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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九章 哪里也不如自家方便吧?

    一排排逼仄老旧的号舍里坐满了考生。

    他们齐刷刷铺好卷面,拿出笔墨。

    这个新皇朝的许多官员,即将要在这些考生中产生。

    一张张卷面,就是验证他们的德行与能力。

    无论这些人是真的有德有才,还是有德无才、无德有才,如若高中,都将与整个皇朝的命运、各地百姓的命运息息相关。

    皇上在下朝后,询问:“开卷了?”

    “是,皇上。”

    皇上站在大殿前,看了一眼贡院方向,微点下头。

    与此同时。

    宋茯苓坐在陆家别院的花园里也支起了画架。

    她想画下这一路经过的小村庄和白掌柜的客栈。

    只是,她有些懒,没画多一会儿就躺在躺椅上喝果汁,吃零嘴。

    双手枕在脑后,心里琢磨着:

    要是能再晚走几日就好了。

    晚些日,陆畔这里的后花园樱花就开了。

    到那时,她躺在躺椅上看樱花飘落,不得美死她。

    最好有艺伶在一边弹琴,再挑选一些漂漂亮亮的小丫鬟们给她跳个樱花舞。

    让她们穿着拖地的纱裙,伴着微风吹落的花瓣翩翩起舞。

    然后她自己,跳皮筋。

    唉,这里也没有个皮筋,要不然她是不是能让桃花姐和宝珠嫂子给抻皮筋,她跳一天。

    小时候,最讨厌抻皮筋,那时候还需要轮番玩。

    眼下有不会抱怨的人选给她抻了,却没了皮筋。

    宋茯苓在心里想象着自己跳皮筋,嗳?都怎么跳来着?

    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桃花和宝珠坐在庭院里的石桌前,刷洗核桃。

    发现妹妹在躺椅上看她俩笑,她俩也回以温柔的一笑。

    “冷了没?冷了给你拿锦被。”

    ——

    而此时米寿却不能像他姐似的那么悠哉。

    谁让他是个男孩子,不能不学无术啊。

    卢管家站在一边给米寿磨墨。

    米寿在陆畔的书房里,正板着小脸认认真真看书。

    看完,他又很自觉的坐在大大的椅子,抑扬顿挫背论语。

    姑父说了,回来要考他的。

    米寿坐的椅子后方,墙上挂着陆畔的大幅字。

    那字也正是出自论语:“博学而笃志”。

    ——

    “太太还睡着呢。”

    小丫鬟对小全子的姨母先行了一礼,随后才微点头:“是,还说不让打扰。”

    小全子的姨母和雪娘对视:

    这,太太是不是有些太嗜睡了,用不用唤来郎中给瞧瞧?

    但事实上。

    钱佩英正在空间里,脸贴面膜,一手拿笤帚扫空间的地板,一手在路过沙发时,将沙发垫摆好,用女高音唱着: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

    行了,喊不上去了,调起高了。

    宋福生和举人们都去考场了。

    女儿不作妖不闹着出府老老实实画画,儿子有卢管家守着好好学习,钱佩英自个进了空间像过大礼拜似的,就觉得浑身咋这么轻松。

    只是有一点,在空间外面啥活也不用干,掉条帕子也不用她捡,但还两手居然刺挠了,不干活就感觉像少点儿啥似的,自己都觉得自己贱皮子。

    那外面,实在是没有活干,进空间拾掇吧。

    钱佩英摘下面膜,对着镜子拍打上面精华,梳妆台旁边还摆着没打扫完的墩布。

    她望着镜子,觉得自己近日被人伺候洗澡,又按摩刮痧头顶什么的,好像变好看了。

    心情一好,就又唱上。

    可见,宋茯苓是遗传的她。

    “谁能用爱烘干,我这颗潮湿的心,给我一片深情,一片叮咛……”

    “我。”我来烘干,保准烘的干干的。

    “艾玛!”

    钱佩英心差些跳出嗓子眼,拧眉瞪着宋福生。

    宋福生没想到媳妇被吓着,“没事儿吧?”

    “你不好好考试,进来干啥呀?不是才开考没多久吗?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宋福生揉着肚子,打商量道:“早上喝汤喝多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佩英,那啥,让我在这里尿一泡吧,外面没到时辰,要不然会给我卡屎尿戳子。”

    钱佩英能拒绝吗?给老公肾憋坏了她遭罪,急忙小跑着要去北阳台取塑料袋,着急给墩布杆子都踢倒了。

    “给,你套上。”

    “这咋尿啊?”

    “这怎么就不能尿,你还是不着急,快点儿,脱裤子,我告诉你兜住喽。”

    宋福生一边解裤子一边说:“还不如让我撒马桶里,你又拿不出去,我也不能给拎考场。那衙役检查比奉天还严。”

    钱佩英说,待会儿让闺女找个带盖的小盆,她放盆里,回头等考完,再让宋福生拎出空间,偷摸浇在陆畔后花园里。

    宋福生出空间前问,“我晌午吃啥呀?”

    “快回去答卷吧,到点就进来吃。你闺女已经打发富贵和四壮、大德子去给你买饭了。”

    “可是买回来也不好解释吧,府里啥吃的都有,闺女身边全是丫鬟还有那位女管家,人家问买这吃的干啥,咋说。要不我就吃干粮对付吧,陆家处处是人,同行的那些举人都能挺着吃糕点,我有啥不能吃的。反正考篮里带啦。”

    “别操心啦,你闺女说了,她就说自己能吃,能吃是福,快走吧。”

    京城,头字道街头,这里全是饭馆。

    四壮从双肩包里取出两个用石头砸出的饭盒,有隔断,带盖子的那种。

    特意没用木料饭盒,木头的一捂热菜热饭怕馊,用石头做的除了沉,刷洗干净,没别的毛病,是出发前在家里拿的。

    富贵正问店家,“溜鸡脯和桂花鱼好了没?您快着些呗,家里孩子等着呢。”

    大德子买完肉沫烧饼回来,也问道:“还没好啊?”

    话说,这几人挺纳闷的,府里有那么多师傅,陆家饭菜一顿十好几样,胖丫却非说不好吃,想要吃街头卖的。

    还让装到石头盒里。

    这石头饭盒多沉,他们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总之,就算再纳闷,几个当伯伯当哥哥的一寻思,得,胖丫想吃那就买呗,就出来给买了。

    “师傅,不是这么装,行啦,你快放这里吧,我们自己装。”

    宋富贵一边打包外卖,一边小声嘱咐四壮和大德子、铁头,“咱们几个,给胖丫饭盒时,最好避着些人。”

    “为么。”

    “你说为么,陆家奴仆会寻思咱家胖丫多能吃啊。一个闺女家,太能吃不好看。”

第七百四十章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宋茯苓坐在餐桌前。

    一筷子挂炉鸭子片,一筷子醋溜白菜,一口荷香里脊肉。

    放下筷子,换成用勺子舀砂锅炖红烧鹿筋儿,恩,这个做的有点咸了,吃一口蒸饭。

    她就喜欢吃米饭是蒸出来的,一个粒是一个粒,有咬头。

    手边的小砂锅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儿。

    她又吃起了用鱼胶、花菇、海参煲的汤,煲在一起黏黏糊糊,据说是鲍鱼汁淋的,一口汤,一口饭,嫌腻歪,再来一口腌的萝卜皮。

    雪娘和小全子的姨母对视一眼,有点忧心。

    她俩可是知晓,前院送了外面的吃食。

    她俩是内院主管事,前院送进什么能逃过她们的眼睛?

    眼下,姑娘又吃这么多。

    瞄了眼钱佩英,发现那位当娘的一脸习以为常,连拦着都不拦着,也是纳闷了,姑娘那瘦条条的小身板是怎么容下这些吃食的。

    这可如何是好?回头别再积了食。

    为以防万一,姑娘千万别在这里病了,小全子的姨母对雪娘使了个眼色,雪娘就悄悄退出饭厅,直奔后灶找厨娘:“我说,老七家的,上回姑娘夸口过的山楂糖水是不是你做的?”

    “回小娘子,是我做的。”

    “那你快些,再熬上一些,别忘了熬煮的面面的,姑娘喜欢吃煮的烂烂的,让糖水浸到果子里,”雪娘又招呼茶水房的管事,今儿晌午姑娘的茶水换成麦子茶。

    “那茶点呢?”

