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好找对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完。”
武器实在是落后。
在这里,这辈子也再看不到,伞兵一路迫降,海边站一排。哗哗哗冲锋枪扫射,迫击炮咣咣几下就给船炸翻。
宋福生望着女儿摇了下头:“谁知道了?追击都需要追一阵,全靠腿走,且得打一阵。”
宋茯苓立马将这事扔了,缠磨着宋福生问,“仓场衙啥样?下回送货,要不然我换上男装押运一趟?应该能让我进吧,不让我进,要不你去接应一下?”
“就是个大厂房呗,有啥可好奇的?”
“可是我好奇你办公室。”
“那你送货也进不了办公区,直接给你们赶到后面货运门那里。”
“唉,”宋茯苓忽然耷拉着肩膀,抱怨道:“这里对女性实在是太不友好,”都不让上班的,连随便出门也费劲。
宋福生好笑道:“觉得没意思,就看看烤炉房里的那些姐姐。”
“可我是她们吗?”
对啊,闺女又不是打小就生活在这里会习惯,脑子里还有个现代的花花世界,也不如他,连点古代记忆都没有。他这里,融合了还好点儿。
宋福生掐指算了算,媳妇、闺女,几个月没出过村子了?
“去找你娘,收拾收拾,跟我进城呆两天。”
“真的呀?”
真的个屁。
钱佩英才进来就听到爷俩说进城:“米寿咋整?他还念书。辣椒基地又开始搭上大棚了,我还得指导。而且茯苓你走了,列巴那里,宝珠她们真能算明白吗?你爹将工钱要回来啦,不给她们结算结算?管是人家领不领工资也要告诉一声是多少钱,再过几日的吧,听话。”
没等宋茯苓泄气,宋福生就说,不等过些天,过些天还会有别的事,永远忙不完。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随他一起走。
那咋的?这里,离开他媳妇闺女地球就不转啦?
就不信那个劲了,爱咋咋滴,不管,进城晚上能给他下班后做做饭,娘几个白天能出去逛逛街。
“啊?你是说真的哪?”钱佩英半张着嘴问道。
“我啥时候开过玩笑,”瞅了眼女儿,宋福生一掐腰:“我说话不好使啊。”
“那米寿呢。”
“带着,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告诉任族长一声,这几天让他严抓盖房子,再给我出一份怎么合理花掉赏钱的章程。”
钱佩英啧啧两声:“哎呀你个学习不好的,也就你能干出这种事,还利用特权停课,不让米寿好好念书。”
宋福生却没理钱佩英,脸上带着笑弯腰问坐在炕沿边的女儿:“这么办行不行?”
“我看行,我也觉得米寿不差那两天,哈哈哈。”
宋福生望着女儿咧开嘴大笑,茯苓很少大笑的。
大姑娘了嘛。
人一大,心里存了事就会很少大笑了,倒是哭的时候多。最悲哀的是,慢慢的连大哭出声的机会也会变少。
反正他是这么理解的,泡着酸甜苦辣的水一路趟过来。
所以此时看到女儿笑的没心没肺,宋福生很珍惜,就稀罕女儿这样,最好永远这样,那才说明孩子甭管多大岁数心里幸福。
也不知将来女儿真成家了,还能不能这样了。
他要是再先走一步,不能再将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护住了,给孩子一人剩这里……哎呦我天,不能想了,不敢想。
宋福生没过脑的许诺道:“茯苓,你等爹不干那天的,你不是想去看看官衙啥样吗?爹领你进去。”
“真的?”
“真的,穿什么男装,爹就领你女装进去,穿漂漂亮亮的,让你坐坐我那六七品的椅子,爱咋咋滴。”
不怕受人诟病吗?对名声极其有碍。
一般情况下,第一个人干出这种事会被流传很远,别胡闹,低调些入乡随俗吧。
钱佩英试图拦住那虎爷们。
结果那虎爷们当孩子面前就拽她手,“我也领你去,也让你坐坐。”
钱佩英一下子就憋不住笑了,“其实就是间破屋子呗,瞅把你显摆的。”
“哈哈哈,媳妇你说的咋那么对。”
“我一猜就能猜出来,哈哈哈,老宋,啥时候发工资啊?”
宋茯苓在父母的笑声对话中,也咧嘴傻乐,心想:我不需要男朋友。
现代,这里,老爸从未缺席过本该男朋友出现装逼的场面。
脑中回忆着在现代时,念小学,小伙伴与她显摆“我这是什么什么牌子钢琴,听我爸爸讲,咱县里都没有卖的噢。”
这话让她爸知道了,没过两天,她家就多了一架比小伙伴那架还贵的钢琴。
老爸还特意登门去小伙伴家,对人家爸爸说,“感谢给提供地址,”摸着小伙伴的脑袋:“去我家玩玩吧,也看看茯苓的钢琴。”
“哇,茯苓,我爸爸说,你的钢琴比我的还好呢。”
妈妈说,那是爸爸花了要买门市的钱。
所以有一阵她特别厌烦琴也坚持弹,从没说过烦。
就这样一路被小学中学的小伙伴们评价:“你爸爸可真好”到了大学。
大二,舍友们度过了傻玩的大一时光开始谈恋爱了,开始慢慢会有人显摆男朋友来接啊什么的,临要放暑假前显摆的最邪乎,因为要搬行李箱回家。
那时老爸大摇大摆的管朋友借了一台当时最好的大奔,堵在那些舍友男朋友的车前。
她一个人拎着箱子才一下楼,老爸叭叭对她按喇叭,穿着格外讲究,衬衣休闲裤,头发新理过,甩上车门摘下墨镜,声音磁性沉稳:“茯苓。”
至今还记得自己坐在车里第一反应就是瞪他:“你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我是被包养了呢。”
“啊,装过啦,对不住啊闺女。”
情人节那天,第一次和一帮朋友去迪吧喝酒跳舞,中间有拍卖环节,追求闺蜜的男生喊价要送闺蜜的花。
“a7卡台1500。”
“楼上,楼上雅座的那位朋友出价1800。”
“2000。”
“2200,a7这位朋友2200,还有没……噢,楼上已经示意我,直接叫价三千,三千还有没有?”
她当时想着谁呀,这是要买谁心花怒放啊?冤大头吧。
结果dj拿着卡片说,送给a7卡台,恩?她们这一桌全疑惑,不是没有拍下了吗?死在2200上。
“送给宋茯苓。”全场,音乐。
一仰头,赶紧寻找是哪位男士偷偷看上了她,真有眼光,她爸在对她招手。
眼下,到了古代,老爸又开始了,领她逛官衙就是个开始。
我很看好你呦,希望你在这里,经常带着特权从逆光中向我走来。
么么哒。
“闺女,你瞅我笑啥呢?”他和佩英都过劲了,这孩子怎么还在笑。
“啊?没没没,没有,我看你和我娘高兴。”
“你是想进城高兴吧?”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外财
就在这时,宋福寿拽开宋福生家门,先在外面打声招呼,出个动静:“回来啦?”
“啊,进来,来,坐。”
宋福寿进屋对钱佩英笑着一点头,随后才坐在炕沿边上。
看到宋茯苓给他倒水,接过水杯时,也挺拘谨的冲宋茯苓这个侄女一笑。
自从知晓当初由于自己的原因,差些让堂弟媳妇和侄女被迷药彻底熏过去。
自从和堂弟一路,见识到堂弟的真正实力。
自从来了任家村,更是知晓钱氏和胖丫是不能碰的逆鳞,尤其是还在前线亲眼见过钱家的家丁四壮,那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宋福寿每次见到钱佩英和宋茯苓都有点莫名气短。
“听说你找我?”宋福寿没喝水,将茶杯放在炕边问道。
宋福生望着宋福寿的独眼:“恩,这些时日,在家呆的咋样?”
“嗨,就那样呗,你还不了解我娘?我说我想挣银钱,和大伙一起挣,眼下要是没挣钱的活计,那就多干活,她不让。这些日,我也陆陆续续听人讲,知道这里的情况。前几天,阿爷还特意找我谈过,与我详细讲明了共同干活,可是?”
宋福寿说着自己都犯愁。
爹、娘,哥哥嫂子已经在这里安家一年了,这一年没少攒家底,连他那以前不争气的妹子,听说在烤炉房一直干到现在,也攒有三两银钱了。
其实他能活着回来,经历过那些事情,再见到这些亲人,觉得挺满足。连嫂子这回也真心实意见到他挺高兴。
就是老娘,昨儿说了这么两句话,家里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
老娘说,“以后干活,老大,等你伤病养好啦,你要拉拔拉拔你弟弟,他就剩一只眼了,他多可怜。往后挣的工分你们平分。”
嫂子那时候就有话憋着在忍。
结果老娘又加了句:“至于以前的工分,在老爷子那里没算的,包括咱眼下手里的,还有属于咱家的牛,也你哥俩平分。”
嫂子就不干了。
老娘就骂嫂子:“你心咋恁狠?你个黑心肠的,老二眼睛都没一只了,就剩独眼,就剩他一人打光棍要啥没啥,你要啥有啥,你爱乐意不乐意,不乐意滚出家。”
晚上,他听真亮的,嫂子和哥哭诉:
“往后拉拔二弟,他一人干活还要平分银钱,我咬咬牙也能忍,我都心里有准备你娘会接着偏心。
可凭啥以前咱累死累活挣的,连牛啥的也要给老二,他那时候人在哪呢?他爹,你看看我这手。
我说句不好听的,他那时候没与咱一起走,又挨饿又眼睛没的,那不就是他自己作的吗?非要自个单独走,又不是我给他眼睛整没的。”
那时候夜深了,嫂子还在与哥抱怨。
后来不止抱怨他会平分家里银钱,还抱怨老娘受婶娘影响已经没空骂儿媳,一年没挨过劈头盖脸的骂,没想到他一回来,就变成了黑心肝的。
此时宋福寿也没藏着掖着,就与宋福生大致学了。
他也没人可讲。
这才哪到哪,才回来多久。
“收拾收拾,去压趟货?”
“恩?”
“这些人,就你身上伤没啥大事,我这里还真需要有个自己人一路跟着去,在水岐城站一站将鱼油装车,那边我已经打发个人去采买了。”
宋福生打发的人是一品轩陈东家,早在之前就走了。
水岐城是陈东家的老家。
而之所以选择去水岐城购鱼油,没有在奉天城大量收购,原因在于有很大的差价。
奉天城没有海,这里人日子过的属于目前皇上管辖最好的。
水岐城他曾路过,真的像陈东家以前讲述的那样,那里的汉子都自卖自身过的很苦。不过,那里的百姓会自制鱼油。
宋福生就想着,让陈东家早些去,去真正的百姓手里收购。
虽然买不了太多,无法解决当地很多百姓的穷苦问题,但是咱哪怕不是以在奉天城收购的价格,哪怕比奉天城的价格低一些,也能让卖鱼油的老百姓手里有点活钱,这样就能买些粮食吃。
就很凑巧的,在宋福生与宋福寿正谈这个话题时,隔壁宋富贵家,宋富贵也和他媳妇说这个,不过,富贵的关注点不一样:
“媳妇,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都有人给福生送礼啦,找上门偷偷摸摸敲门。我这回去可真是开了眼界,福生当官不一样。”
“怎的呢。”
“他没收礼,给人打发走了,那个商户想让他收鱼油。”
与此同时,这面,话题在继续。
“水岐城,咱们曾路过,再往前走到下两个城就是码头,就是被?”宋福生冲宋福寿使眼色,担心在外面烧火的妻女听见,用眼神暗示“咱被押回来坐囚车那一路。”
“啊啊,我知晓,你接着说。”
“所以就要有一个路熟的。我的那位好友陈东家,他也不会亏了你,跑一趟八十两银钱,你要觉得行,就回去说服你娘。”
宋福寿激动的立即下了炕:“他能真给我八十两?”
这钱其实是宋福生用户部批的钱给,差价就能大到给老陈三百两,给宋福寿百八十两,竟还比在当地采购便宜些许。这也是奉天城做鱼油生意的商人,为啥要大晚上敲他家门送礼。
“对,就是走的急,明日就要跟我进城,后日你就要随粮队出发。一路帮着押运官管管粮队,我会给你引荐,你毕竟当过兵,这回民夫人数也多,不好管,恩?”
“中,我这就回去卷铺盖,有了这八十两银钱,堂弟,不是,团长。”
宋福生笑:“叫啥都一样。”
“对,咱自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有了这些钱,嫂子那头就不能对我有那么大意见了,我没想钱不钱的,就想着好不容易回来又有爹娘哥哥和你们了,呵呵,和和气气别闹。”
宋福生也点头:“是啊,辛苦跑一趟,反正就是现在天冷了遭些罪,危险倒是谈不上。等回头有了这笔银钱,甭管是让伯娘别担心你,不用平分大房那头的工分,还是往后你们家再研究还接着平分,拿出这笔银子,总是不会让你嫂子有特别大的意见。”
“我?唉,我?”
“别激动,不用你谢,抓紧回去收拾比啥都强。我告诉你哈,别让伯娘找我茬,到时候说是我给你撺掇出去,这么的那么的,我可不饶你。”
宋福寿哈哈笑:“那不会,我娘还行,我会与她痛快讲有八十两,她一听准两眼冒光。还会告诉她没啥危险,让她别对旁人讲,这事可是我堂弟特别照顾我,换别人求都求不来。”
宋福寿风风火火离开后,钱佩英和宋茯苓急忙进屋问宋福生:“这是为点啥呀?”就有些不对劲,感觉宋福生格外照顾宋福寿。
因为押一趟货挣八十两银钱,家里这些男的要是知晓,真能才艺大比拼争抢一番。
为啥呀?
宋福生递给母女俩一张纸。
钱佩英拿着飘轻的纸还没看清楚呢,宋茯苓就惊讶道:“一千两银票?”
“恩,我去问过了,能兑换,你和你娘这回进城就给它换了吧,换完放进空间里。”
“哪来的?”
