,望着宋福生的背影,总觉得宋侍郎表面谦虚,实际是暗地里狂喜。

    总觉得宋侍郎那几步路,走出了志在必得的狂妄。

    有的人,心里都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了。酸溜溜的。

    可以想到,那水泥一出,眼瞧着哪里是各港口建设驻防墙的事儿。

    是对隧道、海防,桥梁、建筑等多方面,都将有质的飞跃。

    皇上刚在朝上特意问过,那水泥怕不怕水,宋大人答:防水砂浆堵漏王,可以试验的。

    皇上能问这个,定会在之后,让宋侍郎再主持和负责水库、江河等拦水大堤事宜。

    九州各地盖防汛大坝,也会归这人管。

    一旦这样,全是响当当的政绩。

    别的官员到时间考核,你这几年干了些什么?即便干的再多也不是大事啊。

    谁不想像宋侍郎似的,出手就负责港口修建和防汛建坝?可他们也得有机会不是。

    看着吧,宋侍郎一个户部拨款官员,掌握话语权,至此工部兵部都会配合他。

    ……

    宋福生的办公室里。

    杨明远站在办公桌前,“大人,属下想不通,为何名单上没有我。”

    自从宋福生来到户部,杨明远真可算是一位干将,指哪打哪,嘱咐做什么总会第一时间完成,业绩亮眼。

    作为上峰,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手下。

    同样在宋福生手下的丁坚,在宋上峰看来,丁坚有些小聪明,有时就是被那点儿小心思耽误的不如杨明远。

    按理,这次作为户部拨款专员,跟随毛俊易出行的应该有杨明远。

    但是宋福生派出的名单里却没写他。

    此时,被那双眼睛看着,宋福生先示意秦主簿出去,然后才道:“明远啊,从我来京,许多人都去拜访我,你却从没去我那里坐坐。”

    “大人……”杨明远挺怕和宋福生私下见面。

    宋福生指指喝茶的椅子,示意杨明远坐。

    “这是办公场地,理应不该说这些。可我今儿还是想问你,你怎么还不成家?”

    茯苓那都要生了。

    他外甥虎子被调到京城,又是调来又是后找的媳妇,这也有喜了,时间过的多快。

    就这位,一点儿动静没有。

    杨明远的母亲到家里做客,据说闲聊天中有哭过,那是真着急了。有点儿想拜托让宋家人、最好是让宋福生介绍对象的意思。宋福生说,杨明远能听。

    “你和我那姑爷不一样,他是打仗被耽误的二十多岁才成亲。

    你二十多岁不寻思不见姑娘家,那么多人给你介绍,你这是要干啥。

    你啊,不小了,新状元都在翰林院干挺久,我再给你派出去,一走就是两三年,回来二十五,搞不好二十六七。你娘就更会和你哭瞎眼。”

    “宋叔,我没想到,您还能对我说这些话。”

    杨明远眼圈儿一红,“我以为,您……”

    办公室里,想起往事,好一阵沉默。

    宋福生拍了杨明远一下肩膀:

    “行了,你就记得,不成家可不成。你再升迁,没有家庭都不愿意用你,你这叫大后方不稳定。你以为考核官员不看重这点吗?而且,我留你有用。”

    他这里还缺人呢,使唤杨明远顺手。

    名单里有谢文宇。

    谢文宇非常高兴。

    他不是靠科举上来的,是找关系进户部打杂,再想向上走会比别人艰难一些。

    但这次是个机会。

    他跟在毛大人带领的钦差队伍里,三两年后回来,这就能算提拔政绩。

    再不会被父亲被外人说,将来就是个袭爵降爵闲散混子的命。这可是靠自己得来的,不是家族庇护。

    毛俊易来了。

    曾经的毛侍郎和现在的宋侍郎,隔着办公桌对视。

    宋福生到京后,安家,毛大人送过贺礼。

    女儿成亲,毛大人的重礼也没缺席。只是他人从没出现。

    宋福生耳闻过,毛俊易失意后坐冷板凳。以前在户部得罪不少人,出事后就被不少人踩。

    甚至,踩毛俊易的官员中,有给他当年判卷的官员。

    当年的毛大人听说他成绩不公,拿着卷子就去见皇上。惹的皇上对那届考官很是不满。

    “毛老,吃包子吗?”

    曾经毛大人在办公室,就请过只是农民的宋福生吃过包子。

    毛俊易用手捂了下眼睛,笑着抹掉眼泪:“吃,正好边吃边说说。”

    宋福生笑了,没变,看来还是当年的那位毛钱粮官。

    不摆谱,不瞎讲究。

    压缩所有的时间,连糊弄吃口饭也能谈工作。

    ……

    此次被抽调的官员,还有一人很感谢宋福生。

    那就是陆畔的二姐夫家。

    陆畔的二姐夫离开翰林院,这位也不是科举上来的,被调到工部做无人问津的闲职。

    陆畔的二姐夫没借到妻子祖父的光,他爹的光也借不上,却不想借到了宋福生的光。

    虽然宋侍郎不在吏部,没有直接安排职位的权利,但是此次各部配合外调钦差,他有绝对话语权。

    和工部尚书聊了聊对人选的看法,陆畔的二姐夫就进了名单。

    当然了,这些是陆畔二姐婆家人猜的,认为是宋大人出手了。

    陆之靖的婆婆见到陆之靖就说,“你弟媳她父亲,宋大人……”

    陆之靖也很高兴。

    虽然会和夫君离别几年,或是会颠簸的随夫君到边境驻地督防几年,但是再回到京就不一样了,至少夫君在下一次官员考核中会升迁。搞好了都能越级。

    毕竟现在是正六品,占的工部钦差名额是正五品。

    ——

    这水泥、玻璃包括之后的,外人看到的是,宋福生好似是借光女儿。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

    传言,宋茯苓那支神秘的陆家军退伍兵队伍,事实上哪有多么神秘,倒是经常和“千里马”队伍混在一起。

    他们一起押镖,顺道踏遍九州,四处寻找这个世间还没有开采挖掘的地质。

    许多地方有什么,没有人知晓。

    就算当地人哪怕正在使用,也说不清那是什么。

    许多地方荒无人烟,许多小岛被遗弃,远处的连绵群山,近处的地下河流,处处是宝。

    这些人就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标记地点,取样,送回王府。

    这些人还一起走访各城池,专门寻找那些已著过书的“科学家”,只要那些科学家有一些奇怪的发现和理论,他们就去见一见,如有需要,会邀请去京城。也常为寻找祖传手艺的工匠奇才,踏遍千山万水。

    民间才能创造传奇。

    民间的奇闻异事才是人间财富。

    所以,宋家和陆家待“千里马”和陆家退伍兵们极好。

    感谢这些人,替他们去探寻这个时代大自然的奥秘。

    做他们的眼睛,去发现去证明现代有的,古代也有。甚至现代没有的,古代还有。

    像是宋富贵他们要是押镖出门,宋福生现在尽量都让他们媳妇跟着。反正有拉脚的,并不怕浪费单独开一间房间的钱,两口子不能总分开。

    孩子谁管?

