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啥钱不钱的(一更)
宋阿爷听说不会被征走,苍老的背影一把抓住宋福生的手就哭了。
我们这伙人,目前遇到难事不怎么哭,但是我们会喜极而泣。
欢喜到一定程度,说啥都显得多余,就会齐心协力哭起来庆祝。
谁还没个七情六欲。
像宋福生的大伯等几个老头,是用手掌心不停地抹眼泪。
妇女们更是一边哭着喃喃:“他爹,太好了,”一边哭的直流鼻涕将孩子往男人怀里推:“你爹不会走了,快去让你爹稀罕稀罕。”
“爹,呜呜呜,吓死蒜苗子了。”蒜苗子一把抱住王忠玉大腿,又哭着对他大伯说:“大伯,你用胡子扎我吧,我再也不烦你了。”
米寿更是紧紧搂住宋福生的脖子,眼泪成串的往宋福生脖领里掉。
宋福生拍拍米寿的小身子,跟着耳语几句,又拍拍钱佩英的胳膊,媳妇竟然也哭了,四处望了望,闺女呢。
灶房里,宋茯苓坐在小板凳上,正孤零零地望着炉火偷偷哭,锅里是给宋福生烧的洗脚水。
也被吓到了。
太太平平时,为了过更好的小日子,她才想着让爹当玩似的读书,希望能有出息。
因为在这里,不讲人人平等的。很多情况下,有钱人也会被人欺辱。
也有出于不想让老爸再重复上一世做生意,人生能过的更精彩的私心。
说白了,盼望有所作为,不过是让生活变得更方便罢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要在太平时期,这都可以。
可是战乱,冷兵器时代,说破天也不是坐在后方靠电子遥控指挥,要去前面的。都有可能被自己人的冷箭射伤。
在涉及生命时,什么博前程,什么有出息,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哪怕她爸什么本事也没有,她也要爸爸。
爸妈平安健康,才是她这个女儿最希望的,要一切在这个前提下。
“闺女?”
宋茯苓第一反应不是闻声看门口,而是急忙站起身,假装去取葫芦瓢。趁着背转身,用袖子将眼泪快速擦净。
又掀开锅盖,让水蒸气冒出来,这样就看不出她哭过。
用葫芦瓢在锅里一顿乱搅合,“啊,那到底咋说的呀。”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虽说演技还可以,但是鼻音出卖了宋茯苓。
一年到头,女儿笑起来无数,那都算不过来,哭却掐指可数。
就弄得钱佩英和宋福生很不自然。
闺女大了,不能识破,不能直不愣腾地问:“你哭啦?是不是很惦记你爹呀,是不是很爱你爹呀。”
那该让女儿没面子啦。
钱佩英就只能和稀泥道:“对,她爹,你快进屋,快跟我们娘几个好好唠唠,都见到了谁,说了啥,那面情况啥样。”
宋福生心口热乎乎:“对对对,走,闺女,别烧水了,一会儿那个啥,我烧。进屋,爹还有事和你商量呢,你听听我这想法行不行。”
两口子像哄着女儿似的,给宋茯苓硬拽进屋。不让干活,不让给宋福生端洗脚水。
没一会儿,大屋里就传出宋茯苓清脆的声音,没了鼻音。
其实当女儿的也是为了哄父母,特意将平日里放在心里琢磨的话说出来,显得话格外多:
“爹,你这样想很对。
我们虽然做不到像陆公子一样,豁出他一个,幸福千万家。但是我们也要尽力帮忙。
今年辣椒种出来不会怎么挣钱,那就不挣呗。
今年种出很多辣椒,才能留出更多的种,明年要将这些种子交给朝廷,那就交呗。
记得你曾经在点心房劝过我一堆话,我现在也将这些话再送给你,爹,当时你说的真对。
离开辣椒,我们家往后就没有其他进钱的买卖了吗?
即便没有这些特殊的,旁人没有的手艺,我们也要相信自己,咱就是开个面馆也会比别人做的好,那就行了。
人活一世,在我们能尽力而为的范围内,要有些追求的。
不求别人说我们好,或许还会有人说我们傻,说去呗。”
钱佩英在旁边听的直恩恩点头:
“我也赞同,不用那个叫什么钱粮官的嘱咐咱,咱今年自个就主动多种一些,为前线那些孩子们。
谁还不是爹生娘养的?为咱心里活的坦然,不挣钱就不挣,往后交给国家就交。
你看看那陆畔,前线那么危险还要去,是人家傻吗?人家不傻。
多好个孩子,你看看人家那思想境界。
真的,咱一辈子也比不上。
去前线的,都不傻,咱们做不到,但咱不能嘲笑,要更敬佩。”
钱米寿盘腿坐在旁边也听懂了,姑父决定要干一件奉献的事,预料之中的,往后挣银钱吃饭的辣椒买卖就要无偿捐献了。今年不捐,是要给国家留种。留出的种子越多,明年各地的军户和兵士们自己就能种,要普及。
姑父,你不愧是米寿的姑父。
“给,姑父,不就是一个辣椒嘛,米寿将来挣了银钱给你补。等往后再大一大的,能翻山过海啦,就去寻你说的外国人,管他们再要稀奇种子让咱挣钱,好不?”
宋福生心里感恩,甭管他要干啥,妻女都非常支持他,甚至开导他,让他放心大胆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前世今生都是。
既然商定好了,等钱粮官找他时,心里更有底该怎么谈了。
有多大能力都使出来。
不止辣椒,我们会制作奶砖,肉松,腊肉往前面带,看看有没有好的大量生产的办法,往各地推广。不再藏着掖着了。
宋福生两手捧着米寿的小脸,眼角笑出了皱纹:“不是说长大能杀人了吗?”
“嗨,别提了,姑父,给我吓懵了都。醒了海让奶奶们又吓得不轻,她们在我跟前画的像鬼似的,比咱家的面具还吓人,张着胳膊围着我一顿跳。”
呵呵,嘻嘻,哈哈哈,宋福生家的大屋里传出几口人的笑声。
宋阿爷站在宋福生家窗外外,也在用手抹着眼睛笑。
老爷子已经听宋富贵他们讲完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要紧,不怕,福生啊,阿爷永远支持你,大伙也永远在你身后,我们绝对能做到,让俺们向东绝不会向西,咱们啊,今年好好给人种,啥钱不钱的。
当然了,得是你这个娃想得开,因为辣椒买卖你挣的钱多呀,哈哈哈。
就在老爷子差些笑出声时,村里九嫂她们几个婆子忽然驾到。
给宋阿爷吓一跳,以为村里知道了呢,俺们明明挺低调。
急忙迎上去问,来有事呀。
没事,想找马姐妹唠嗑。
可这还没完全出正月,俺们家逃荒,近亲有没的,来这里做客不吉利。
行了行了,老爷子你可快别说了,没那个讲究。
皇上都正月里死了,天天跪丧钟,还有比这更不吉利的吗?
第四百五十二章 咋的啦(二更)
本来大伙是要马上开会的,让宋福生他们才到家的暖和暖和就开。
可家里来人了,往外撵都不走,非要进院。就不能开了,怎么也要等人走的。
王婆子郭老太她们,紧急被马老太召唤家里来,作陪。
炕桌上摆着一小碟糖块,一小篓子花生,一套小泥壶、茶杯。
村里老娘们头回来家做客,得摆上些吃喝,谁让咱是面上人。
此时马老太家炕上,分两伙。
像马老太她们,是倾听的。
像九嫂子她们,就是说的。
“你瞅她那个损色(sai),真的,我都恨不得上去挠她,这家伙把她装的,可下求着她,一身贱肉好顿嘚瑟。”九嫂骂完就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任三叔他家大儿媳也骂道:“婶子,你们几个不晓得,她还管任子笙叫大儿,一口一句我儿我儿。我呸,比她儿都岁数小,咋舔脸叫的呢,任子笙他应不应啊。”
“应啥呀,她都不用管任子笙叫大儿,她当着侯府家闺女面,叫一声儿媳妇试试?大嘴巴子就得给她扇过来。我听说人家身边的小丫鬟就为替主子扇嘴巴子用的。”
马老太疑惑:“一个村里住着,咋这么不给你们面子?”
“就那次,你们上门骂她,她说记仇啦,怨俺们捡笑。”
“啊,你说这事儿整的,还有俺们这伙人的事。”
马老太没等说完,九嫂子就打断:
“跟你有啥关系,她就是那样差劲的人,拉不出屎都得怪茅房盖歪的货。我们几个,心里头堵得慌,寻思来你家,与你们唠唠嗑。”
村里养猪大户的婆娘,又急忙告诉马老太她们:
“要说这次办人事的是任公信。
进村听说他家娘们在大门口臭嘚瑟,就骂那大肚婆娘滚家去。
还冲俺们说,甭管是不是里正了,也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征兵总是关系到村里后生的命,是大事,能帮忙他指定帮。
你们听听,这几句话说的是不是还挺像样?”
村里其他几名妇女也跟着点头。
葛二妞插言:“然后呢,他帮了你们了吗?”
“没。”
葛二妞:没,你们在这夸么。这不就是在耍嘴。
九嫂忽然叹气道:
“唉,这不就寻思过来给你们送口信。
任公信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俺们从他那里听说,躲不过去了。”
说着话就开始抹泪,“我家大孙女也给送了准信,也是告诉躲不过去,让家里准备准备。我都不敢回家,让小子们哪个去哪个不去?让哪个去都不对。我家大孙女婿都已经跟着队伍走了。”
九嫂这一哭,其他几个婆娘也跟着抹眼睛。
一边抹泪一边说:“你们也有所准备吧。任公信家的俩小子都要走了。”
去哪?
不知去哪,就知今日回村就在张罗拾掇东西。
听说,不和村里的小子们一批被征兵,是提前就走,他们大哥给找的人,去的队伍能好一些,不用去前面,就干干活啥的。
马老太眼神闪烁了下:“这都是任公信那老头子自个说的?”
村里几名妇女点头。
“是,亲口说的,这也是俺们对他刮目相看的原因。
帮不上忙,也确实怨不着人家。
毕竟他家两小子都要走了,两日后就走,比咱们这些普通被征的走的早。
只不过人家是上面有人,能去好的队伍,不用去前面。
任公信还说,冲天发誓,真的有帮忙问他儿,问能不能帮帮村里人。
他大儿说,这俩弟弟都得被征走,都得是弯门盗洞寻拐弯的人情,要欠很大的人情,才能给送到那种不用去前面的队伍。”
郭老太她们没控制住面部表情,觉得那个糟老头发的誓能有个听?竟干那五雷轰顶的事。
其实,这次郭老太她们确实低看了任公信。
像村里九嫂说的,真是事实,任公信真给问了一嘴。
因为那老头对村里人的感情很“深。”
就比如,任子笙才发迹那阵,有提过让他爹搬进城里享福,给买个房子。
用房子勾搭他爹,别去抢那个里正。任族长是他的启蒙老师。万不得已,他不想那样。
任公信不,当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振振有词,大儿你要是真孝顺,就找人给咱家房子好好盖一盖,房檐高度压过所有人家,再让我当上里正,我死也瞑目。
进城不好吗?
不好。
进了城,周围住的都是不熟识的人,过的好孬又能咋。
在村里就不一样了,都认识,天天让他们羡慕眼气,那日子过的多有滋有味。
所以,任公信这次真给问了,万一大儿子顺手真能给帮上忙呢,那村里人就得对他千恩万谢,家家户户又能捧着他了多好。
而且河对岸那伙人也得弯腰求他,卑躬屈膝。
他都琢磨好了,真那样的话,他端一端架子后就帮。
唯一拿不准的就是任族长那个老家伙,那老家伙骨头硬。
那又能如何。
到时候,河对岸那伙人也和他任公信一心了,就能共同架空任族长,最后再抢班夺权,重新当里正。
可惜,他大儿子说帮不了,弄子玖和子傲都费劲。
“别哭了,哭没用,唉。”马老太给村里几个婆子递过帕子。
九嫂抹着眼泪说:“说是那么说,谁遇到这事谁哭。刚进院,看你们老爷子也眼睛通红,你们家定完谁走谁不走了没?你三儿走不走?按理你三儿那么有本事,还认识富贵人家,最起码能给他免了吧?”
马老太她们心虚,咱是都免了。
也是因为这份心虚,才很是有耐心哄这几个婆娘。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怪,当遇到比自个惨的,会释放比平时多好些倍的善意。
“俺们其实也挺惨,点心房都停了。”马老太记得小孙女教的,当不想撒谎骗人时,就转移话题。
果然好使。
“啥,你们家那么大的买卖也完了?城里县里的都完了?”
“是,点心要有面粉做,眼下是着急挣钱的时候吗?挣多少银钱买不着面粉不也白搭?俺们连自个吃的白面都没有,哪还有粮食做点心。”
送走来串门的村里婆娘,马老太她们八个老太太合计着:
你说,村里人赶明知晓咱们这伙人一个也没少,会不会嫉恨的来挠门?