“葛津地那场战役,宋福寿去主将身上翻信函一起翻出来的,随手给了我。”
为啥要给你。
宋福生望着妻女:“因为他不认字。”
钱佩英半张着嘴:“……”
这是多么可喜可悲的原因呀。
对他们来讲,似乎是可喜的。对于宋福寿来讲,多么可悲,没什么见识,连钱都不认识。
宋茯苓是听完原因,心里闪现一排小表情,就是一张笑脸两边滴两滴泪的那个表情图。
第五百六十章 进城花钱去喽
就这事,不知怎么就触发了宋茯苓的笑点。
她比谁笑的都持久。
一边低头画表格,画完核算烤炉房工人们的银钱,一边时不时咧嘴笑一下:
“呵呵呵呵呵。”
宋福生和钱佩英听闻笑声,隔着炕墙,齐齐探头看眼女儿,又互相对视一眼。
钱佩英早过了那股笑劲,而且她压根也没觉得多好笑,多荒谬,这里的人百分之九十不认字。自个可得学一学。
跪坐在炕上收拾衣物,钱佩英此时更关心的是:“真不告诉他?”
“那还告诉啥呀。”
“那万一人家过后要是见了银票,想起了这茬呢,到时问到你头上多不好看。”
宋福生帮着叠衣服打包。
冬天的衣服厚,一个包袱皮装不了两件,他一屁股坐在包袱上,压压实,闻言回道:
“上哪想起来?他压根就没看。从死尸身上翻出来后,打开一瞧是带字的就给了我。当时乱哄哄的,二孬富贵他们都那样了,还要防着逃跑的回来别打我们。”
“那这事过后,你也没和别人说?阿爷、你娘、富贵他们?”
“我和你娘俩都是才说,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他们。”
钱佩英嘁了声:“你还知道哇,这都回来多少天了,问到你头上了才说。”
“你别冤枉我,我可没想藏钱,我不得问问能不能兑换吗?不能兑换就是费纸一张,不问准了怎么说。”
“那这些天,你就一直放身上带着啦?放哪啦?”钱佩英很纳闷,她给洗衣裳也没发现。
宋福生指了指鞋,鞋垫下面用油纸包包好踩住来着,自个放的。
“我说嘛,一股臭脚丫子味。这这这,你也不怕晦气,死人身上抢过来放脚底下不离身,也不怕他晚上过来找你。”
“哎呦媳妇,我是不是给你保护的太好了,还有嫌钱晦气的?你是不是忘了你男人是谁了?”
“你谁呀?”
“你男人已经不是从前的你男人了,我还怕个孤魂野鬼?活人我都杀了多少个了。”
“啊,杀人没事,我以为你又被谁附身了呢。”
“噗嗤,呵呵呵呵,”隔着炕墙,宋茯苓在那边又笑了起来,被父母逗的。
钱佩英没理会女儿,抓住老宋的胳膊:“可是这钱咱就昧下啦?我怎么觉得不踏实呢。”
“瞅你这老实样,先取出来放着,不是嫌弃这张银票晦气吗?然后再说。”
宋福生心里是想着干“快递”的。
倒不是想占为己有。
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名头买房子,给大伙弄买卖。
什么买卖呢。
宋福生想用这笔银钱在各个重要的城池点,趁着房价低,买几处落脚点,干“快递”。
这不是云崖关被干通了嘛。
他就琢磨自家这伙人,要人有人,要地图有地图,他这不是能利用职务之便模拟出来嘛,要牛有牛,不行再买骡子,持久力好。
总之,家里人那都是上过战场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弄个快递干干,感觉挺适合,也应该能赚钱。
因为云崖关一通,奉天城这面的大户就都得陆陆续续搬家,皇上要是迁都,至少奉天城到京城这条线买卖会不错。
送个书信了,拉个行李啦。
如果要是能再多几条线路,像这次他打发宋福寿跑的码头线路,回头不止能拉货,还能弄点海物,来回倒一倒,挣个差价。
正好能配合他在城里买的几处大房子,开个生鲜连锁超市,冬夏咱都有肉、有菜,干好了,他开到京城。
其实这都是辛苦钱,不暴利。
要是搞大了,那啥,他心里还盘算着,等天下太平,没啥危险了,他打算让这些汉子们重走黄烨、葛津地,去曾经拯救大兵陆畔的七号地点。
那里没有人家,啥也没有,太好了,神不知鬼不觉守着大海,在那蹲一段日子晒晒盐。
当然了,目前这些都只能在慢慢琢磨中,毕竟眼下形势不允许、实力不允许,啥啥都没到那种程度。
所以,宋福生也没打算与别人讲,妻女也不说了,免得心乱,先收着吧,钱多还不好?没钱拿啥给孩子置办公园。
一提孩子,宋福生的老儿子终于回来了。
鸟悄的进屋啊。
真跟鬼子似的,这多亏三口任没再多说别的,要不然就被听见了。
“干啥哪,不知道我回来呀?才野回家,进屋也不打声招呼,”宋福生嘴上骂着,可人已经下炕俩手也伸了出去,一瞧就是要抱孩子。
米寿笑嘻嘻说:“不能喊,该把别人喊出来了,”到时给是不给呀,转手就端出个盆:“姐姐?姐姐给你骨棒,快啃。”
钱佩英说:“你方爷爷给的啊?”方爷爷就是员外爷一家。
“啊,我就是等着这个出锅才回来晚啦。”
宋福生疑惑地看向钱佩英。
钱佩英一脸习以为常了的表情:“咱家米寿现在吃百家饭,下了学堂,没等上桥呢,就被别人抱走,任公信家的饭碗他都端过。”
任公信的二儿媳和孙子领去的,据说受到了热烈款待。
宋福生扒拉住要往炕上爬的米寿:“你等会儿,那也不能吃不了兜着走啊?”
“那,那硬让兜咋整?我说不要啦。”
其实宋福生最不满意的是,这孩子今儿咋不让他抱呢。
“姑父,你虱子没了吗?”
“什么意思。”
“你抱我,我太遭罪了,我不是不想你。可你走了,转头姐姐用篦子给我梳头,都给我梳出血了,你再给我弄上虱子,我就得剃老亮不好看,好不容易留起的小辫儿。”
宋茯苓啃着骨棒又笑了起来。
宋福生:“……”
“姐姐,你说的真的呀?要进城玩,不用念书啦?”
“是呀。”
“哇塞!”
钱米寿立即忙了起来,绕过宋福生上炕招小手道:
“姑母?姑母快给我那一身小蓝找出来,我要穿那身。”
就在俩孩子叽叽喳喳的时候,方老爷子进屋。
怎么可能这么晚让米寿一人回来,一直在后面跟着来着,就是腿脚慢。
方老爷子手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盆,里头是骨棒、酸菜。
听闻宋福生回来了,又现烀一锅,让宋福生吃。
当天后半夜两点多钟,宋茯苓和钱米寿坐在小红拉的车上,围着棉被,大郎哥赶车。
俩人一点困意也没有,困也不说,因为奶奶已经不乐意了:“你俩跟着去干啥?竟添乱,你爹就惯吧,惯孩子没边。”
而阿爷是在嘱咐着另一台牛车上的宋福生:
“富贵说废碳,我又给你装了两袋,整暖和的啊?家里放心,俺们该干啥干啥,准保不落下一样。有事会给你送信。”
当一台牛车、一台马车走到村口,没想到任公信大晚上的没睡觉,和他二儿任子玖跑了过来。
“有事?”
“猪头肉,拿着进城吃。”一大块猪头肉塞上车就回去了,伴随着村里的狗叫声,喊都喊不住。
任族长也没睡觉,给拿的腌菜。
心里有些来气,总是被任公信那老小子抢先,上辈子他俩指定就是冤家。
第五百六十一章 眼馋
仨乡下人站在自家门口。
钱佩英从心里往外发出:“哎呀”。
她头回来,第一次见到自家买的房子啥样。
不是,准确的说是她好久都没出门了。
“哇,”米寿张着小嘴也惊呼出声。
在米寿心里,姑父又不用祖父留下的银钱,今年还买了那么多头牛,那么家里应该还在温饱线挣扎。
宋茯苓看了眼左手边的老娘,右手边的弟弟。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示一下惊讶,要不然显得多不合群:
“好大。”
宋福生和高铁头他们,一趟趟的将车上的东西都送进了后院。
老家给带的东西很多,可不止是木炭和柴米油盐。
自家的被褥、换洗衣裳。
还有两坛子据说老娘昨天晚上没睡觉,连夜杀鸡熬的鸡汤。
眼下在坛子里都凉的凝住了。
不过,想吃的时候,舀出几勺,下点面条,这不就是一顿饭嘛。
将这些费力气的都倒动进院,宋福生出来就看到他傻媳妇和俩孩子还杵在大门口。
“行了,进院看吧,这是钥匙拿好,在里面反插门,没事,左邻右舍都是体面人家,不用太担心。进院也别着急拾掇,睡一觉,睡完找个馆子吃饭,别做了,啊?我得走了。”上班要不赶趟啦。
“爹,你等等。”
一提吃饭,宋茯苓急忙将午饭给了宋福生。
宋福生接过,知道这是寿司,一人三个长条,一共十五个。
昨晚他闺女其实也没咋睡,竟给他做这个。
咋让孩子睡也不睡,可惦记他啦,拦都拦不住,就怕他饿到。
宋福生笑呵呵道:“睡醒了和你娘你弟弟出去溜达溜达,别舍不得花,想买啥买啥。”
宋茯苓刚要说“真的吗?我买书”,被弟弟小屁股一拱挤一边去了:
“姑父,你这么早就要去衙门呀,平日里也是这样吗?天还没亮呢,你好辛苦啊,我才知道,我?”来吧,我亲你一口。
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能拿得出手。
米寿搂住宋福生的脖子,亲亲密密吧唧一下就香了宋福生一口。
给大郎他们当即恶心坏了。
小人,肉麻。
三叔家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行为和语言吧,和旁人家不太一样。
给宋福寿在旁边看的羡慕坏了。
眼巴巴的。
不仅是羡慕钱米寿这便宜儿子与堂弟很亲昵,那真是像亲父子,不是装出来的。
还有堂弟与妻女说话什么的,从宋福生敢让闺女相中啥买啥的底气,到与妻女说话从不大声吵吵,那个表情,模样。
说实话,以前现在,他都很少看到这种。
旁人爱咋想咋想,可给宋福生高兴坏了。
大早上有个软乎乎声音说你辛苦,搂你脖,行啦,这一下子就精神了,干劲十足。
“慢些,慢些,”米寿招着小手,让姑父慢些赶车,注意安全。
操心的喊完两嗓子后,又变成了:“快些,快些回。”
让姑父早些下班,要不然他想得慌。
宋茯苓斜眼米寿:“……”个小马屁精。
——
去上班的宋福生,真是了解他媳妇,特意嘱咐让先睡一觉。
你想吧,后半夜两点多钟出发,这一宿哪睡上觉啦?
可惜,嘱咐没用。
先头,宋茯苓也没睡,帮着烧火。
炕冰凉,怕弟弟该睡感冒了。
可是她烧着烧着就困的直点头,实在是控制不住身体反应。
钱佩英扒拉扒拉闺女,小声道:“去进屋睡觉吧,炕已经热乎了。”
“那娘,你也睡。”
“行,我再捅捅炉子就去。”
宋茯苓和米寿俩人身上盖着两层棉被,头对头佝偻着身体都睡冒汗了,钱佩英仍旧没进屋。
她在院子里,压水井都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担心嘎吱嘎吱压井声响太大,吵醒女儿,女儿就该帮她出来干活了。
她家茯苓懂事着呢。
倒了点热水,给井水引上来了,钱佩英一次拎不动一桶谁,她就半桶半桶拎,直给厨房大缸水添满。
用袖子蹭蹭头上的汗,又去将家里带来的东西收拾收拾。
哎呦,给钱佩英愁的呀,这房子连个柜子都没有。
这可真是纯卖房。
多亏老宋买了口大缸,当初也从家里带了水桶,要不然家里吃水都是问题。
这么说吧,家里竟没有饭桌,可想而知,老宋他们就抱饭碗蹲地上吃。
这处大房子唯一像过日子人家的就是,放行李这屋有根晾衣绳,没有这根晾衣绳,更像是跑腿子住的地方。
宋富贵:那根绳还是我拉的,我。
钱佩英出去找了几块板子,简单的给架起来。
不架起来不行,带来的鸡汤、任公信给的猪头肉、酱菜、米面,生肉,别再让耗子祸害。
接着又开始收拾灶台。
本身泥灶台就埋汰。
这是谁刷的锅呀?看来灶台从来不收拾。
瞅瞅?“这个老宋,”钱佩英自言自语道:
“从家里给带来的盐、糖,用纸包给包好的。那么嘱咐,说你回头倒进小罐里。小罐刷干净的给你准备好了,嗳?人家就跟没看见似的,接着用这纸包。”
简单拾掇完厨房,该放起的东西也摆好了,钱佩英拿着抹布就预备擦屋子。
拿起抹布一闻,“哎呦我的天呐,黏糊糊,这是多久没洗了。”
宋富贵:我记得我洗了呀,没洗吗?
宋茯苓迷迷糊糊睡醒起来,下炕找了一圈,在另一个相对大的炕屋找到她妈了。
“娘,你没睡呀?”
“睡了,眯了一会儿。来,过来帮我扯着。”
“这是要干啥?”
“量量尺寸,给他们做个炕褥子。就你爹一人有褥子,你大郎哥他们就直接躺炕席上。唉,你大伯娘你姑母一天忙的挣钱,也不知给你大郎哥和虎子哥做褥子。铁头那就更不用说了,别说褥子,被子里一摸,里面都是一块一块的。”
“可能是不舍得买棉,我听桃花姐说,现在他们也盖着当时逃荒那阵讨来的被。一时半会的,即便有钱,她们也不舍得买,习惯了有一条被就行。”
钱佩英一边拿着小本子记,待会儿出门要买啥,免得忘记,一边道:“所以啊,我给他们做吧,现在天还不咋冷,等三九寒天了,哪能直接睡炕席。”
娘仨是直到中午才出门。
与此同时,宋福生他们也午休要吃饭了,一条条寿司才摆上,办公室门被魏大人推开了。
还是那个人给做的?