    雪娘想了想:“别茶点了,今儿不要端糕点类的零嘴。”

    心想,回头也要嘱咐丫鬟们别提糕点那事儿,要不然姑娘该向她要了。

    ……

    “姑娘,姑娘,您先别躺下,您听奴婢讲。”

    “你说。”

    “奴婢陪您去后园子走走啊?”

    宋茯苓鞋都脱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雪娘,她才吃过饭,不能走,会胃下垂。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雪娘一愣“什么?”

    “春困秋乏夏打盹,我要去午休啦,你们都下去吧。”

    空间里。

    宋茯苓躺在沙发上,对吃饭的宋福生诉苦:

    “爹啊,我为了让您能吃上口热乎饭,真是一世的英明都毁了。多亏您就只考几日,要是连考半个月,我在陆家丫鬟们眼中就会是奸懒馋滑、没心没肺、能吃能喝的形象。”

    宋福生吃着盒饭笑,“行了,那我少吃点儿,不是买回两盒?反正放这里冒热乎气,我留一盒明儿再吃。”

    钱佩英接过话,“丫鬟们爱咋想就咋想呗,反正咱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往后不会再来陆家做客,做客也不会再住,谁认识谁呀。我就知道,这次我挺轻松,最起码被丫鬟们误会总比被米寿盯着强。”

    宋茯苓脱口而出:“那可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噢,没什么。娘,您切黄瓜丝干嘛?我爹快吃完了,现拌凉菜来不及吧。”

    钱佩英从厨房探出头道:“不是给今天的,明儿想给你爹做韩国拌饭,咱俩明儿上午出府一趟,去那菜市偷摸买点儿菜。”

    “我不想吃拌饭,我想吃冷面。”

    宋福生咽下最后一口饭:“咱家正好有,佩英你给孩子做冷面,切点牛肉片,放点儿碎冰,明儿上午我也吃。”

    “你别吃拉肚喽。”

    “不能,我走了啊。免得外面的衙役以为我有毛病呢,别人都在做饭,就我在睡觉,我还得出去垫几块糕点装装样子。”

    宋茯苓急忙问:“爹,那你今儿考的怎么样。”

    “反正都答上了。和上一场考举人不太一样,今儿一道大题也没有,全是四书五经基础题,这里还一天一发卷。我怀疑,不会从明天开始一直到最后,全是策论吧?”

    真照宋福生的猜测来了。

    基础这一场考完。

    考棚里的考生们,收到第二场的卷面时都是一愣。

    题出的太犀利了,全是务实题。

    从具体个案分析,以史为鉴,要洋洋洒洒写出自己的观点,要求字数要写满三篇纸以上。

    再到策论大题:水患治理。

    如若答题者是地方官员会如何去做,如何提高地方财政,充盈国库,还有难民的处置问题,甚至连对军队治理的政见策论题都有。

    在宋福生看来,这是皇上出的题吧?

    这是将目前朝廷面临的所有问题,全部列出,让他们答。

    就看他们怎么答。

    距离宋福生所在考棚极远的杨明远,看到这么一份卷子后,他并没有着急答卷。

    而是在号子里盘腿打坐,看起来像是闭目眼神。

    实际上,满脑子转悠的全是宋福生和他路上聊的那些问题,以及每每聊完,他晚上查的那些史书。

    杨明远在思虑一个问题。

    他要不要将和宋叔交流的那些,带上自己的想法,实实在在的写到卷面上。

    写,很危险。

    有很多思想,不符合读书人的儒家思想。

    批卷之人,有可能认为他写的狗屁不通。

    打比方,像是那道疫情题。

    一路走来,为何有许多城池受灾惨剧接连不断。

    用宋叔的话是,就是没有及时控制,没隔离,以至于扩散才会过病气,及早给抓起来,你看能死这么多人吗?

    但儒家教育,就是不能给亲父隔离起来,那是不孝。

    不写。

    可是,他真的认为宋叔才是最实际的,最能从根本上解决百姓们问题的。

    足足闭眼沉思了半个时辰,杨明远才下了决心,决定还是找一个平衡点吧,说的含含糊糊一些,别冒险,有些话不一定写到卷上。

    与此同时,宋福生也在闹心。

    杨明远都能想到别挑战阅卷官,他能想不到吗?

    要承认,古代人和现代人的人生观和价值取向不一样。

    尤其他闺女以前就给他举例,像收税那个问题。

    说爹啊,那些大官才是真正的大地主,才最该多交税,连陆珉瑞算在内,都是那种该多交税的,不能随意占用土地,你要敢写敏感了,就是在挑战一群高官。皇上搞不好都不敢随便提改革,心眼小的批卷官真能给你打零分。

    这预防针,早就给他打过,闺女让他少瞎白话。

    所以说,写心里真的想说的吧,他好像在赌前程。

    那写一些不痛不痒的,那文章能有灵魂吗?

    宋福生试了试,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些没灵魂的话。

    可是他写着写着,脑中就浮现自己逃荒那阵,一副难民的模样拿着破碗在幽州城前排号。

    浮现从奉天到京城,一路走来,所看见的那些难民,崔举人的县丞朋友,告诉他疫情过后本县得病死亡人数。

    以及在奉天时,老魏和他说,有几位好官员为安顿受灾百姓染病去世。

    他在心里和自己对话道:

    咱不能说,古代落后,就认为所有的好东西和好政策只有现代有,古代就不配有。

    那些为百姓焦灼奔波的好知府、好县令;

    那些在风雨中赈灾的专员;

    那些从御药院下到地方的太医到城里药铺子的郎中拼命救治的人;

    那些参与救援的将军;

    那些自救也努力救别人的普通人、善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些人和他宋福生都在同一日月之下,是这天地之间的人。

    就因为一个狗屁儒家思想,什么孝与不孝,尊与不尊的狗屁不通的理论。

    不隔离,粪便污水横流,细菌四处扩散,蚊虫大量繁殖,食物被淹发霉变质,致使一个传染几个,发热症,红眼病,听说还有那小孩得了一种站都站不起来的传染病。

    是不是下一次天灾来临,还不隔离?还要死这么多人,还要受某些禁锢思想限制?

    听说,这次前几名的试卷会直达天庭,为了那一丝丝可能,为了下一次天灾皇上能直接下令。

    宋福生进了空间。

    “爹,怎么了?”宋茯苓拿着书坐在沙发上扭头问道。

    宋福生只说了下考题,其他再没说,只是坐在餐桌前,脸上露出了纠结,手指不停地弹着桌面。

    宋茯苓却猜到了她爹在纠结什么,“爹,考到了这种程度,您连空间里有书都不偷看,那就想怎么答就怎么答吧。人活一世,要是处处功利,没什么意思。我收回以前提醒您的话,这回我支持你。”

    宋茯苓说完就低头接着看书,嘴里像念佛号般,又说了句:“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第七百四十一章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两章合一)

    看守宋福生答题的衙役,就觉得他看的这位举子有点儿毛病。

    这名应试者。

    别人做饭,他睡觉,也不吃个饭。

    别人接到卷面沉思,他将几张草稿纸揉成团儿,给那小小的考棚扔的乱七八糟。

    当别人活动十指,卷起衣袖,蘸好笔墨开始稳重答题时,他又睡觉。

    衙役根据看守经验,本以为,这回宋福生会睡个最起码一盏茶之久,才能起身好好答卷呗。

    并无,只看那人躺下没一会儿就身。

    再起来,就不是他了。

    衙役说不出那人身上正散发的是什么气质,也不知那人答的如何,他目不识丁。

    但衙役就觉得眼前那位举人的精气神好像不一样了。

    不再是之前坐在那里扔纸的闹心吧啦样,而是像外人说的那种诗兴大发,就是一个写啊。

    在衙役对面答卷的宋福生,边答边想:

    出题者不是爱提醒答卷者最好以史为鉴吗?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尽量少空口白牙、胡说八道。

    那来吧。

    关于瘟疫的策论,宋福生挥动着笔墨,他的策论观点就是:

    什么狗屁这思想那思想,什么都不如,请皇上,请各位一方父母官“以民为本”。

    他从东汉灵帝到西晋武帝共爆发大规模疫情二十次,写到魏国当初人口最多,一场大疫下来,“十州之地”的人口,竟“不如往昔一州之民”。

    还举例咸宁元年,仅都城洛阳一城,死亡万万人。

    举例某皇朝存活的一百六十八年里,爆发大规模疫情五十九次,举例某皇朝仅都城临安一地,就频繁爆发过十五次疫病。

    宋福生先举了一堆以史为鉴的例子。

    他想用事实告诉主考官,甚至告诉皇上,这些史料的简单记录背后,常是生命财产触目惊心的伤亡。

    难道还要用一次次沉痛的疫病悲剧,才能让儒家士大夫们改变对隔离深恶痛绝的道德观角度?