两日后。
上午,任子玖和任子傲,哥俩被任公信急火火赶着驴车送走。
下午,奉天城的官差,请注意,不是童谣镇的官差,是奉天城直接下来人了,来找宋福生去“总后勤部”谈话。
这总后勤部可了不得呀。
这可是个大衙门。
来的几名官爷还没架子。
村里人,任族长,任公信的婆娘和任子玖的媳妇,都看傻眼了。
咋的啦?
第四百五十三章 技术流(祝书友们新年快乐)
宋阿爷负责回答村里男人们的问话。
马老太负责回答村里妇女们的问话。
周围就没断人,给他俩忙坏了,被团团围住。
“任族长,我是真不晓得,我和你有啥可瞒着的。那人只说有话要问。冷不丁的就来家,出现在俺们面前,你们不是瞧见了吗?就是真有事,也没给俺们机会问呀。那种人,能是咱小老百姓上前问话的吗?”
“他婶子,我三儿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都稀里糊涂着,说是去了才能知道,我能知晓吗?”
“俺们糊弄你们作甚?要是有啥消息,一个村里住着,能不说吗?”
宋阿爷和马老太作为河对岸外交发言人,统一口径。
昨夜他们大伙就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宋福生被钱粮官找走,等回来后,再对村里人漏话咱们没被征走,是以帮忙种辣椒换的免征。
要在此时,装不清楚。
到时就说,是宋福生这回被找去,人家才刚刚告诉的,俺们才知道。
可挡不住村里人能联想,心里有成算的,早已经琢磨开。
河边出现过骑马穿狐狸毛美男子,那美男子气势凛然,身边的小厮都傲视众人。
衙役对河对岸那伙人的态度。
那伙人都能奇迹般在奉天城开店,就好像忽然间拔地而起几家点心店,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过。就像这次一样。
过年前,马车牛车,各种车,频繁出现在村里找河对岸那伙人。
还有给那伙人送礼的。
村里人心里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任子笙,宋福生。
村里各家各户开始正视,这一刻真正意识到,村里或许除了任子笙外,还有另一个能耐人,宋福生。
大概宋福生也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属于上面有人,能说上话的。
村里人认为,甭管最后能不能帮忙,哪怕不像任公信家俩小子去好的队伍干活,最起码也能从宋福生身上得到些小道消息。看能不能用粮抵,用银钱抵,总比他们俩眼一摸黑强。
村里每到这种出了“大事件”时,大白胖娘们家都是抢不上前的。
要不然她家也不能住河边,村里的异姓,在大姓氏“任”面前总是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能团团围住宋阿爷、马老太等主要人物的,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大白胖娘们就只能从孩童身上下手。
她一把抓住宋金宝:“你晓得我吧?”
“晓得,你往俺家送过冻豆腐、干豆腐、大豆腐,豆酱、俺胖丫姐的豆浆。”
“哎哟,你这娃记性可真好。”大白肉疼般从兜里抓出一小捏炒豆子。日子不好过了,婆母说,往后就没啥零嘴给她吃了。
“给你吃。”
“我不要。”
“可好吃了,一咬嘎嘣脆,焦香。”
宋金宝咽了咽吐沫:“那也不要,”我们是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
大白行贿不成,只能悻悻揣兜,“我知道,你们家免兵役了。”寻思孩子小,诈一诈呗。
“你在浑说什么。”没想到宋金宝皱着眉头呵她,还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我要找那人问问!”
“我?”
“到底是谁!”
“啊?”大白一看宋金宝真急眼了,“我浑说的,是浑说的。”
“哼,你这样可不好,”宋金宝转头跑走。
大白胖娘们:他们没被免征呀,你看那孩子都急了。
宋金宝:哼,我们是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如果是他们自己这伙人漏出了秘密,他是有监督权的,到时就向三叔举报是谁嘴不严。
还好,是村里那女人浑说的。
不是他们这伙人撒气漏风。
如果有人问金宝,你们都有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他会告诉你,他们这伙人的三大纪律中,其中一项就是保守秘密,自己家的事,不要出去说。
另外两项纪律分别是:
一切听指挥,有事共同上。
一切缴获要交公,所挣银钱必须全部放在明面上。
八项注意那就更多了。
小到给就是给,说借就是借。借一针一线也要当面归还。东西损坏,照价赔钱,不能差一个铜板。
大到,三叔说了,不许调戏妇女们。
妇女们包括:小丫头、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
而且,甭管是村里村外,哪的妇女都不行调戏。
像宋金宝这样的都被人拽住打听,更不用提马老太她们了。
是逃荒路认识的员外爷一家解救了马老太。
员外爷一家带着三辆牛车进了村。
老员外爷腿才能挪动,拄着拐杖都来了,那村里人总该让俺们走了吧?家里来客了。
任族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阿爷引领着三辆牛车过桥。
自家门口。
“你们怎大雪天来啦?”
老员外爷一挥手,他俩儿子和俩孙子,齐齐解开捆在牛车上草帘子。
马老太失音。
宋阿爷失音。
三车满满登登的粮食。
老员外爷这才说:
“咱们和这里的人不同。
咱们哪,是差点就啃过树皮的人。
你们也知我家的事,手里有些余银,我就才到这里时,买了好些的粮藏起来。
这回?唉,我就知晓你们日子会难。
挣的虽多,但挡不住人多,要置办的家伙什也多。
这不嘛,给你们拉些粮,也不知够不够。不太放心,我就跟来了。”
宋阿爷眼圈忽然一红,心口热到像有东西往眼睛里涌。
一个健步上前捉住老员外爷的手:“他伯,我,你?”
马老太也极其热情地拽主员外爷的老妻往院里进:“咋样啊,你们那头征兵了没?”
这话弄得员外爷老妻没等进屋就差些哭,“征了,怎办啊,我路上本就埋了一个儿。这也是我们这趟来,想与你们共同商量商量,看看人多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我家老爷在家常说,你家三儿脑子活。”
宋阿爷在那面已经告诉了:“俺们或许还真有办法,福生已经被找去了。”
“什么?被找哪去啦?”
“走走走,进屋唠,先进屋,咱慢慢说,正好一起等福生家来的,或许真能给你们想出招。”
与此同时,奉天城某衙门处。
毛俊易本不需要见宋福生。
他是多大个官,手底下管的事太多,现在正是他最忙的时候,但还是决定亲自见。
宋福生也看出来了。
只他俩谈话,就被打断了好几回。有时连句完整话也说不上。
有拿着文件让毛俊易审批的,有让卡印章签字的,频繁有人进来请示。
另外,毛俊易的办公室里,只文书就四个,像现代的秘书似的。
这四个人,各司其职。其中一位是负责记录毛俊易和他的谈话内容,整理出文件备案用。
“喏,你也垫一口,也、饿了吧,”毛俊易指了指刚被送进来的包子。
忙了大半天没吃饭,这几日一直都是。
肚子不饿到咕咕叫,想不起来吃饭,毛俊易实在是太忙。
“不用一口一句回大人,随意些,咱们边吃边谈。你先与我讲讲,我要是给你划拨五百亩地,你能种出多少辣椒。”
这样的一个领导,宋福生一看他就是干实事的。
也就不饶弯子道:
“大人,算呗。打算以采收干红椒为主,每亩地,移栽密集一些,行距十二寸上下,株距不足一寸,每穴栽二到三株,那么亩栽就是一万八千株上下。”
宋福生又眯了下眼,在心算:
施肥打算只用家禽、畜肥加草木灰加腐植的堆肥,用这种最基础的肥料。
以及考虑到辣椒自身的生长特点喜高温,早种低温不发芽、家里是几斤辣椒能收一斤干辣椒等等。
他告诉毛俊易:“一万八千株,那就是亩产干红椒五百斤上下,如果是收正常的绿辣椒,亩产两千五百斤上下。”
宋福生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是什么模样,但是在毛俊易和他的秘书眼中,宋福生只微微顿了下就能告诉答案,速度之快,一看就是个技术流。做事说话,更是个实干型。
第四百五十四章 唤醒了在心底的英雄梦(一更)
俩人之间的谈话再次被打断。
一名官员手拿文件匆匆进来,路过时看了眼宋福生。
那名官员大概有点挺意外,大人竟在这么忙的情况下,面见一位平民。
“你们先吃着,你说。”
办公室里的几名文书,一看就是很了解自家领导的样子。
领导让吃包子,真就抓紧时间吃。
一会儿还有工作,他们已经好几日没休息,没白没黑的干。
这几名文书也毫无架子。
其中一位示意宋福生来他的办公桌前,快些吃,吃饱了才能好好干活。
这种工作气氛,让宋福生突然对这个封建朝廷有了很大很大的改观。
对曾经的燕王、现在的新皇,好感也蹭蹭的往上去。
燕王要不是实干型,就带不出像毛大人这样的下属。
来之前,这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他以为自个进来,正事没说几句,就要跪倒爬起跪倒爬起,一口一句回大人怎么怎么滴,不够费劲的。
宋福生坐在圆凳上,一边吃包子,一边还听到了不少。
他觉得,自个已经知道其中一个国库在哪了。
这古代人,说话怎么就不注意呢。
宋福生很操心,心想:这不行啊,这属于漏洞,往后这方面得加强呀。朝廷最好弄出个保密条例,细化一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多亏他是个好人。他要不是呢,是不是?容易让敌军寻到蛛丝马迹。找到咱库那不就完了嘛。
因为进来汇报的官员说,尚书大人已经审批多少多少粮食。
宋福生知道,这个尚书应是指户部尚书。
至于毛大人毛俊易,是侍郎,相当于现代的副部长。
毛大人可是很有实权的。
负责搜索、征集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
粮草可不只是粮,还有被服、药品、财务、服装等等,所有军需的验收、转运,毛大人全部统管。
而来人提到的户部尚书审批,也就是毛大人的顶头上司,是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仓等。
户部尚书会在涉及到要开国库四个仓场衙,或是钱法堂,钱法堂就相当于朝廷的银行,能铸金银取钱的,需要尚书大人亲自审批,毛大人一人无法做主。
咔咔咔,毛俊易在尚书大人的戳下,又卡了四个戳。
提笔又开始写批示,一边写一边告诉来人,“派人速去耀州城,开仓。”
宋福生:你听听,其中一个国之库是不是在耀州城。
当来人离开后,文书很有眼力见,急忙打开蒸笼,取出新的一笼包子送到毛大人的办公桌上,又要给重新倒热茶。
倒是毛俊易坐在办公椅上,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别忙了。这一打岔,已经吃不进去。
宋福生一瞧,也甚为有眼力见的急忙来到办公桌前,等待问询。
“你那里难处是什么,”毛俊易问道。
“回大人,如果是种五百亩,难处是需要马上再扣大棚。
大棚就是像各府上在室外建的暖房花圃,需要那种搭在外面的特殊油纸。
第二个难处是青砖,目前砖窑都已经关门。
但是建这种辣椒大棚,需要在室内用青砖搭火墙取暖。
只有烧的足够热,秧苗才能生长,才能育出更多的秧苗,室内培植出更多的红椒,留种。种子才能够五百亩地使用。”
毛俊易打断:“你要建在哪。”
“回大人,就建在我们目前居住的地方。
房子够破,便于扒倒,更好搭大棚。
这也是第三个难处,我们至少要有四家搬走。
草民了解,草民所在的任家村,祠堂后身是有空房的,能住六家至起家,但那一排房屋属于村里,需要得到村里人同意。”
这也是宋福生他们那伙人当初拿到大红牌,被分到任家村的原因。
当时的逃荒者,官府在分配时,会考虑被分到的村落有没有空房安置。有,才会往里面塞人,没有,压根不会往下派。要不然那不乱套了嘛。
不过,当初的任里正任公信,做人损。
村里明明有能住人的房子,到达村里,孩子们就能立刻分得三四个好屋睡觉,歇一歇一路逃荒的疲乏。祠堂后面的房子没荒废,村里人有负责烧的,也能进屋就有泥锅烧口热水喝,离村里的公共井很近,却没分给宋福生他们。
直接将他们赶到河对岸,想住人就要先搭炕。
而此时,宋福生就在管毛大人要那几处房子。
毛大人也听懂了,砖、纸,在他眼里,包括让村里配合,这都不算事。
算事的是:“明年这时,你能交与我多少种子?”
果然,要上交朝廷了。
宋福生毫不回避道:“今年收获时,草民不会浪费一粒种子。明年这时,草民认为,军户们都种植,也应是够了。”
这一刻,毛俊易彻底高看宋福生。
这一刻,毛俊易也彻底明白国公府会高看这个平民。
因为他从这个年轻人眼里,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意外。
眼神清正,一副尽心尽力,将种子全部交与朝廷,才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什么都没问。
毛俊易嘴角翘了翘:“你刚才说,你一亩能得五百斤上下的干辣椒,对吧?只有干辣椒才会便于运输,在运粮途中不会腐坏,对吧?”
“是,大人。”
“那五百亩地,你什么时候能交与本官二十五万斤干红椒啊?”