    宋阿爷、马老太,以及像看管米寿一样的宋福生。

    抓教育,他给兄弟们在京城管孩子。

    只是千里马“元老级别”如宋富贵,眼下倒是很少押镖,宋福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宋九族放心的人去忙碌。

    水泥制出就是一个。

    最初捣鼓这个,一是宋茯苓心心念念研究好几年也没制出来,做了王妃,她有钱又有人,她就开始了,没干完的事闹心。

    二是宋福生支持研究出来,是他要挣钱。

    水泥、陶粒、炉渣、火山灰、煤矸石、粉煤灰,生产多孔砖。

    那怎的?告诉皇上水泥的大用处,皇上捞干的,他还不得弄个独家买卖喝点儿肉汤?有那么多人要养呢。

    至于玻璃制造,最初纯粹是宋茯苓为夫君,宋福生为女婿才四处去寻找最优质的石英砂。

    因为陆畔制作望远镜太费钱,镜片用水晶。经常性为发明创造败家。

    宋福生和宋茯苓爷俩扶额,私下商量说:爹啊,要受不了啦,整玻璃吧。我家屋里也黑。

    就是这样开始的,四处找稀土辅料,找石英砂,寻找打造水晶最好的工匠。

    即使在现代,国内外最高精度的镜片也不是机器制造,而是手工粗磨、精磨、抛光。这个手艺就是一代代流传下来的。

    后来,慢慢的就变了味儿。

    陆家退伍兵们跋山涉水,分散各地,他们向回传话:

    主子,主子,我们是一支队,目前在巴蜀临邛,发现一伙盐贩子在这里煮盐。怕被这伙亡命徒干掉,不敢靠前。

    那里有什么,他们用什么煮盐,怎么出盐量那么大。

    宋福生三口从现代来的,一听描述就明白了,确认那为天然气。

    不止巴蜀,江州一代也有天然气。

    当地百姓觉得这玩意祸害庄稼,都给熏蔫了,拿那冒臭气的井当作天降惩罚,为此还在上面盖一宝塔。然后认为宝塔很好使,再不冒出来熏庄稼。

    宋福生标记下来,赶明开船,在大船上用天然气做饭。他让王忠玉在那里带人还开了烟叶厂、陶瓷厂。以免这天然气燃料不用白瞎。

    主子,主子,我们是陆家军第二支队,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发现煤矿。大量的煤。

    后来,还在多地发现这种情况。

    其实要照宋福生说,要是能干到目前不归朝廷管辖的黑龙江,那里更有许多煤矿。

    煤啊,宋福生和女儿女婿对视一眼,用煤冶铁,那兵器将会有重大进步。

    主子,主子,我们是陆家军第七支队,在一座不知道叫什么的黑山上,发现山上有异物,粘稠有臭味,火星碰触直接起火。

    宋福生、宋茯苓:这是油吧?

    主子,主子,我们是……高奴有侑水,浮上如漆,身似膏状,燃灯极明。

    陆畔翻阅许多偏门的书籍,在先人的记载中也发现先人曾发现过这个。

    这是什么。

    宋福生、宋茯苓:一不小心,好似找到了石油。

    只是这些东西需要大型蒸馏、提炼,才能是现代的柴油和汽油,才能加在坦克里开走吧,放在巨轮上,用燃料油为动力。

    吓的宋茯苓急忙说:“算了吧,爹,这个可别告诉陆畔,他再研究爆炸喽。咱家巨轮赶明还是烧煤吧,而且要制作蒸汽机。”

    “富贵,硫呢,硫磺。”有一日,宋福生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如此说道。

    陆家军被皇上给打散了,已经不形成规模。

    各路将领的兵卒也是陆家军的结局。

    宋富贵一甩头发,出门了。

    后发现咸丰黄金洞内,有火药渣,有人在此练过仙丹。并且这里有大量硫磺,并未被朝廷掌握。

    “富贵,有没有那种小岛,能盖地下大墓似的,多藏一些宝贝不被人发现。”有一天,宋福生又微不可闻的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宋富贵一甩头发,出门了。

    回头沟通:“福生,赶明儿你能不能建议皇上通航啊,和各个小国联系一下,咱九族有生之年也去外国瞧瞧,那一路开着船,外面的荒岛藏点啥,谁能知晓。”

    在这里,有许多地方是不被朝廷掌控的,它荒着,它没有那么多人烟。而且宋福生他们非常小心,发现许多稀有矿产只标记,或是偷偷摸摸少量弄回些做研究。

    就这样,陆畔成亲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也舒缓了,他担心他孩儿被风寒药耽误智力的焦灼心情。

    陆家的钱,在外人看来,是日进斗金。事实上是流水般花出去。

    最初是为兴趣爱好?为好奇?为方便做一些发明创造四处寻稀有物?还是最后为不可言说,想给茯苓肚子里孩子留下些什么的目的,已然说不清,就是不奏报。

    再后来,宋茯苓开包店加工厂倒是没费什么事,开首饰店用出去大量的资金,从采购金银到工厂,给钱佩英愁的,在外面散养那么多替他们探寻大千世界的人,这可怎么办啊。

    陆夫人掺和了进来。

    “亲家母,这是国公府和王府的账本,你看看这账上,拿出来可以用一用嘛。”

    反正全是为孙儿。

    甭管儿子儿媳最后研究出什么,哪怕研究不成功,只给孙儿留下一些记载,那些研究中的记载就是无价之宝,那也是好的。

    虽然无论给子女留下什么,也不能保证一代代就能过的平安富足,这个是谁也无法保障的。

    但是这恐怕就是长辈们的心,还是希望恨不得为子孙铺多铺出一些后路。

    老夫人是发现孙儿和孙媳的战车,才知晓连着茯苓爹娘这一家子在忙啥。

    那大坦克,导向、承重、龙骨链、履带板,就是开不起来,没有发动机和油。

    老夫人说:“天家无父子。”父子都没有,就不用说亲属了。

    这样的大武器,现在又没有仗打,奏报它干嘛啊。

    她奉献出专属自己的小金库,孙儿,研究去,最好能制出你说的那种连珠枪快速射击。

    心里话:给曾孙多存上一些机枪。

    唯有陆丞相被瞒在鼓里。

    这不嘛,就今儿,陆丞相发现了。

    他指着开不起来的大坦克,看着那能望出去好远的望远镜,为何没有向皇上奏报?

    难怪小全子带着陆畔的心腹们,死守这里。

    王府闲杂人等……

    王府没有闲杂人,姑娘家丫鬟们目前天天出去上班,不是老师就是美容师,要不就是包店店长,还有工厂质检员。

    别人家丫鬟真是干丫鬟活。

    而王府的丫鬟是员工。

    顺子是跑外,大管事不在府里,跑的是什么外?不言而喻。

    别人家关上门是在过日子,当然了,咱们家也是在过日子,就是过的和别府太不一样了吧?

    就在这时,宋茯苓捧着肚子进来,一看祖父怎么出现在这里,正在训她爹和夫君:“哎呦,完了,我肚子疼。”

第九百一十六章 就这样一步两步三步走向你

    “老夫人,王妃有动静了,王妃要生了。”

    两年来,没见过马老太露出紧张的模样。

    没什么让她紧张的事,这日子过的不要太顺遂。

    这一听:“怎怎怎的提前啦?”

    “娘!”宋银凤一把拽住要向外跑的老太太。

    只今儿回来的早,她正给老娘洗头发呢,那一头一脸的沫子就要出门?先擦擦吧。

    马老太一把扯下帕子,脖子上捂块帕子,湿头发顺脸向下流水,张着一只胳膊就向王府跑。

    到门口遇见从国子监散学回来的米寿。

    “奶,怎么了。”

    “你姐要生了。”

    米寿立即猛一夹马腹:“驾!”

    瞬间没了影踪。

    “嗳?”马老太脱下一只鞋砸米寿,想让米寿停下给她也驮去。就脱鞋这么一会儿,这就没砸中,眼睁睁看到那鞋刮着马尾巴掉落。

    马老太本想扭头扯嗓门吼,“拉菲爹,你又没眼力见儿,早晚给你休了,车呢?”