    真孝顺,真有道德,宋福生寻思话了,被隔离不需要银钱吗?

    要是老子被隔离了,那些大孝子去给爹挣被隔离的钱,去给爹挣更好的药钱,去给寻更好的药,至少他就会这样教育米寿。

    甚至,那些士大夫们真要是心中有大德大义,还可以为防疫工作贡献一生的力量。

    为让这世间无数的亲爹和儿子不会陷入到底隔不隔离老子的为难情绪中而奋斗一生。

    这才是大义,这才是大德,这才是大家共同的目标,而不是指责谁的观点对谁的观点错。

    宋福生呼出一口气,收。

    不要过于激动,题太多,每道题,他都要畅所欲言。

    前面情绪如果过于饱满,后面的题该答的没有激情。

    宋福生开始写避疫才是重要的管控思路,是最行之有效切断病院的方式。

    为什么这么说呢。

    他以自己举例,自己一家就是灾情中的一份子。

    洋洋洒洒写下他们村在疫情期间都做了什么,后其所在县效仿,也证明了这个观点。

    然后就在文中直接提议,希望朝廷能有明文规定,只要发现就要避疫关起来,发现瞒报谎报,建议有刑罚处置。

    建议每级衙门都要设立“查疫官”,大灾时查疫,平时检查街面卫生、污水处理等。

    宋福生文中写道:市上多粪秽,故痢疾瘟疫,相继不绝,难不成只能唯静止简出?

    不出门,躲起来就能解决吗?

    他还是那个观点,非得等传染病来了才防治吗?要从根本上严加管制才能降低。

    另外,他还建议有医疗指导和医疗投入。

    要由权威人士写本指导手册,每级官员手中都要有这个。

    那是一方父母官啊,所有的老百姓甭管发生什么事都指望他们。

    可我们要承认,先不说这个官员有没有能力,每个人都会有知识盲区,他又不是学这个的。

    医疗投入,顾名思义,一方面是巡诊医疗队,每个地域的大夫能不能做到疫情爆发时被集中起来?当普通民众在后退时,这些人要逆行而上。

    另一方面,宋福生建议朝廷是不是要有瘟疫药的专款。

    地方上的仓场衙,平日里有存储过这些疫情会用到的药物吗?啥也不准备,到时不麻爪?

    而且朝廷的这种专款,还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百姓对被隔离起来也不会那么抗拒。

    这份“恩宠”,会让百姓们觉得没有被朝廷抛弃。救治的不止是他们的身,还有他们的心,人心。

    尤其是那些真正的穷困百姓,穷人病都不病不起,朝廷准备出这些药,当他们被隔离起来,才会放心的与病魔作斗争。

    宋福生写到这里停笔,心想:专款这事儿,朝廷在打仗,耗费老大了,估计实在是够呛能凑出银钱平日里就存些药。

    他怕朝廷做不到,还给出主意。

    他认为一方有难要八方支援啊,什么时候需要众志成城,这种时候就是需要献爱心的时候。

    要发动民众,别小瞧民众,遇到大灾,官府财力不足,民间的财源收入尤为重要,尤其是民众里的商人。

    只施粥,形不成规模,吃大户那有啥意思?危难之时,救命的是药,不是灾难之后喝的粥。

    所以何不如由各级官府牵头,各级地方父母官出面号召万众一心,每一个有能力的大户都要责无旁贷。

    捐助者们如果捐的足够多,朝廷完全可以给这些人立官方青石牌坊。

    宋福生寻思:古代人爱整这没用的,稀罕美名,有的人为了一世美名恨不得能豁出去命,那就给建,立牌坊,石头能花几个钱。

    上面就写着哪年发生了什么大灾,下述这些人名曾捐助多少银两,用这捐助的银两买了多少药,救助了多少人。

    这变相的更是一种传承,也给后代人看看,学学,要形成这种风气。

    宋福生写完疫情论题的策论后,他又写关于难民处置。

    这回他又拿自己说事儿,他就是曾经的一份子。

    设身处地先肯定了官府许多安置难民的措施,比方说有防疫,入城检查,这一路,都安排的能让他们讨到饭食,很心安。

    但是。

    按理说,宋福生是白拿过救济粮的,他不应该这么写。

    但是,他仍旧建议,官府不能白白的发救济粮,容易造成出现更多流民的现象。

    且给出主意,可以发救济粮,不过要让领粮的逃荒者付出劳动。

    城里活那么多,官府完全可以安排这些逃荒者,想领粮就去盖城楼,清理污水,修理沟渠,开垦荒地,搭建防汛台阶等等。

    宋福生写到这,自嘲的一笑:他可真是位“好官”。

    才哪到哪,就开始换位思考:

    难,都难,朝廷也难。

    这打仗呢,粮食耗费的太多,能省就要省,能不给就少给些,不就是为统一?

    不统一,早晚不还得有荒乱吗?到时老百姓更遭殃。

    假设一下,也不知道这项万一施行,要是逃荒者们还知晓是他提的意见,会不会有好些人大骂他。

    来,人活一世哪有不被骂的,让我们来看看下一道大题。

    对军队的政见和意见,有那些方面,你认为需要改善。

    宋福生心想:

    或许别人没话,那他可有的说啦,这两张纸够不够写都不一定。

    宋福生写道:

    他有幸在仓场衙任职,有幸给定海将军运过粮,有幸和陆家军上过战场,那场近些年来,最著名的战争……

    可想而知,阅卷的考官们见到这么一份卷子,先不说答的好不好,能不能先风中凌乱?

    你说说,这名举子,年纪轻轻的,他咋就经历那么多呢。

    宋福生的论点:

    后勤困境,会让任何大军、任何大将都变得脆弱不堪。

    他举例五万军十万众,非常专业的罗列出一系列数据。

    先写行军速度,随后写一轻装男子每日十两,60日需要多少石,几名民夫运的粮能养一名士兵,驭畜运输一驴负重多少,几头驴运去的粮食能养一名士兵存活多少天。

    所以他第一个建议就是,不止边境要有仓场衙,不止主要城池,最好各地都要多多设立,减免运输成本。

    后勤续航能力加强,粮仓线路越长,行军才能更兵贵神速。

    第二个建议就是,加强后勤管理。

    这是他在真正的战场上发现的弊端。

    给运的箭炮,那有的都不对型号,后来用不了的又随船拉回来,武器配备乱七八糟。

    也赖这古代武器不统一。

    因为士兵们是归属于各大将军,有些重要武器也是各大将军私藏,算是他们私人的制胜法宝。

    不像现代,武器库统一管理,大家拿的都是一样的。

    或者是不一样,在补给运输前,后勤这里也能知晓要运给哪只队伍,哪只队伍会用到什么箭羽,弩是多大的,配什么箭,那只队伍用的是什么炮,炮身是什么样的,配圆炮还是长炮。

    啥也不懂,就是瞎运,粮食能乱吃,炮能乱用吗?它也不响啊。

    这就涉及到宋福生的第三个以及第四个建议。

    第三个建议他写出来要是施行起来,陆畔都不会开心。

    那就是:什么陆家军、王家军、冯家军的,所有的部队都是皇上的,都是朝廷的。建议各大将军主动向后勤部门报告你们都有啥秘密武器,别藏着掖着,以防后勤这里给你们补给时装错了。

    各大将军也别提每只队伍会派出自己人督促装什么样式的武器,上面那条不是写了嘛?即将要让后勤管理正规起来,你们瞎指手画脚啥呀,那不得排号装车吗?就正因为有这些小心思,乱七八糟。

    关于第四个建议。

    宋福生心想,这步子不能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

    比如,想要成立正规的后勤部队,恐怕暂时是不可能的。

    朝廷眼下没有那个财力养那么多人操练吃饭学习。

    可是一只运粮队伍,要是没有经过训练,损失是非常惨重的。

    断粮道,杀光运粮民夫,来了敌军就一片大乱,粮车丢的丢,人死的死,前线陆家军傻等差些饿死,这些亏吃的还不够吗?非要等到死亡成千上万的正规军才能重视后勤?