宋福生急速在心里计算:
现在是三月中旬,即将要出正月。
但是孩子们厚棉袄却没脱。
今天外面又刮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说明今年是个冷冬。
要是想大面积的种植,全扣大棚不现实。就是毛大人都寻不到扣五百亩地的那种特殊油纸。
所以就必须是在露天直接能种植的情况下。
而辣椒又不同于其他农作物。
不像粮食和其他不怕冷的蔬菜,四五月份就能种了。
辣椒喜高温,发芽温度要在二十至三十度,低于十度干脆都不能发芽。计算天气就需要将夜间气温也考虑进去,夜间温度最低最低也要达到十六度左右,白天二十多度。
宋福生说:“要看老天爷能否成全,目前看是六月前后才能种植,得九月上旬。”
“这么晚?”
“是的,大人。”
其实这已经就是最快的了,宋福生心想:
从种子撒进地里冒芽到长成,这可不是长成青辣椒就直接摘下吃。
你又要种子,又要求我们交干辣椒,那就要等它长一长变红熟透才能摘,这需要时间吧?
一批批摘下来还得晾晒呢,晒的干干的。
剪开,种子也得全部留出来。
这些都需要时间。
毛俊易也急速在心里计算,宁可给宋福生多打出一些天数,也不能往少了算。
那么就是从九月中下旬开始向各处运送,路途需要多久,十一月中旬能不能送到兵将们的手中。
尤其是镇压更北面的游牧民族大军,那里天气极寒。
是的,我们不仅要攻打前面,我们后方也要防。
虽然这么多年与游牧民族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用珠宝茶叶等从那里购马,那里也和咱们这里有些交易。但是谁知道游牧民族会不会趁乱扰我们边境,不得不防,那里也驻扎着很多兵将。
“好,本官明白了。”毛大人示意其中一名文书给宋福生一个军需官的牌子,到时两面都要凭牌付货收货,然后示意文书再带宋福生去支出银票。
宋福生听着这俩人对话,有点惊愕:什么银票?还给钱啊?
毛俊易瞧见宋福生的表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认为自己,刚才或许还是有点看茬人了。
原来在涉及银钱的时候,没有百姓会完全体谅朝廷,站在朝廷的角度去考虑难处。
是,他知道那伙人的辣椒价,去小摊试吃过,在酒楼买过青椒,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卖的价格在六十至八十文上下,想必即便到了夏日大面积种植,只青椒也会卖到最低五至十文钱。
就更不用说五斤青椒才能得一斤干红辣椒了,干红估计会卖到三十文到四十文上下。
陆公子也有嘱咐,他们明年将面临把种子贡献给朝廷,那今年收购,就务必要给一个合理的价银。
可毛俊易认为十文钱一斤,在他看来已经很公道。
这就是陆公子嘱托了,要是没有陆公子,他老毛给普通百姓会压到三至五文,并且不会提前给。开玩笑,很有可能一直压着帐。
要知道这里面还给免兵役了。
他老毛永远认为,朝廷有难,匹夫有责,跟朝廷谈多与少?能提前给你,是考虑到你们这伙人别再因为没有流动银钱,再耽误往前线送货,挣钱是不是挣疯啦。
就在毛俊易表情如常,可心里却已经对宋福生的印象往普通百姓身上转时。
被文书带到门口的宋福生,忽然不走了,回身道:
“大人,草民觉得会不会给多啦?朝廷眼下正是最难的时候,只需给草民等众人一些买牲口犁地的银两就行,两千五百两,太多了。”
啥玩应,其他几位文书:“……”
毛俊易:“……”
“大人,而且草民还有话没说完,辣椒谈完,草民还有两样想呈给大人看。”
宋福生解下身上的包袱,三种样品露出:这是鸡肉肉松,这是用牛奶做的奶豆腐。
他举起最后一样黑乎乎的的样品,最后一个可厉害了:“大人,草民的女儿给它取名叫黑列巴。”
为了制作这个黑列巴,茯苓最近一直在试做,忍着拉嗓子一直在试吃。
第四百五十五章 白面包除了白净好吃,其他就是个弟弟
说起这个黑列巴,谁也没有宋福生感慨良多。
他说他想奉献,为未来的安稳日子、为子孙后代,为前线出把力,一顿东琢磨西琢磨,纠结来纠结去。
而他女儿,只是在劝他时表态了几句,转回头就化为行动。
女儿的行动全部落在了实质上。
女儿和他说,有考虑过方便面、压缩饼干等现代单兵口粮的制作,但这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一,费油。
二,费细粮。
即便做出来也不是给普通士兵吃的,是给将领吃的。
将领真的需要他们操心吗?有国人的油茶等冲泡的细面食物。很多情况下,将领饿不着,队伍中最先受饿的永远是普通士兵。
三,没有合适的外包装。
像压缩饼干,运输没有火车汽车,完全靠人力推,路上运送时间太久,这样的饼干和方便面等口粮储存会发霉发潮。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没有抽真空机,没有压缩机,压根就做不出来。要想量产,是需要与之匹配的生产力水平,而这些工业化的机器,这里没有。
女儿曾言:将脑中的想法到成为现实中产品的距离,爹,比我们逃荒的路还长。
然后茯苓就开始重新细致地翻阅书籍。
寻小米加步枪时代的口粮。
得出结论,好多这里都有。
像饼、盔,什么小米等等。
像面茶米茶等还是那个问题,在缺粮的情况下,这些费油的食物还是给将领吃的。
而饼、盔等等,也还是面临保质期的问题,它能挺十天不坏,它能做好后挺住两个月不坏嘛?它还需要埋锅造饭。
假设十万大兵要是埋锅做饭,没什么事时,可以。
那也足够壮观。
逃荒路上,他们不是没埋过锅做饭,二百多口人一起也够热浪火光冲天。
假设有战役一打就是连续几日呢,没空埋锅。
所以女儿又去重新翻阅书籍,找生产力与古代差不太多,他们能做出来的现成食物。
当重新翻阅到二战时期的书籍时,女儿就将目光锁定在苏军的口粮上。
当时苏军前线差点断粮,苏国人民为了支援前线,更是穷苦到靠每日排队去领一小条这种黑列巴,一小条就能挺好几日饥饿,才活下来打败敌军。
而且那地方太冷,有些地方压根就不适合耕种,当时缺粮极其严重,却很奇迹地靠着这种黑面包活下来几十万人。
而凡是提到苏军这种黑列巴的书籍,每本书都是只用寥寥几句话介绍。
最后总结出来就是:
要发酵,就用边角料的粮食黑麦和麦麸子做就行,要做的很瓷实,要用最古老的烤炉烤制。
如果缺粮很严重,这种黑面包里完全可以掺木屑,木屑是能消化的,完全没有问题,这样能用最少量的边角料粮食制作出更多的面包。
保质期长达一年,极其便于携带。
出发时,完全可以让士兵每人背上带走,不用埋锅做饭,打仗时饿了掏出来就吃。
一长条黑列巴,竟可以供应八至十人吃一天。也就是说,一条这种黑列巴就是十个战士一天的口粮,且粗麦里含有大量的淀粉酶,麦麸子里的麸糠含有多种维生素和生物酶。
女儿当即就定了要做这个,连烤炉都是现成的。
女儿当时还振振有词说:咱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对,多吃五谷杂粮对身体好。这个黑列巴好,一日三餐,顿顿五谷。
为了能做出来,女儿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因为这和做普通面包完全是两码事,正好相反。
天天做,茯苓日日在烤炉房里研究,做出一块一块又一块,就为了做出最瓷实和砖头一样的效果,同时做完就扔屋里,就看哪种配方不坏,一炕的试验面包品,带着编号的。
毛俊易大概是从宋福生脸上看出了郑重,能不郑重吗?那是他女儿对前线普通士兵的爱。
所以毛大人真就率先接过黑列巴,使劲掰开一块,没等吃就酸臭味铺面而来。
搞得毛俊易不得不确认道:“你给我看这个,是往嘴里吃的吧?”
“回大人,是,您吃吧。”
宋福生心里又不得劲了。
你看,大人你也知道难吃吧。
我闺女,却为了试验,吃了好些天。
那么馋个丫头,天天吃口感非常粗糙,一咬非常硬,吃起来像过期变质的食物。和现代卖的大列巴完全是两码事,现代卖的就够酸臭难吃。
就为了试吃出这东西到底耐不耐消化,是不是真的扛饿,吃完有没有十足的饱腹感,和吃几个馒头比,会延长饥饿感几个小时,最后会不会拉肚,第二天能不能正常排便。
女儿说,别人试还不行,她要做到自己心中有数,这样做出的食物才能放心赶明送往前线。别再给将士们吃的跑肚拉稀,那不成了帮倒忙。
毛俊易一听,只能咬牙将酸臭的干粮塞进了嘴里。
宋福生劝道:“大人,您使劲咀嚼,会发现越嚼越香,您要是使使劲将这一小块吃了,草民敢保证,到明日午时您都不会有饥饿感。”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最佳主角(一更)
毛大人嘴里嚼着刚咬的那一口,低头还凝视着手里掰下的半块黑列巴。
他忍着酸臭味,硬生生将手里的黑列巴全吃了进去。
一口一口又一口,表情极其认真。
牙口不好,就用唾液化开,囫囵往下咽。
四名文书也围了过来,冲宋福生伸手要:“给我们也尝尝。”
宋福生急忙将剩下的黑列巴递了过去。
你一块,他一块,每人都掰了一块,站在毛大人办公桌前沉默地吃着。
他们本不需要这样。
可是此时心里涌动的东西太多。
只因宋福生告诉了他们整个的制作过程。
讲最开始,家里以前有开点心房的买卖,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家里卖的点心就是面包、蛋糕,独家手艺。
现在不做了。
然后由于自个提过,想为前面做些啥,让家里的小女听见,转回头女儿就去用独家手艺的烤炉,去研制这种扛饿的食物。
四位文书认为:是宋福生太会说话了,太会煽动。
因为随着眼前这人的讲述,他们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
一炕的这种黑点心。
一个小丫头频繁出入烤炉房,认认真真笨拙记录做出每一块的配料,就怕弄混。
一个女孩为了怕家人看见她艰难往下咽的表情,掰下这种拉嗓子的点心,偷偷躲在没人的地方试吃。
还顶嘴。
爹娘让她别吃了,小丫头说:“这是给前线兵士们吃的,他们都能吃,我就吃几天,又有啥可不能吃的。”
四位文书:这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回的话要不是这么质朴,他们就不会当真。
在这个部门当值,什么谄媚的话没听过。
可这话,一击即中每个人的心口。瞧瞧大人,明显动容。
是啊,在前面奋勇杀敌的将士们都能吃,他们又有啥可不能吃的。
毛俊易咽下最后一块,喝了口茶。
笑起来表情像极了曾经去路边摊吃饭的模样:“丫头叫啥。”
“回大人,叫茯苓,宋茯苓。”
“恩,茯苓?呵……好。”
随后毛大人又笑着对几位文书摆手:“你们几个就别吃了,剩下这些我可有用处。”
“是,大人,”几位文书也笑着退下,最后一位退下的工作人员还将黑列巴用油纸重新小心包好。
“你说,这一块就能供应八到十人?一块就是八到十个兵士一日的口粮?”
宋福生拱手:“没错,大人,在家里试过。准确地说,应是,吃了后不能说再吃不进去食物,但是不吃是没有太大饥饿感的,不会饥肠辘辘。”
毛俊易点头,他最看重的就是这点。
给某些特殊的队伍配备,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不过,得找人试,八至十人的普通兵士试吃。
“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叫奶豆腐,但大人您看看,其实硬的也跟砖似的。只不过才出锅时确实嫩的像豆腐,这是放在外面冻的,草民捏下一小点儿,您尝尝?”