    还没等喊出口,散学是差不多的时间点,不是只有国子监才是这个时间放学。

    米寿跑没了,又过来几匹马。

    宋金宝、王子帅(蒜苗子),以及宋晨冉(小蔫吧)他们来了。

    金宝一把抄起阿奶,“奶,搂紧我。”

    马老太一只脚上有鞋,一只脚上没鞋,骑在马上抱紧孙儿的腰,直催促:“快点儿。”

    她那点儿小癖好就暴露了,不喜欢白的,喜爱穿水粉色的袜子。

    也只敢将喜欢的颜色打扮在袜子上,免得一把年纪被人说老不羞。

    多亏小蔫吧宋晨冉将阿奶的鞋捡起塞怀里,才能让马老太进王府前有鞋可穿,要不然陆家人也能看见老太太大粉色的袜子。

    “怎么样了?”

    继马老太抵达后,前后没差多久,宋家那头呼啦啦来一帮人。

    来的是“闲人。”

    有用的倒在家呢。

    宋阿爷燃香。

    几位老太太装扮上,又在家搞起封建迷信。

    半个时辰后,陆之润她们到了。

    “弟妹啊,咬牙坚持坚持,哪个女人都要过这一遭,啊?”又扯过稳婆问:“情况怎么样。”

    陆之婉是喝的微醺,她正在外面聚会说话间,丫鬟来报弟妹有动静了。

    陆之婉那脸色暴露喝过酒,被陆夫人瞪了一眼,就这样的来干什么,纯属添乱。

    陆之婉被嫌弃一声也没敢坑。

    不止是陆之婉,爱咋呼如马老太等宋家人也不敢出声,或是说,是不好意思用过大的声音说话。

    因为陆畔正眼圈通红、脸色发白,扒着产房的门向里面望。

    谁见过这位哭。

    好些人进产房看茯苓时,路过陆畔身边瞧见那可真是落泪了。

    陆父没那阵,陆畔将房门紧紧关严,只自己一人时才落泪。

    陆畔要将自己饿死时没掉过泪。

    战场千变万化,曾几何,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也不眨眼。

    甭管受多重的伤,疼起来更是从不哼哼。

    可今儿,茯苓在里面只要疼的喊出声,陆畔就跟着身体一动。

    媳妇在里面阵痛,陆畔和阵痛的频率完全一样,攥着拳挡住眼睛擦一遍眼泪。

    就这样的,谁敢刺激他?

    而且整个孕期阶段,陆畔的状态,大家看在眼里。

    尤其前期,比个孕妇还能折腾。

    陆畔那是个喜好钻营的性子,每日找各种医官谈话。

    做医官这一行的,最不喜将话说满,毕竟什么事情都有个意外不是。

    最后逼的个别几位医官,愣是豁出去前程不要下保证,王爷,那风寒药,微臣确定无事。可见就要给人家折磨疯了。

    关键是,再不给个定心丸,陆畔也要疯了。

    他以前出门很少留意市井中的人群,从知晓茯苓有喜后,有一阵专门让靠边停车,专门寻找那些看似不太健康的孩子。

    医官这事告一段落,就在顺子松口气时,陆畔又偷摸找接生婆们谈话。

    陆畔是什么身份,和接生婆特别有话聊,在外宅背着茯苓见过不少老太太,老太太也是女人不是?他们一聊就是半个时辰。

    聊到最后,差些摸透各府夫人生产时遇到的苦难。

    他比那些夫人的夫君了解的还清楚。

    因为他那性子会追问啊,“你接生时,遇到最危险的情况有哪些。要说实话。”

    稳婆们就有名有姓详细告知,不敢隐瞒煜亲王。

    顺子就眼睁睁发现,少爷和接生婆们聊完,后遗症变得严重。

    陆畔当时站在别院“云谁之思”牌匾下,两眼无神,心里不停重复:

    最严重的是死,一尸两命。

    那他就没媳妇了。

    他回到家,再也没有媳妇出来迎他。

    顺子将这一幕偷偷告诉宋福生,给宋福生无语的,那时女儿才怀两个多月,“珉瑞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这小本子给你。你这人不爱说话,那就写日记吧。”多写一写,抒发出来能减压。

    后来,宋茯苓和爹娘吐槽:“陆畔写的压根不是日记,再这么写下去,他就能出一套话本子了。”

    陆畔那一页页日记上记录着:

    茯苓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哭了。

    茯苓馋哭时说,就想吃口雪糕,就这么难吗?

    茯苓有天问他,“我是不是变得不好看了?”

    他发现茯苓,偶尔会对着一些宽大的衣服发脾气。

    茯苓翻身困难了。

    有一天,他去书院接茯苓,看到茯苓在努力的爬楼梯,他知道,她是为能顺利生下他们的孩子。

    他看着那爬一会儿歇一会儿的身影,等等……

    那上面写的好些事,宋茯苓偷看过那日记后,根本没印象那些是她干的。

    像她这样懂事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作。

    宋茯苓记忆中的片段是记得对陆畔说,想吃地边西瓜,最好现摘的,必须坐在地头吃。还要你用手砍,我用手掏一大块。

    她说这话时,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没有西瓜。空间也忘准备这个。

    然后陆畔没隔两日就给她带走了,这就坐在地头用拳头砸开西瓜,笑着递给她。

    茯苓嘴急,吃完抹抹嘴后才知道,那里种的全是给皇上吃的。

    茯苓还记得,她半夜尿多,憋醒时一看,陆畔不睡觉正抱着她,像是怕她离开一般。

    茯苓记得,几次看到那个高大身影,经常独自一人站在窗前沉默。

    记得,她孕期尿频,他回回陪着。她说:“你又没有尿,你总跟着干什么?”他说:“我有尿。”然后她就为了不想为去厕所总是半夜折腾陆畔,特意双手环胸不信邪看着他:“来吧,尿吧。”他就真的努力的挤出点儿,来证明没撒谎,只为陪她。

    茯苓记得自己说:“这被子有点儿短了。”陆畔脱口而出:“别怕,下辈子我还和你在一起。”

    她:“……夫君,我是真的在说棉被短,感觉盖不到脚。”

    陆珉瑞啊,不就是生个孩子嘛,你别怕好不好。

    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和爹娘、祖母们很是希望,陆畔,你快些去研究你的凹凸镜,快些喜欢干什么就去忙些什么。

    所以,今日,茯苓真的不想喊出声,一遍遍告诉自己,外面还有个傻子恐怕正在自己吓自己,那么她就别再喊了。

    只是腰胀很痛,喊不喊压根不是自己能忍住的。

    “娘!”

    “没事儿,闺女,你身子不沉,咱又一直保持运动,别怕。”

    生过儿子的桃花、大丫、宝珠,在茯苓的面前,用舒缓的笑容柔声说,“对,别怕,胖丫,你听我们说,你这样……”

    陆畔在外面贴门仔细听,好似有听到茯苓对丈母娘说,她使不上劲儿,又好像是在嚷嚷,要拉粑粑。

    然后丈母娘说:“拉,就在床上。”稳婆们也直附和在床上。

    媳妇疼的直缓气儿:“在床上真的好吗,有这么多人在。”

    陆畔脑子发懵,这时候拉粑粑添什么乱,他汗都下来了。

    宋福生抓了抓头发,满屋乱转。

    一会儿转动手腕上女儿送他手链,一会儿又弯腰坐在椅子上,用双手搓脸。

    与此同时,陆老夫人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别的屋里净手后,虔诚上香跪拜:“南无音拿摩观世音菩萨,弟子愿以此功德,让我实现让孙媳和肚里的曾孙或曾孙女平安……”

    一把年纪,一个又一个头磕下。

    陆丞相不敢吱声,他就喝问宋侍郎和孙儿两声,给孙媳惹的提前几日生产。

    陆畔外祖来人了,进院看见的就是一院子的人。

    这些人里,陆丞相尤为醒目。

    陆丞相正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不停的踱步。

    “珉瑞,你这样可不行。”陆畔的外祖道。

    丁坚也急忙点头。

    表弟一脸的汗,不至于吧?