“不是,这回是我闺女。”
哎呀,你家花样挺多啊。
第五百六十二章
这回,魏大人只拿走了一条寿司。
隔壁庞大人接踵而至。
一看宋福生吃的是这个,午休时间说了几句闲话后,只掰走了半条。
而且就这半条,庞大人也不想要来着,还是宋福生主动给的。
说尝尝吧,不要不要的,家里小女非得给做,都尝尝他闺女的手艺。
魏大人回了自己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寿司,“呵”,笑了下。
有种人,总是让别人出乎意料。
因为,这紫菜很贵的啊,他认识。
可你看看宋大人平时穿什么,上下值就是那一套官服,赶着牛车来点卯,连台马车也没有。上任多久了?那屋里什么也没添置,手炉是捡他旧的。
而且不止宋大人,宋大人带来的那几位小子,更是简朴的不行,比他家小厮穿的还差。
就是觉得自个看出来了是真困难。
前一阵,搞的他还问过宋福生:来上任有没有什么难处?比如住房。
毕竟乡下来的嘛,以前就是农户。
人家说有房。
在哪条街上?
“中三道街。”
那是中街后面两条街啊,怎么赁房租了那里?你是不是没打听?那里贵,离这里还远。
宋大人当时:“啊,买之前没想到会来这里。”
听听,买的,还很早就买了,不是当上了“宋大人”之后置办的。
最近几日一起吃了几顿饭,更是让他觉得:这都几月旬啦?菠菜、芹菜、韭黄、辣椒等等,青菜样式比他家里吃的好多了。
宋福生也不知道魏大人在纳闷蔬菜的事,要是知道他一定会说:
自家种的,不值钱,和大户人家花很多钱采购是两码事。
因为我们家夏天和普通农户一样,但是一到冬天就来了劲。
打比方芹菜。
秋天时,我们都留了菜根,家里用木架子培土,别人家屋里摆花,我们家是栽种一排排芹菜,一排排新鲜葱、新鲜菠菜。
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一般人不告诉。村里人也不厌恶,见到了不会过多询问,知道这是挣钱手艺。
今年又没办法大量的种植出去卖,就种些自己吃呗,当练练手了。
魏大人咬了口寿司。
紫菜、米饭、胡萝卜、鸡蛋丝、腊肉。
这米饭咋这么香?
宋福生不知道,要是知道还会告诉魏大人:那是米饭蒸熟后,我闺女又用香油和芝麻拌了拌饭。俺闺女,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很废料费钱。
隔壁办公室的庞大人就更是感慨至深了。
甭管到啥年月,现代古代的,公务员也有穷富之分,有的公务员有好几套房子,有的公务员要倾全家之力安家到城里,看起来挺光鲜,光宗耀祖,农村亲戚都说出息了,心酸却只有自己知,置办马车都得是咬牙。
庞大人就属于后者,家底很薄。
本以为来个宋大人,应该是比他不足的,越接触越感觉想茬啦。
所以说,不是寿司的事,是细节决定很多东西,通过几顿饭就让宋福生的同僚们感觉:宋大人和他们想的不一样。空降这事,本来就……呵呵。
结果条件也不差。
和那些刚上任的穷酸的官员是两码事。
——
三层楼的钱庄门口。
钱佩英望着用大石头凿出来的硕大铜钱,对女儿讲:“那银票上写的能兑换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咱不知道古代人是怎么用石头凿出来的,真是巧手,就没有他们不会凿的。
那个铜钱样式上还带着字,是人家的这个钱号。
铜钱不是空心的嘛,人家摆在楼前镇着,像个屏风似的,义重抬金,一看就很郑重。
宋茯苓却在和弟弟米寿对话:“你刚才说啥?咱们要是将银票兑了,他会扣钱?”
“是呀,姑母和姐姐不晓得嘛?”
是啊,不晓得。
在俺们现代那边,存钱是要给我们利息的,我们存个定期,银行不仅给点高息,而且还为了勾搭我们多多存款送豆油大米。
钱佩英纳闷,问钱米寿:“你是咋知道的啊?”
“以前祖父带我去过钱庄,我听来的,那阵我还问过二春……”
“行啦行啦。”二春是米寿以前的小厮,这个话题可不能让他聊,要不然他个小话痨能扯出很远。
钱佩英和宋茯苓对视一眼,又对视一眼。
母女俩被个小孩子嘲笑了,都没有去过钱庄。
再看米寿,小小年纪就逛过,那时候三四岁呀?
“娘,先进去问问吧。”
“对对对。”
进了钱庄,宋茯苓又隔着栏杆稀奇地看人家的桌子。
那桌子不知道是怎么造的。
零钱、铜板、碎银,收上来一划拉就掉进桌子里封上,四周也都是“储蓄柜”,上着锁。
钱庄此时就一个顾客,一个汉子急匆匆取完急匆匆离开。
她们娘三就显得很突兀,不过拘谨谈不上。
宋茯苓和钱佩英是现代灵魂,到啥时候,甭管见谁,骨子里她俩也觉得咱们是平等的,只要对方讲理,就没有什么不敢问不敢说的。
问我们要是兑换,是要扣钱吗?
对方一脸那是当然了,给你保管钱,那么容易呢,那还不得收点钱。
母女俩看了眼米寿:这小孩说的果然对。
“要是一千两银票都取出来,扣多少?”
对方认真地扫视一番身穿布衣的娘仨:“扣三十五两银。”
啥?
这么黑呀。
宋茯苓第一反应是:奶,难怪我爹给你银票凑了个整,你当时还这这那那觉得很占便宜,其实没多出啥。
钱佩英听完后就是:难怪古代入室盗窃的多,一般人家谁能有是几十两几百两往钱庄村,不划算,难怪都用大箱子装钱。
宋茯苓急忙又问,那要是换成金子,今日能换吗?她背九百多两的白银抱不动啊。米寿在,又不能凭空就给变走,最起来要先倒腾到小红拉的车上。换成金子就好拿了。
然后她听完后,又有了第二反应。
还是在心里对她奶说的话:“我的奶呀,您当时换的金豆子升值啦。”
咋回事呢。
战乱,黄金涨,已经不是以前黄金对白银的比例,那时候是一比十,现在是一比十四。
也就是说,马老太现在要是进城,拿出个小金豆,打比方一两的,就能换出十四两白银。
而当初老太太是用十两白银换一两金。
老太太给自个和小孙女攒的五两五两的小金子,攒了好几个。
钱佩英说:“不行过几天让你奶进趟城。”
那今天?
别换金了,不合适。
这张银票又不吉利,那就掰开,换张新银票:“取五十两银,剩下的你再给我开银票。”
拿五十花花。
白得的。
进城不花钱等于白来。
而这时,对方才知道,这穿着普通的娘仨,问东问西,真有银票啊?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二三更合一(为shimingxin打赏+)
布庄。
钱佩英简单看了看,心里有数了,先冲掌柜的介绍自己,说马老太是她婆婆。
“啊,她是你婆母啊。”
“呵呵,是。”
“那点心店不开啦?我看关许久了。”
“眼下是不能开啦,也不好卖。”
老板娘一听极其感慨,她这里也是。
还对钱佩英讲,那阵她订点心送与娘家,这不是出事了?没订成,马老太竟将定钱主动送来,很诚信。
“你婆母那人真是不错。”
而钱佩英之所以提马老太,是老太太在没出门前就嘱咐,谁家谁家的布料相对便宜,几尺算下来差不少呐,别让人糊弄。不行你提我,别看挺久没进城了,照样好使。
咋这么自信呢。
马老太:因为我难缠啊。你要是见人下菜碟卖的特别贵,与别家差个三五文,差一不二的,咱都做过买卖,也就那么地儿了,理解。可要是差多了我找你啊。
此时,钱佩英悄悄与老板娘讲,“我多买些,另外你这里有没有花布?”
她就不信了,富贵都能买到,她买不着?
现在不让穿,她留着。
要是商家怕堆货放糟了,没有现钱明年上货,便宜卖就更好了,她多扯些做被罩。
一个敢买,一个敢卖,中间还夹着马老太,也就放心的小小声谈上。
在宋茯苓看来,其实就是先皇丧期快要结束了,越到最后越有些绷不住。敢买大红大粉的老百姓,绝对不止老娘一人。
“娘,给我奶也扯几块布。”
“恩,晓得了。”
今儿钱佩英可真是过足了瘾,明明没睡觉,却精神十足。
男的干活穿的粗布没少买,外面穿的细棉布就更是了,让老板娘这个给扯上几尺,那个给扯上几尺。
各种小花的,红色、紫色、黄色,葱绿,她甚至拿着一块枣红色缎子布**的想着:给闺女做里头穿的,春夏做小睡衣,空间里的都不行,闺女穿着大,这个好,滑溜的。
也给米寿和宋福生买了一种非常软和的细白棉,很贵。
人家老板娘说了,大户人家做里衣用的。
其实老板娘介不介绍,钱佩英早在上手一摸就决定要买,给米寿和宋福生做裤衩用。
夏天那阵,米寿的两条大腿内侧都磨坏了,被汗湿的。这小孩脸一抹,偶尔还能穿裤衩在院子里跑,有风吹进去还透透气。
她家老宋那才叫真遭罪。
这趟押运回来,她一瞧,那两块肉都磨黑了,像坏死的肉,以后就指定不能好了,据说是太痒,挠的。
布庄老板娘没想到钱佩英真是大手笔,这一阵就快赶上她近几天卖的了。
只要是好东西,与人一讲,价位合适,人家一点儿不含糊就买。
“你这怎么拿呀,我寻人给你送吧?”
“那就麻烦你了,不用送远,送到这条街上一品轩酒楼后院就成。”
老板娘意外,和一品轩也熟?
“恩,车放在那了。”
钱佩英让女掌柜见识到了,她和她闺女都会赶马车。
母女俩赶着小红又逛到了成衣店。
本来是想让裁缝抓紧给大郎、虎子、铁头一人做身衣裳。
想着那仨孩子造的太惨,老宋带着面子上也不好看,就当今年过年她家送的。
再买些针头线,棉花早就买完了,回头做大炕被用。
结果才一进店,就被一件成衣长衫吸引住。
深青蓝色缎子的,面料带着暗纹,领子,袖口,人家那都是绣上去的,带着银线,可比她给丈夫做的体面太多太多。
只凭想象,就能感觉老宋穿上一下子能上不少档次,稳重,得老有气质了。
可是,啥都好,就是贵呀。
哎呦妈,外头都啥年月了,下面农村都有吃不饱饭二十两就卖闺女签死契的,你卖十二两八钱?一件衣裳,啧。
钱佩英又有了在现代逛商场,要是没有老宋,她挣的那点工资买不了两件衣服的感受。
那时候明明一问,大家都挣那点工资,商场摸一件衣裳一两千,两三千。一个包,几大千竟在办公室没啥可显摆的,上万,十几万,别人才能侧目。
然后结账时赶上节日促销还排队呢,咱就纳闷了人家钱都是哪来的。
不过,到了古代,这次消费倒是知道哪来的,宋福寿白给的。
“这个长衫,你爹直接就能穿。”
“买呀。”
米寿一攥拳:“姑母,买,再给配双皂靴,姑父穿大棉鞋不好看。”按理该置办两件,换着穿。
“宋夫人,慢走。”
杂货铺里。
买烛台、买脸盆、买窗油纸等杂物。
之前,宋福生要是晚上到家照亮,就用蜡烛滴两滴蜡油一粘,放炕沿边上。
当然了,一般时候他也不照亮,进屋吃完饭就睡觉。
就前几日,给宋福生送礼去家里的那位商人就见过这一幕。那位商人为了哄宋大人,还陪着笑脸说他来举着蜡烛就行。
“娘,窗纸多买几张吧,放在家里备用。”
钱佩英点头:“要那样,你爹没空出来买,”家里现在坏的窗纸外面,老宋用麻袋扇着。扇的那屋里,白天一点光亮也没有。
倒是不漏风。
宋茯苓扒拉着手指:“对了,还要买耗子药。”
城里这处房子,住人是住在后院,前面门脸空着。富贵叔上回来给撒了些石灰。只石灰不行,弄些耗子药撒在边边角角。
结账的时候:“姐姐,你掏钱。”
“为啥是我掏?”
米寿脆声声的:“姑母花没了呀,我搁心里给她算了,她兜里没啦,你来,我知你有。”
没错,宋茯苓很有钱,不算随身带的碎银子和空间里金子,毛大人奖给她的一百两银票刚在钱庄兑换了。
所以,花她的钱就要听她的。
钱佩英在书店里打着哈欠:“闺女,快点吧,买两本先意思意思,你爹他们回去还要吃饭呢。”
当十六本书摞在一起结算时,钱佩英瞌睡全无,我的天呐,真是供不起读书人。
“这是啥书啊?山家清供,讲啥的呀?”
“恩,该怎么说呢,做菜的吧。”
“食谱你买它干啥,听娘话,来……”
不听。
宋茯苓在陆畔的书肆一气花了大几十两银。
祁掌柜没在,要是在,就不能收她钱了。
晚上,宋福生到家就觉得不一样了,还是要有真女人。
窗纸换上,院子规整不少。
进院就闻到香气扑鼻。
宋福生没进屋就问:“这是在做啥好吃的呐?”
米寿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迎,见到宋福生就念:“你待坚心走,我待坚心守。栗子甘甜美芋头,翁母同张口。开取四时花,绽取三春柳。一性昭然全得他,玉液琼浆酒。”
大郎他们面面相觑:啥意思。
宋福生恍然:“啊,你姑母给你做芋头了。”这是元代的诗,他记忆里有。
“不是,是姐姐。”
姐姐将芋头蒸熟后切片,裹上加入香榧和杏仁的面糊,下油锅煎出焦脆的外壳,可好吃了,配茶,来一块,非常好。
他闺女?
宋福生疑惑,茯苓一般情况不做饭,也不咋会,只爱鼓弄咖喱披萨寿司面包之类的。
“这是?”