毛俊易忍着饱嗝,“好。”
接着四位文书又像刚刚一样在心里吐槽着:这人太会说话了。
刚才说的是他女儿吧,这回又变成老娘了。
而且与刚才的路数还不一样,云淡风轻的提及。
听听:
那人说,这奶豆腐可是家里点心买卖里的核心,其中有几种点心必须得用这个。
点心房停工了,可是奶牛不管你那事啊,正常产奶。
怕浪费,就想着这天,做好奶豆腐也不怕坏,就不停地做。
无意中,家里孩子们说没粮吃了,就啃它,很扛饿。
证明过,确实很扛饿,腻腻的,吃完浑身有劲还不冷,很神奇。
所以,大人派人去寻时,老娘就拿出一大块追了出来,让呈现给大人。
老娘说,甭管有用没用,拿着,呈给大人看看,万一呢,就为了这万一,也要与大人提提。
家里老娘还说,就是费牛奶,牛还日日产奶,不用那牛奶也得挤。要是都做了送前面,能给省不少粮。
其实宋福生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是有私心的。
怕女儿风头太盛,岁数太小,前面有提茯苓,这里就不能提了。
虽然确实是闺女弄出的奶豆腐,但是不能什么稀奇古怪想法都往女儿头上安,就分到了马老太那里。
那可不可以不说啊?不说哪能行。
咱的努力要让人看见,心要让人听见。
四位文书:你听听,他老娘全是过日子的话,十分契合他们毛大人一文钱掰八瓣花的心理。
果然,毛俊易马上做出反应,这个他能马上就做主。
因为这个好吃。
这个哪怕产量不多,哪怕只提供给前线将领。
毛俊易细细地问宋福生,你家有多少头牛,每日产多少奶,你多少斤奶出一块奶豆腐,一块奶豆腐能吃多少日。
宋福生不仅回答的很详细,而且还给出建议。
说草民收过奶,大人,在收奶的过程中发现个问题,咱们的奶牛分布的太均匀了,这几头,那几头。
从来没有哪个村落,就即便是适合牧区养殖的,也有好些人家不养。
养耕牛的特别多,养奶牛的在外面四散着,能不能给集中起来,这样咱们的奶产品也能转化成量。
俩人在奶砖的问题上,又讨论了一盏茶的时间,包括这个吃法。
关于肉松,宋福生说:“牛肉松,鸡肉松,猪肉粒,这些通通便于往前面带,送来肉,就能做出松。”
且他还不知道毛俊易去他的小摊吃过。
也有解释缘由说,他们家里的男人们和外面的男人不一样。他们支过摊,在家掌勺,好些个壮小伙都能抡起大马勺做饭,自个研发的。
四位文书:果不其然,又变成他们大家伙了。
心里挂念的人挺多呀,都来大人这里提了提。
瞧大人那表情,就知道今日他们这办公室里出现了三最。
最动人奖项:面前这人的女儿。
最质朴奖项:面前这人的老娘。
最暖心奖项:面前这人的所有亲属。
看看,这就是说话的最高艺术,没怎么提他自个,却在细节处见真章,女儿、老娘、所有亲属,全是被他自个影响。
毛俊易被人寻走了,尚书大人找他问话。
匆匆离开时,一脸官架子也没有,对这样的优秀老百姓还摆官威,他还是不是人民公仆,当他老毛是啥人。
毛大人拍了下宋福生的胳膊告诉道:“两日后,你再来。”
其中一名文书立即又给了宋福生一块牌子,是出入牌,下回自个主动来,别再让人找。
宋福生以为毛大人所说的两日后,是两日后才能定夺。
好吧,可以理解。
现代都得一层层审批,各种卡戳,更不用说没有现代效率的古代了。
但实际上,宋福生还是不了解毛大人。
毛俊易可是实干型。
所谓的两日后,是很有可能直接就让你拿着条子去拉砖拉牛啦,还有一大堆手续,直接就让你去童谣镇寻县令办去啦。
让其他的那些官配合,动起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村民:我的心在等待(二更)
雪轻轻的落在石板地上,也落在威武的皇宫上。
这是宋福生第一次如此接近权力中心。
他怀揣两千五百两官家开具的银票,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看起来就是一位最普通劳苦大众的模样,却行走在皇宫外墙。
高达六米多的朱红色宫墙外,两侧集中本朝的中央衙门。
曾经的燕王,如今的新皇,手底下的心腹大臣通通都在这里办公。
东宫墙外,是六部以及钦天监等衙门口。
西宫墙外,是大理寺等武职各部门。
听说,只有军机处的办公地点才在皇宫的里面,在宫里两侧。
听说,自从先皇到了这里,奉天城就参照京都的皇宫建造。皇上在哪,哪就是“京都。”
宋福生能看出来,这里还很新。
却一代旧皇换了新皇。
此时送宋福生出衙门的工作人员,正在告诉宋福生:
其实向民间征集的药材、被服、马草等,这些人,毛大人是不会见的。
那些人也无需来户部衙门口。
他们是直接去仓场衙,那里有专门的官员在负责。
所以一定要揣好给你的牌子,否则你下回没等接近就会被抓走。
宋福生心里了然:看来他是又借了小将军的光,才会来到这里得见毛大人。
也是,一个“副部长”见他一个平民老百姓。这事在现代都不可思议。
而且这里离老远就禁严。
来时他就有留心观察,出了户部这个的“t”字型院落,往前走啊走,走老远,遇见过四次巡逻队伍后就见到希望了,再走个几百米远就会看到一座桥。
据称,那桥叫千步桥,只有来这面当值的官员才会走那座桥。
可以说,千步桥就是隔绝两类人,一类是官,一类是民。
他宋福生“民”,今日竟踩过那座桥。
两日后,还会来踩一踩。
“多谢大人,草民晓得了。”
送宋福生出院落的工作人员,很是平易近人的对宋福生微点了下头。
这工作人员忽然主动告知,他姓魏。
宋福生很上道,一脸定会将大人记在心口的模样,急忙致礼:“魏大人。”
其实魏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宋福生自个姓啥。
就是忽然想告诉告诉。
或许是心里有种直觉在作祟。
只觉得:
这人一口一句草民,可为何一点也不像草民。
哪草啊?
眼下是草民,往后会一直是吗?
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他目前的身份明明就是老农,穿的也极其普通,但是通过他的谈吐做事眼神,会被直觉扰乱,会莫名其妙地认为:此人的未来不可估。
宋福生冲送他出衙门的魏文书再次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两千五百两白银啊,他该买点儿啥呢。
宋福生在奉天城寻到拉脚的骡子车,能蹭个大半截道。
坐在骡子车上,他完全没被刚才去皇宫附近晃悠一圈,吃了“副部长”给的包子而变得飘飘然,竟琢磨要买啥了。
买耕牛。
买多少头,那得取决于两日后。
买犁地的铁制品。
不行,古代这里犁地的,不够聪明,需要改造一下,要自个造一些省劲的。
对,回家翻书。
书中有黄金屋。
宋福生又拍了下大腿,吓得旁边蹭车的老农瞅他一眼。
那些不是最着急的,回家先给闺女高低整顿红烧肉。
而此时村里,好些人在等着他回。
等的眼睛都蓝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重情重义当福生(三更,为挥着翅膀的许菇娘)
“那谁的三儿子回来啦。”
任三叔的小儿子一嗓子喊过来,被急走上前的任三叔拍了一巴掌。
谁呀,不会说名啊,咋那么没礼貌呢。
任族长和九嫂的男人任九叔他们也急忙迎了上去,身后跟着一众人。
倒是咱们自己人,富贵他们落后了几步,挤不上前。
这不嘛,阿爷和婶娘在家招待员外爷,就掐着时辰只派了他们几个出来。
出来就吓一跳。
这村里的人在村口竟然弄出一篝火,在那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问他们:“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回家去。”
好些人告诉富贵他们:“就这样了,才不回家去。回去干哈呀,大眼瞪小眼拾掇行李送家里俩小子走哇?不到万不得已那一步,谁愿意收拾这种行李。”
“可是,俺们家娃他三叔,只是被人寻去问话。好事坏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呐,可不一定能帮到你们啥。”
“晓得了晓得了,不用给你吓成那样。我们凑一起,只听听他被找去说了啥还不成嘛。”
此时,宋福生进村也被吓一跳。
他眼神一一掠过这些村民们。
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焦急、期盼,甚至拿他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四嫂子的男人,要面临被征兵,挺老实个汉子。
大白胖娘们的男人和家里的壮汉,要面临被征兵。
九嫂子家有些余银,恨不得想用所有的银子送礼,去抵家里的两名征兵名额,却苦于没有门路。
小地主家的这位九婶子,带着村里的几位老婆子,跟他娘也挺投缘,有点啥事都跑去告诉一声。
还有任族长。
这老头从刚开始他们来,冷眼旁观。
到现在关系特别瓷实。
前一阵为进城,给他们这伙人寻保人、开路条,眼不眨,跟搞批发似的。
一沓子一沓子给写、给卡戳,日期让他们自个随便填写。
宋福生冲他刚才望到的人家都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宋福生这一点头,宋富贵他们几个心里当即一松。
因为福生常在家里教他们说:“咱们越是成功,别人却不行时,越要谦虚。”
你看看,从来不怎么和村里人家说话走动的福生,却当着大家的面,主动的冲大伙点头。
这说明啥?成啦,彻底可以将心放肚里了。福生点头就是谦虚的表现。
“里正叔,借一步说话。”
“好好。”
在别人眼巴巴瞅着时,宋福生和任族长实话实说道:“我们这伙人的兵役好像是被免了。”
“恩?”这是任族长不敢想的,能量已经大成这样了嘛?免了十几户!
“你见的谁?”
“户部侍郎毛大人。”
“你,我,户部,还侍郎?”任族长立即语无伦次起来,两手发颤,腰也越弯越低:“你都能见到侍郎大人啦?”
“是因为我种的稀奇菜适合兵将们吃,辣,热乎的。让我们这伙人给前面种这个,应是几百亩地的那种,给人干活抵兵役。”
可?不是。
任族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位侍郎大人,后生,我们,这?”
宋福生摆手,“您先听我说,我不知最后到底是几百亩地,但是甭管多少亩,我们这么些人要是说人手不够,也说不过去,还有牲口帮忙呢,对不?”
“那对,对,才几百亩地。”
“所以我出门的时候,我老娘,我阿爷,就将最近我们在家研究省粮又便于往前面运的两样吃食给装上了。
让我去见大人时,找机会万万提及。
说人手不够,村里人的兵役,到时能不能变成像徭役似的给前面白干活,一个村里住着。
我提了,但结果不知,让我两日后再去。”
有些话,无需再多说。
任族长只感觉嗓子眼忽然一哽,有热热的东西流过心里,直往嗓子眼里冲。
这伙人,逃荒才到的那日晚上,村里家家户户紧闭大门。
村里要来陌生人了,谁知道是从哪来的,以前是干啥的,看好家里的鸡。拿人当偷。
河对岸这伙人来回出入村里,那时没有人和他们打招呼,甚至绕着走。
那时候,他耳闻了太多村里家家户户的态度。
没有炕睡,那伙人是不是睡地上啊?那伙人穿的真破,女娃子鞋磨的竟露了脚尖,大伙瞧热闹。
那伙人没有水喝,挑河边的水,也被村里人瞧不起。
眼下却?
那伙人竟拿出自个研究的吃食,闷不吭声的就带着去见大人。
侍郎是个多大官呢,不问你,你怎么可以乱说话。
可人家是怎么做的。
为了村里的后生,为了大家伙也能像他们那伙人一样只干活不用离开家。
想必福生这个后生,一定是战战兢兢的跪在侍郎大人的面前,双手将这两样吃食呈了上去。
又胆战心寒的暗示大人,如果这两样吃食您要是瞧得过去,可行的话,能不能寻人做时,找我们本村的人做更近便。
任族长告诉自个不要再想,不能再想。
是不能再开小差了,因为宋福生已经带着宋富贵沿着河边要上桥了。
“后生?”任族长声音颤颤,高昂地喊道。
宋福生回眸。
任族长忽然郑重的长揖到底。
懵懵的村民们:“……”
一看族长都这样了,咋瞅着那么激动。
有的愣愣的也跟在族长后面长揖,有的是冲宋福生他们胡乱地鞠了一躬,还有的搞不清状况使劲一点头。
远处的宋福生冲大家一笑,也点了点头。
随着河对岸那伙人越走越远,大伙实在按捺不住了:“族长叔,到底怎的啦?”
“你们,你们永远也不晓得河对岸那伙人,是咱们村里的啥!永远也不晓得河对岸那伙人,对你们有多重情重义!”
大白胖娘们心想:族长爷,你冲我们发火干啥。你不说,俺们能知道嘛。
任三叔和大白脑回路一样,“你先别激动,你倒是说出来呀。”
篝火的照耀下,任族长眼圈红红地江了。
大伙:“……”
“他们为了咱们,没白没黑的研究适合前面作战的吃食。
不为别的,拿出来不是显摆争好名声争功,就为了咱们各家的小子能留下用干活顶替。
为了咱们已经了豁出去。
我见县令都哆嗦,那位后生却为了你们,在侍郎大人面前都敢争取。
我把话放到这,今日我也豁出这张老脸求求你们了,甭管成不成,不准寒了那伙人的心。
那样的人心也寒,你们还是人吗?我看谁敢!
而且甭管成不成,都不准去烦他们,又跪又求你那就是施压,不准去施压!”
“族长爷,您甭说了,反正我家不跪不求不施压,我倒要去给他们送鸭,谁也别拦我。”
“对,啥也别说了,”村里养鸡的许婆子,用袖子一抹眼睛:“我去给他们抓鸡吃。”
第四百五十九章 看他们那样心难受(一更)
外面才传来动静,员外爷一家和宋阿爷马老太他们就出来了。
“老爷子,您怎的亲自来啦?腿怎么样,快快,进屋,外面冷,让您久等了。”
宋福生急走几步,和员外爷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员外爷一家重新返回屋里,坐在炕上,很有深沉劲。
明明心里已经火上房,很想知道能不能也帮帮他家。
但是却没有急于开口,给才进屋的宋福生和人家自己家人说一说话。
甚至琢磨着,如果那伙人要是说话不方便,他们需自个主动找借口回避,就说去外面上个茅房。
倒是宋福生在问阿爷话的时候,装作无意抓住宋阿爷的手,使劲一掐,阿爷当即就有点控制不住表情,想乐。
马老太一边示意员外爷老妻喝水,一边用眼角风始终观察,一看那俩人打的眉眼官司,心里也明镜了:这口气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阿爷,做饭了没?这老爷子来,咱必须弄些好的。”
“做啦做啦,”阿爷笑呵呵的,这点儿礼数还是有的。继续道:“俺们都吃过了,就差你一人,我这就寻人给你张罗口饭,焖的肉。”
员外爷也说:“对,你先吃口饭。”
“焖肉?谁做的。”宋福生接过媳妇端来的水盆,也没客气,当着大伙面就一边洗手一边说话。
“你大哥和忠玉做的,味儿还怪好的是不是?”