    这说明什么,说明只弄一堆塞个木棒就让去运粮的民夫不行。

    没错,连把菜刀都不给配,他又不是没运过。

    配不起,就给木棍让去运粮,那不行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宋福生知晓要养大量的正规后勤兵,暂时不可能,朝廷没有强大到那种程度,那他就提议:建立后勤学院。

    最起码一些带头的,那些路上管理一支上万人运粮队的官员,必须要受过专业训练。

    这些人要学习。

    东南西北,各条路线心中有数,不是出过远门就能胜任的,不是只识字就行的。

    这些人要在出现状况时,能及时调整队伍,即便做不到带领民夫们打个漂亮的反击,也要做到及时后退保住粮食,且及时给前线送信。

    哪怕在硝烟中前行,也要将消息送过去。

    而不是一问三不知,然后前面还在傻等补给。要做到能务必誓死传递消息,这样前线将军甭管是屠城还是抢粮,他会想办法自救。

    宋福生写到这,深呼吸。

    有点激动了。

    最后一条,宋福生是提到军衔制。

    前线经常出现谁听谁的问题。

    你是王家军,他是陆家军,就只听自己主将的,但是当主将意见出现分歧呢,分拨打仗吗?

    在他看来就是给惯的,什么这家军那家的,都该是朝廷的,都该是给百姓服务的,当然了,他没那么写,他写的是都是皇上的。

    皇上是天子。

    所以军衔制,能区分谁听谁的。

    也能让下面小兵见到不会胡乱的都叫将军、副将等等。

    制服上要有区别,四个兜俩兜的。俩兜见到四个兜的军官,甭管你是谁家军,见到就要敬礼和听令。

    还有……

    宋福生抖了抖卷子,完了,这是最后一张能答的纸吗?

    那行吧,先就说这么多,真写不下了。

    空间里。

    钱佩英望着又新做的一碗冷面叹气:“你爹不饿吗?这都几点了,估计外面那些考生都吃饭了,就他还没吃,看来这是答上瘾了。”

    宋茯苓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说:“娘,我爹饿不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吃撑了。你可快别做啦,等他什么时候进来,什么时候再现做吧。”

    家里冷面不多。

    老爸不进来,面条就泡烂啦,然后她妈就让她吃,吃完才能变出来呀,要不然没有新面条做,她都吃了三碗啦。

    宋茯苓:三年都不会再想吃冷面。

第七百四十二章 还有多少个十年,能勇敢做热血青年

    “怎么才进来?”

    宋福生去卫生间洗手:“我寻思一气儿答完再进来消停吃饭。”

    钱佩英闻言一愣。

    啥?答完啦。

    不是还剩下一天?那一天,你干啥呀。

    宋茯苓也捂着肚子从沙发上坐起身,满脸意外。

    宋福生向冷面里加了三勺辣酱,大口大口吃起来。

    大半碗面条吃下去,两个水煮蛋也吃下肚。

    先吃个半饱后,才说道:“我怕自己后悔。别到时候写完又寻思这不妥那不对,压根儿就没在草稿纸上写,直接答在卷上。可不就答完了。”

    宋福生笑呵呵的,他提前放假啦。

    然后就和他闺女学,都有什么题,他大致是怎么答的。

    宋茯苓给出主意,“爹,你应该顺便提议,后勤学院选拔,养好病的伤残病或退伍兵优先。”

    钱佩英刷着碗也接话说:

    “可不是?这样搞好了还能帮帮那些孩子。

    再者说,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的小伙子,那身上的气质是不一样的,那样才能运好粮。

    咱远了不提,就拿那杨明远和陆畔说。

    明远那小伙子,年纪轻轻爬个山呼哧带喘的,啧啧,就那样的,即使再有文化再出类拔萃,也不能让他带队。容易坑死别人。

    我觉得他就适合干干秘书的活,心细。

    你再看陆畔。

    我怀疑陆畔背口大缸,俩手再拎满了瓮,他都会脸不红气不喘。”

    宋茯苓闻言咧嘴笑,又说宋福生:

    “爹,你为什么提军衔制要举例几个兜的衣裳?就陆畔那军衔,这回要是打完胜仗回来再升职,别回头制服发下来,他正好九个兜,九袋长老,丐帮帮主,哈哈。”

    钱佩英从厨房探头跟着笑,想象陆畔穿九个兜的衣裳,埋怨道:“老宋,你这提议真坑人,不采纳还行,万一采纳了,人家陆畔挺精神个小伙子,你让人家穿九个兜的衣裳多丑。”

    宋福生自个也憋不住乐。

    他当时脑子一抽就那么写了。

    这不是寻思着,描述肩章花章太麻烦会占地方嘛,本来卷面就不够写。

    “没事儿,丑不丑的,反正他有对象。”

    “嗝!”

    “咋的啦闺女?”给宋福生吓一跳。

    宋茯苓不停捶着心口,整颗大樱桃咕噜一下就咽进了肚。

    在钱佩英要离开空间前。

    宋福生躺在床上吃冰淇淋,吃椰子灰。

    晃悠着两脚嘱咐媳妇:

    “我这考完了,就在这里躺着,闲着也是闲着。你再进来给我带点儿吃的。鸡爪子,藕片,卤豆皮,花生米啥的。”

    ……

    “醒醒?醒醒,”衙役穿着蓑衣,不停拍打宋福生的脸。

    发现还是毫无知觉。

    衙役急忙让开位置,让贡院里备的医官上前查看。

    医官查看完,面露可惜和遗憾,“趁着还有口气,先给抬出去再说吧”。

    所以,当宋福生被空间弹出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担架上:

    “嗳嗳?干啥呀,人在呢,人在呐!”

    差点乌龙的被提前抬出贡院,还小范围的引起了骚动。

    重新被送回考棚的宋福生,生气的瞪着衙役:

    咱俩不是该井水不犯河水吗?

    多亏出来的及时,再晚些,都容易被扔到乱葬岗。

    衙役也气的不行。

    你活着,那我和医官拍你脸,为何不睁眼?

    外面都打雷下雨了,其他举人纷纷拿出油布扇住考棚。

    就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

    衙役就寻思了:

    自己这是啥命啊,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考生。

    这几天可给他操心坏了。

    那位不吃饭,他操心。

    不出恭,他替那位着急,惦记咋还不撒尿。

    那位下雨不起身,他顶雨跑到楼里,先是汇报又是给请医官的。

    ——

    贡院大门打开。

    丁坚考的,出来就被两名小厮一把扶住。

    林守阳熬的双眼通红,一句话也不想说。

    谢文宇站在门前,抬眼望天,真有一种被关进大狱又重见天日之感。

    杨明远背着考篮,他是嘴干的起了一层层的皮,指甲也撕出了血,这是他陷入难题时的小动作,爱撕指甲。

    像崔举人和汪举人等岁数大的,干脆耷拉着脑袋,有种被考的再无贪图,就这样吧,已尽了力。

    各种各样的形态。

    这些人中,唯有宋福生引人注目。

    他还像进来时,一身干净的蓝色长衫,潇洒的拉着拉杆箱,站在那里转身回眸,一副清隽模样。

    他头发盘的极好。

    因为最后一天,没啥事儿,宋福生又怕被衙役拍脸给拉走,就没太进空间。

    没事儿可干,他就用闺女的木梳梳头发。

    宋福生脸色也极好。

    因为没事儿可干,他还用闺女的面膜给皮肤补水。

    说起面膜,宋福生第一次用圆形面膜。

    他当时研究半天,还特意重进空间里向宋茯苓确认:

    “闺女,这是面膜?”