“爹,”宋茯苓举着书,“这买了本书很好看,你看我都学会做了。”
钱佩英用眼神示意宋福生看屋里炕上。
炕上,目测小二十本,摞那么高。
宋福生忽然有点慌张:“今儿总共花了多少钱?”
败家媳妇买那么贵的衣服,败家闺女买那么多书。
——
第二日,宋福生午休的伙食就是女儿做的炸芋头,配的媳妇给拿的枸杞泡水喝。
人到中年不得已啊,保温杯里泡枸杞。
“来,魏大人,尝尝?尝尝。我闺女,看《山家清供》学的。”
就等你惊讶呢,魏大人果然:“噢?”
今儿宋福生谈兴很浓,只有与这有文化的才能显摆女儿看的书很多,都看了哪些。和村里人讲,他们不懂,显摆起来不过瘾。
第三天午休,宋茯苓一身男装驾着马车来了,让米寿去与守卫说话,米寿很有礼的说,麻烦转交宋大人,给他送的胡麻饼和烧鸡。
第四天,小火锅。
第五天……哪是待两日就走?
马老太都要找来了,还不回家!
而宋大人的伙食,在整个仓场衙都出了名。
钱佩英她们回去后,魏大人却比宋福生还想念钱佩英和宋茯苓。
大郎他们换上了新衣,也想三婶、妹妹、米寿。
当宋茯苓和米寿小姐弟俩再次来奉天城玩耍时,就已经是年底了。
之前奶奶来奉天城用金子换银子,没带她俩,带的是大伯和二伯。
然后老妈隔了一阵又进城,是和富贵叔、姑母宋银凤,还有水田哥的娘。
这次姐弟俩进城,仍旧是宋福生连夜去接的。
为啥接呢:
“闺女,你没见识过古代犯人被押在囚车游行,领你看看热闹。”
“明日,老大的热闹了,错过了一般情况下还遇不上呢。”
宋茯苓急忙问:“游行谁?”
“鲁王,听说陆畔那小子给鲁王活活逮住,人家都掉海子他硬给捞出来,要活的,派人给押了回来。”
陆畔在海上火攻这一战,到了年底,随着鲁王被押解回奉天,定海将军,年轻将领,已经家喻户晓。
第五百六十四章 甚是想念(两章合一)
宋茯苓一身男装早就已经换好。
正靠在炕墙上,脚穿黑色皂靴悠哉悠哉的晃悠。
粉白的小脸低头翻阅着手里的《山家清供》。
她觉得这本食谱写的非常有趣,寓志趣于山野美食之间。
米寿在炕下兴奋的东跑一趟、西窜一趟。
没穿那身小蓝。
宋福生说太扎眼了。咱们呐,今天就是瞧热闹,弄一身蓝,棉衣裳还带个帽子,人太多,造型奇特,扎眼。
米寿大早上就跑个满头冒汗。
看他这架势,真能感觉出来离讨狗嫌的年纪越来越近了。
有时候打扰到宋茯苓看书,茯苓会瞟他一眼,米寿才能老实一会儿。
灶房里。
大郎在给炉子和灶坑的火压住。
既能温着炕,还不能让火灭掉。
虎子在给高铁头换耳朵上的伤布。
铁头的伤耳前几日又有点不好,在仓场衙后院张罗装货时被冻了一下,每次换药都疼的嘶嘶的。
虎子就冲他耳朵吹凉风:“忍一忍啊,这就好。”
而宋福生和钱佩英是掐着时间在小屋换衣裳。
这小屋现在已经被钱佩英拾掇了出来,每次进城,她两口子就住这屋。
宋福生今日没穿官服,也没穿那件贵衣裳,就是老农打扮。
他一边系棉袄,一边和钱佩英小声八卦。
那嘴啊,一直没停,就和媳妇屁话多:
“自古就讲究礼大于天。
天子,他也怕天下文人的悠悠之口。
所以我说,怕被世人诟病,皇上为了羞辱鲁王,也是煞费苦心。
他不说游街什么的,他就是放出去信儿,鲁王从哪个城门几时被押回。他要是不默认,别人是咋提前知道的?别人咋能小道消息四处传播?
他弄一出,老百姓自己去瞧没办法呀。”
钱佩英也在穿男装,给胸裹紧些。
一边示意宋福生帮帮忙,一边扭头问:“那看来皇上是真恨他,指定是死路一条,够呛幽禁吧?不都说王爷一般是幽禁吗?”
宋福生闻言呵笑了一声,“哪是真恨,是恨死了。我告诉你,越是亲兄弟,那些熟的人,包括被朋友背叛,越是能恨不得对方立马死。”
他自个就是这样的汉子。
被外人伤害了,咱再不接触就完啦。
但被亲人伤害,这事就过不去,恨不得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生上一阵闷气。
这是人性。
“更何况,那几个王爷犯的是啥罪?那可不是生气的事。
十恶不赦里,谋反、谋大逆,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全占了。
鲁王又是个倒霉蛋,那几个王爷备不住都跑了,就他倒霉被陆畔给逮住,据说,几次想自裁陆畔都让他求死不得。
这个机会眼下送到了皇上手里,打了这么久,死了多少人,钱库都要折腾空了,活捉了第一个王爷,要给老百姓们一个交代了。
换成我,我也恨不得往死里羞辱鲁王。
我指定会寻思,特娘的,成王败寇,这是我成了,我要是没成,你一定会比我羞辱你还邪乎,你也指定往死里整我。”
钱佩英斜眼瞅了瞅宋福生:你怎么那么会联想呢,还你是皇上。
宋福生却误会了,以为媳妇不信:
“真的,媳妇,你别把皇上素质想的有多高,只要是人,他就是凡人,人性是相通的,兔子急了也咬人。
而且他备不住还不如我这素质呢。
没听咱闺女说吗?
历史上那有多少皇上骂人,那比我个小老百姓骂的都花花。
什么汉高祖、宋太祖,截你娘头,截你爷头。
周烈王下圣旨问候别人老母:叱嗟,尔母婢也!”
钱佩英疑惑,她咋不记得女儿聊过这个:“那个尔母婢也,啥意思?”
“去你吗的。”
钱佩英:“……”
艾玛,她家小研究生咋啥都瞎研究呢,那种骂人的书也看。
宋茯苓不知道父母在聊这个话题。
要知道她会说,这个真不是很恶劣,有恶劣的她不好意思和老爸八卦。
比如,有皇上给大臣下圣旨骂过:“咱老子叫你不要往汉中去,你强要往汉中去,如今果然折了许多兵马。驴球子,入你妈妈的毛!钦此。”
看看,茯苓才是真的知识都学杂了。
“快点走,别白话啦,还没吃饭呢。难怪闺女当初让你去说书,你不说书真白瞎。话说,你今儿真不上班啊?大郎他们不去也行?”
宋福生最后掖了掖裤脚子,整理一番:“不去,老魏听说你们来,非让我歇两天,点卯也不用去,对外说我跑货源。”
“为啥呀,他现在咋和你这么好?你不是说他那人可尖了嘛。”难道是吃饭吃出了感情?
“哼,”宋福生笑了一下:
“傻媳妇,你见过哪个官员几顿饭就能给收买的?
是陆畔火攻成功,咋打的咱不知道,但是火攻指定是用我鱼油了呗,老魏批的款,功劳就在他身上,这叫有功。
看着吧,等迁都完事,论功行赏,老魏搞好了去地方能弄个知府当当,那多有实权啊?他能不乐?”
钱佩英听完这个倒是没咋诧异。
这不是自古以来一向如此,哪是谁的功劳就一定是算谁的,说不清。
闺女发表个获奖论文前面还要将老师名写前面呢,也没听说帮什么忙,那官场就更是方方正正性格的人干不了,会憋气。
宋福生带着一家老小,羊肉泡馍,开吃。
“大郎,你们几个不够吃再要,吃饱饱的。”
“儿呀,瞧这小嘴吃的,来,擤擤鼻涕。”
“闺女,出门还自带辣椒面啊?来,给我也整点。”
宋福生很喜欢吃辣,就是这里没有汽水,要不然再来一口饮料打个嗝,这小日子过的正经不错。
今儿奉天城这个热闹。
摆羊肉泡馍摊子的老板娘,都身系围裙抽空跑出去瞧热闹。
钱佩英边吃边回头瞅一眼,“咋感觉好像有很多外地来的?”
没等宋福生回答,那老板娘就说:“听人讲,几处城门那里是有从下面各县城特意来的,今儿衙役都在那查呢,凡是拿着衙门给开的保具就可以入城。”
说到这,特意凑近些,才小声又继续告诉钱佩英道:“那些人家的孩子去当兵差,都没了,特许进城。人家咋能不特意赶来看看是谁给祸害没的。”
老板娘还说:“快啦,一会儿我也去看看。”
被她夫君给喝骂啦,去瞧什么热闹,今儿城里人多,可下买卖好了,咋那么没正事?去煮汤。
所以说,没等见到鲁王呢,钱佩英就有点后悔:你说看这热闹干啥,甭管打赢打输都伴随着好些小伙子死亡,心里有点不得劲。
但是望着前面随着人流乌央乌央往前走的爷几个,她也只能跟着去,瞧闺女和米寿那探头探脑的模样,越来越像她们奶。
——
通往府司西狱大牢的城门口。
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发的,这里路的两旁站满了人。
“借过,借过。”
“谢谢啊,谢谢老伯。”
高铁头、大郎、虎子,这仨大高个小子,先挤进一处视野还不错的地方,让抱孩子的宋福生、妹妹和三婶进来,他们仨左右两旁护着,别一会儿嘈杂起来被挤摔倒。
这些“自发”的百姓们,在翘首以盼望着的同时,还在互通小道消息,说啥的都有。
宋茯苓此时听到最多的就是:定海将军四个字。
“知道吗?定海将军神勇极了。外头当时黑乎乎的,谁也没瞧见,就他瞧见了,一看要脱逃,当即跳进海子里。这天多冷哪?他一猛子扎进去……”
“那是当然,定海将军是谁,其父马背上就荡平了多少,到他这,更了不得,能马背上打也能海上攻,真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火攻,听说海上的火光燃了三宿……”
“哎呀,他才多大?据传还未娶妻,少年将军,这真是玉面将军,出城时的风华我还记忆犹新。”
“我也在,我也看啦,嗳?咱定海将军为何没成家?是不是定亲啦?是哪个府上的贵女你们晓得不?”
“耽误了,定亲也得耽误。”有一位老伯应该是与同伴小小声讲,将军爹没啦,定亲可不暂时也没用?
那位同伴整了句:“耽误咋啦?能被定海将军看上的贵女,那是她们的福气。”
宋茯苓:“……”
一个个说的就跟他们亲眼瞧见了似的,还猜人**,比她还会编话本。
米寿的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听到别人夸小将军哥哥激动的。
小人心里有个大秘密,真想与这些人大声分享:定海将军我认识,是哥哥,我叫他,他应。
不过,米寿小小声再次问道:“姑父,哥哥这趟真的不会回来吗?”
“我不是说过嘛,不会。”
宋福生猜:陆畔应该是在镇守。
一个地方被攻打下来后,后面的事老多了,比打仗时还要忙得团团转,离亲自回来且早着呢。话说,陆家军这个年都得在外过。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变得乱哄哄了,“来啦?来啦!”
眯眼一瞧,可不是,慢慢能看见有队伍往这面来啦。
当真正能看清楚队伍时。
宋茯苓不自禁与老妈对视一眼:犯人可真多,那么老长一条,男的女的都有。
钱佩英:艾玛。
她也被震住了。
第一反应是,做那么些刑枷和囚笼就得费很多木材吧?
只看远处浩浩荡荡队伍里,最前头就是穿着破破烂烂脚带铁链子、双手被刑枷夹住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个个低着头,人头都数不清了,一排一排又一排。
两边是身穿统一服装手持大刀的衙役,偶尔还会有衙役进入队伍里推一推犯人,喝令快些走。
这些人身后是手推车。
手推车上面是奄奄一息的犯人摞成摞。
宋福生看到这些手推车时,挑了下眉,心想:陆畔与他说话什么的,偶尔会感觉这小子性子温吞吞。果然,是假象。真性情温和,就干不出你瞅瞅那些人都那样啦,摞成摞只吊一口气,就让死在那面得了呗?不滴,死心眼,费人力物力推也非得给送回来。
宋福生抬眼再往后一瞟,正戏来了。
浩浩荡荡的三十多台囚车,那些人身上又是血又是破布条子的,囚车里每个犯人两手被吊着夹住,只能站在里面,比他那时候坐囚车差远了。
铁头、大郎、虎子也三目对视了一番,与三叔三舅同步:
和他们当初坐的囚车不一样。
他们那时候能挤着坐,像三叔一个人的那种还能伸腿歪一会儿。
“姐姐,哪个是被哥哥费劲抓的?”米寿扯着宋茯苓的手问。
她哪能晓得,又没见过。
不过,“前面的应该都是追随鲁王的那些重臣,往后面找吧,一般最厉害的压轴。”
果不其然,最后面的一个囚车,两边跟着很多骑高头大马的官员。
其中最显眼的一位是满脸肃杀的耿副尉。
而前面囚车里披头散发的,身上带着血迹的正是鲁王。
宋福生看见耿副尉,心想:啊,是你小子带队回来了。看你打头的样,陆畔是不是升你职啦?
大郎也兴奋地示意兄弟几个看,让好好寻寻,看看能不能在队伍里再找出认识的陆家军了。
感觉上宋福生他们这伙人还算轻松,主要是大郎他们寻的站脚地好,附近没有太多士兵牺牲的家属,聊的都是定海将军。
但是当第一批犯人真的打面前经过,当路两边的老百姓共同群情激奋扔臭狗屎时,宋福生以及大郎他们表情也变的郑重起来。
他们是去过战场的人,是亲手下葬一路走的兄弟的人,才过去没几个月,音容笑貌还记得。
“我的两个儿呀,两个,就是因为你们没的,”有那老大娘当场哭晕。
有那老爷爷将身上的筐卸下,手哆嗦着将一筐筐牛粪往这些犯人身上扔:“我让你断我家香火,我就那一个孙!”