员外爷家两个儿子急忙附和:“做的真不错,比厨子都好。”
宋福生:那他就放心了,看来今日闺女吃的也还行。
“你和闺女吃了没?米寿呢,”给水盆送出去时,到底不放心问了句。
钱佩英用气息回答:“能亏着她俩?她奶提前给舀了好些块肉,扯淡说肉吃多了缺氧,在家睡觉呢。其实就是懒,抹着睡眠面膜。”
“现在睡觉?”
“啊,爱睡睡去吧,又没啥事,你快进屋陪人说话吧,别墨迹。等你一天了,不用惦记我们。”
钱佩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大伯哥端饭进屋,恰好看到宋福生紧着往她跟前凑。
没一会儿,宋阿爷家的屋里,就传出宋福生他们说话的动静。
“我刚在路上还琢磨哪,明儿得去您家一趟,这正好了,您老来,今晚就在这住。”
“这?”
宋阿爷:“没有这那,咱都自己人,就住,有地方。”
马老太:“对,你们就听福生安排吧,他指定心有数。”
屋里宋福生继续道:
“一会儿我找个小子去我们村里正家捎句话,让明早天没亮就给咱留门。
现在去不成,现在村里人都盯着我。
到时老爷子您跟我去一趟,赶紧将户籍迁我们村,没有好屋子就先买个小点儿的,哪怕破一些先落下。
能免兵役,您就听我的吧。
目前村里人家啥样,我不敢保。
但你家,我应是能保住。
你等过两日,准信下来,我们村根本就没法往里落人了,户籍指定被掐紧,有多少户就多少户,要不然那不乱套了?”
员外爷一家突然失音。
没有什么煽情的话,望着煤油灯映射宋福生的脸,却让他们心里热的受不了。
宋福生也没看这几人表情,又问员外爷:“你们村那面能不能放人?”
员外爷用手抹了把脸:“能,那老小子眼皮子浅,贪,我都不用给他多,至多十两银钱就能给他打发乐呵的。但是那个村,那房子不能卖呀?”
“怎的呢,”阿爷疑惑。
“我从买了那房子就将屋地全铺了木板,我那屋的木板有一大块是空的,里头藏了不少粮食,还能在里面煮饭。”
宋福生一听,难怪这老爷子的房子把村边。
他去过,那时候还纳闷呢,据说花不少银钱置办怎么买边上呢,而且房子还不咋太好。
“慢慢偷摸倒动吧,户籍要是过来了,那里存着粮食总是不妥,这个,您老得自个做到心中有数。”
“好。不过,福生,这头的里正得表示表示啊?咱不能让人白帮忙。能使银钱解决的,咱绝不踏人情。人情这东西就跟麻绳似的,捆绑在身上不好还。”
宋福生想了想,“他能先给办,我俩关系还行。送礼得送人心口上,现在这情况,送银不如送粮,您那面粮食要是多?”
“多。”
“过后吧,他办完的,寻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他给留个门,我和他说。”
“好,好。”
这天晚上,员外爷家的俩儿子主动的管这个叫哥,那个叫弟。
员外爷一家在宋福生他们这伙人的炕上,竟然睡了一个非常踏实的觉。
而宋福生是派宋富贵去给任族长送的话,让天不亮就将大门打开,给狗看好了,他福生兄弟要来。
任族长一脸保准给狗系好的表情,绝不会吓到后生的模样。
等宋富贵回来,将大门关好,铁尖尖铺好。
宋阿爷就夹着行李去了宋福生家。
“嘿嘿,那啥,孙媳妇,我在这睡,挨着福生。”
钱佩英憋不住笑:她以为会是马老太来骚扰呢,没想到是老爷子。
老爷子用气息一惊一乍的:
“啥,你跑皇宫跟前去啦?”
“啥,两、两千?五?”
“艾玛,这么多,咱咋花呀。”宋阿爷边说着边急忙冲钱佩英摆手,“不用照亮,别给烧着喽,我能瞅清。”
隔壁炕上,假装一直在睡觉的宋茯苓,刚被空间弹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心说:太爷爷,你能瞅清?我都伸手不见五指。
宋阿爷又不停用气息嘀咕着:“这就是官家银票啊,摸着是不一样。”
“啥,你还瞎客套了,哎呦你个败家生娃子,我听着心里都一颤悠,你说人家要是真收回去可咋整。”
“啥,你说村里人搞不好都容易被免啦,给这功劳安我和你娘身上啦,出去别说露?”
宋福生翻了个身,嘀咕道:“我哪知道他们是咋想的,对那大官、对那些村里人,我都是点化几句。快睡吧,阿爷,明日我还起早了。”
“好好好,你睡你睡。”宋阿爷急忙用粗糙的大手拍宋福生身上盖的被,一下一下就跟哄小曾孙似的。
第二日一早上,宋福生带着员外爷,打开大门就被吓住。
没被狼吓死,差点被鸡鸭啥的吓死。
你说外面黑乎乎,天还没亮,看不太清,鸭子发出微弱的声,鸡是一点动静没有了,被活活冻死。
村里养鸡大户们:回家才想起来,皇上驾崩不让屠宰啊,族长也不让骚扰你们啊,那咋整,就绑死扔你们门口呗。能死能活算它们的命。
事实证明,鸭子确实比鸡更耐寒,要不然现代羽绒服还卖不卖了。
宋福生举着火把,捂着心脏,回屋给阿爷扒拉醒。
这老爷子,昨夜骚扰他半宿,眼下睡的呼呼的。
别睡了。
等宋福生和员外爷走了,阿爷带着人拾掇门口才发现:哪是光有鸡鸭,还有冻肉,冻猪骨,冻豆腐,冻白菜,冻梨……
这一日清早,还有一个人被吓一跳。
那就是童谣镇县令。
紧张的他不停整理官帽,这可是最上面户部直接发给他的指令。
胡县令看完最新指示:“来人,去任家村传宋福生,任家村里正,五福村里正。”五福村是山那面的村。
这日上午。
任公信坐在驴车上,正和大儿子特意给他派的赶车把式说:
“唉,我眼下都不乐意回村,怪不好的。
你说村里家家户户都那么惨,就咱一家特殊,啧。
在边上瞧着,咱心也跟着难受。”
第四百六十章 哥就是个传说(二更)
赶车把式也挺会说话,忽悠道:“老太爷,您哪,就是心善。”
任公信听着格外感慨,他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唉,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得能搭把手,我都给搭把手。
我这人,以前就那样,从不图别人领我情谢我道啥的,只求自个心无愧。
可这事,太难了,这么多户,是不是?”
“那对。”
任公信眯眼瞅了瞅前方,眼看就要进村,急忙两手插在衣袖里往后挪,嘱咐车把式:
“这么的,不唠了,我进车厢了。
我给帘子放下来。
你呀,待会儿进了村,快些赶车,尽量别让人瞧见我,越快越好。
你赶慢了,你说,咱到时候下来是不下来?
下来与人唠啥,唠家里俩小子挺好的先走啦?那让人家听着心得多难受。
不唠吧,更显得咱咋回事似的。
本来满村里就咱家上面有人,就够扎人眼的。”
车把式赶紧应了声:“老太爷,那您快进去吧,您就瞧好,我指定能赶的快快的。”
“好,好。”
熟悉的车辆进村了。
大白天,此时村里人又燃起篝火凑到一起。
一方面是丧钟响,他们都想好了,就跪在篝火旁边暖和。
早就不好好跪了,糊弄过去就得。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今早县令派人给村里的福生和里正叫走了。
村里人听到消息后,有一个算一个,心里立马火热起来。
能不能是跟他们有关啊?啥也干不进去,就想聚在村口等福生和里正回来,等第一手消息。
没想到任公信先回来了。
九嫂子她们这些婆娘,用胳膊你碰我我碰你,互相使眼色让看车。
任公信的亲三叔,往前迎了几步。
虽然没借过任公信这侄子啥光,也打过嘴架,这回征兵心里也挺埋怨。
但是老一辈人嘛,对男娃娃是根的观念根深蒂固。任公信再不咋滴,还是想知道些消息的,任子玖和任子傲是老任家的根。
这位三叔就急忙喊道:“是公信不?咋样啊,子玖和子傲。”
任公信隔着帘子听到三叔喊他,心想:这咋进村就遇到三叔,怎么那么巧,难道又要墨迹让寻人去好队伍的事?
可不应吧,还怪不好的,已经指名道姓地叫他。
“啊,三叔,还行,都送去了,”任公信一边回话一边掀开帘子。
掀开帘子任公信的眼睛就瞪大,不止是三叔,怎么都在村口,发生啥事啦:“三叔,你们在干啥哪!”
“那个啥,公信,我还想和你说哪,你先别让子玖和子傲……或许那个啥……”
老三叔的喊声越来越远,淹没在老车把式驾驾的声音里。
车把式手里的鞭子不停甩动,今儿非要让老太爷瞧瞧他的赶车技术,回头最好和大爷好好夸夸他。
你看他能不能赶的快快的。
这给任公信颠的,没把住车身,坐在车厢里东倒西歪。
“老太爷,怎么样,这速度还行吧?”
任公信用手扶了扶自个的鬓,“哎呦,差些颠吐了。”
“老爷,老爷?您咋才回来呢。”大肚子小媳妇急忙迎出去。
气的任公信训她:“才多久没回,怎就这么着急见我。你慢些,说一百遍不听,肚里有娃娃。”
“爹,爹,你可终于回家了,那个啥,地缸他爹呢,走了没?”
任公信双手背在身后,昂扬着头,一片从容道:
“走了,把心消停放肚里吧,昨日我亲眼看着他俩走的。要不然能才回来嘛。
别提了,差一点就没赶上,差一点就没他俩啦,多亏你大哥让队伍等了等。”
“不是,爹,您别让他俩走啊!”
“恩?为啥?”
没一会儿,任公信家的院子就传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不可能,我不信!”
也传出他二儿媳和孙子的哭声,“爹,万一是真的哪,放着家里不待,为啥要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去外面啊?外头再好,能有在家里好吗?那是去服兵役,和兵扯到一起的就是要命的事。”
与此同时。
宋福生和任族长赶车也已经快到村口了。
五福村的里正,早在前面的岔路口就已经拐走。
今日,县令叫五福村的里正去,是让配合划分地。
绕着山边本属于五福村的荒地,往后全部划入任家村。
上面下令,刨除宋福生等十五户人家共有一百二十四亩荒地外,又将山边所有的荒地,全部划给宋福生他们这伙人种植。
共五百零七亩地。
地契上卡红戳,戳印“军用”。
另外,山坳坳里的山地,也只有宋福生他们这伙人有使用权,其他人不得以任何名义占用。
宋福生对毛大人办的这事,特暖心。
毛大人按照五百亩地的产出斤数要求他上交辣椒,但是给土地却没有按照可丁可卯的给,给他们留有余地。
这是地。
房。
县令大人特意单独与宋福生和任族长谈话沟通。
不沟通不行,上面下来的一级指令,哪个领导会罗里吧嗦手把手告诉你怎么做事?就一句话让你解决一切问题,必须更快更好的配合。
那就得自个想招,要不然要他这个县令干嘛使的。
听说任家村祠堂后面有好几间房,县令就说这些房也马上过户到宋福生名下,不要影响他们培育种子。
当时县令的办公室在宋福生看来,也和毛大人的办公室是一样的。
两边摆着临时桌,县丞文书始终记录。
办户籍、办地契的工作人员更是原地待命。
这面一决定,那面马上就按手印卡戳。
宋福生今日感觉自个按了好些个手印。
地、房、结束后。
县令大人又对任族长下达了第三个指令,指定到任族长的头上,“回去后,务必解决牛棚问题,来不及搭的,先分到各户认领喂养。”
多少头呢。
三百头,且是暂时三百头。
明日户部仓场衙的官差,将亲自压着奶牛群送往任家村。
上面只说,三百头奶牛的责任权利人是:宋福生。
所以,具体你们怎么养,具体怎么干活,决定完向他汇报。
县令最后又说:
宋福生、任尤金听令,从即日起,任家村本应去服兵役的村民,留守本村,以徭役代兵役,不准以钱粮等任何形式顶替,具体事宜由宋福生统管并定期向本官述职。
宋福生,任尤金听令,从即日起,任家村丧期也可扒盖房屋。
宋福生、任尤金听令,从即日起,任家村成为户部指定军需供应村。
这不嘛,今日就这些事,就给他们打发回来了。
因为胡县令还要忙着为任家村做路标。
或许从明日起,这一路都会出现怎么往任家村走的指示标牌。
任族长兴奋的脸都红了,“福生,你看到胡县令挺乐呵的没,这是一件脸上非常有光的事,他管的地方就没有。别是童谣镇了,据说整个朝廷下面,也没有几个军需供应村。你竟然给办成了,成啦!”