    “是呀,爹。”

    那怎么长得像个大药丸,就是药丸里有水,一堆外文。

    哎呀,真稀奇,闺女要不告诉他是擦脸的,他真认不出。

    他以前看佩英敷那玩意儿,经常晚上睡觉前就盖上一张,那不都是一大片的那种吗?敷上跟个鬼似的,这小东西却是直接往脸上涂抹,抹一脸水。

    所以说,宋福生在考场里闲的就差缝袜子,他精神状态能不好吗?

    “给。”

    “恩?”看守宋福生的衙役疑惑。

    “剩下的一些糕点,我没碰过。还好好的,拿回去给娃吃。”

    宋福生说完拍了拍衙役的肩膀,小兄弟,再见啦。

    这才在富贵和铁头的招呼下进了陆家派来的车。

    留下衙役捧着两盒糕点,愣在原地。

    ——

    小全子连同他姨母、卢管家、雪娘,就发现钱佩英和宋茯苓对待考完归来的老爷并不热情。

    这真是奇怪嗳。

    宋老爷进贡院一考几日多累,怎么没有太问候,比米寿表现的差出许多。

    米寿见到宋福生,又是问考的如何,又是打听吃的怎样睡的好不好,还拉着宋福生的手,一片深情地说:“您瘦啦。”

    宋福生:你就瞎编吧,我被你姑母喂的差点儿胖两斤好不好。

    ……

    由于宋福生考完状态极好,在举人们全部大睡特睡休整时,他却出府忙了起来。

    干啥呢?

    他带着小全子。

    小全子能给宋福生做人保,这样的话,客栈店家能让他随便进。

    带着宋富贵、四壮、大德子、高铁头还有京城分镖的几位手下,发传单,拉业务。

    宋福生满京城客栈里乱窜。

    将提前写好的一张张传单挨屋发,掌柜收银台那里也发几张。

    上面写着,各位即将要高中、要脱颖而出的进士老爷们,请你们看一看。

    甭管你们是要鲤鱼跳龙门搬家到京城,还是进士录取后被安排到外地。

    我们千里马都能给您搬好家,运好货,做诚信、运千里,搬幸福人家。

    只要你需要,我们一定搬到。

    然后最下面落款是,目前千里马各分镖所在城池具体地址以及负责人的名字。还有我们千里马能跑的路线。

    甚至另有括弧。

    这括弧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其实我们没有的路线,也不是不能搬,因为我们千里马的服务宗旨是,只要钱给到位,我们绝对会不含糊的,立马就能带着爱和快乐出发。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梦已经开始,心不会害怕。

    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宋福生哼哼着这歌,发下最后一张传单,走出最后一个客栈。

    小全子全程陪伴的感受就是:

    你看看,这就是他的先生,毫无架子。

    先生那真是要能力有能力,要学识有学识,要担当有担当。

    关键的是,对于咱老百姓来讲,先生他怎就那么接着地气儿。

    前一刻还是饱腹诗书的举人宋老爷,下一刻就能放下文人的清高和自傲,为养家挨条街拉活,与人诚恳的介绍千里马的业务范围。

    特别难得的是,在其中几个客栈里有遇到奉天来的举人,人家问:“宋孝廉,您这是?”先生就实话实讲,拉活来啦。

    人家先生说啦:

    凭自个本事让家儿妻女能过的更好,不管遇见谁也无需躲躲藏藏。

    咋的啦?又没偷没抢。

    也别提士农工商,鄙视这个那个。

    哪个高门没用奴仆的名义在外开铺子?

    该唾弃的,应是那些贪官污吏。嘴上瞧不起农、工、商,好像从商能污了他们的眼、脏了他们的手,实际上却贪墨着这几类人的银两。

    难怪啊。

    小全子心想:这么多年,难怪少爷认为谁都不配,就先生配给他当老丈人,少爷就说过这样的话,意思差不离。而且这样的岳父,有人间烟火味儿。

    ……

    发完传单,忙完正事儿,宋福生又带着媳妇和闺女儿子彻底游玩了起来。

    这不嘛,才考完几日后,他就带着宋茯苓走进戏楼。

    钱佩英和米寿桃花他们,不知在后面磨蹭啥呢。

    这位掌柜的不开眼。

    看到宋福生长的高大精神,面带贵气,身后跟着带帷帽的女子,没看清,只感觉很年轻,又不能仔细看,就脱口而出,请贵客和夫人上楼。

    小全子正好进来听见,“你特娘的找死?”

    掌柜的一愣,没有第一时间跪下认错。

    小全子更是火冒三丈,手伸进怀里就掏出牌子。

    艾玛呀,掌柜的看清了牌子,噗通跪地认错。

    但实际上,心里却仍旧不明白错在哪里。

    请原谅他开戏楼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当爹的领闺女来逛的。

    给宋福生气笑了,这特娘的,真是尴尬。

    其实甭管古代还是现代,当闺女大了,都、都、都备不住能出现这种状况。

    没招啊,现代找干爹的,小三的,古代就更是啦,不能乱叫人,六十都能娶位十八的。

    还是宋茯苓说,算了,全子,收了牌子,不是出来玩吗?别刚进来就破坏心情。

    宋茯苓担心,别一会儿满戏楼里的人都会听说定海将军的牌子亮相,下面有一伙亲爹领闺女来玩之类的。

    又回头喊:“娘,姐,嫂子。”

    戏楼掌柜的抹着虚汗:好嘛,合着这位领的是闺女,而且还带全家一起。

    “好,唱的好!”

    米寿在二楼雅座鼓掌,四壮坐在一边也稀奇地看。

    宋福生瞟眼“俩儿子”,还行,不管多喜欢听,至少没给老子喊出赏字。

    四壮是学不坏的,也喊不出赏钱。

    这米寿,以后倒是要严加管理,你瞅那小脸兴奋的,能听懂吗?人家上面唱的是相亲定亲抢亲一波三折的事儿。

    他这面刚琢磨完,那面宋茯苓磕着瓜子悠哉悠哉道:“爹啊,我好想像那些有钱公子一样,大喝一声,赏。”

    “咳咳咳……”宋福生被茶水呛到,咳嗽着说:“你控制控制。”

    宋福生听完戏后,接下来几日还陪妻女逛街。

    非要给妻子、女儿、儿媳妇、外甥女买京绣料子,给家里的老太太买了件现成的外褂衣裳,给宋阿爷买了双京绣鞋。给钱佩英又单独买了珍珠耳钉和珍珠项链。

    至于男孩子,比如,米寿?

    没有。

    宋福生又陪妻女等一大家子跑到真正的皇城根,也就是离皇宫不远的位置,在准许的范围内,望着那牛逼哄哄的皇宫烤羊肉串吃。

    小全子的徒弟小左子曾好心提议,老爷,看皇宫有啥意思,不如去郊外赏花钓鱼爬爬山岂不是更美?

    宋福生说:你不懂。不是有那么句话?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不是,是带她去郊外放松。

    宋茯苓她们急忙点头:

    没错,我们属于是涉世未深的,就想看皇宫,就想看那繁华的。

    大水泡里钓鱼,俺们任家村有。

    郊外游玩,俺们家住的地点就属于郊外。

    爬山,天天在老家爬山捡柴火。

    能不能就让我们看看那锦绣大殿开开眼?看不到里面,还不让撸串看看外面?

    ……

    在成绩下来的前夕,宋福生陪完家人,又带着终于歇过乏的举人们去取送给陆畔的礼物。

    这礼物才拿回来,宋茯苓就笑的露出小嗓子。

    太夸张了。

    指定是她爹的主意,居然是老大的一幅锦旗,锦旗上绣着这些入住陆家别院举人们的名字。

    宋福生看闺女笑成那样,跟着笑着说道:

    “实在不知道送啥,又不能让陆畔收贵的。

    就算这些人诚心想送贵重的,那时候说凑份子买玉石,我没让,我指定得拦着。

    别到有心人眼里,那是在给陆家招口角。所以这不就弄锦旗吗?”

    只看锦旗上,不止绣有五十六位举人的名字,于哪年赠与,为何赠与,还有一句话,这是敬给没在家的陆解元的。

    “几年岁月几多乐,一声同年一声情”

    卢管家望着五十六位举人,代少爷郑重接过。

    卢管家倒是很替少爷感动。

    与此同时,远在边疆的陆畔,头系宋茯苓的发带,刚刚撕开闵王防线的口子。

    第一仗由他打响,且旗开得胜。

第七百四十三章 会不会悔不当初?