老百姓不懂弯弯绕绕的什么大道理。
他们就知道,人家先皇都说了,将皇位传给俺们这里的燕王,你们那些王爷就消停的呗,为何要放着好日子不过造反。
你们要是不造反,我们这里会征兵吗?不征兵,我们家的儿子孙子就不会死。
不知是谁带头喊起来的,“给他们五马分尸。”
两边所有的百姓就跟着一起狂喊:“五马分尸,五马分尸!”
耿副尉坐在马上,表情丝毫未变。
心里却在想:如果说咱们这里的百姓惨,那么鲁地的百姓更惨,鲁王不停征粮饿死太多当地的百姓,那些人目下都没有力气哭没儿没女了。
皇朝将面临着要治理这些“伤地”。
另外,最主要的害的他们将军受伤,真是车裂死都不足以解恨。
耿副尉边想着这些,边骑着大马高高在上经过。
忽然,他一拽马绳。
宋福生立即感觉附近好多人在chua chua他。
钱佩英也表情不自然,她男人已经这么厉害了嘛?
因为耿副尉在高头大马上,向宋福生遥遥一抱拳,再不是那副肃杀的模样,而是眼里带笑,嘴型蠕动:“先生。”
第五百六十五章
继耿良后,后面真的有陆家军,认出了先生、认出了高铁头、大郎、虎子。
耿良带队,由于身上有任务,只能在高头大马上点点头。
步行押运的陆家军们,更是需要快速通过。
一走一路过时,这些陆家军的小子们就笑着冲宋福生挥下手。
其实宋福生对这些普通兵没什么印象。
那阵也没怎么深接触,就是赶海时带过一堆人捡海货。人那么多,哪能记清。
所以那些人认识他,他不认识这些兵。
但是并不妨碍。
“嗳,嗳,看见啦,都好好的就行,”宋福生戴着棉帽子,一身农民打扮,也对那些从眼前通过的陆家军们挥手。
很亲切,很亲。
这场面,那面老百姓在群情激奋扔牛粪,这面偷偷摸摸搞的像欢迎仪式似的。
乱糟糟间,只有附近的人注意到这一幕。
之前在八卦定海将军的那几人就很侧目。
本来以为这伙人是那骑马将军的亲属?骑马将军见到亲人才一点头?
却没想到身旁站的这伙人,“亲人”也太多了,好些通过的兵卒都与旁边这伙人打招呼。
那就说明不是单个谁的亲属。
那可是?可但是,那伙人穿的又很普通,就是普通老乡的打扮。
到底是啥身份呢,可给附近看到这一幕的百姓纳闷坏了。
宋茯苓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很骄傲。
为有这样的父亲。
没有听老爸谈起和陆家军之间如何如何,从回来后就很少提。
但是在看到那些陆家军对老爸的态度,这人啊,好不好不是嘴上说出来的,可见那些兵,都记得爸爸曾在他们前线的经历中走过一遭。
宋茯苓心一热,扭头脸上带笑看了眼宋福生。
钱佩英也是,此时很骄傲。
她老公才当官那阵,她也没觉得咋滴,一点儿没飘,可眼下却……
钱佩英拘谨的随着老宋,手放在腰部,小小动作的冲那些打招呼的兵挥挥手。
宋福生抱着米寿耳语了一句。
米寿立即大声喊道:“不失威名,为万家平安你们辛苦了,你们是英雄,你们真厉害,你们一定要再多多抓大坏蛋!”
宋福生无语,后面几句都是孩子自己加的。
咋加那么多句呢?
米寿:我激动,控制不住自己。
行啦,快别激动了,人家听见了,有叔叔与你特意挥手看见没有?
都走过去了,老百姓也跟着走。
话说,宋福生纳闷,这些老百姓是要一路陪同押运犯人哪?关键是一路跟着去哪啊?
宋福生戴着棉帽子很尴尬的看了看四周。
附近的人一副搞不清他是啥身份,需要小心翼翼离远一点的架势,就弄的他这里很空。
“那个,老哥,这是,还有热闹瞧吗?领着小儿想让他多看看。”
老哥们一听,这么厉害的人竟主动与咱讲话,急忙告诉:“就直接审啦,你要不要去瞧瞧?你不知道吗?”
宋福生还真不清楚,他要知道就是知晓大事,倒是小道消息没有这些老百姓灵通。
“那走,跟着人流走,跟在我们后面走吧。”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脚程快,一会儿跑前面去,一会儿又跑回来告诉一声。
说是在前方岔路口就分为三拨啦。
一拨是耿副尉带着许多兵只押走鲁王一人,向不知明路的方向驶去。
为什么是不知明路呢。
因为那面就开始有重兵把守,一字排开,不让老百姓再跟着向前了。
宋福生猜测这是押着鲁王去见皇上。
皇上这是要见个最后一面。
第二拨是那些囚车里追随鲁王大臣,由大牢的官员引领,其中一名官员咱还认识。
宋福生了然,司狱大人,这是直接就要公开审判,不给留有喘息机会。
第三波是那些官员的奴仆之类的,由奉天城的狱卒们直接押进牢里。
……
今日西狱衙门大开,让老百姓站在街道上就能看见。
前几排已经挤不进去啦。
宋茯苓在一片嘈乱中只觉得惊堂木响亮,剩下啥也听不太清楚。
消息还要靠前面的百姓,回头告诉后面传过来的。
而且据传,听起来好像也没审啊,上来就念共有罪状多少多少条,审的那叫一个快。
只有在最后的时候,不知里面出了啥事,似乎是有追随鲁王的大臣高喊,要随鲁王一起走,要等鲁王一起揍。
里面的主审官刑部尚书大人还没有说话,外面的老百姓就一浪高过一浪的喝骂,不准。
说啥的都有,总结一下就是:“你想得美!”
宋福生护着妻女别被挤到的同时,心想:
是啊,百姓们骂的对,这都啥时候了,那位大臣还能在里面有这痴心妄想。
皇上能让鲁王和你们一起死?呵,换他是皇上,他也不会让。
他会让鲁王单死,到了阴曹地府,没有同伴,孤家寡魂。
宋福生刚暗戳戳琢磨完这些,里面又是一顿乱,给他急的呀,翘脚也看不着热闹。出来干啥的,就是为看这个重头戏。
“老哥,里头又咋的了?”
鲁王妃在跪谢那些想要陪同鲁王一起死的大臣,喊了声“她无悔。”被前些排的正扔臭狗屎。
有那手劲大狗屎冻成坨的都扔进去啦,里面的审官和衙役们也差些遭殃。
老百姓当然气愤。
你是无悔了,那我们这些本该要团圆过年的万家呢。
又是一阵老百姓们的齐声高呼,前面的呼啦啦全都跪下了,搞得钱佩英很无奈。
你说我们离的这么远,啥也听不着。还要跟着一起下跪。
似乎是里面的尚书大人,在转达皇上的话。
在念百姓由于这场战争所遭受的一切,江山残壁,皇上很心痛。
因为前面有好些百姓哭了嘛。
所以,对于这些罪人:斩立决。
“嗳嗳?”宋福生扯住一身男装的宋茯苓。
宋茯苓此时正跟着先头领道的大叔走呢,边走还边和人说话。
她算是知道了,问老爸还不如跟着大叔们靠谱。
“干啥呀,爹。”赶场子呢,你拽住我干什么。
刚才就没站前排,刑场还不得站前排啊。
这孩子。
“那不能看,晚上回家做恶梦呢。”
“咱逃荒时我什么没见过啊?你不是特意接我来瞧热闹的嘛。”
“那不一样,”宋福生着急:“那噗嗤一下血就冒出来,我都不敢去看呢。”
“那你抱米寿回去吧,”宋茯苓转身就急走几步,追上了大郎他们:“哥哥们,等等我。”
“姑父,我也想去看。”米寿说完就用脸贴了贴宋福生的脸。
第五百六十六章 先生,咱们叙叙旧
宋茯苓无语。
老爸贼坏。
她亲眼看着那些人跪在刑场上。
她发现那些犯人不是让跪就跪的,没那么老实,那都要追随鲁王一起去呢。
是那个刑枷太沉,压的不得不跪下。
亲眼看到执行的莽汉真的是喝了口酒,或许先皇丧期就属他们特殊能喝酒。
亲眼看到明晃晃的刀举起,被太阳光照着感觉刺眼,正心想,红尘来去一场空,然后还没有想完呢,就没然后了,前面忽然堵了几个人。
大郎哥、铁头哥、虎子哥,各个一米八大个,给她堵的什么也没看着,怎么扒拉也跟堵山似的。
钱佩英说:“你听话,你看我也没敢瞅,”用手捂住眼,从手指缝里看闺女。
而钱米寿就更是了。
小人看了那么多,就差一哆嗦时,姑父抱着他忽然捂住眼,给他脑袋死死按在怀里,再想挣扎就挨揍。
宋福生确实想揍孩子。
这一个个的,一点也不听话,真能坑爹呀,因为他看见了,又勾起在战场的回忆。
你想啊,那咔咔一起砍头,一瞬间三十多个脑瓜子咕噜咕噜掉地,身上唰唰的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回去的路上,宋茯苓没觉得多遗憾,过后也很怀疑地问自己,就算没有哥哥们挡住,她就真的不会闭眼吗?
倒是米寿蔫头耷脑的趴在宋福生肩上。
“咋啦?不高兴,你才多大呀,咋这么嗜血哪,”宋福生哄孩子道。
结果米寿悄悄与他说了几句话,宋福生身体一僵,急忙更紧的搂住孩子。
米寿说:“姑父,我有对你说过嘛?你在我心里是英雄,你也帮我报仇了。我一定要亲眼看他们死,是因为那些人是害我祖父、父亲母亲的罪人。”
宋福生联想到怀里这孩子曾经做过的梦,梦里的大米寿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征战,根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的样,是不是就为惦记着报仇啊。
而高铁头他们今天却一反常态,一路往家走,话比平时多。
说的是:“三叔,往后我们哥仨一定会谨言慎行,虚心多学东西。”
虎子说:“三舅,回头俺们几个回家,再让太爷爷和大家伙讲讲,都好好的,甭管到啥时候别惹祸。”
大郎紧着点头:
“你看看,都诛九族。
那些大臣的家属,男女老少,孩童,亲属,凡是被抓到的全都一起遭殃。
这是皇上仁义,让那些孩童单喝药,没去刑场。
咱家里可有皇上赐的匾,金口玉言那就是九族。
往后万万不能让出老鼠屎搅了一锅汤,这是要命的事。”
高铁头和虎子连忙附和:
对,咱大家伙一起监督。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真出现那种怎么也拉不回的坏家伙,咱要想招给他开出九族,开不出去自个想招也要先将他弄死,别牵扯三叔和咱们大伙。
宋福生听着乐了一下,心想:那得犯多大的错?你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没有机会犯诛九族。倒是目前就我有可能沾边。
不过,这仨小子有这个心,还知道回家就提醒家人,宋福生和钱佩英听完还是挺欣慰的。
两口子边走道,边也有心情小声聊些没用的,“那些人呢?被抓来的奴仆什么的。”
宋福生告诉媳妇:
“丫鬟就官妓了,婆子们我猜流放?你别以为流放好,好不容易吊口气走到这,再往北流放,路上就直接完了。
至于管家之类的那些汉子,抓哪块去干活呗。
这些能跟着一块逃跑的人,媳妇,在那种情况下,主家还带着,都是心腹,不是善茬。
要是那种正常抄家的大臣,那确实有无辜的。有的会被各高门大户采买走当官奴。但这种,我估计白送都没人敢要。”
一家几口才拐过弯,就瞧见家大门口一人一马。
宋福生赶紧将米寿放地上,迎过去:“你咋来啦?”
耿副尉耿良在门口等着呢。
实在是没想到刚才还在执行任务的人,眼下到他家门口。
耿良也没想到宋福生他们没在家,竟带着孩子去刑场啦?
看了眼男装的宋茯苓和眼睛晶晶亮的米寿。
现在米寿心里,这些大哥哥们都是英雄,包括家里的富贵叔他们,凡是出过力的就老好啦。
宋福生笑哈哈与耿良解释,咱毕竟参与过那条战线啊,这抓回来了必须要亲自看一看结果,头两天就惦记请假,等着你们回来。
“走走走,快,进院屋里坐。对了,你咋找到这里的?”
“去了书肆,祁掌柜告诉的住址。”
耿良坐在宋福生家的小屋炕上,应宋福生强烈要求,脱了靴暖脚。
钱佩英端着热茶进屋时,他还挺拘束的一下子站在了炕上,先生的妻子要敬重,冲钱佩英一抱拳点头。
“快坐,我这就做饭。”
“不用忙,是这样的,我一会儿就要走。”
宋福生冲钱佩英挥了挥手,让下去吧,不用劝吃饭。
毕竟这小耿连自己家也没回呢,还吃啥饭吃饭,应是挺着急:“她娘啊,你给耿副尉装点啥。”
至于装什么,不用操心,佩英指定能弄的妥妥的。
“不用。”
“别客套那些没用的了,自己人,说正经的,咋样啊,那面?”
“先生,将军受了很重的伤,后背这么长一条刀伤,还被海水泡过,眼下根本起不来身,上岸后就近占了最近的府衙养伤。”
宋福生半张着嘴:“啊?怎么弄的?身边那好几百名护卫呢,四壮?”
“当时火攻才开始没多久正乱着,又是夜晚,没人注意到鲁王早就换了小厮的衣裳,压根就没在最好的那条船上,被他的那些护卫掩护跳入海。
而将军的护卫们是得了口令一定要围住最好的那艘船。莫将军旗下的兵不会划水,海上很缺兵员,他们是守在岸上。
当我们再发现时,就看到将军已经和鲁王的七名护卫在海里厮杀到一起,那七名敌军后卫全部被将军杀死,但将军也为了拽住鲁王不撒手,背部中了很深的刀伤,差些沉底。”
宋福生拧眉:“眼下医官们怎么说,有没有伤到骨头什么的?”