    他那时候感觉也没这样啊。

    而且这几个月,他被陆畔追问过当时生产时,男人应该干什么,据说,林守阳他们也被问过这话题。

    他们几人很默契,特意宽陆畔心,说女人家生产能帮什么,没事儿,要是快,没一会儿孩子就抱出来。孩子出来,隔窗说几句热乎话呗。

    可是,再瞧表弟哪是隔窗,表弟眼看就要进去。

    宋福生拽住陆畔,抱着姑爷道:“听话,珉瑞,不能进去。你冲进去给稳婆吓着,万一哪下子拽坏呢,也容易让茯苓更使不上劲儿。”

    产房外的墙根下,没人注意到,这里正蹲坐一个半大小子。

    宋茯苓在里面:“啊!”

    钱米寿在外面跟着一攥拳,一使劲。

    宋茯苓在里面接着喊疼,米寿继续随着姐姐的叫声一使劲。

    当又过去半个多时辰,随着婴儿一声啼哭到来,米寿松开手,两掌心被抠的全是血印,脸上挂满泪,蹲麻的脚在站起身时踉跄一下,开始向屋里跑。

    “姐姐,姐姐,你先出个声。”

    这时,满院落那叫一个热闹。

    去宫里报喜的,向各路人马报喜的,互相祝贺的。

    两伙人表情非常分明。

    除陆畔,陆家所有人全高兴的哈哈笑,笑出声的那种,宋茯苓生的是男孩。

    陆家真正的宝贝降临。

    而之前在产房里柔声细语,笑呵呵对宋茯苓说别怕的宋家人,此时以马老太为首,马老太腿软的靠坐在椅子上掉泪,桃花、宝珠、大丫她们全哭了。

    宋茯苓看一眼孩子后,在这一刻没想找陆畔,只想找钱佩英。

    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这话,谁都听过,谁都会说。

    可是茯苓觉得今日才彻底领悟。

    “娘。”茯苓一头一脸的汗:“当年,你也是这样将我生下的。”

    钱佩英笑着任由眼泪流下,一边给女儿顺顺头发,一边点头,“都是这样的,快别哭,对眼睛不好。”

    恰巧孩子不安的哇哇大哭。

    神奇的事情出现,当将孩子放在茯苓身边,孩子忽然不哭了,凑到他娘面前好像认识般。

    终于收拾妥当。

    外面陆夫人亲自给稳婆们赏钱。

    赏钱超乎稳婆们想象。

    陆夫人和老夫人笑呵呵对视一眼,心想:给的不仅是喜钱,也算是封口费,以免陆畔哭成京城名人。

    宋福生也终于能得见女儿。

    他进来看到的是,女婿明显和女儿一起哭唧唧过,俩人眼圈通红,此时脑袋是一个方向,正在看孩子。

    “我是你父亲。”

    出生第一天,新生儿很给爹面子,在陆畔小心翼翼将手伸过去时,小小的手指勾住了陆畔。

    宋福生眼一下就热了,笑着含泪掐腰道,“外孙,这就对了,配合配合你爹,免得给你爹惹哭不好哄。”

    ……

    陆畔、宋茯苓的宝宝叫陆昀泽。

    昀泽,皇上给起的。

    小名,只一个字“飞”,飞翔,陆飞,宋福生给起的。

    陆飞三个月时,第一次从小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被自己帅到了,不好意思的躲在母亲怀里。

    六个月,第一次被母亲带进空间,给他姥爷姥姥稀罕的,双双穿拖鞋带小跑,夹道欢迎:“真能给他带进来?”

    “恩,我功能不是往里面送东西的吗?那天无意中发现,能给他也送进来。”

    宋福生笑的不行,看钱佩英抱着哄着,急忙伸手:“快给我抱抱。”

    抱进怀里就不撒手:“哎呦,你是谁啊?飞呀,你看这是在哪。那个啊,那是冰箱,姥爷和你说,这是大彩电。那是电脑,拍吧,哎呀这小手真有劲儿,随你爹。拍没事儿,你要真能拍坏,备不住能有人给咱变新款。”

第九百一十七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盟主qiuning打赏+)

    陆飞的出生,让宋茯苓的家庭地位直线下降。

    谁见到宋茯苓打招呼都是问她儿子。

    瞧瞧,这回陆飞能进空间了,爹娘就更不管她了。

    还记得她成亲那阵是什么待遇吗?守着等她,再看看现在。

    她进来躺在屋里,爹娘连看她都不看,始终在客厅围着她儿子转。

    客厅里,可给陆飞忙乎坏了,被姥爷抱着搂着,脚踢老妈钢琴,手啪啪拍大电视。

    没一会儿就忙冒汗儿。

    姥姥急忙过来给脱衣裳,露出里面小白胖的身材,换上一身小短打。

    宋福生带孩子东屋蹿西屋蹿不过瘾,还给外孙变魔术,“飞,你看,这是你娘的手机,你看哈。”

    他给从充电器上拽掉,那手机嗖嗖嗖又跑回去自己冲上。

    “嗳?它是怎么跑过来的,”宋福生看外孙笑道。

    陆飞有点儿慌张,小表情似在问:咿呀,是啊,姥爷,咋回事儿呢。

    钱佩英坐在小板凳上,守着在沙发上的外孙,满眼笑意:“没被吓哭还真行,长大应该和他爹一样,是个胆大的。”

    宋茯苓在屋里听的无语。

    现在全家就是硬夸,甭管她儿子干什么,这些人都能看出优点。

    客厅里的爹娘终于想起她,“茯苓,你出来,别懒了。”

    这怎么给他整出去,试没试验?

    送不出去可坏菜了,陆家就得疯。

    钱佩英好奇问道:“你别告诉我们,要你爹给他带出去。咱们进来的地方可不一样。我们给他带到宋家啊?那你太爷爷就会问,他是啥时候来的。”

    陆飞驾到,不可能鸟悄。

    忽然从房里抱出飞呀,就会给全家人吓一跳。

    宋茯苓从卧室出来告诉爹娘:

    “你们猜,怎么着?他自己能弹出来。

    而且上回陆畔不在家,我半夜好奇能不能给他送进来。

    发现我说让我和陆昀泽进去不好使,这胖墩一动没动。

    我说让我陆飞进去,我俩就进来了。”

    宋福生一脸理所当然,“陆飞是我起的名,可不是只提陆飞好使。”

    宋茯苓继续告知道:“当时我就是试验试验,没想到真进来了,给我吓的,那又半夜。我寻思完了,赶紧给他哄睡着,我得大半夜出府去敲咱家门找你们,好给他抱出来啊,结果干哄不睡,就到了弹出去的时间,我俩就,又回去了。”

    钱佩英立马心肝宝的叫外孙:“自己能回去?我外孙咋这么厉害呢。”

    陆飞停下吃小脚丫,对外婆回之微笑。

    这小孩儿情绪可多了,七情六欲媲美他舅。

    非常懂礼貌,对外婆笑完,再接着美滋滋玩脚丫子。

    宋福生看着手又痒了,又想给抱起来骚扰外孙。

    嘴上说道:“你的意思是,他和咱仨一样?”

    要是普通的物体,比如吃的喝的死物,闺女送进来,就必须他拿出去,他要是不拿,那些死物就放在这里出不去。

    宋茯苓笑,理论上应该是这样,她儿子和他们一家三口一样,能自己弹出去。不信的话,改天她向里面扔两只活鸡,你看活鸡能不能自己出去?只要老娘不介意,她不介意让空间变成动物园。

    “那他能不能像咱们仨似的,赶明自己进来呢。”

    不知道,太小。

    而且是不是也需要见血啊?比如哪里受伤。

    宋福生和钱佩英立即反对,可不要让孩子身上见血。他俩头一个舍不得。

    姥姥姥爷一起看向陆小飞。

    俺们长这么白胖容易吗,是不是?