    每一次战争过后,都需要打扫战场。

    查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回收武器。

    缴获战利品。

    处理尸体。

    狼烟依旧燃着,夜色却早已渐深。

    四处可见零零散散的篝火在给疲惫的兵卒们照亮。

    每个人都感觉,冲锋的号角声还似在耳边回响。

    此时,一排近卫兵正在默默守候他们的将军。

    将军长身而立,带血的盔甲未脱,一身尘灰,只摘下头盔,露出发上系着的红飘带。

    将军解开酒囊,在面朝家乡方向喝酒。

    耿良赶过来要汇报战事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刚要走过去和陆畔汇报,就被带队值守的任子浩拦住。

    任子浩小声提醒:

    “耿副尉,将军那点儿事,你又不是不了解。这还用提醒吗?先别过去打扰,将军正在十两相思二两酒。”

    耿良闻言,倒害臊的攥拳清咳了一声。

    顺子拿着披风和换洗常服赶来,望着陆畔孤零零的背影有些心疼。

    少爷每次杀红眼,过后都这样。

    手上沾的鲜血,死的人越多,少爷恐怕就越是想家,想成家,想她,想安稳。

    五岳茫茫难相见,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没人敢过去随意打扰陆畔,但顺子敢。

    “夜深了,还请少爷少饮酒。小的斗胆,少爷,宋姑娘估摸也不喜人常饮酒的。”

    “是吗?”

    陆畔收起酒囊,将酒囊拧上盖子。

    “是,少爷,您忘了先生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要议正事一壶茶,能不喝酒就不喝酒。有这样的父亲,宋姑娘也会受影响的。”

    顺子一边回着,一边给陆畔卸下盔甲,又郑重的将陆畔头上的红发带摘下,并且摘下后,小心翼翼给陆畔系在左手腕上。

    顺子了解,少爷只要在真正征战时才会将发带戴在头上,平时并不会戴,只系手腕。

    为何要在号角吹响时才会戴,意思无非是:陪伴。

    生死之战的陪伴。

    “快要放榜了吧,”陆畔系着常服的衣扣忽然问道。

    顺子急忙笑呵呵说:

    “是,少爷,小的在心里算过,应是这两日。

    想必这些时日,姑娘在京城也能玩得极好。

    小的走前有细细嘱咐过全子,特意嘱咐让宋姑娘将京城玩个遍,最好将少爷那份也带出来,怎么乐呵怎么安排。”

    陆畔想象宋茯苓乐乐呵呵的小模样,面容舒缓,那就好。

    希望当他回去时,她已摇身一变,是庶吉士的女儿。

    想必他的胖丫,会成为京城最与众不同的官家小姐。

    ——

    金榜前。

    有人激动的两手颤抖,我考上啦,不枉寒窗苦读。

    有人耷拉的肩膀,一脸落寞,我落榜了。

    有人微微一笑,自己的位置太过醒目,第四名,他是丁坚。

    有人细细的从榜前向后数名次,这是考上的林守阳。

    他想知晓自己考了多少名,在大榜里属于靠前还是偏靠后。

    还有人看到大榜放出来就急忙挤上前,从后向前数,从倒数第一名开始查看名字,他是没有出息的谢文宇。

    越往前数没有自己的名字,心里越没底。

    完了,没有上榜。

    谢文宇只是纳闷自己,没上榜不是很正常?考完不就知晓自己考糊啦?可为何,心里仍旧闪过浓浓的失望。

    有人拍谢文宇的肩膀。

    谢文宇回眸。

    “哼!”

    “父亲?”

    虽然谢侯爷拍下儿子肩膀给了个冷哼就走,但是谢文宇却在人群中望着父亲的背影眼圈通红。

    父亲是有多心急才跑来这里看榜。

    父亲还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装。

    这是第一次,他的父亲为他特意“奔走。”

    还有一群非常特殊的人群在闹事,他们是奉天来的举子们。

    准确地说,是那五十六位入住陆家别院的举人,而其他奉天来的举人只表现的脚下踌躇,一副想上前跟着一起说点儿啥又不敢讲话的模样。

    “搞错啦,漏写啦。”

    向李秀曾提过亲的汪举人:“我这样的学问都上了榜,为何宋孝廉没有上榜。”

    崔举人摆着手,对衙役不停地说:“绝对搞错了,汪兄说的对,我们这样的都上了榜,为何我们奉天仅次于解元的宋孝廉并没有出现在榜单上?”

    其他举人们满脸不解,试图给解释:

    你这绝对弄错了,连学政大人都搬了出来:“宋孝廉可是我们奉天学政大人夸奖过的第一人,也是我们这些奉天来的公认的第一人。”

    杨明远考上了,榜上三十多名,却顾不上高兴。

    他更是干脆拉住礼部张贴金榜的大人,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发挥的淋漓尽致。

    说你这誊写的过程中有没有可能出现错误,试图从对方的解释中找到错误。

    实在没找到,对方语气还太硬,杨明远又说,好,不上榜就是落榜,那我们能否联名查阅落榜者试卷。

    给礼部派出负责张贴科举榜单的大人气坏了,你们说出花儿来,这不就是在怀疑榜单的公正性吗?知不知晓你们这样讲话,眼下所有的应考者都在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还是宋福生亲自出来劝,拽住这个,扯住那个,说不会的,落榜就是落榜,一定是自身学问不足,才让场面没有变的混乱。

    本来落榜的就多。

    宋福生担心别再趁着他们奉天举子闹事全跟着轰闹,到时候就无法收场了,搞不好都容易震惊朝野。那奉天真成了典型。

    瞧瞧他多可怜。

    他落榜了,本该被别人安慰的,却反过来要安抚大家。

    这个乱呀。

    不过,即使宋福生劝的及时,还是造成了影响。

    这里毕竟是京都,还是满朝文武和百姓关注的放榜日。

    礼部更大的官员出来了,先听负责的官员叙述是怎么一回事,听完他就沉默了。

    离开前,看了一眼在远处正在哄孩子的宋福生。

    宋福生安抚举人们就哄孩子。

    米寿搂着宋福生的脖子,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感觉心里可难受了,哭着说:“您别难过,呜呜呜。”哭的却比谁都难过。

    宋福生拍着小身体后背,这孩子哭的直抖,在米寿耳边说着悄悄话:“我没难过,我有米寿。米寿啊,你将来给我考三元及第考状元好不好?帮姑父圆梦。这人生啊,姑父告诉你,不可能十全十美,月有阴晴圆缺嘛。”

    而那位礼部大人为何在离开前看一眼宋福生。

    是他耳闻过,好像那位考生的试卷,使得阅卷官们发生了两次大的争吵。

    一伙人说,这就是该呈给皇上的前三甲卷面之一,且是首位。

    一伙人说,你们选出的,我们倒认为都应该落榜,尤其是首位。

    听说,最后闹的主考官孟大人,不得不出面强力施压,这位是主考官。

    什么叫作“主”,意见出现重大分歧时,由孟大人定夺。

    别说将卷面呈给皇上了,从封闭的贡院出来后就出了结果,直接判落榜,连榜尾都不是。

第七百四十四章 狂浪是一种态度

    回到陆家别院。

    举人们纷纷让宋福生将怎么答的写出来。

    宋福生讨饶,快饶了他吧,重写,他不得写一整天?

    再说这个时候,应该是给诸位老兄们庆贺的时候。

    为什么这么讲呢。

    因为住在陆家别院的五十六位举人,除他一人落榜,剩下的分布在榜前榜中榜尾,五十五位全部上榜。

    他刚才太忙,那局面也是太乱,没注意到其他奉天举子们是什么情况。

    只以他带领的这个分队,可以说,奉天地区,已然称作是大获全胜。

    虽然挂榜尾的居多,但是咱以数量来压制,不愧是老皇都出来的。

    宋福生在举人们七嘴八舌中,无意间回头瞧见四壮,他就没心思再听这些举人们说话了。

    四壮正和杨明远比比划划打听着。

    杨明远可能看不太懂,宋福生却看懂了。

    宋福生给四壮拽到外面旮旯训话:

    “你打听阅卷的考官都是谁要干啥?能不能有点儿三观了!你这孩子,是要砸人窗户还是要给人马车动手脚?”