是啊,干好了,这属于胡县令的业绩。
“怎么样?”村民们呼的一下一拥而上。
“成啦,咱们成了,福生是咱们的大救星,让家里的小子们不用离家,用徭役顶兵役!”任族长挥舞着拳头喊:“而且,咱们村成了独一份,军需供应村。”
“福生,福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
“感谢福生大兄弟。”宋富贵趁乱插了一句。
没想到,村口的百姓们真就一起跟着笑着呐喊,又哭又笑:“感谢福生大兄弟,感谢福生大兄弟!”
“啊,我不活啦,我咋摊上这事了呢,”一道突兀的唱念做打声音响起。
任公信连续几个踉跄冲出人群,一把拽住了宋福生的胳膊,眼红,脸也急红道:“福生大兄弟,你等等,我这就去抓儿子回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稻草人(一更)
任公信连晕都不敢晕过去。
没时间。
怕跑晚啦,俩儿子走的更远。
一手扯住宋福生的胳膊,一手张着五指不停冲远处的车把式招手。
任族长上前解救宋福生:“干啥呀!”
“跟我去救我儿。”
“人家凭啥救你儿。”
“不是,”宋福生急忙拦住也要上前的富贵他们。
再掰扯一会儿凭啥,胳膊就要被拽掉了。
这老头怎这么大劲儿,轻点刺激这老头吧。
“你大儿子给送哪去了?赶紧给送回来我就收。我去没用,我也不知道他们被送哪,没有你大儿子好使,他速度能更快一些,他知道寻谁求谁。”
任公信一听,可不是?就算宋福生天大的能耐,但是等宋福生再现找人,搞清送哪再托人往回要,那确实太耽误功夫。
而且,眼下可不能得罪宋福生。
松开手时,任公信一边往车上爬,一边还冲宋福生抱了抱两手道歉。
宋福生无力地挥了下手,算作安抚,你快走吧。
任公信心一暖,回过头指着前方冲车把式喝道:“以最快速度进城!”
“驾!”车把式狠狠一抽鞭子,任公信立即被甩进车里,摔个倒仰。
……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到?”
不可能你奶奶个腿,任公信要恨死大儿子了。
“可不可能的,我反悔了,不用你帮了,你快着些给你俩弟弟领回来。”
“爹,或许,他能不能是在唬弄你们?”这话说的,任子笙自个都迟疑,唬弄这事作甚。
他陷进无法置信,久久无法自拔。
任公信被气的直倒气,顶着额上的青痕翻白眼,头上的伤是不小心撞车厢上造成的,那赶车把式差些将车赶飞。
倒了口气,才有力气又喝问儿子道:“那我就问,户部侍郎大人大,还是你官大?我我,我有点搞不懂,你说吧!”
任子笙心一颤:“……”
“你还瞅我干特娘的啥,抓你弟弟去!”门房里,任公信一个蒲扇大章就拍到了任子笙的后背上。
几十年不打娃,出手依旧很利索,打完,震的自个虎口疼。
“可是,爹?我?是这样的,我也不晓得他们会被分到哪,我去哪给你找?陆将军的练兵地是秘密,除非被退,不被退,任何人也从他那要不出来。我更是得罪不起,也不会有人帮我得罪人往外要,你知道他爹是谁,我现在……”
没一会儿,门房里再次传出任公信的吼哭声:
“啊,我不活啦。”
且不讲道理地骂道:
“你个黑心肝的,要不出来的地方都敢往里送啊你,他爹是谁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爹是谁?亲弟弟都坑啊你。”
“任子笙,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他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得什么好。”
“我晓得你了,你指定是寻思他俩要是有个万一,我攒的这点家产,你一人就能得去了是吧?打小你心眼就最多,我告诉你,做梦!”
“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一天在外吆五喝六的,实际你啥也不是,你连个村里的福生都赶不上。”
任子笙能如何,只能听骂呗,骂啥也要受着,挨打也不敢吱声,看亲爹那个疯魔劲,怕爹有三长两短。
而且说实话,他此时仍旧很懵。
“子玖子傲啊,爹放着村里的大佛不拜,拜你哥这个秃头和尚。怨爹啊,求错了人,千古恨!”
任子笙掐了掐睛明穴,怎么一晃神千古恨都出来了,让下人们听着都笑话。
“行了行了,我敲别人府的门,连夜敲,我去问,问。”
……
“二哥,爹,大哥,二哥怎么办。”秘密基地的任子傲,满眼泪望着离开的队伍。
已经看不清任子玖的背影,心里却仍在呐喊,恨不得啥也不顾了,冲出队伍抱住二哥回家。
可他不敢。
甚至连哭都不敢让人知晓,怕也被退走。
咋回事呢。
陆畔的训练淘汰机制,总是刷新并将们想象中的上线。
不是说你在训练场上头一次表现不好就被退走,而是不一定哪次被淘汰。
陆畔是为防止有的人自作聪明,认为之前表现的好,留下了就是彻底留下,训练可以懈怠,在这里,不可能。
这里吃的好喝的好,用的武器和配备是整个皇朝最好的,但决不养大爷。
所以陆畔会分心情,抽冷子就会淘汰一批,这样才能让兵士们时刻提着心,时刻将每一场训练,当初最后一场比拼。
而任子玖就属于陆畔最瞧不上的那一类。
任子玖才到,还没搞清状况,就要面临下水会不会淹死的训练。
任子玖和任子傲他们哥俩是会游水的,任家村很多男娃子都会。
怪就怪任子玖耍了把把小聪明。
他发现头一批下水的,有好些个才进去就被淹,就被岸上的人给救出,并没有怎么样啊,没有淘汰。
那么,他可不可以也早些上岸装被淹着呢。虽然他会游,但是水温极凉,能不在里面多呆当然是尽快上岸了。
弟弟比他高,站在队伍排头,离的远,使了使眼色,他弟也没看懂。
他弟还以为二哥使眼色是在说:“给他们露一手。”
就这样,耍心眼的任子玖正好赶上陆畔说:“这批被淹的送走。”
此时,顺子拿着棉帽子啪啪打任子傲的肩膀,别以为小爷没瞧见:“你哭什么。”
“没。”
“没?”
“不是,我想问一下,被送走的会去哪?”任子傲战战兢兢在队伍里向顺子打听。
顺子嗤笑一声,回身指向远处:“能看见前方是啥不?”
“草人。”
“那叫草把子,”顺子又给了任子傲一撇子,才继续道:“被送走,攻城时,站最前面,船上作战,站前面,到时就跟这草把子一样,敌军的箭会刷刷刷先射向你。”
任子傲当即本能的后腿一步,捂着心口:艾玛呀爹,二哥可咋整啊,我可死也不能被淘汰。
实际上,顺子心里的真话是:
被淘汰的兵,会根据你是哪个场次被淘汰,根据个人资质被分走。啥也不是的就去当民夫。
十万大军打仗,三十万民夫运送粮食,人哪出?被征上来资质平平的平民们干。
与此同时。
没有任公信打扰的任家村,正在召开集体大会。
不该在先皇丧期笑的,可是憋不住。
河对岸的那伙人,从以前小规模的自个玩,到终于带他们一起啦。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机器开动了(二更)
村口,二十多个近三十个篝火堆一起燃烧。
不算河对岸的十五户,连任公信的二儿媳都来了。
她这不是想着公公今夜没赶回来,应是去追人啦,能追的回,那得听听啊。
全村一百零七户,外加河对岸十五户代表,通通聚齐在村口。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规模。
火光映天,火光映射着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
家里有鸡、有鸭、有猪、有娃要喂的,一个个那都匆匆而去,匆匆跑回,就怕落下大会的主要内容,回头还得费劲问。
任族长、宋福生、宋阿爷,以及村里辈分与名望极高的代表,一个个裹着大棉袄,坐在几十个火堆的正中间小板凳上。
任族长侧过头问宋福生:“差不多了,开始啊?”
宋福生点了下头:“开始吧。”
“我与你们讲,咱们丑话放在前面,别一听用徭役顶了,就将家里老弱病残往上报,拿家里老爹老娘充数。
上回你们哭震天看的告示上是咋写的?那上面要求多少至多少岁,就按那个来。
招上来,到时辰是要干活的,不是让你们拿这个借口在家闲呆。
我家,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任族长侧回头:“老三,振中?”
“是,爹。”
“是,爷爷。”
“咱家就你俩。”
“好。”
村里有那爱耍小心眼的一看,完了,这点小心思被里正爷识破了。
任族长继续道:
“你们哪,要知足。
这回干干活就行,不用离家,吃不着苦受不到罪,去哪找这好事?
你们要是不听劝,有那小心思极多的,那我先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别作。
不好好干活,作了要是让县令派的人发现逮到了,直接给你们送走,到时可别和我哭。
县令派的人随时可能进村,你都不知道他是谁,或许都不会穿官衣。
进来就溜溜达达的,随时进各家盘问,随时随地查问,到时,那可不是我和福生能保住你们的,也不是我们俩干的,你们可搞清楚了。
我们俩,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成。
所以说,我还真不是在吓唬你们。
不信邪的,也可以试试县令大人说的:谁要是敢给这个供应村搅合的乱七八糟,他就逮几个,先游游街,好好磕碜磕碜,让满县各村都晓得晓得,就是你小子不好好为前线将士干活。
那要是磕碜完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走了,后代还娶亲不啦?
然后磕碜完还要再给你们送走,哪不好,送哪去,比你现在被征兵去的地方还惨。
县令大人可还说,别以为这个军需供应村设在任家村就像怎么回事似的,不好好干,敢让他丢了脸,整个任家村他就换掉,旁边的五福村等着,下面的三羊村更是脖子在抻挺长等着。
管你们要是费劲,就不如给福生他们十五户挪走,福生他们去哪,想必像五福和三羊那样的村子,都会举村上下欢迎!”
没等其他村民发誓,任三叔就一脸嫌弃道:
“你快别说了,福生不行走,咱才是一家人。村里人正好在,也都给我听好了,不就干活吗?能累死是咋。我看谁敢坑我家孙子的?你们自个作要是敢牵扯俺家,豁出我这把老骨头,到时我可不饶他。”
其他几个岁数大辈分高的,也纷纷坐不住了,从小板凳子上站起身,喝这个骂那个。
总之一句:报上名的听话、好好干活。要是哪家小子偷奸耍滑敢给县令大人惹毛喽,给福生他们调走户籍,全村不容他。
能不如此积极吗?这玩意连坐啊它。
一颗老鼠屎容易搅合一锅汤。
要知道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别到时明明争取上不用走了,结果再因为不好好表现明年又被征走。
九嫂子她们紧张的抓住马老太手:“不行走,什么五福三羊,一听就没福气,不是啥大户村,真的,他们那些穷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出门,咱村富。”
“这不打个比方嘛,”给马老太都抓无奈了。
偷摸将鸡冻死在宋福生家门口的许婆子,一拍大腿道:“哎呦天,打比方也不行打,听着心哆嗦。”
不知是谁家小子小心问道:“族长爷,那要是县令大人派来偷摸查咱的官差,故意找茬,还是说咱们没有好好干活怎办?”