    这一身小肉镖,哪里是肉,那是全家人的爱。

    不提他们女儿,就说女婿。

    从这孩子出生,凡是哭闹,只要女婿在家就半宿半宿悠着哄着。

    那时候刚出生斤数不重,陆畔连伺候孩子再照顾茯苓,茯苓出月子胖了,孩子也结实了,女婿瘦十斤。

    给娃哪里磕碰出血,别看陆畔现在就开始对孩子板脸扮起严父,那头一个就会不干。

    更不用提那陆丞相,从这孩子出生,忙完公事哪里也不去,先去看曾孙。要是哪里伺候不周,连着老夫人一急眼,就会打杀近前伺候的人。

    茯苓那四个大姑姐更是,拿弟弟家唯一的孩子当眼珠子。

    再者说,就是姥爷宋福生和姥姥,也不能想象外孙见血的画面啊。

    你看,刚提一句,俩人赶紧让打住。

    我们不试验那个。

    倒是宋茯苓:“我是说,顺其自然。他能和咱们仨一样能被弹出去,就说明是主人呗。他要是将来有机会自己进来,就知道他是啥功能了。”

    宋福生到底又给陆飞举起来,不想让孩子自己玩,控制不住就想稀罕,闻言笑道:

    “飞呀,最好集成所有本事。这样的话,姥爷给你多存东西,还没人能知道。

    姥爷给你在这客厅堆个金山。棚顶有多高,咱家金子就摞多好。

    床上也摆,地上,窗框挂上,再给你多存吃的,多存兵器,你可就厉害了,随手掏。抬腿说走就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钱佩英跟在一边接话:“别说金山银山,要是道远,媳妇都能给备上,给她送进来,不想让她出去,她就出不去。”

    宋茯苓扶额,听起来真像一个纨绔子弟。

    钱佩英忽然道:“俺们现在能吃辅食了,先看看能不能给变回来呗。”

    没一会儿,钱佩英特意出去又重新进来补货,高兴的不行,“你们俩看看,给他刮下去做糊糊的,全变回来了。人家备不住真有本事赶明自己进来。”

    宋福生再次一把托起外孙,满客厅都是小肉球的笑声。

    “等再大一大,姥爷的大宝给你擦脸。姥爷那些衣裳衬衫大皮鞋运动鞋都给你穿。手机拿出去用,拍,拍噢飞。”

    宋老爷又闹心了,悔,当年咋就不住平房,要知道有如今,把汽车都开进屋带到这里。赶明让俺陆飞开大吉普出门。反正飞有油,使完了还能有,

    隔两日,为好奇试验,宋茯苓特意回娘家,到底向空间里扔了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

    逮捕的过程,给她儿子笑的嘎嘎的。

    钱佩英忍,特意忍了两个多小时才和宋福生进空间。

    俩人一看,艾玛,把这屋祸害的。

    快给鸡鸭鹅送出去。

    果然,即便是活物给扔进来,宋福生要是不出手,它们也出不去。

    就陆飞有本事能给自个弹走。

    不过,三口人还是商议了一下,陆飞小带他进来玩玩没啥,但是在他还不能保守秘密前,小孩子不知道轻重,就不再随便给他送进来。

    可是万万也没想到,这小白胖记忆力那么好,陆陆续续也就进空间五六次,那就能记住。

    ……

    小儿冒话儿了,第一句叫出的人是,用大眼睛望着陆畔:“爹。”

    陆畔:“……”

    “怎么了?”宋茯苓进来就发现陆畔着急朝外走。

    正要再追问,陆飞又冲那高大背影大喊:“爹!”

    宋茯苓明白了,这是给陆畔整激动了。

    看来那小胖墩还挺有良心。

    虽然陆畔眼下照以前没那么宠爱陆飞了,是刻意的会少抱会训两句孩子,但是宝宝还是知晓爹对他很好。其实比谁都惯着他。

    慢慢的,陆小飞会说的话越来越多,还爱和人唠嗑。

    哄过太奶奶,老夫人和马老太都被他哄的乐好几天。

    马老太穿个小粉色的袜子脱鞋上炕,要哄他睡午觉,他矮蹲胖坐在旁边品评:“美。”

    又从冒话开始就爱提要求。

    这不嘛,小胖墩此时正将手里摆弄的卡片扔一边,这个不好玩,爹不在家时,娘可是给他放片,一拧身子冲陆畔要:“脑脑。”

    “什么。”

    “脑脑。”

    陆畔放下书,拧眉,这孩子怎么还带退步的,大舌头了:“和姥姥不是才分开?”

    “脑脑。”陆飞急了,怎么就掰扯不明白,和爹说话太费劲。

    脾气不小,也随他爹:“脑脑,电,”一使劲:“电脑。”

    当宋茯苓端着果汁进来的时候,汗都要下来。

    她儿子在大声对陆畔嚷嚷:“电视,电脑……”急忙上前拦住,真怕儿子一会儿再吼出手机大空调。

    随便瞎解释几句,孩子在胡说八道。

    陆畔前脚离开,后脚茯苓就对孩子警告,“你给我忘了那些。”

    小胖墩可怜兮兮观察茯苓脸色:“娘。”忘不掉。

    陆畔站在窗外,疑惑的向里面看了一眼。

    ……

    时间不等人,孩子是最能验证这一点的,他会在你不知不觉间就长大。

    茯苓生的小胖墩,开始学会淘气。

    挺高的栅栏小床,愣是没拦住他。

    小短腿蹭着蹭着就爬上去,越狱成功,从床上翻到外面差点给自己摔懵,而且第一次“越狱”,他娘和丫鬟婆子都没有发现。

    因为外面传话,纷纷和陆畔打招呼,熟悉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陆飞心想:哎呦,不好,王爷是他爹,他知道。

    被陆畔吓的,小胖墩儿回到栅栏床的路比爬出来顺畅得多,顾不上刚被摔的有点儿懵,用小手匆忙摸摸头。顾不上翻出来是要捡啥,超长发挥、如履平地翻回去。

    陆畔掀帘进来,向里面一望,他儿子正坐在床上玩。

    心想:还挺老实的。

    这就是没有监控的坏处,愣是没发现。

    也好似是从这一天开始,留下心理阴影了,孩子害怕被父亲抓包的心理太根深蒂固,至此后,甭管前脚有多么能耍驴哭闹,后脚只要说王爷驾到,陆飞立马耳朵一动,停止哭唧唧的声音,立正站好,迎接他爹掀开帘子扫他的那一眼。

    说起立正站好,就要提陆飞,第一次向一大家子人正式表演走道。

    迈开他人生的第一步。

    场面老正式了,为看陆宝贝的表演,陆家宋家人都站在园子里望着他。

    米寿提醒,从旁看着:“别紧张。”

    陆宝贝:我才不紧张。

    然后就笑眯眯向他爹娘,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走去。

    宋茯苓站在家人们前面,蹲下身也笑眯眯伸出双手迎接她儿子。

    陆畔站在一边,看着他媳妇儿子抱在一起亲昵贴脸。

    那表情,这一幕,惹的陆家几位姐姐们真心觉得,今儿阳光是不是太充足了?要不然怎么恍惚还是透着那么股不真实。

    她们弟弟有孩子了,身边妻子儿子。弟弟现在的眼神、气质、表情全是以前没有的。

    陆飞会走路了,那得出去玩呀。

    第一次来到热闹的大街上,市井中热闹的叫卖声,周围各种小吃铺子前坐满人,小胖墩儿都懵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和姥姥家的亲人,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存在呢。

    陆畔发现他儿子不动了。

    胖墩抬眼看看他爹,扯着陆畔的一根手指头似是在说:爹,我有点儿不敢动,这人也太多了。第一回见。

    陆畔鼓励:“走。”