    四壮不服气。

    他不懂学问的事儿。

    只死心眼的认为那五十五位都考上了,就他干爹没考上,没那么巧的,指定是判错了,指定是出现了不公。

    他不会别的,但报复谁家却是没问题的。

    给宋福生气的,这么大了,打骂又打不服:

    “怎么的,以后谁都不能招惹咱家是怎的,敢招惹敢说咱家一句不对,你就要去杀人是不是?四壮啊,不能那样的,哪有一言不合就要乱砍乱伐的,那我往后得罪的多了,你都杀光?”

    只要您有需求,也不是不行。

    不行个屁。

    宋福生对着四壮后背就是一巴掌,“那你就蹲大狱去吧你!”

    不省心的玩应,已经成家了,还要打打杀杀。

    最气人的是,放着现成的战场不去,那里不是合理杀人的地方吗?手要是真刺挠,去那里杀。

    撵却撵不走,就赖在家里。

    后院。

    小全子的姨母和雪娘特意轰走了丫鬟们,留给宋家女眷抹抹眼泪的空档。

    然而,没有。

    不可能存在的。

    九族的老少娘们已经练出来两点:一,除生死无大事,二,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不是,是哭没有用。

    宋福生在门外听到闺女脆生生道:“别看我爹落榜了,但我爹在我心中是状元,任何人不敌他。”

    桃花和宝珠急忙道:“在我心中也是。”

    三舅(干爹)永远是活在我们心中的状元。

    桃花还告诉道,“富贵叔和铁头哥又去大榜那里蹲着,说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嚷嚷判错的,要是说这话的人多,指定是发榜出了岔头。”

    宋茯苓抬眼看着雪娘说,快去派个人让回来吧,没必要那样,别让富贵叔错过吃晌午饭。

    又问,“对了,小全子呢?”

    小全子的姨母眼神闪了下。

    全子早在得到信儿就回了府里,眼下应是在国公府。

    就刚得到消息那阵,给她吓的,外甥那嘴一点儿没有把门的,当场就怒道:有眼无珠。

    多亏就她和卢管家听到。

    总之,拦又拦不住,非要回府找老夫人甚至是要面见国公爷。

    你说咱就是个奴仆,甭管怎么在主子面前得脸吧,咱也是奴,哪有遇到事情气哼哼要找主子的底气。

    不过,说句心里话:这些批卷的也太不给国公府面子了,真应该收拾他们。

    虽然那些人并不清楚宋老爷和国公府将来会成为什么关系。

    小全子的姨母撒谎道:回姑娘,全子应是在跑府外的一些事情。言外之意,和这事没关。

    宋茯苓:我信你个鬼。

    “让全子赶紧回来。”可别出去哭诉判错之类的,落笔不悔。

    她爹不进翰林院,到了地方谋一官半职,在宋茯苓看来,也许能有更精彩的开场。

    钱佩英也笑着说:

    “都别想太多,听说状元不才是正六品?咱们关上家门讲心里话,你们爹你们三舅,即使没有再向前一步,又能咋地。回头就不能谋到七八品的官职啦?最差最差八品吧。没差啥,六品八品。”

    钱佩英真这么觉得的。

    “再一个科举算啥,无非就是进官场,是光鲜亮丽还是普普通通的迈进去呗。

    说句不好听的,咱都进去过,你们爹不稀罕要啦,又退了出来。

    所以说,之后就要看会不会干,能不能干。

    没能力的,状元照样发展不起来。反正我是挺满足。”

    钱佩英心想:这都已经祖坟烧高香,别人不了解,她还不知晓?老宋那人学点儿啥多费劲呢。

    行啦,举人老爷、举人夫人,已然很优秀。

    今晚她就对老宋说:多亏你没考上,否则我不得稀罕死你呀。还是别往死里稀罕了,两口子留点余头的好。

    宋福生在外面听笑了,正要笑着推门进去,就听到米寿说:“姑母,我想去前院。”

    “去前院干啥?你姑父和那些举人们在说正事儿,没准儿在总结上一场,讨论下一场殿试呢。”

    别看老宋没考上,但钱佩英认为,那些举人们是非常相信老宋学问的。

    米寿答:就正因为在总结上一场,他才要去听听。听不懂没关系,打算默背于心里。

    不是有那么句话?

    什么话?

    不要轻视失败者的劝告,失败者在不应该做什么的问题上是权威。

    门开了,宋福生出现。

    米寿急忙抄起小帽扣脑袋上滋溜一下跑走。

    宋福生咬牙:“我揍他,我今儿非揍他。”

    这孩子说话越来越气人。很后悔刚才抱他。

    这面又重新欢腾了起来,吃饭都没有被落榜影响胃口。

    另一头,宋福生不知道的是,有人在为他的卷子跑的人仰马翻。

    而且,还是他不认识的人。

    ——

    本朝这次科举,六部里都派了人选参与批卷。

    说白了,就是皇上有些信不着学问极好但做事相对古板的孟大人。

    可是,今年去掉一些避嫌的官员,孟大人品阶最高,正二品,理应由孟大人做主考官。

    即使这样,其实皇上也挣扎过,他试图想让从二品的某位大人牵头,但有几位爱卿私下劝他,不妥。

    皇上又一想,在他杀先皇妃子那件事情上,孟大人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引据经典,有些他不记得的条文,孟大人全部拿出来利用上,处理的尚算不错。

    说明那人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这也是孟大人此次能升迁的原因。

    然后皇上说,那就六部全派人吧。

    不要依照往例选拔批卷官员,今年科举侧重点和往年不同。

    这也是主考官直到开考前才最终定下的原因。

    这不嘛,就因为这个,户部就派出了一位安大人。

    安大人就是力荐宋福生试卷为前三甲的批卷官之一。

    所有参与此次科举的批卷官员都需要被关起来,直到放榜前才能出来。

    也就是说,安大人刚被放出来,连家都没回,怀里揣着落榜者宋福生的试卷,他就去找陆畔的外祖了。

    他不服主考官孟大人。

    孟大人是东阁大学士。

    他想让更有学问的文渊阁大学士看看这份卷子。

    但安大人没想到吃了闭门羹,说是不在,没有见他。

    正是吃晌午饭的时辰,陆畔的外祖坐在餐桌边意外的看着夫人,“你是说珉瑞要求娶的是安大人家的女儿?”

    什么安大人女儿。

    陆畔的外祖母差些不雅的瞪夫君一眼。就可见她夫君什么事情也不操心只和书本为伴。那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是安大人提的这位宋福生。”

    所以,你要避嫌。要是不拦,就要出去见了。

    陆畔的外祖:他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收到消息。

    安大人不放弃。

    他是真的敲不开丞相爷家的门,没到那个品阶也没有资格和丞相爷对话,要是能敲开,他会直奔陆家。

    毛侍郎大人毛俊易,此时熬的两眼通红,刚要下衙回府歇歇,前线开战,他已经有两日没合过眼。

    遇到了安大人。

    “下官恳请大人阅一份试卷。”安大人满脸恳求。

    毛大人是实干型,寻思科举的事向我汇报什么,我那一堆的事儿。

    “大人,此落榜者在卷面中称,曾在奉天仓场衙任过职。”

    谁呀,宋福生啊。

    “大人,正是此人。”

    毛俊易站住脚,回眸看向躬身的安大人,“你刚才说,他落榜了?”

    “是。”

    “拿来。”

    一个时辰后,熬的双眼通红通红的毛大人,心在澎湃。

    使劲睁了睁眼,猛灌了几口凉茶,又特意让侍从给修整了番胡须。

    他正了正侍郎官服,带着宋福生的卷子,请求觐见皇上。

第七百四十五章 皇上,臣这是为了谁呀

    安大人为陌生的宋福生奔走。

    当这份卷子呈到御前,想必还会彻底得罪某些人。

    只因他觉得不公,甚是不公。

    毛俊易识得宋福生。

    他为宋福生奔走。

    只因他想身边多一些、能更多上一些,会办实事、少些纸上谈兵的同僚。

    所以说,宋福生从来就不是孤单的,谁敢说他背后无人?