大伙一懵,吓得不轻:是啊,别的村给那找茬的送礼让故意说坏话咋整。
“所以说,家家户户要挑最能干的。一日里打比方要是能归拢一百亩地,咱就往一百二十亩里整,让他找茬都找不出。”
对,对对对。
家家户户的老人开始在心里合计,只要小子们在家,比啥不强,这回万万要挑最能干的。而且,要是小子们干不过来,大不了他们也上。可别耽误集体大事。
集体一出事,全部都遭殃。
宋福生此时发言道:
“如果白日里,各家各户这些报名干个差不多了,农忙时,晚上回去再帮自个家,这是可以的,只要他身体受得住。
尤其是家里壮劳力本就少的,这个都可以,咱是一个村的,甭管到啥时,我也是要和大伙想到一处。
另外,我们管饭,甭管是代兵役还是真徭役,都得吃饭不是。”
还管饭?妈呀,之前没敢想。
这个问题,目前不是最着急的,看着大伙在热烈讨论,宋福生示意任族长继续下一话题。
“静一静,眼下最着急的是明日到的奶牛。一会儿,二麻子,你们几个会木活的小子,跟着那个福生的二哥,你们叫二哥。”
那几个小子急忙管宋福喜叫二哥。
任族长继续道:“去做木盘编号挂牛脖子上,明日奶牛到了,家家户户先认领几头。我告诉你们,喂不好那可是大事,那是朝廷的奶牛。哪号的牛,出的奶少了,往后我就直接找你。”
然后接下来就开始盘点空房子,任族长安排人手帮宋福生他们扒房子搭辣椒大棚。
其实今晚也再说不出别的了,因为宋福生还没有第二次见到毛大人,他不知道毛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甚至房子都有点不那么着急扒掉,万一不给他运来那种油纸,那不就完了嘛。
包括奶牛,眼下奶砖这事上回并没有敲定,奶牛就先运来,多亏做奶豆腐的奶,要静置放酸。
今日有细问县令,县令说不知道。
在宋福生觉得可以散会时,任族长最后又张罗了一件事,今日连夜让村里几家妇女,用布给缝制出几个大字:任家村军需供应村。
他要让长木杆扯着这些布,像军旗一样立在村口迎风招展。
县令搞得地标那一套,他也会。
第二日,宋福生才起来没多久,他就收到毛大人送来的“惊喜。”
啥事没敲定呢,毛大人就一副别说那没用的,先运的架势。
要不说,任何事就怕国家机器运转起来。
权利机关,大手一挥:
一辆辆拉砖的车进村了。
一辆辆拉着做黑列巴的粗粮车进村了。
拉着搭辣椒基地的油纸车进村了。
在路两边“任家村军需供应村”旗帜的飘扬下,浩浩荡荡,看不到头。
接着,一头头大奶牛,晃悠着身体也进村了,牛群极其壮观。
村里的妇女们再不是讲闲话说三道四,而是在热烈讨论等会该认领哪头:
“嗳?你瞅那几头壮不壮实?”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机器开动了(二更)
村口,二十多个近三十个篝火堆一起燃烧。
不算河对岸的十五户,连任公信的二儿媳都来了。
她这不是想着公公今夜没赶回来,应是去追人啦,能追的回,那得听听啊。
全村一百零七户,外加河对岸十五户代表,通通聚齐在村口。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规模。
火光映天,火光映射着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
家里有鸡、有鸭、有猪、有娃要喂的,一个个那都匆匆而去,匆匆跑回,就怕落下大会的主要内容,回头还得费劲问。
任族长、宋福生、宋阿爷,以及村里辈分与名望极高的代表,一个个裹着大棉袄,坐在几十个火堆的正中间小板凳上。
任族长侧过头问宋福生:“差不多了,开始啊?”
宋福生点了下头:“开始吧。”
“我与你们讲,咱们丑话放在前面,别一听用徭役顶了,就将家里老弱病残往上报,拿家里老爹老娘充数。
上回你们哭震天看的告示上是咋写的?那上面要求多少至多少岁,就按那个来。
招上来,到时辰是要干活的,不是让你们拿这个借口在家闲呆。
我家,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任族长侧回头:“老三,振中?”
“是,爹。”
“是,爷爷。”
“咱家就你俩。”
“好。”
村里有那爱耍小心眼的一看,完了,这点小心思被里正爷识破了。
任族长继续道:
“你们哪,要知足。
这回干干活就行,不用离家,吃不着苦受不到罪,去哪找这好事?
你们要是不听劝,有那小心思极多的,那我先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别作。
不好好干活,作了要是让县令派的人发现逮到了,直接给你们送走,到时可别和我哭。
县令派的人随时可能进村,你都不知道他是谁,或许都不会穿官衣。
进来就溜溜达达的,随时进各家盘问,随时随地查问,到时,那可不是我和福生能保住你们的,也不是我们俩干的,你们可搞清楚了。
我们俩,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成。
所以说,我还真不是在吓唬你们。
不信邪的,也可以试试县令大人说的:谁要是敢给这个供应村搅合的乱七八糟,他就逮几个,先游游街,好好磕碜磕碜,让满县各村都晓得晓得,就是你小子不好好为前线将士干活。
那要是磕碜完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走了,后代还娶亲不啦?
然后磕碜完还要再给你们送走,哪不好,送哪去,比你现在被征兵去的地方还惨。
县令大人可还说,别以为这个军需供应村设在任家村就像怎么回事似的,不好好干,敢让他丢了脸,整个任家村他就换掉,旁边的五福村等着,下面的三羊村更是脖子在抻挺长等着。
管你们要是费劲,就不如给福生他们十五户挪走,福生他们去哪,想必像五福和三羊那样的村子,都会举村上下欢迎!”
没等其他村民发誓,任三叔就一脸嫌弃道:
“你快别说了,福生不行走,咱才是一家人。村里人正好在,也都给我听好了,不就干活吗?能累死是咋。我看谁敢坑我家孙子的?你们自个作要是敢牵扯俺家,豁出我这把老骨头,到时我可不饶他。”
其他几个岁数大辈分高的,也纷纷坐不住了,从小板凳子上站起身,喝这个骂那个。
总之一句:报上名的听话、好好干活。要是哪家小子偷奸耍滑敢给县令大人惹毛喽,给福生他们调走户籍,全村不容他。
能不如此积极吗?这玩意连坐啊它。
一颗老鼠屎容易搅合一锅汤。
要知道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别到时明明争取上不用走了,结果再因为不好好表现明年又被征走。
九嫂子她们紧张的抓住马老太手:“不行走,什么五福三羊,一听就没福气,不是啥大户村,真的,他们那些穷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出门,咱村富。”
“这不打个比方嘛,”给马老太都抓无奈了。
偷摸将鸡冻死在宋福生家门口的许婆子,一拍大腿道:“哎呦天,打比方也不行打,听着心哆嗦。”
不知是谁家小子小心问道:“族长爷,那要是县令大人派来偷摸查咱的官差,故意找茬,还是说咱们没有好好干活怎办?”
大伙一懵,吓得不轻:是啊,别的村给那找茬的送礼让故意说坏话咋整。
“所以说,家家户户要挑最能干的。一日里打比方要是能归拢一百亩地,咱就往一百二十亩里整,让他找茬都找不出。”
对,对对对。
家家户户的老人开始在心里合计,只要小子们在家,比啥不强,这回万万要挑最能干的。而且,要是小子们干不过来,大不了他们也上。可别耽误集体大事。
集体一出事,全部都遭殃。
宋福生此时发言道:
“如果白日里,各家各户这些报名干个差不多了,农忙时,晚上回去再帮自个家,这是可以的,只要他身体受得住。
尤其是家里壮劳力本就少的,这个都可以,咱是一个村的,甭管到啥时,我也是要和大伙想到一处。
另外,我们管饭,甭管是代兵役还是真徭役,都得吃饭不是。”
还管饭?妈呀,之前没敢想。
这个问题,目前不是最着急的,看着大伙在热烈讨论,宋福生示意任族长继续下一话题。
“静一静,眼下最着急的是明日到的奶牛。一会儿,二麻子,你们几个会木活的小子,跟着那个福生的二哥,你们叫二哥。”
那几个小子急忙管宋福喜叫二哥。
任族长继续道:“去做木盘编号挂牛脖子上,明日奶牛到了,家家户户先认领几头。我告诉你们,喂不好那可是大事,那是朝廷的奶牛。哪号的牛,出的奶少了,往后我就直接找你。”
然后接下来就开始盘点空房子,任族长安排人手帮宋福生他们扒房子搭辣椒大棚。
其实今晚也再说不出别的了,因为宋福生还没有第二次见到毛大人,他不知道毛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甚至房子都有点不那么着急扒掉,万一不给他运来那种油纸,那不就完了嘛。
包括奶牛,眼下奶砖这事上回并没有敲定,奶牛就先运来,多亏做奶豆腐的奶,要静置放酸。
今日有细问县令,县令说不知道。
在宋福生觉得可以散会时,任族长最后又张罗了一件事,今日连夜让村里几家妇女,用布给缝制出几个大字:任家村军需供应村。
他要让长木杆扯着这些布,像军旗一样立在村口迎风招展。
县令搞得地标那一套,他也会。
第二日,宋福生才起来没多久,他就收到毛大人送来的“惊喜。”
啥事没敲定呢,毛大人就一副别说那没用的,先运的架势。
要不说,任何事就怕国家机器运转起来。
权利机关,大手一挥:
一辆辆拉砖的车进村了。
一辆辆拉着做黑列巴的粗粮车进村了。
拉着搭辣椒基地的油纸车进村了。
在路两边“任家村军需供应村”旗帜的飘扬下,浩浩荡荡,看不到头。
接着,一头头大奶牛,晃悠着身体也进村了,牛群极其壮观。
村里的妇女们再不是讲闲话说三道四,而是在热烈讨论等会该认领哪头:
“嗳?你瞅那几头壮不壮实?”
第四百六十三章 就是不一样
宋福生的大伯摇着手里的土黄色布:“粮车跟我走,粮车跟我走。来来来,上桥。不要紧,桥是新搭的,不会塌,放心走。”
一辆辆粮车,跟在宋福生大伯的身后,看他指挥。
粮车的中间,是由齐老头挥舞着手里的土黄色布:“跟上,跟上。”
头车上了桥,后车一点不夸张还在村里河边排着。末尾这还有一位咱们自个家的老爷子在挥舞着布指挥。
当第一台粮车到了河对岸的门口。
宋阿爷拿着小本子在记录,一车多少袋,已经卸了几车。
卸车完全用不到对方的人,嫌他们速度慢。
四壮、大郎、高铁头他们这些青壮劳力,排队往下背粮袋子。
咱自家的妇女们是指挥四壮他们将粮袋子往哪存放。
女人们心细,能做到利用家里一切空地方堆放粮食。除了家里下炕时要留一条过道,剩下全部堆粮。
而家里的孩子们是在引领空车离开。
背完一车,空车卸完就要立刻离开,要不然耽误后面的粮车。
二郎、宋金宝等半大小娃,不停打着手势让空车跟在他们身后。
空车调头的路线,站着一排小娃。
几米一个,几米一个,他们一口一句伯伯唤着:“伯伯,往前走,对,直行,从这面离开。”
粮、扣大棚的极贵油纸、搭烤炉的青砖,是卸到自己家这面,卸到了河对岸。
喂奶牛的粮草是卸到了村里祠堂。
祠堂此时大开。
昨日任族长就带着村里几位名望高的感谢过老祖宗、也向老祖宗们谢罪过。
感谢祖宗保佑全村子子孙孙这些根,免了兵役之苦。
同时也谢罪。皇上的奶牛进村了,皇上的牛的口粮,存在谁家都不便于喂牛,也不合适,只能存放这里,望勿怪。
祠堂门口,高屠户身边站着好多村里小子,已经准备好了。
高屠户双手高举土黄色的布,打着手势:“牛饲料来这里,来这里。”
装有牛饲料的一辆辆车陆续到了祠堂门口,村里的小子们就开始卸货,一袋袋往祠堂里背。
祠堂里面负责安排堆放的,是村里几位名望高的任姓老爷子。
而此时任族长正带人在村外指挥,他是总指挥。
任家村几里地外都有村里人在挥舞着旗帜:“前方就是任家村,军需供应村。”
宋福生作为总负责人,更是忙的不得了,一直在亮户部给的牌子,与人交涉,且按手印、按手印,不停地看各种批示条在上面按手印。
一身男孩子打扮,包的严严实实的宋茯苓,眼含羡慕地瞟眼她爹。
她爹再忙,也不过按个手印就得,再看她呢。
坐在临时的桌前,戴着五指手套,那手指头也冷呀,在不停地写写写。
宋茯苓和宋富贵叔叔组了个cp。
“四嫂子,你家的牛,喏,那三头,这是木牌子拿好。”
宋茯苓急忙写上四嫂子,三头,奶牛号码,示意四嫂子在她写的字上按个手印。
“栓柱嫂子,你家的三头牛,木牌。”
“树根嫂子,哎呦,您这样自个能牵回去吗?”
树根嫂子挺着大肚子:“能牵。”
在按手印不知道按哪时,宋茯苓告诉她按奶牛号上,树根嫂子惊讶道:“妈呀,这不是福生兄弟的闺女吗?女娃娃竟会写字啊?真是随了你爹,有才。”
这一嗓子,看没看出来是宋茯苓的,都知晓是宋茯苓了。
总之,宋茯苓不认识的村里人,她富贵叔叔全认识。她俩配合极其默契。
一个喊人安排,一个记录。三头三头的奶牛晃悠着身体,慢慢挪腾着随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回家。
甭管咋样,先有地住,有水喝。
所以说,三百头奶牛算啥,再来三百头,我们仍能井井有条。
宋茯苓忙里偷闲看了眼村口,但是全是人,根本看不清她奶,站起来也瞧不见,只知奶奶们在村口路边忙。
忙啥呢。
“来,官爷,累坏了吧,真是麻烦你们了,姜汤葱白饮,来一碗。”
以马老太为首,到葛二妞收。
八个老太太站在八口大黑锅前,各个手戴点心店以前的白手套,手里攥着一个大勺子,露出以前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的标准式微笑。
就是一笑,有的缺牙。
不让戴粉头巾,要是让戴上,能比现在还带劲。
不过,就这白手套也给送完货的看一愣,挺稀奇,一看就挺干净。
“走过路过,辛苦了,喝口姜汤去去寒。”
锅里泛着热浪,咕嘟咕嘟的滚着姜沫、葱白。
锅前临时摆了几个长条椅,让赶路送货的能歇歇脚。
锅后是临时搭的桌子,桌子上面摆放菜板子。
村里九嫂子她们这些婆子,在头不抬咣咣咣齐刷刷剁姜末。
还有好些个婆子端碗的、抱柴火的,纷纷给送过来。
这一忙,就是大半日过去了。
村里年轻人觉得新鲜极了,从来也没有如此团结的共同干一件事。
别说年轻人了,就是村里岁数大的也没有经历过这个。
村里几个辈分高的老爷子,聚在任三叔家炕头暖和暖和,也在聊这事:“你看看,河对岸那伙人掺和的事,那就是不一样。”
“是啊,昨夜只知来牛,没想到不止来了三百头奶牛。这咱几个背后说,就是尤金一个人也整不明白呀,不得大呼小叫?给他气的够呛,咱们还听不懂。就得麻爪。”
“那指定的,你再看看宋福生,我特意有观察,那后生当时也挺意外,但是就挑挑眉,马上就只几句话传下来,咱们还没听懂呢,河对岸那伙人马上就动了起来。”
任三叔极其感慨:
这说明啥?说明人家会点啥,老有经验了。
而且不止这一件事,早他就看出来。
之前那些打狼的官差来,多少人,他们那面才几个屋子,竟安排开了。那么多人吃饭,吃饭也不犯愁,你就说服不服吧。
“服,服。”
“咱村要不一样了,你们几个觉没觉出来?”