    小小的人,不得不栽着膀子晃晃悠悠迈起小短腿。

    果然,走几步道就好了。

    这天,陆飞眼神差些不够用,不枉费他爹特意休沐只为陪他。

    他瞧到了好些热闹,在外面直溜达到很晚才回姥姥家吃饭。

    宋福生见到面就问:“他哭过没,闹没闹。”

    陆畔说,“没闹,哭了。胆子小,被阳光照的影子吓到。”

    但还好,陆飞当时虽然被吓的不轻,但还是很勇敢,影子在的时候并没哭,倒是用小脚紧着踩,似是很生气非要给踩没。

    陆畔给他一把抱起来往旁边走走,没有影子了,他才开始哭,要吓死宝宝了,爹,那咋一路尾随呢,它跟着我。

    这个冬天,陆飞能帮姥爷扫雪了。

    这小家伙高兴的。

    拿着爹给亲手做的小撬,玩雪,就是干不长。

    陆飞搓两下就将戴着小帽的脑袋,一脑门扎雪地里,给小身板弯成倒三角,太累了。

    他爹陆畔为训练小儿做事有始有终,在旁边啥活不干,还让丫鬟小厮别扫这一块,专门负责在陆飞弯成倒三角时,伸手拽着孩子脖领子给薅起来,“站直了,接着搓雪。”

    ……

    陆飞两岁的时候,忽然开发新技能,可能是总在姥爷身边混?受了这方面遗传。

    他爱上了包饺子。

    小小的人,踩在凳子上和姥姥、太奶奶他们一起包饺子。

    茯苓夸奖:儿啊,你真比你爹优秀。你看你才两岁,就已着手学习,准备为将来的媳妇做饭了。

    陆飞包的破饺子是最抢手的。

    陆丞相吃,陆畔不坑不响夹一个吃。

    宋阿爷抢着吃,宋福生忙啊,要是晚到家都捞不着。

    饺子没有馅,大家却吃出来珍羞美味。

    陆飞坐在饭桌边,自信的悠着小腿:你看看,大家吃的多香,这一天天的,他咋就能啥都会。

    ……

    要说,在陆宝贝的成长史上,他最喜欢来姥爷家。

    姥爷家有高一诺(高铁头和桃花的儿子),还有好几位小哥哥。

    大姨家的,大舅母家的,宋家也怪,这几年包括奉天的翠兰生的也是儿子。他们经常揪打到一起。

    小啊,又抢不过东西,告状爹娘不管,有时候被欺负的不行,小少爷经常发誓说:“再不来了。”

    没过两天就打脸,先抱着太奶奶的拐杖,让你不得不跟着他:“走。”

    “去哪。”

    “去姥爷家找高一诺。”

    老夫人和陆夫人就带着陆飞来宋家。

    玩伴很多,但陆宝贝最稀罕的玩伴还是舅舅钱米寿。

    舅舅只要下学回来就陪他玩,经常住在他家。

    钱米寿,钱季浛,从去了国子监就被同窗们如此称呼。

    季是米寿生母的姓,浛是宋福生借皇上光,找大师给算卦说命里缺水才起的。

    可见,宋老爷对米寿的名字比对自己当年科举还重视。连这个都信。也可能是那大师专门为皇上服务的,他觉得很牛逼,认为求人家帮忙看一回不容易才相信。

    总之,在陆宝贝脑容量过小,记不住太多事情的年华里,却能记住小舅舅待他的那些好。

    陆飞学步,陆畔忙,是米寿从旁搀着扶着外甥,只要散学回来就搀着扶着。

    陆飞的七彩冰滑梯,米寿给搭的。

    抱着小外甥护住头脸从滑梯上下来。甥舅二人哈哈大笑。

    陆飞坐跷跷板,他的跷跷板上有个小车斗,这样他就不会掉下去。只有舅舅和他玩才尽兴。

    和王爷爹玩,爹一屁股坐下,他就悬在半空,只能尴尬的等着爹让他降下来。

    小舅舅拉过他坐的爬犁。

    小舅舅给他堆过雪人。

    给他做呲水枪。

    小舅舅背着他飞,他想飞多久就飞多久。

    有一回,小舅舅要离家很久回老家上坟,小舅舅抱着他眼圈通红,用变声的动静说:“你太小,回头是不是就会忘了我?”

    他一个没控制住,撇嘴哭了起来。

    是,有这事儿,宋茯苓作证,当时给陆畔酸坏了,又不是不回来。

    ……

    陆飞小朋友三虚岁那年,陆丞相光荣隐退。

    皇上抱着陆家的接班人陆昀泽一请再请,陆丞相笑着一退再退,就不干了吧,他累了。

    皇家这才办了一个盛大的辅国功业荣喜宴。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当日在宴席上有许多老臣落了泪,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他们都老了。

    陆丞相退下来,陆畔怕祖父上火,提出陆家全体都有,包括茯苓的四位姑姐带着各自的孩子,都跟着去一趟陆丞相的家乡。

    从收复河山还没有去过。

    这一走就是半年,刚开头在路上,陆宝贝很想姥姥姥爷,还有太奶奶马老太和小舅舅,反正是家里这些人他都想,谁不在他就念叨谁。

    宋茯苓狠下心,愣是半年里,从没带他进过空间见姥姥姥爷。就是睡着也不带进去。

    大了,她儿子像小人精似的,万一睡着睡着醒了呢。一看到姥姥姥爷再出去胡说。

    当从南方回来时,宋茯苓:哎呦我天,爹娘嘴上全长大火炮,想孩子想的,娘见到她就捶,连挤咕眼再咬牙的骂她:“你现在可真是干大事的人,心咋就那么狠。你给他送进那哪里也行啊,让我瞅他两眼咋就不成。”

    听说,奶奶马老太是想她,还是奶靠谱,半年来还生过一次病。

    彼时,宋福生已荣升吏部尚书。

    可用宋福生的原话是:“啥尚书也不敌我外孙。”这里没个电话,听不着孩子动静。

    有一回坐轿路过,听一个小孩子叫声很像飞呀,离老远“姥爷,”急忙掀帘一看,哪是他家的,那滋味儿别提了。

    ……

    转年开春,钱米寿下场科举。

    米寿当年进国子监不是宋福生办的,是陆畔给办的。

    第一天入学也不是宋福生送的。

    是他姐夫陆畔担心米寿会被欺负,给亲自送进学堂。

    可以说,在“势”方面,米寿从来了京城就没被看低,已然不是姑父身价的事儿,是他姐夫。

    在外面和别人骑马游玩,别人背后这么称呼:“看,那面过来的就是煜亲王的小舅子。”

    为了这句话,米寿不敢懈怠,骑射、武功、棋艺、习字全面发展。

    就怕缀了姐夫的威名。

    刚才说的是“势”。

    米寿更不敢耽误学问。

    因为从进国子监那天,他本来以为先生们总是考他,是为了探探姑父学问的深浅,为看他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姑父。

    可是有一天无意中听见,先生们在提他姐。

    米寿懂了:好吧。他姐在生下外甥第二年,曾参与过户部“税官”考核选拔。当时他姐是唯一的女子,还是特聘的,没有穿王妃服装,而是穿一身女先生装扮,坐在颜大儒身旁的位置,对有些男官员摇头,想必是曾发过言,这个不行,那个不中的。

    所以,米寿学习上要更加努力,已经不是姑父脸面的事了,姑父说,他考好考不好都没事儿,家里能让他借光。可他有事,这里有姐。

    终于等到这一天。

    十五岁的米寿,进考院前,扭头看向姐姐、姐夫,志在必得一笑。

    这一瞬,陆畔望着米寿拉着考篮的背影,比茯苓还感慨。

    十年前,有个小孩在他面前跳蹦着唱道:“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和小将军哥哥学武功……小将军哥哥,你为何可以行如流水,枪扎一线,棍扫一片。”

    “小将军哥哥,你快说啊,赶紧练功去。”

    那时他配合:“赶紧练功去。”

    赶紧进去好好考。

    日子过的真快。

    米寿一场一场又一场考下来,别人出考场有的身子都晃悠了,他却还有精神头和被扔进军营的宋金宝打闹在一起,给从另一个考场出来小蔫吧宋晨冉对题。

    宋福生问他考的咋样。

    米寿当即开始背考题题目,“姑父,要是您,怎么答啊?”