耿副尉摇头:“我离开时,医官们才松了口气。刚皇上说了,让身边的张太医随行长公主车架,去给将军好好瞧瞧,要不然不放心。”
长公主,陆畔他奶。
他奶要跟着一趟回鲁地?这不得在路上过年啊,那么大岁数。
“是,据说皇上再三劝,也拦不住,一定要去。”
与此同时。
外面,钱佩英把给铁头他们准备的酒精棉都装上了。
之前,宋茯苓嫌蒸馏费劲,一次给做不少呢,让铁头哥他们擦伤口用。
还有能自热的小木桶,钱佩英也打算让耿副尉带着,大冬天路上吃口热乎饭用。
就是数量少。
算上水田,家里只有五个。
就是那种像现代自热火锅似的,底下是一个相对大点的木桶,到时候将已经用布包缝好的一袋加热包放进去添水,小木桶放在上面,里面装加热的吃食添水,最上面盖严和大木桶配套的盖子。水蒸气倒是咕嘟咕嘟不就烧开了嘛。
本是给宋福生他们上班准备的。
钱佩英又翻出自己做的炒面。
本意是想做方便面那种来着,就是失败了做不出来真方便面。
但她这面条也行,都是炸过的,一块块,方便带着,不沉。用水一泡,撒点盐,放点干蔬菜。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小屋门打开。
宋福生和耿副尉抓紧一切时间叙旧,向外走,俩人还说着话。
“将军当时看见鱼油,就猜出是先生您给准备的。我刚才见到祁掌柜一问,您果然在仓场衙。”
“不放心,回来后,你们这些小子的模样就在我脑子里转悠。也是受你们将军的祖父抬举,户部给这个机会,我寻思就去吧,经我手,我能放心些。”
宋福生说到这,又笑着冲耿良道:
“对了,鱼油这事,回头让你们将军快拉倒,不用他给我正名往上整。
他要是问,你就告诉他,顺手的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对不对?
再说已经报上去仓场衙的那个谁、魏大人,别给人拿下来,不好,那不结仇了嘛,没必要,啊?
那人还行,给你们调粮什么的挺及时,我看比以前的黎大人利索。”
耿良笑看宋福生,“好,那我就听先生的,回头就这么转告。”
“对,这就对啦。快回去吧,让家里人也放放心,陪亲人说说话,明天又要走了”。
宋福生说话时,先拍了下耿良的肩膀。
这大小伙子,此次一别,又要许久不见。
随后就喊钱佩英:“东西装好了没?”
钱佩英拿着两个包袱皮过来。
给耿良吓一跳,这是给他装的什么?
怎么推辞也没用。
拜别了宋福生一家人,当回了自己家,耿良打开包袱一看,有点心。
他以前还真吃过,是马老太点心店里常卖的一种。
有一种过油的面条,一大包干蔬菜,纸包装的盐巴,怎么吃怎么泡,他眼下已经知道。
还有一种零嘴,先生说是锅巴,自家炸的,让他路上饿了又不能停下马时吃几块。
脑海里回忆着先生笑着说:“越嚼越香”,耿良心里热乎乎的。
另外还有一样最重要的,用坛子装的酒精棉。
打开封口,耿良闻了闻。
为了让酒精棉始终保持湿润,里面不仅一块一块的早就给弄好,用夹子夹出来一块就能用,而且里面还有很多酒。
“这酒也不知道能不能喝?”耿良自言自语纳闷道。
说起酒,有个胆大的此时就在喝呢。
那就是宋福生。
今儿,菜硬。
媳妇给炖的排骨,辣椒炒干豆腐,芹菜花生米,不配酒白瞎啦。
今儿,他也是真想喝两口。
反正在自个家,大门一关,万一来人敲门就装听不着,谁能知道他喝酒?
“来,三叔三舅给你们满上。”
钱佩英啧一声,有没有正溜?耳朵坏一个,那俩身上也有伤。
“别啧啊,媳妇,你一啧,我这倒酒的手颤抖。”
大郎他们立即就偷偷地笑了起来,笑的钱佩英尴尬,在桌子底下蹬了宋福生一脚,滚蛋,你要是真怕我就好了。
结果米寿说:“姑母,你蹬到我啦。”
“啊?是嘛。”
屋里立刻笑出声。
宋福生笑道:“行啦,我也不装了,坦白啦,我就是害怕你们三婶三舅母。”
钱佩英无语,这人,没等喝呢天也没黑呢,就上劲儿啦。
但当宋福生真的举起酒杯时,稍微收了些笑容道:
“听见那耿副尉说的没有?
那陆畔,你看人家没有好爹好爷爷吗?没有好家世吗?他那奶奶的身份都啥样啦?
照样。
人家能给鲁王逮回来,能让老百姓交口称赞,靠的是自个,豁出去命才拿下的这个军功。”
宋茯苓用嘴一嗦就将骨头吐出,肉留在嘴里,听她爸讲完这些,心想:所以?唉,说话要有结论嘛,真急人。
“来,喝酒,”宋福生不知道闺女又在心里吐槽他,咂了口酒、吃了口菜,才道:
“所以说,男人要想顶天立地让人佩服,自己要有真本事。行是不行,你靠的是自个。啊?你们几个小子,往后更要好好干,别混日子。”
宋福生在给自己以后离开仓场衙做准备,想多提点提点这几个小子,别往后不在他眼前了,瞎混。
“知道了,三叔,我们准保不像那有的衙役似的凑堆,赌啊嫖……”高铁头及时咽了回去,妹妹和米寿在,别提嫖,污耳朵。
“知道了,三舅。”
“三叔,今儿见到那鲁王被押回,还是很高兴的,说明咱们当初也没白忙,就是没想到陆将军受伤,他那么多护卫,不敢想。”
“是啊,这就是我当初没想让你们留军营的原因,刀剑无眼。”
宋福生心想:
瞧这形式,北方应是能彻底平定,向南推更是早早晚晚的事。
以后几十年,大南面应会战乱不断。
这些小子们是比普通农家汉强,但是一次能躲过,次次都能躲过吗?和四壮那种打小连武艺的是两码事。
“四壮怎么样啊爹?这次有没有立个功?”宋福生刚想到四壮,宋茯苓就问了,她和老妈只知道四壮人没事。
“四壮啊?没立功。他倒是眼神好使,立马就发现陆畔不见了,比谁发现的都早,不过咱家四壮有短板。”
“咋的呢?”钱佩英疑惑,咱四壮多好个孩子,哪短了。
“水性一般。听那耿副尉说,四壮下去捞陆畔也差些淹着,是别的护卫又给他救了。”
这顿饭,连说话再喝酒,足足吃了半个多时辰,钱佩英做了大半扇的排骨,全吃了。
这些人得多能吃,她家茯苓就啃了不少骨头。
晚上上炕睡觉。
宋茯苓和米寿一个小屋。
这一日下来,赶场挺累,宋茯苓都快要见周公了,米寿却仍没睡意。
米寿两条小腿搭在被子上,两手枕在脑后,长叹出声:
“唉,也不晓得哥哥什么时候能好利索,真是遭了大罪。
姐姐,你陪我唠唠嗑好不好?
你说那里的郎中手艺能不能行?别再给耽误。
我瞧着他们就错了,这次就该让哥哥回来瞧病,耿副尉哥哥就给拉回来呗,这里是奉天城,有大郎中。
一辈子的事,又是在背上,可马虎不得。”
哎呦,瞅给她弟弟操心的。
米寿从过完六岁生日就经常这样对话,语气有时让宋茯苓恍惚,时而像她爹,时而像她奶,还有任族长、阿爷。
宋茯苓翻了个身,给她弟后背看:“别操心了,人家是谁?他那里要是没有好郎中,咱们生病就只有等死了。”
“姐姐,那你也别睡,你吃那么多,你你?”
米寿咕噜一下爬起来,盘腿问道,“姐,那你猜什么时候能全好?我能再见到他呢?”
为保险,免得弟弟说她不靠谱,茯苓神算子没敢说春暖花开时再见,“你等到花儿也谢了的时候。”
另一屋里,钱佩英也感觉宋福生咋这么粘人,“干啥呀,我挺累的,几点了还捅咕。”
“不捅咕,咱俩一被窝呗,”他害怕。
而这天夜里,国公府却直到后半夜还在亮着,陆畔的祖母、母亲身边的丫鬟婆子在收拾行李。
第五百六十八章 公主驾到
“看见没有?”
宋福生今儿又请假了。
魏大人给这两天假期,他决定不能闲着,要充分的利用上,领妻女好好逛逛。
这不嘛,找了个视野极佳,官差离的远,不会过来轰撵他们的位置,在领家人望皇城。
宋茯苓被三位哥哥掩护,正用武装过的望远镜瞅啊瞅。
望远镜早就擦洗过了,之前用香皂水擦了一遍后,宋茯苓还用酒精棉消毒过。
“看见啦,爹,户部工部就在那啊?那面的一片房子呢?”
“那面是兵部。”
大郎他们也很眼馋,“妹子,给哥看看。”
他们几个也没见过。
宋茯苓递过望远镜,就站在大郎哥前面,“打好掩护,刚我从里面瞧见,有两排巡逻的已经走到桥那了。”
这桥啊,就是老百姓和官员的隔断,宋福生他们虽离桥有些距离,但是太突兀了,还是要小心。附近也没个老百姓,就他们一家在小动作不断。
给米寿急的呀,“给我也瞅瞅呗。”
几个哥哥很不友好:“你个矮,瞅不清。”
“抱我呗”。
算了,不求他们。
到关键时刻,米寿算是发现了,哥哥姐姐指望不上,伸出两只小胳膊仰头瞅宋福生道:“姑父,抱抱我。”
望远镜终于到了米寿手里。
宋福生问他:“会看不?瞧见没有?”
米寿一边拿望远镜望,一边兴奋的不行:“瞧见了,姑父,我问你个事,就我?”
“啊,你说。”
“将来要是考上了状元,去这里面哪当职?你给指指呗。”
“翰林院。”
“那地儿好吗?”
宋福生寻思,好个屁,清水衙门:“好啊,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姑父瞧见过,那里面可好了。”
大郎他们齐刷刷看宋福生:是吗?有多好,比照仓场衙,三叔给咱们说说呗?咱见不到可以想象,当开眼界了。
倒是米寿皱着小眉头,先认真问道:“只好没用,假把式,屋里头炉子配的多不?三九寒天遭不遭罪?”
宋福生忍着笑,看怀里小娃。
这孩子秋冬那阵,被任族长家学堂冻懵过:“那指定多啊,暖和,炉子都飘着香气。”
“啊,那就好,就定下去那里吧。”
宋福生将头忽然埋在米寿的颈窝乐出声,怎么就定下啦?比他还能吹牛。
钱佩英轻锤了宋福生一拳:不准嘲笑,孩子有志向多好个事。
就在这时,钱米寿又歪头,认认真真看着钱佩英的眼睛来了句:“姑母,我会给你挣诰命,让你也穿官服,”挣钱没意思,挣诰命。
钱佩英:“……”
行了,她也憋不住想笑啦。
甭管真假,咱娃敢想。
谢谢你啊,米寿,你姐那阵,她个没出息的都没敢报清北。
“那我呢,弟?”
“让你往后的男人去挣。”
恩?宋茯苓瞪圆了眼睛,不就是昨晚没有陪你好好唠嗑吗?
正因为这个话题,全家人心花怒放的逛街,想想就美得很啊美得很,帮九族家里人采购。
村里那边需要什么,钱佩英用小本本都记着呢。
宋茯苓和米寿也边走边闹。
宋茯苓笑嘻嘻说:“我不滴,我要现在拼爹,就比谁爹厉害,将来拼弟。谁敢欺负我,我有个好弟弟。”
“姐姐,小红都让你欺负的吃苹果前,先看你眼色,谁敢欺负你呦。”
……
曾给马老太买过贵面油的店里。
啊,宋茯苓就给马老太买过那一次贵的擦脸油,之后想过再给买两瓶,是她奶生气的拦着不让。
马老太说:“再不是那个系粉花巾的了,那时候晒黑了不好看,该黑粉黑粉的啦。眼下在村里窝着,嘎啦油就中。”
而这次宋茯苓来店里,是代购,帮姐姐们买。
姐姐们在烤炉房里走过了春,没被夏日阳光晒过,却在蒸笼一样的烤炉房里混过了夏,跨过了农忙的秋,这又入了冬,实属不易。
宋茯苓就鼓动姐姐们花钱,让那些姑娘们不将所有银钱交家,为自己花一次。
要是真有那种不敢与家里人说实话的,她说,能配合给做假账。
然后姐姐们果然听话,对,就该这样,女人嘛,一咬牙一跺脚就私自联系宋茯苓,让给带擦脸油。
店门口,只剩大郎和虎子没进去,蹲在外面等。
大郎说:“买那玩意擦,真有用吗?”
虎子说:“有没有用的,为美呗。”
人家高铁头就进店了。
此时,铁头正满眼真诚的望着宋茯苓说:“妹子,你平日里擦哪个,给哥指指呗。”
宋茯苓想了想,指了指一个价位很低的。
等钱佩英买完牙粉,出了店。
宋茯苓回头看高铁头与她有些距离,才挎住钱佩英小小声说:“娘,我觉得铁头哥想要送我礼物。”
钱佩英惊讶。
“真的,他刚才问我平时用哪个了,我特意给指了个便宜的。他能不能是想感谢我爹给他安排工作,想着回头过年发了俸禄买点啥。送你和我爹要郑重,你俩也不能要,送我就方便了。”
在后面走的高铁头,正满心满眼的想着:回头就将妹子指的那个买下来,送桃花。
而且还瞟了眼虎子和大郎,心想:这俩都是桃花的哥,不能带他俩去买,得自己单独来,还要找一个向三叔请假的理由。
高铁头急忙回头看了看街道,记住了店面。
——
“你赶车行吗?这回可是牛车。”
钱佩英白了眼宋福生,把那个吗去掉,小红小牛她都行。
“东西没有落下的吧?”宋福生又操心上了,送到城门这里还在啰嗦:“回头告诉阿爷一声,我们几个三十晌午能到家,今年不休。”
“知道啦,说两遍,哎呀你别掀被子看俩孩子了,她俩冻不着。”
就在宋福生正磨磨唧唧时,忽然来了一队衙役,轰赶着所有离城门近的车辆。
让开还不行,让必须往远了去。
没有动手轰赶宋福生他们,只用嘴说,那是因为外围的铁头他们穿着官衣。
宋茯苓来了劲儿,特意下车看。
米寿也腾腾腾跳下牛车问:“咋的啦?又抓着一个造反王爷啊?”