“觉出来了,恩,这回真觉出来了。”
与此同时,任族长正在皱眉和宋福生单独一处商量:
“喂奶牛的饲料,只给这些,之后就不给了。总不能让各家倒搭饲料喂吧。我想着,不行明日起早我与三羊村里正说说,村里西面那片地与他们村连着,看看能不能便宜卖些咱地,咱们种些牧草吧。三羊村的地挺适合种的,好些户养羊的。”
宋福生想了想,“不急,明日我见完侍郎大人,听听他是个什么章程后,我去趟县衙。”
“去县衙干啥?”
自然是有事找上级。
县令下令让三羊村空出地种牧草,不比自己寻那村的里正强?
而且他还要和县令大人再谈谈,要一些政策。
比如,村里这些抵徭役的帮他种辣椒,吃饭的问题。
行,辣椒银钱他没少拿,供吃饭的粮食他掏钱可以买。但是,去哪买啊?外面粮食如此紧张,县令大人需给想想办法。
任尤金比他差的地方就在于,打心眼里认为有难处怎么能与当官的说?不欺压就不错了。也压根就没搞懂,现在最盼着任家村好的就是胡县令,最怕出乱子的也是胡县令。
成了,政绩,赶明再进一步。
出了乱子,胡县令第一个没跑。你说你有难处,上面不听你这个。
所以县令大人一定会全方位立体式配合。
还有员外爷一家的户籍得办了。
反正县令也不知他和毛大人是怎么谈的,也不可能去问。
明日私下就说,当时和毛大人汇报村里107户,他们自己是十五户,按照这个报名抵兵役干活的人。
可是村里有一户任公信家的俩儿子提前走了,特别响应朝廷的号召。倒出了俩名额。
恩,任公信到现在还没回,指定是没撵回儿子。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现代,没有电话,送出去了,再想往回要,去哪找啊?那可费劲了。
而胡县令应该能给他这个面子,不会细问就办了,至多说一句下不为例。彼此都心明镜。
宋福生站在村口望啊望,终于给姐夫和外甥虎子盼回来了。
“怎么样。”
虎子抢话道:
“三舅,云中县征的更快,他们那县令脑子削个尖的要争取头批,整齐,抢个功啥的。
那个县,我只进去呆那么一会儿就心堵,照咱童谣镇差远了。
可苦了那地方管辖的百姓。
明日隋叔和他大儿子就要走,他家正在哭震天。
据说,云中县下面有逃的,有装病假死的,竟被县令抓了,要杀。隋叔说,想过办法,可县里管的太严,他躲不过去了。”
宋福生看向田喜发。
田喜发告诉宋福生,说老隋问咱们了,但他没讲咱们这面挺好的啥的,只道不放心让去看看。
被老隋问及征没征的问题时,也只回答说征了,告示张贴,但是童谣镇好很多,离被征被押走,还有三天。
田喜发又递给宋福生一个小包袱:“老隋说,看你戴过五指手套,他瞧着挺好,用皮子就做了一副。本是想放在摊子上今年卖的,看看有没有人能买,现在也不能卖了,让转交于你,留个念想。”
这几日太忙,宋福生抽不出身,只能让姐夫田喜发和外甥跑一趟。
摸着皮手套,宋福生陷入沉吟中。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双赢(二更三更合,为qiuning打赏+))
宋福生又要踩千步桥了。
谁说平民不能踩官桥。
“站住,哪的?”
宋福生向巡逻兵出示户部特制的通行牌子。
就在巡逻兵查看牌子审视宋福生时,其中一名巡逻兵冲同伴使了个眼色。
他同伴也正在疑惑地看小红。
这马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这人能骑得起这马?
如此好的马匹,身上的马鞍子马磴子怎么会那么寒酸。
小红:切,喷了口热气。
男人,看什么打扮,要看内里够不够汉子,能不能担事就完了。
“你这马不能进去,那面是马棚,离开时再去取。”
“那麻烦大人了,”宋福生摸了摸小红的头,暗示别耍酷,一会儿万万不得欺负别的马,他罩不住。
这才将马绳递给巡逻兵。
然后整理了番自个的衣裳,大踏步的上了千步桥。
户部侍郎大人的办公室,毛大人竟没在。
那不能问去哪了,那么大个官此时不在,一定是去干比他这里更重要的事。
是上回送他出去的毛大人秘书,魏大人亲自接待宋福生。
且比上次要热情的多得多。
能不热情吗?
魏大人已经耳闻,就那奶豆腐、黑列巴包,已经层层递上,从毛大人、尚书大人到丞相手里。
据说,已经找了几人试过。
就那奶豆腐,一小块吃下去,真的顶一人吃仨馒头的效果。
黑列巴包更是了不得,宋福生上回留下的一大半找四个人试吃,吃完透着稀奇,真不饿,不信邪都不行。
其实,魏大人特想说,他那日吃完也不饿,就是馋,觉得好像要吃点香的。包括他拿几个同僚第二日被毛大人问及也说了实话,就是馋、太难吃,但确实不饿。
这不嘛,试验效果一出,层层递上。
毛大人到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到丞相。
据传丞相爷说的是:“这吃食,能解决送粮队伍。”
是啊,几十万民夫要运送粮草,他们也要吃饭的。
有的送粮队伍一路吃一路送,路上开火煮饭会耽误运送不说,送到地方剩不足一半。
要是能让他们一人背几个?
最关键的是用运粮队的粮食银钱换算成黑列巴和奶豆腐,尤其是黑列巴,能给户部省许多花销。
毛大人之前有亲自粗略计算,去掉成本去掉各种开支,暂时几千两银钱是省定了,特别特别糙的粗粮也有了好去处。
总之,就这么的,砖拉过去了,粮送过去了,奶牛也用最快速度集结往任家村赶。
魏大人心想:任家村目前在丞相那里都挂了名,也上了他们户部军需的档案。往后,只要有战事,印着红戳的任家村就要运转起来。
宋福生此时脸上难得露出呆愣的表情,才坐好就收银票。
魏大人双手郑重交过银票,才解释说,这是毛大人特意嘱咐让转交的,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女儿茯苓,毛大人还记得你女儿的名字。而且这银票,是毛大人自掏腰包出的,让你收下。
“草民何德何能,”宋福生急忙站起身准备行礼。
魏大人拉了他一把,不是给你的。
眼里带着笑意,他现在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人,总有一日不会再是草民。也挺想告诉宋福生的,共事多年,让毛大人自掏腰包,这种事简直太难能一见。
“行了行了,有机会你见到毛大人再拜谢,先谈正事。”
宋福生现在特别了解户部的工作环境,至少毛大人这里真不是混日子的。户部如此重要的部门不混日子,这个皇朝它就很有希望。
他也没再客气来客气去,直接了当递各种自己写的单据,魏大人问询且记录,俩人一问一答,有时也换成宋福生问,魏大人答。
宋福生先报昨日收到的奶牛数,每日奶牛产量,高峰期两个多月每日产奶量,高峰期每日奶豆腐能熬多少块。淡奶期每日每头能产奶多少,每日奶豆腐能熬多少块。
还有根据昨日押奶牛的向他讲,这些都是刚下完崽的,他有算出这三百头奶牛的大致停奶期。
魏大人向他确认,你确定吗?三百头奶牛,你最近两个月就能交上来三万六千块,之后七个月陆续交六万三千块,在停奶期前,共九万九千块。
“草民确定。”
按手印吧。
魏大人告知,这是三百头的,之后还会有,到时你还要像这样报一下数。
说完召来人,毛大人走之前,已经按十文一块定价,十文就算是加工费。至于宋福生你怎么将这十文让村里人给制奶豆腐,在制造奶豆腐的过程中出现的成本,这些官员通通不管你。
“去开九百九十两银票。”先结账,这种做法是毛俊易对宋福生这伙人最大的善意,比起奖给宋茯苓的一百两银还有意义。
毛俊易也没想到,从尚书到丞相都非常重视。
他被夸奖了。
而此时宋福生心里彻底踏实,有钱就好办了,村里那些人估计会更听话,往后的日子,会每天都忙着挣钱。你让他找事,他都没空。
老娘也有活干了,哈哈哈哈。
可是脸上却露出意外的表情,一副怎么又给银。
魏大人瞟他一眼。
牛谈完,谈砖,大列巴。
“这种大列巴的炉子必须要盖大一些。这是草民收的砖数,大人过目。按照大一些建盖,这些砖共能搭四十八个炉子,加上草民自家原有的十几个烤炉,那十几个也要拆,因为需重新盖大,用原有的砖能盖十二个。也就是说,共六十个炉子。六十个炉子,草民有问小女,每日每炉可烤几锅,共多少块。”
魏大人接过这些数据就开始记录。
和明白人合作,做什么也不费劲。
这要是换一名真正的老农来,即便想出这些好点子,也得手忙脚乱,问啥,啥懵,稀里糊涂。
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人也不能让他干了,直接点子做法要过来给明白人。
这里魏大人有疑问了,比起奶豆腐,怎么觉得烤黑列巴的不给力呢,“怎么一日一个炉子就能烤出六次?你是人手不够用吗?”不够用别的村有啊,附近几个村都要给任家村提供近便。
宋福生急忙解释,做法很是费劲,只和糙面就需要反复加工,烤制出锅还需要再处理,所以,只一个炉子烤六次,就得让家里的师傅们从早忙到晚。和人手够不够用没关系。
并且,真不少了。魏大人,你是不是算数不行?
宋福生在心里吐槽,又一个古代人算学完蛋的。
他那天带的样品一小块,他们六十个烤炉同时进行,从早到晚,每锅像那种样品的大小有十二块,你乘一乘,对不对?
一日四千多块还少吗?
要是省些吃,他们一日生产出的黑列巴块数,就能保证前线三万人左右一日的口粮。
吓不吓人?
女儿当时算出这些,都给他惊的不得了。难怪当年苏军那么顽强,饿成那样都能啥事没有。
果然,宋福生一顿细致讲解后,轮到魏大人惊了。他才发现,之前并没有很了解毛大人。他以为毛大人是欣赏宋福生,搞了半天,看来大人早就心有数,对这笔账门清。
要是真能如此保证,这解决了太大问题。
这小子将来不得立功啊?
要知道,砖窑已经重新开工了,再给他送去六十个甚至上百个盖烤炉的砖……
魏大人咽了咽吐沫,表情未变道:“你确定一日就能产出四千块?”
“草民确定。”
一月一结,一块一文,魏大人再次亮出宋福生熟悉的动作,召唤人:“去开七百二十两银票。”
宋福生:别小看一文钱,一个月就这些钱,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哈哈哈哈,这回,家里的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开工了。自个挣陪嫁钱。
倒是肉松,似乎毛大人并不急,只是留下过话,很好,可以做,做多少都收。
宋福生听懂了:换句话就是,你可以做,但是朝廷不会提供便利,像送肉上门统一为你肉松去收肉,这不可能。
在临离开前,宋福生和魏大人像混熟了似的,说了这么番感慨的话。
他说:
大人,我有个兄弟,他和他儿子以前是皮货商,你看,这就是他制的皮手套。
他现在应该是在被征的路上。
刚大人讲,砖窑要开工了,我自制过砖,知道那是有配方的,不是普通老百姓想烧就能烧出来的。
可是,此时想必也有许多会烧砖的手艺人在被征的路上。还有打铁匠等等。
草民就在想,这些术业有专攻的人如果被留下,能不能比去送粮对朝廷更好?送,谁都能送。可这些人的手艺,可不是留下的人能学会的,现学也来不及吧。
就像我那个兄弟和他儿子,对怎么收皮子、去哪能快速收到,怎么制皮子,有许多长年累月的经验。
草民就是胡说的。
不,你没胡说。
魏大人忽然茅塞顿开,他觉得自个应该写份关于这方面的材料,好好议一议这事,交上去。
如果能被上司们重视,甚至被采纳,那他可就?
魏大人眼神闪了闪,眉毛一挑,投桃报李道:“你那个会做手套的兄弟,户籍是哪个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