    给他姑父烦的,转身就出了屋。好几年不做科举的噩梦了,看着吧,今晚搞不好又会做那种梦。

    米寿望着姑父的背影,笑弯了眼睛。

    发榜了。

    钱米寿、钱季浛同学,已经场场榜首收入囊中。

    宋福生表面看起来没咋激动,都尚书了要深沉。但他媳妇将他心里话说了出来:“今儿殿试,我心跳咋有点儿快呢。”

    可不是,宋福生担心皇上看米寿帅,给一不小心整成探花。

    殿试,小蔫吧宋晨冉被赐予同进士出身。

    就这,给宋富贵也激动的差些晕过去。现在明明是很有身份的人,蹲在院子里两口子抱头哭,直念叨祖坟冒了青烟。

    钱米寿三元及第、状元加身,用多年的努力向所有人证明:他会为养育他的姑父姑母争光。

    可是在米寿状元游街,却将最高光的时刻给了马老太。

    状元下马,在全城围观注视下,身穿状元服、已长成能顶天立地大男孩的米寿,一把抱住马老太,“奶。”

    马老太在米寿的怀里哭的像个三岁孩子,值了,“我的好孙儿。”

第九百一十八章 你不要担心(大结局)

    钱米寿入翰林院这年。

    从没办过寿宴的马老太,全家人为她六十六岁的生辰举办盛宴。

    吏部尚书宋福生搬家了,搬到更大的宅子里,为母亲高调贺寿。

    这一天,各方宾客才知道。

    马老太已经在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间,先后送一百六十九位无父无母的男孩入学堂。

    这一百六十九人中,和米寿同届参加科举的就出息了四位。

    一位中举,三位有了秀才功名。

    这些人被一位没有血缘,曾经很是抠门的老太太供了出来。

    这些人常在祭奠自己生身父母时告知:“爹娘请放心,我们有了祖母。”

    宾客们看着那些画,画上都有记录。

    于哪年哪年,马老太送点心店哪些糕点师的弟弟入学堂。一供就是多少年。

    这一天,宋银凤、田喜发、宋福财、何氏,宋福喜、朱氏,宋福生、钱佩英,率先跪地,“祝母亲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儿子儿媳女儿女婿跪完,孙子辈们登场。

    茯苓、米寿跟在大哥身后,共同贺礼:“祝祖母事事顺心,松鹤长春。”

    看起来孙子辈,比照那些高门大院的子孙少了些。

    不。

    茯苓他们起来后,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糕点师们,由李秀率领进入大家视线。

    第一批二十四节气姑娘们,此时都有好些已成家有了孩子。

    她们齐刷刷跪下:“孙女们祝祖母寿比天高、福比海深。”

    这一刻,马老太才知道,原来这些孩子来了。

    她望着那一张张脸,摆着戴金戒指的手激动道:“好,好哇,我的姑娘们,奶奶要说,你们各个都是好样的!”

    她手下的女子,全是凭自己的双手搏出前程,自己的日子眼下过的很不错,还将弟弟养大。

    谁又敢说马老太的孙儿少。

    弟弟们出场。

    上百名男孩子跪在马老太面前:“孙儿们祝祖母,天伦永享、后福无疆!”

    马老太的晚年生活,并没有像别家的老人溜溜弯、养养花,教导子孙,帮儿媳掌管府中大小支出。

    她由大字不识,到能挥毫书墨能写出座右铭。

    由兜里只有四两银钱到有保险柜,里面装有一柜子的账本和银票。

    她用自己的方式,活出专属于她个人的风采。

    ——

    马老太寿宴后,谁也没想到有个很意外的插曲发生,震动了宋九族所有人的心。

    如果说茯苓是点心店的创始人,马老太是掌舵者,那么点心店当之无愧的经理人就是李秀。

    马老太最得力的干将,李秀病重。

    从发现到离世,只短短两个月时间。

    问李秀的儿子宝子,宝子说他也不清楚,娘总是很忙,和他聊天都没有时间。只有两三次无意中瞧见娘捂着肚子,好似是肚子疼。一问,娘就装作什么事也没有,还训他,让他好好念书。

    李秀病重前,宋福生带着钱佩英正陪皇上在外打猎。

    李秀提出想见钱氏一面。

    佩英被单独叫回,匆匆忙忙赶回来,路上很揪心:这是得了癌吧。胃癌。

    李秀躺在病榻上,虚弱的对钱佩英道:

    “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其实哪个女子出生都是好脾气,都是个好姑娘,都想成为文文静静像胖丫一样的体面人。

    只是,什么都是相对的。

    娘家没有好好疼她。

    过了门,没过一天好日子。

    婆母又不是我大娘(马老太)。”

    临闭眼前,李秀笑着念叨说:“如果有来生,嫂子,我想成为你,有好夫君,有借过力的娘家……”没说完。

    钱佩英双手打开门,阳光照在她身上。

    她对外面的人说:“李秀,走了。”

    宋福生归来,李秀已经被下葬。

    马老太给宝子在京城买了一套房子。宝子往后没有爹娘,就和她们过。

    钱佩英对宋福生说:“李秀可能是喜欢过你。”

    唉,要惜福,你看看,原来她这么被人羡慕。

    不是有那么句话?或许,你眼下不是很珍惜善待的人,可能正是别人心心念念想拥有的那个人。

    宋福生:“……”这一生,正经迷倒不少人。

    但这个事,主要是太意外了,给了全家人很大的刺激。

    尤其是宋阿爷变成真正的老小孩儿,开始慢慢糊涂了。

    “阿爷,想吃点儿什么。”

    “我想吃路上的蘑菇。”

    宋福生疑惑,老爷子这么多年陪他走过太多路,和他去会宁、走黄龙,过西口到京城,哪条路上吃过的?

    先不管那个:“传下去,市面上所有能寻到的蘑菇,都给老爷子做一份送来。”

    仔细又观察了两天,宋福生发现老爷子最近总念叨逃荒路上的事。比他记得都清楚。

    问起在奉天、在黄龙以及京城发生的事情倒想不起来。

    而且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老爷子快要离开他们了。

    没过多久,皇上收到宋福生至真至诚的请假信。

    彼时,宋福生正在关键期,搞好了可能还会再升一步。

    可是宋福生决定在这节骨眼上,休大假。

    人生不是只有向上爬、不是只干能见到利益的事情才有意义。

    别为了那向上攀登,不看左不顾右,而错过更有意义的人和事。

    宋福生决定,宋九族全体都有,重走逃荒路。

    ……

    吏部尚书,王爷孙女婿,翰林院新科状元郎,商界大咖,学院院长。

    还有那富贵、忠玉、高屠户等等,眼下是遍布九州镖局大掌柜、屠宰场、烟厂、陶瓷厂等各行各业一霸。

    这些人什么都不干了,重新聚首。

    只是当年的队伍,眼下孙子孙女们又生了孩子,有了家庭,这次人数上快要扩一小倍了。

    “老爷子,你看,当初咱们受伤就住在他家。今晚咱还在这里住住?住不住?”