不,恰好相反。
昨日是老百姓看热闹,今日是各高门大户纷纷出动,每家都有代表出来送行。
没一会儿,宋茯苓、钱佩英这俩没古代记忆,也总忘了自个是古代人的,就见到了超正品圣尊镇国公主的车架。
天子是六匹马拉车。
这位是五匹。
陆畔的奶奶带着儿媳去看孙子。
呼啦啦一辆一辆又一辆马车,打一身布衣带着棉帽子的钱佩英面前经过。
钱佩英和女儿对视一眼:这里的人,真是分三六九等。
第五百六十九章 随了姐姐,一群吃货
厚重的城门大开。
守门的衙役单膝跪地,恭送圣尊镇国公主车架。
前头的车已然看不清,后头的车还有才出城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载着皇上亲赐的御医、国公府的官医、整个奉天城最好的大夫,小厮、丫鬟、婆子,隶属于公主的护卫。
而旁边的一处角门,百姓要是牵骡子牵马需要排队。
要一家一家的排号过,并排过不去。
钱佩英扯着牛车一边排队过角门,一边扭头望着人家公主队伍,开开眼界吧,咱没见过。
宋茯苓领着弟弟也没去车上坐,跟着人群边走边瞧热闹。
“这回放心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他那里会有很多人给看病的,不看都不行。”
米寿点点头:“恩。”
小娃也没见过这场面,眼巴巴的紧着瞅。
那车里坐着的奶奶他还见过呢,家里有小金笔:“对了,姐姐,就我收的那些礼物,我咋再没见着?”
宋茯苓:啊?
“没事看它做什么,我帮你收起来,回头等你长大啦再给你。”
米寿乖乖点头:“好哒。”
“来,上车吧,”茯苓压根就没抱过弟弟,拍把屁股让米寿自个爬上去,她自己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钱佩英笑着一扬鞭:“围棉被坐好喽。”
回去的一路,钱佩英和女儿是这么唠的。
那看见那种场面不得感慨两句?
与自个闺女,没啥事就唠嗑,这就是生小棉袄的好。
“你说你爹哈,一口一句陆畔大名叫着,我就拿他当陆畔啦。
他来咱家吃饭,我也没觉得哪里不一般。
那坐在咱家炕头,没见过挑剔,吃的不比谁少,一大口肉一大口菜的,上回还自己下炕要去添饭,给我吓一跳,急忙现将饭舀出来,给饭盆端上去。
你看咱家米寿。
才逃荒那阵,他还没忘了自个是位少爷呢,你说他才当了几年少爷,要靠人喂饭,穿衣服习惯性伸手等人伺候。
再一瞧那陆畔,真的,也看不出来是位挺大的大少爷呀?”
比如:曾背血呼啦的狼皮,出门就带个顺子,骑马匆匆来,骑马匆匆走,坐炕头吃饭说话啥的。除了话少,不摆谱。
宋茯苓笑看了老妈一眼:
“娘,人家能与咱摆谱吗?差多少呢,跟咱显摆也没意思。
就像嫉妒这事,你会嫉妒比你好一点的,可你会嫉妒比你高出很多的吗?
之前,他坐在咱家炕头吃饭,那叫去乡下体验生活。”
钱佩英不赞同:“你别那样说,还是那陆畔人品好。今儿你也见到了人家奶奶那阵容,你看人家,不得不说,平时得多低调。不提醒我,我都忘了他是啥身份,就当他是一个家里条件比咱好一些的孩子。”
钱佩英又说:“你都不一定能做到,你爹要是现在?”
“啊哈哈哈嗝”,宋茯苓立即抢话:“那我就得香车宝马。刚才那车辆,外面我就得弄的漂漂亮亮、叮叮当当,让人离老远就知道宋福生他闺女来啦。”
米寿围着棉被坐在后面,听的无语。
他才六岁呀,姐姐就能给他整无语。
钱佩英也边赶车边笑:“快别想象了,你爹火不到那种程度,他能给我台两匹马拉的就行,一匹小红太累。你还不如指望他让你多吃好的多给你买房呢。”
瞅了瞅女儿那小瘦身板,发育的太慢。
涨一点肉肉,她和老宋就能高兴够呛。
明明一顿两碗饭,咱也不知吃哪去了,倒是个头抽条了。
说起饭,宋茯苓主动的将话题又拐到陆畔身上:
“娘,陆畔一顿饭会摆十几个菜,所以我才说他去咱家吃饭是体验生活嘛。
我可吃过他家饭,那丰盛的。
我怀疑他早点也会是十几二十多样,什么小笼包啦,虾饺啦,油条啦,各种粥各种汤。
就那次我去?有道海参看着寡淡,但做的很好吃。”
“怎么做的?”
“就是用高汤熬啊是什么呀?我不知道。”
钱佩英说:“咱家也有海参,要是知道咋做的,我也能给你俩做着吃。”
“娘,那明天早上你给炸两根油条呗,好久没吃了。”
宋福生此时不在,要是在一定会说:你们听听,那娘俩聊着聊着就能急里拐弯。
“胖丫回来啦?”
“哎呀,胖丫回来啦。”
“嗳,三爷爷,嗳,奶奶们。”宋茯苓坐在牛车上招手。
咱是没有香车宝马,但是咱回了任家村也很受欢迎。
牛车赶进自家院子。
阿爷叼着烟袋锅子立即张罗:“富贵忠玉呀,快帮卸货!”
不能让这俩重伤员闲着,别的活干不了,杂活也要干。
他看见谁闲着就浑身不得劲。
现在咱自己家这院子,成带劲了,双开的大铁门,宽敞。
也再不是到处挖壕沟用木栅栏围着的时候了,就是房子太破。
“姐姐们,给。”
宋茯苓开始分发擦脸油。
郭老大家闺女还有大丫她们,接过时,先用手蹭蹭围裙,才小心翼翼接过一小罐,脸上带笑翻来覆去的瞅。
“你看看这盒子上还有画。”
头一次,姑娘们给自己花这么多钱。
而有的家里大人,其实心里都知晓闺女花很多钱买擦脸的,当爹娘的假装不知道,这样就不用骂了。
也得说,受宋福生的影响,潜移默化的,大伙对自家女儿们不再像以前似的偏心眼的不行。
毕竟太偏心儿子,宋福生该看不上他们了,那还能带他们干活吗?
就连妇女们也得益,家里男人们别说动手打她们了,眼下就是大声骂的时候都很少。这事朱氏最有发言权,宋福喜想揍她,只能偷偷来。
宋茯苓回家后,听说一件事,比钱佩英知道的还早。
太爷爷找老妈正谈着话,她这面就知晓了。
“祁掌柜要给你们金子?”
“恩,金块子,太爷爷不要他钱,他就想招给我们金子,嘱咐让拿家,”宋金宝点头。
“你们没要吧?”
蒜苗子大声道:“姐姐教的不让随便拿,我们记得,怎么可能会收下?”
丫丫靠在炕边说:“姐姐,那玩意也不顶吃喝呀,他咋不给俺们点糖果子。”
李秀家儿子,小小人一个,坐在炕头笑呵呵,一说话直趟哈喇子:“就是。”想要糖果子,快过年了,缺零嘴。
第五百七十章 喜讯
过后,钱佩英与女儿讲是怎么一回事。
陆家几位小姐给“陆家军们”发了工资。
反正在钱佩英看来,就是辛苦费的那种。
寻思也别让咱们这面白跑。
虽说给盖了砖墙,但那是人家陆畔让盖的,是她们弟弟的心意,那几个小姐觉着还没有表示呢。
就让祁掌柜给老爷子银票,让自个掰开,然后给每家分分。
老爷子当然不能收啦,说我们有匾,忠毅,还要什么钱要钱?万万不可。
可一个非给,一个非不要,老爷子又说了狠话:收下才是瞧不上我们庄户人家。
可见,宋阿爷是真的将福生孙子的话记进了心。
那时候宋福生说:“阿爷,咱不要,咱们又不是陆家的下人,做了好事得主子赏,所以咱不能接这个钱。”
那位三小姐陆之婉,就让祁掌柜将银票换成了金锭子,那金子一小块就能值不少钱。
就这么的,想将金锭子给每户的孩子们,回头告诉一声老爷子别让孩子弄丢,也算是给那些汉子们“辛苦费”。
可孩子们不好糊弄,给好吃的备不住真能收,给这个,不要。
……
“你说你,来就来,咱们多熟悉啦,还带这个,外道。”
又到了一年一度年尾收官的时候,老隋他媳妇带着二小子,提着东西来串门。
老隋他媳妇一进屋,头巾、眉毛、眼睫毛带着霜,一看就是被冻够呛。
“快,拖鞋上炕头,我给你娘俩倒口热水。”
钱佩英这话说的不假,确实是与隋嫂子挺熟。
因为秋收那阵,老隋媳妇带着她家二小子,还有大伯哥家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小子来帮干活。
那一阵,正经出了不少力。
有时候夜黑了就住窝棚,帮着煮饭、收黄豆、扬长。
人家记着咱的好呗。
据说老隋到了落脚地后,给送过口信,说托了兄弟福,和大儿子都很平安,帮着收皮子做手套给边疆军将。
别提了,那老隋媳妇第一回来时,见到钱佩英就要下跪,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结果唠着唠着听说宋福生他们也走了,不在家,当时没说啥,但秋收时就来啦。
隋嫂子笑:“我婆母特意让带的,昨下黑问我,啥时候去福生家?我家那老太太,你也晓得,她有些糊涂了,但这回妥啦,她算是记住了名。”
“是我应该先去看看,可不瞒你说,才从奉天城回来,我还寻思明儿去你那呢。”
“你可别去,外头很是冷。咱就这点东西,别来回折腾,啊?要不然你臊的我不敢登门啦。”
屋里这说着话。
外面,宋阿爷和任公信也在掰扯礼的事:“你一天来八趟,拿这些作甚,又不是不熟。”
“我跟你讲,老爷子,这回我给你带的东西可是稀罕物,你瞅瞅,牛肉,”任公信说话时,还左右看看:“小点声说,别让人听见,还有黄酒,一般人我真舍不得给他,也就您老吧!”
两只牛腿,咱都不知道任公信是从哪整的,这可不是逃荒那阵可以随便吃牛。
重礼,厚礼。
“老爷子,你在瞅啥呢?”
“啊,我在看我家有啥能给你回的,要不我去鸡窝给你抓几只**?”
“你可别,”吓的任公信急忙回家,费劲心机送的牛腿,一定要在送礼这事上当头一份,这样才能与宋福生紧密起来,拎几只鸡回家成什么了?
“咋这么着急呢,你不进屋坐坐啊?”阿爷站在大铁门前,拎着眼袋锅子喊道。
“不的,我得回家悠孩子。那个谁,她回娘家啦。”那个谁是指他后娶的小媳妇。
啊,对,别看任公信那老小子岁数大,是新爹。
总之,最近几日就一直在收礼,回礼。咱们宋九族最拿得出手的回礼就是绿色小青菜。
而马老太在翻过了那些收上来的礼物时,嫌弃的直撇嘴。
你瞅瞅,点心样式是重复的。
这家送来长白糕,那家也送长白糕。
城里头没有她马老太,选择面都窄。
轮到自己家人互相送礼物时,出了很多“小意外”。
宋福寿意外的收到了嫂子给做的新衣服,从里到外,一套:“哥,嫂子,我?”
宋福寿的亲哥宋福禄,笑呵呵对兄弟说:“换上吧,你嫂子连着三宿贪黑做的。”
多么温馨的场面。
可过后葛二妞却和弟妹马老太吐槽道:“老二要是没挣回八十两银钱,她能给做衣裳?儿媳妇就那么一回事,黑心肝。”
马老太说:“你别歪,那银钱不是在你那?你有空骂,倒不如琢磨琢磨来年,用那八十两给老二盖个房,重新张罗个媳妇。你看看穿件衣裳还得他嫂子给做,没婆娘不中。”
说完,马老太对着大拇指呸了声,整点吐沫黏丝线,眯眼给小孙女补裙子。
那败家孩子,她给买的那件很是贵的裙子,胖丫也不知上蹿下跳钻了哪里,裙脚那里给刮坏啦。
第二个“小意外”,是二十七那天,在童谣镇当值的那几个小子回来啦。
高屠户打头带着这几个小子寻到了钱佩英,放炕头一个银簪子。
“嗳?别的,嗳?”钱佩英现趿拉鞋去追,也没喊回人。
人家高屠户说啦,铁头、虎子、水田,包括大郎,大郎那可是宋福生亲哥哥家的孩子。
还有童谣镇守城门的郭老大家大小子、宋二婆子大孙子,就是任族长家的孙子振中,这簪子是他们几个小子的心意。
老早之前就商量好,单独用俸禄买礼物送三婶,买不起什么好东西。
但是每人凑一些,用第一个月发的银钱,共同买一样送三婶,就能送件好的了。
大人们也都知晓,高屠户进屋与钱佩英说话,就是为了证明自个知道。
小子们感谢三婶。
没错,不用感谢三叔,三婶好,三叔才会觉得真的好。
“哎呦,这事整的。”钱佩英拿着银簪子翻来覆去看了看。
“娘,来,我给你带上,就是样式不秀气,哥哥们倒是实在,只顾挑大的。”
第三件“小意外”是桃花收到了铁头给的嘎啦油。
高铁头挠着头,又给桃花堵在了两房之间的夹缝里说话:“也不知你能不能稀罕,胖丫妹子说,她就擦这个。”
“噗”,桃花抢过嘎啦油就跑了,到了家,坐在炕边还一人傻笑。
“花啊,笑什么呐?”
“奶,您来,坐。”
田婆子坐在炕边,桃花将自个那盒新买的贵面油给了奶奶。
没给娘,是因为娘有。
桃花那么孝顺的孩子,当初让宋茯苓给买的时候就买了两个,为了给宋银凤。
这回又给了田婆子。
“奶,你也擦好的,”像姥姥马老太一样,胖丫妹子就给姥姥买过很贵的。
“我这么大岁数可不用,那你擦么?”
桃花又笑了起来,手心里攥着热乎乎的嘎啦油。
这个小意外,也让宋茯苓很意外,啥?不是送给她的?
高铁头觉得胖丫瞅他眼神咋不对劲儿呢:“妹子,我要走了,你有话要带给三叔不?”
“没有。”
而高铁头这趟回来,是送东西的,仓场衙给三叔那种官员发了四只羊,发了半拉猪,发了二十斤盐。
听说以前还发米面,但是眼下粮食金贵,就没发。
二十八这日,九族男女老少正要去烧纸,宋富贵媳妇和王忠玉媳妇哇哇大吐,怀上了。
给王婆子乐坏了。
给葛二妞嫉妒的,用胳膊碰了碰马老太说闲话道:“那忠玉,屁股蛋子都坏了,还能整上呢?”
马老太这回很配合:“那富贵,重伤呢,也没耽误,哼。”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一路有你
咋整。
怀孕了。
先皇丧期怀上的娃娃。
宋阿爷扯过棉帽子,往腋下一夹就先走了,手里拎着铁锹。
他早就知道这些小子不是好嘚瑟。
嘚瑟大劲了吧?
让外人知道告哪去可怎么整?
家里还有块匾呐,也不起个带头作用。
阿爷在心里吐槽了很多,但走着走着慢慢也咧嘴乐了。
在他老人家看来,人就是财富哇,到啥时候生娃子也是大喜事。
那怎么办呐?
不行就晚些上户籍,想想招,给这个喜讯捂住喽。
得亏眼下和村里人关系都不错,听福生的就听对了。
要依照当初他的意见,就不与村里人有来往,干不过来活,咱宁可雇人也不找他们。
往后也让富贵媳妇和忠玉媳妇多吃些好的吧,身板硬实些,让家里的几个老太太给接生。
“老爷子?”任公信喊道。
宋阿爷抬眼,心想:
你看看,以前这老小子,在咱家晕死过,他家那个老三更不是个好东西带一帮人打上门。
当然,咱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差些弄死他家老三,八个老太太又跑大门口给那老小子骂的狗血淋头。
就以为这辈子都算是结下仇,后头却发生了许多事。
任公信厚着脸皮说,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一天能碰见八遍,这谁能想到呢?
“你怎大晚上也在村口晃悠?”
任公信摘下棉帽子抹了把头上的汗。
你当他想大晚上给村里扫街道?
“老爷子,我是特意在等你。
你们是要去烧纸吧?
去左手边那面,我都给你们扫了出来,雪堆让我推走了,别去右面。
村里进车,压着纸钱过,实在是不吉利。”
去年,他大儿就是压着纸钱过,差些给俩弟弟整丢了。
今年,虽然大儿说过忙,回不来,各衙门口都在正常上值不休息,但是万一大年初一二回来看他这个爹呢,再压着纸钱过,弄丢谁呀?
已经没有人可丢啦,一身晦气再给外人整丢,人家不得整死子笙?
反正,任公信认为就是不吉利。
为了大儿子的前程,他大晚上带着二儿子子玖,推着手推车,拿着笤帚,帮村里收拾村口垃圾。
宋阿爷一愣:
“你已经给收拾出来啦?我们这正要去搓雪哪。”
阿爷还告诉任公信:“那不能像去年似的在村口烧,俺们家福生还得回来哪。”
任公信憋、憋了好一会儿,到底没忍住:“那怎么不早出来,那雪堆像座山似的,瞅瞅给俺爷俩累的。”
早家里不是有喜事嘛,唠嗑来着。
而今年烧纸,宋茯苓没来,她特意留在家里陪米寿,照顾这一帮小孩。
钱佩英也有单独嘱咐米寿说:“姑母会给烧纸,烧多多的,你可不许再像去年似的。”
“那姑母烧纸的时候要念叨,告诉他们,我读书还可以。”
“哪是还可以呀,我们米寿读书那是相当可以。”
——
“丢,丢,丢手绢,悄悄地放在俺们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捉住他……”
大晚上的,宋茯苓领着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燃起几个炭火盆,丢手绢。
小娃子疯跑起来给鸡都吓着了。
伴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笑声,村里十字道口这里,大家伙又点燃了一堆纸钱。
“二孬啊……”宋阿爷叫完名就说不出话。
前段日子,刚知道二孬没时,阿爷给自个关屋里整整两天,明显打蔫。
因为老爷子总觉得,他以前真不是位好里正、不是位好阿爷。
日子过的越好越这么想,一把岁数,白活啊。
所以总是后悔,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他那时候就能像现在似的对小子们有这么一颗心,是不是当初就能多带出来几家。
那阵只顾逃跑,都没想过会和许多熟悉的面孔永别。
还是宋福生给劝开的。
宋福生说:
您老得吃饭呀。
和老爷子关在一个屋里,也剖析了自己。
说自己当初也是,那时候没有想过会和大家一路走下来。
是咱们一路互相帮忙逃命,稳定后,又互相信任扶持挣钱,才有今天。
所以说,和白不白活,多大岁数无关,和共同的经历有关。
像二孬为了救宋福寿,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也是他俩经历了很多事,关系处到了那。
此时,宋福寿望着火光就在想:
兄弟,你在等等,八十两只是开始,先给我娘,我不能一回来就成搅家精。现在也是冬天,你等开春的,我再挣点就去找你,我扛着你回老家。
宋福寿想给二孬和二孬爹葬一起。
这事他没和任何人讲过,只心里惦记着挣到钱就走,葬完二孬再回来。
宋福寿烧纸没先对他媳妇说点啥,先想着他兄弟。
或许,在宋福寿心里,他自己亲哥和堂兄弟等等,通通都抵不上二孬。
人家马老太念叨的就很吉利了,那种精气神都不一样:
“老头子,你在地底下接着保佑俺们。
我啊,现在知足,过上了以前不敢想的日子。
我出去,都得高看我一眼。真的,这话我当谁的面前都敢大声说,家里有匾。
啊,就是没坟,给你烧纸别挑理就中。
这地方挺好的,说是今年旱,可我也没觉出多旱。”
这话题勾的大伙,立马纷纷对火堆道:
“是,他们这里的旱,和咱们那里正常天一样,咱们那里一说旱,才叫真旱。”
“今年收成,这村里人说不好,但我觉得还行啊。”
“恩,正经行,够吃。今年这是用地种辣椒来着,要不更能够嚼用。”
“不够也不怕,就买呗,家里有钱。”
阿爷啧一声,“谁?谁说的这话?烧纸哪,别吹牛,”死人也糊弄呢。
再说搁哪呢钱,有也不给你们。
转头,阿爷已经顾不上悲伤,对着火光就急忙补了句:
“还是要多多保佑的,让俺们再多挣些钱,娃子们要念书哪。往后一个赶考的就会有不少花销,家里有好几十个吱哇乱叫的等着呢。”
大年三十。
宋福生偷摸看了眼手表,上午十点半才赶车往家回。
就这,还是魏大人照顾,知道家是外地的,让早上去点个卯,仓场衙的这几位官员碰个头,把伙食尾子结算一下,分个年终奖再走。
就可想而知,宋福生进村时得几点了。
一进院子,宋福生身边就围上了人,“快,换衣裳,等你祭祖。”
马老太她们将香炉点上,妇女们端着枣花膜、鱼,各种菜往桌上端,就等宋福生回来祭祖完开饭。
全家男女老少跪地,上香,这回还多了块匾需要供。
宋福生问:“给小子们送饺子了嘛?”
“送了,特意先包的,也才回来,富贵赶车去的。”
在童谣镇当值的那几名小子过年不在家,站岗。
新人嘛,第一年必须要值班。
水田都在奉天城造枪头呢,大郎他们是借了三叔光才得以回家。
吃饭时,宋福生听说王忠玉和宋富贵要当爹啦?
“行啊,你小子,看来伤的还是不重。”
宋富贵喝的脸通红。
他们又偷摸喝酒啦,现在咱这伙人,胆子大的不行。
反正也是,孩子都整出来了,还差喝酒吗?
“不是,福生,你得让阿爷给我买药吃啊,他说太贵不给我买了,我这嘴里一说话还有血丝呢。我主要是?嘿嘿,准。”
宋富贵说完,这桌男人家就哈哈大笑。
李秀就是在这时候扭身跑出去吐了。
八位老太太:“……”
很侧目啊,恩?谁的呀?
“大娘婶子们,咋能开口就问谁的呢,”这也太伤自尊了,连句怎么了都不问,就可见我甭管怎么做在你们心里也不正经。
李秀捂着胃:“我能怀吗?我是昨儿头就迷糊。”胃肠感冒。
马老太:我以为连你也怀上了,那也太气人了。
葛二妞:哎呦?对了,她能怀,年纪轻。
葛二妞回头瞅了眼自己二儿子,又瞅了瞅李秀的儿子。
悄摸与马老太讲:“弟妹,你说实话,你觉得李秀这人咋样?”
马老太忙着在啃鸡翅膀,过年啃这个寓意好,能飞:“啥咋样?”
葛二妞怕别人听见瞎说,只含糊了句:“俺家福寿?”
“啊,那你别惦记了,我觉得她不能同意,没那个心。”
“是啊,真犯愁,我也觉得他不能同意。”
不找大姑娘找李秀?怪舍不得自己儿的,确实配李秀白瞎了。
不过,那李秀很能吃苦挣钱,大姑娘不能挣,还得给过门钱。
与此同时,大年三十这天,陆畔的祖母和母亲仍在路上。
外面下着大雪。
车轮子撵着雪咯吱咯吱的响。
已经风雪无阻走了好些天了。
都以为老夫人如此颠簸会身体不舒服,但实际上老夫人却越走越精神,多赶路,就能早些见到孙儿。
就在这时,秦嬷嬷示意车队先停下,向主子汇报:之前经过的县城,县令派人撵上了队伍,送来了许多桶饺子。
老夫人让停下了,让将饺子给随行的将士兵勇们。
然后自己拿着手炉,被儿媳搀着下了车。
她带着抹额仰头看天:“也不知上元节那日,能否见到珉瑞。”
青城府衙。
“少爷,该喝药了。”顺子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对着床上趴着的陆畔说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顺子大师
陆畔动了动,一看就是想起身。
但由于背部有伤,从左肩到右腋下刀伤过重,只差一点点扒开肉就会看见骨头,两只胳膊根本吃不上劲。
“少爷,小的求你了,就在这喝呗,您看小的都给您端来啦,”是特意端来的。
陆畔不。
咬着牙,不许别人帮忙。
先用胳膊肘拄着,让自己身体抬起,随后才慢慢地把住床沿起身,只这么一会儿,就折腾头上见汗。
此时,他身上只穿着一条亵裤,上身裸着缠裹绷带。
端过药,一饮而尽。
顺子的手比陆畔喝药速度还快,嗖的一下就塞进陆畔嘴里一颗糖。
陆畔当即斜睨顺子。
顺子却心想:瞪呗,只要为主子好,挨几眼瞪算什么。
“少爷,小的洗手了。”
陆畔这才拿过亵衣,没将糖吐出来。
顺子急忙过去放轻动作给穿上。
陆畔一身象牙白缎子中衣,临窗而立,忽然问道:“下雪了?”
“是,少爷,下雪了。
从清早起就飘雪花,但还是和家里的雪不能比。
咱奉天城的雪,一下那么厚,扑簌簌的,能迷了人眼。
而且要想等下完再扫雪,就扫不动了,要随着下随着扫。”
顺子站在陆畔身后侧,也跟着望雪花,似是想通过这些雪花,去想象自己的家乡。
陆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今儿是三十?”
“是呀,少爷,大年三十,”顺子的语气变的轻快起来:“在这辞旧迎新、万家团圆、时序更替的值此新春佳节之际,少爷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说点什么都好。”
比如:
少爷,你望着这扑簌簌的雪花,心里正想着谁?都是怎么想的。
您说两句心里话就好。
哪怕只和小的聊聊,猜一猜家里过年正在吃什么干什么,那里下雪了吗?
陆畔却扭头看顺子,又瞪上了。
顺子刚刚还在笑的脸,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低下了头,朝后退了一步。
“下去。”
“是,少爷。”
陆畔看着顺子离开的背影,眼里染了笑:与你说得着吗?废话多。
而转头出去的顺子,在长廊处那里找到了四壮、小全子,以及刚被提拔上来的任子浩。
四壮双手环胸,靠在廊柱上看雪。
小全子坐在那,悠着腿看雪。
任子浩吃着花生米,看雪。
“都干什么哪?”
“师父,在想家呢。平时不显,过年就感觉很想得慌。”
小全子说完还啧啧两声,似是嫌弃自己矫情:“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想家了,竟不是想家里的好吃好喝,而是想回去帮爹娘干点活。”
任子浩说:“那我和你不一样,我还是想家里的好吃好喝,我嫂子做的小鸡炖蘑菇,很香,等回头你们都去吃吃。”
说完往嘴里扔颗花生米,还叹口气:“其实,别说小鸡炖蘑菇了,我连家乡柳都想。”
顺子撇撇嘴,全是没出息的。
看向四壮,噢,这位想家的方式他懂:想家的时候就是不说话。
“我说四壮,你心里是不是装着哪个大姑娘?你心里有人啦。”
四壮终于变了表情,扭脸看向顺子。
小全子和任子浩瞪大眼:啥?哪呢,姑娘。
顺子本来是想诈一诈,可看四壮的反应,果然。
难怪他觉得四壮靠廊柱赏雪和自家少爷看画时,那个眼神,那种情窦初开?总之,说不上,很像。
就在这几个小子扯皮聊天时,一身中衣的陆畔,正在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