    宋阿爷笑了,想起来了,脱口而出:“花不少银钱,给我心疼坏了。当初面上你们看不出,其实我心里在滴血。”

    幽州城门,当年发牌子的徐主事早就不是主事,人家高升了。

    却为了这一行人,早早得到消息就搬出桌子,发牌子的家伙什找出来,硬着头皮对尚书大人以下犯上道:

    “你近上前来。顺子爷路过时,有叮嘱……”

    顺子爷已蓄胡须,站在队伍后面憋不住笑。

    宋阿爷闻言,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搂着宋福生抢话:“官爷,俺们要大红牌,给我们分一个地方吧,求求你了。”

    可见,老爷子这时候又糊涂了。

    也正因为这一幕,大家开始自动进入角色。

    你们逃荒前,在搞九族聚会啊?

    有的人脸上满是笑容,有的是笑中带泪纷纷抢话。

    高屠户说:“我是三姨夫,他三姨走得早。”

    推推宋大伯:“你先说,你是亲大伯么的。”

    “对,我是他亲大伯。他们都可以不分到一起,我必须要跟着。”

    宋富贵挤上前:“我那时候脑子晕,是你吧,徐主事?你坐好,我得一脑子扎你怀里。”

    徐主事捂着胸口,让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贵爷扎一下。

    这戏演的,“分到一起啦,老爷子,快别哭。你看,大红牌。”

    老爷子两手攥着一堆红牌子,笑的像个孩子。

    到达熟悉的客栈。

    “掌柜的,在下只是童生身份,不知能否住在这里?”

    小武的孩子都挺大了。

    白掌柜是听说消息,特意回到这里扮起当年的身份。

    白掌柜激动的心想,您哪是童生,您已成为尚书大人。您当年身后跟着的那些怯生生孩子,眼下有状元有武官。

    “荣幸至极,谢谢您。”

    又对宋阿爷的方向眼中含泪喊道:“谢谢老爷子啦,让我梦想成真,又能伺候您。”

    小武端出当年做小二的架势,“来吧,客官,里面请。”

    宋九族呼啦啦进来一帮,包场住店。

    “哎呀,就是这个屋子。”马老太望着炕上、望着地上,当时住满人。

    钱佩英扶着婆婆:“前几年,我们路过也特意推门看看。倒是您,从那次逃荒后,这是第一次见吧?”

    马老太:“是啊,没变,我记得当初那窗台上晒的全是蘑菇。”

    说起这个,宋福生也正在外头笑,对白掌柜说行程:“我们得去一趟那林子,整点松子,整点儿蘑菇。”

    看小武端菜出来:“告诉你啊,小武,半夜回来不准给我们脸子看。”

    惹的客栈里充满笑声。

    松树林里,给松鼠们愁的呀,感觉认识这伙人。

    给陆畔愁的,孩儿他娘和米寿满哪爬树就不提了,只说他儿子一眼看不住就造的小脸小手全是泥。

    陆畔和儿子大眼瞪小眼:

    “挂这的玉佩呢。”

    “哎呀,对啊,我玉佩呢?”

    陆畔:你在问谁。

    这一行人离开,到达客栈吃起了小鸡炖蘑菇,林子里有只小松鼠正抱着陆飞的玉佩研究。

    宋阿爷心心念念的蘑菇吃到嘴了,就是这个味儿。就是大伙吃的这个氛围,连鸡屁股都当作好肉吃喷香的氛围。

    钱米寿和宋茯苓真拎着松子去对面客栈溜达。

    很凑巧的是,钱米寿忽然站在一桌前问道:“伯伯,买点儿松子吗?”

    当年的好心大叔只头发变白,还别说,模样真没见老,迟疑道:“这位公子,我?不买啊。”

    “那您还记得,当年卖您松子的小男孩吗?”

    大叔:“……是,是你?”

    钱米寿笑了。松子延年益寿,松子笑口常开,大叔,这回不卖,当年的小男孩,送您一袋。

    宋茯苓站在一边微笑,只觉缘分确实妙不可言。

    宋茯苓挑眉:看见没有?朋友们,这就是自己年纪变大的征兆,开始信命了。

    宋九族一行人,之后又路过“死人村。”

    王婆子指着那道口:“我家牛就死到这。”

    当初心痛到无以复加。

    后来,别说死一只牛了,就是死一片牛,或许也找不到心口痛的感觉了。

    而且这哪里像曾经的死人村。

    眼下,经当地州府几年间帮扶,百姓勤恳务农,水源充足,田地丰收。

    你瞧,他们这一行人就坐在这死人村的山坡上唱歌呢。

    蓝天白云,满地跑的孩童,烤着肉,连果汁都有。

    宋九族就这样一边回顾一边向前走,直走到当年落脚第一站山脚下。

    大家一致决定上山。

    上山住两三天,正好能让已懂事的宝子,看看他爹的坟墓。

    王婆子说孙儿:“蒜苗子,你快看,你小牛就是被这山上的小蛇差些咬掉,多亏你姑父。”

    “哎呀,奶!”

    大伙一顿笑。

    这次上山可不怕蛇啊、狼啊,因为当地官员差些陪同上去住,宋福生没让,衙役官差们更是早早就围山站岗,收拾山洞。

    富贵指挥着,不喜被打扰:“你们撤出去吧,我们要盖屋子了。”

    宋茯苓有幸住上老爸、老妈、老公、老弟、以及她儿子给一起搭建的树屋。

    她就坐在山洞口和奶吃吃喝喝等着。

    三日后,搭建的屋子并没有拆卸,大家下山。

    不知将来这座山能不能成为一景,以供各地游客观赏介绍:“就是这,住过尚书大人、王爷、状元郎。”

    ……

    当地知府很会办事。

    大井村到了,知府并没有让差役们在前头敲锣喊话,而是让大井村的孩童们站在路边共同喊道:

    “大井村的里正爷回来啦。”

    大井村曾经的里正回来了。

    宋九族好些人当即落泪,阔别多年的老家,我们当年慌慌张张跑走,如今终于齐刷刷回来了。

    村里真有几位熟悉的面孔。

    但大多数都是后搬来的,或是别的村挪到这里的。

    早在出发前,在老家负责千里马分镖的掌柜就带人提前到村,将这房屋收拾一番。

    当地知府又先后派出两拨人修葺房屋,要依照当地官员们的意思,像宋阿爷家、马老太家都应该扒了重建。这里就应该是祖宅。

    但听说是特意的,宁可修补也不让扒了重盖,就为这一天。

    以免回来的人,认不出自家的模样。

    “儿子,你看,这是太奶奶家。”

    陆飞看眼破院子:“我不信。”

    “是真的,你别不信啊。夫君你也看,这是奶家。”

    陆畔点评:“比在任家村最初那房屋要好很多。”

    要说这趟回来,宋阿爷才是最激动的人。

    他听着家乡话,终于一口东北话又变成了家乡话,住在曾经的房子里。

    被宋福生他们轮番背着满村里溜达,长满老年斑的手摸摸村口的老井,去看了看那些葬着宋家先辈们的坟地。

    回老家的第四天正午,宋阿爷完成最后一个心愿,毫无遗憾笑着与世长辞,享年八十岁。

    院落里跪满了人。

    数十年间,每到过年过节,有一位老人总会站在任家村、会宁县、黄龙府城、京城的路口喊道:

    “嗳?二孬、四喜、五常……回来收钱啊。”

    一遍遍喊出,当年他没带走的那些村民名字。

    这一次,连同现大井村村民们共同为他送行。

    这一次,轮到宋九族的所有子孙后代们,一起呼唤他:

    “嗳?老爷子,回来收钱啦!”

    宋福生一身孝服在最前面哭着哭着笑了,他望着远方心想:

    请您老别担心,那日子啊,只会越过越好。

    请您老相信宋家的子孙后代,一定会一代更比一代强。

    (正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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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介绍:
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