    这个皇朝,有许许多多像毛大人和安大人这样的官员。

    “毛爱卿,何事。”

    御书房里。

    陆丞相、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工部尚书以及另几位和战事会有关联的官员都在,共十位之多。

    他们之前正在和皇上讨论前方战事。

    “微臣叩见皇上。”

    “微臣惶恐,斗胆请皇上阅一份此次科举考卷。”

    下面几位大人有些意外。

    本以为毛侍郎是又来找皇上报账。

    最近一些时日,毛侍郎总是找皇上哭穷。

    户部尚书心想:

    你还不如来哭穷。

    请皇上看科举卷子?你这让我心里更是没底儿。

    听说,贡生试前三甲的试卷已经呈到御前,你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考卷?

    户部尚书先看了眼下属毛侍郎,又偷瞄眼已然接过卷面的皇上,正巧看到皇上攥着卷面的手指微微一动,他不着痕迹垂眸。

    看来答卷者至少有一处观点很得圣心。

    “这是遗漏的?”

    皇上在问这话时,还抱着希望。

    希望这是“第四名”。

    而毛侍郎认为这该是前三甲的试卷,写的更言之有物,这才请他翻阅。

    “回皇上,这是落榜者的试卷。”

    只回这一句话,毛大人就不再多解释,他这人一向这样。

    好与坏,公与不公,不由他分说,由皇上定夺。

    御书房立即落针可闻,皇上脸色不对了。

    李德全对添茶的侍女们比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丞相?”

    “是,皇上。”

    陆丞相上前几步,接过试卷。

    皇上站在江山舆图前,背手而立,对其他几位官员说:“你们也瞧瞧。”

    “是,皇上。”

    这些人就急忙凑到陆丞相身边,尽量节省皇上的时间尽快看。

    此时,陆丞相只看了一眼卷面,心里就有了猜测。

    他攥卷的手一顿,然后才接着看下去。

    很少有私心的陆丞相,越看越是心中微怒。

    孟学士,你过了。

    即使这份卷面中,有些观点过于尖锐。

    你作为主考官可以不评为三甲。

    但你让通篇透着对满目榛荒、人丁稀少而担忧的优秀举子落榜,你过了。

    其他几位大人是互相对视一眼。

    说实话,无论是对哪个策论题的回答,都做到了以史为鉴,有理有据。

    有两位大人在心里甚至觉得这位答卷者是位诡辩奇才,某些点看的他俩有些扎心,但又不可否认,剖析到位,直中要害。

    总之,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又有些哑口无言的感受。

    眼下皇上让他们也阅卷,到这种时候,谁都不傻,都知晓皇上是很欣赏这份卷子的,皇上的态度摆在那,可是这位举子却被判落榜了。

    他怎么就落榜了呢?

    是啊,就落了。

    对于他们来讲,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稍后,皇上要是问他们的想法该怎么回答?

    给分析最后一题格式不对,能看出是没有写完。

    毕竟超过卷面字数要求,也是要扣分的嘛。

    但是,有几位大人在心中想:

    这么一份卷子,前面的基础题,他们只是略微扫过,却也知应是判了全对的,后面又处处透着独到见解,这个分怎么扣也扣不到落榜的程度。

    那要不,皇上要是问意见时,他们就回答落榜恐是因为透漏了个人信息?这是默认不被准许的。

    户部尚书站在陆丞相身后,心想:这点说不通。

    此应试者只是在举例,试图在通过事实证明论点,将一些旁人不可知的数据写上。

    应试者要是不告知自己的履历,想必卷面还没有批完,这面就会给他抓起来审了。

    难怪。

    户部尚书大人瞄了一眼毛俊易。

    就在此时,皇上忽然开口:“放榜啦?”

    只这一句,对皇上性情极其了解的陆丞相,就急忙上前:“皇上,万万不可。”

    这是停滞多年的科举,全天下人都在看着。

    撕毁榜单,重新张贴金榜,科举的公信力会降低。

    皇上回眸。

    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陆丞相。

    你没有猜到这位落榜者是谁吗?曾记得,丞相还和朕提过他。

    陆丞相:是,他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并且老臣也心知,皇上您一定是觉得,唯有最有才华之人当选才是科举精神真正的公信力。

    可是,老臣仍要劝您,不可。

    其他在御书房的大人们闻言,心里也是一抖。

    自从皇上登基后,一向说一不二,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

    他们是真没想到,皇上竟然对这份卷面已经满意到动了要重新贴榜的程度。

    “皇上,请您三思。”

    “皇上,臣附议丞相之见。”

    “毛爱卿,你有何见解?”

    毛俊易说:“回皇上,依臣之见,维持原榜单。”

    哼。

    行。

    好。

    里面有些话,是不是也戳到了你们的肺管子。

    这就叫伴君如伴虎,很容易被迁怒。

    “宣孟景遇。”

    李德全急忙领了圣意去传话,让东阁大学士孟大人进宫。

    ……

    孟府。

    主考官孟学士从宫里被训话完回来,就独自一人喝着清酒。

    给自个灌多了。

    二品大员,消瘦的身影,眸中含泪。

    孟大人感觉很委屈。

    伤心于臣并没有私心,哪怕重来一次,依臣读圣贤书几十年,仍旧会判他落榜。

    更伤心于皇上的决定。

    因为,他当时问:“皇上,您之后做这样的决定,是在当着天下读书人的面前,在打老臣的脸?”

    而皇上说什么来着。

    皇上说:“怎么,你的脸,朕打不得?”

    打得,打的。

    圣贤书教导臣,为人臣不忠,当死。

    言而不当,亦当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故明主观人,不使人观己。

    这就是老臣为何会判那名考子落榜的原因。

    如若是那名考子答卷,皇上,您知晓他会怎么答吗?想必他就会诡辩皇上本身也有不对的地方,皇上要他死,他要知晓为何要死。

    皇上,这就是他思想危险的地方,是臣极其不认同的地方。

    即便没有这样的题,臣也从他的那些策论中看透了他的本质。

    臣以为,这样的人就不可掌控一方百姓。

    他危险,他很有可能不听您的话。

第七百四十六章 进殿后,我就成了你(二更)

    可惜,孟大人的良苦用心,皇上不仅不理解,而且还认为这是愚见。

    只交给你办这点事竟做不好。

    让你选拔人才,你就选得了。

    皇上最忌讳下面官员自作主张。

    要是都自作主张,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可想而知,这个皇朝将会乱成什么样。

    是不是那些此次科举回避的官员也不用回避了?

    毕竟才能高于孟学士,能比孟学士更快的为他甄选出人才。

    那些在外征战的将军也不用听令了。

    毕竟他们比朕更了解战场瞬息万变的近况,会说为朕好,所有的私自决定都是为朕在尽快打下江山。

    一派胡言。

    ——

    陆家别院。

    汪举人、崔举人、杨明远凑在一起正在喝酒说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宋孝廉这次不过是倒霉,没遇上欣赏他的人,唉。”

    崔举人心想:

    有机会的,他不信宋孝廉会被埋没。

    大不了,三年后再来。

    不信三年后,阅卷官还会是原班人马,到那时,一定会有欣赏宋孝廉锦绣文章的官员。

    如若宋孝廉想在这三年里寻一官半职做做,他别的不敢许诺,但是等他殿试后要是能幸运的被授职,他一定会帮宋孝廉,举荐是没问题的。

    就是担心恐怕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宋孝廉是谁?

    那是需要他们要助力的人吗?

    不存在的。

    汪举人瞅了眼崔举人,俩人思想同步:

    “这还用说吗?我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如此,就是怕没这个机会。

    所以先别说那没用的了。

    眼下,我倒是担心宋孝廉一家要收拾收拾离开京城了。

    我是以己度人,换成我,我就会走。

    先离了这里,回老家再说。

    那我们是不是要另寻住处了?不可以让宋孝廉为我们再为难。”

    毕竟是蹭住,借光。

    不想让宋孝廉连回老家都要因他们有顾虑。

    怕宋孝廉为难,他们一家要是走,他们该如何之类的。

    说的对。

    经汪举人提醒,崔举人和杨明远刚要起身,去组织大家谈谈这事,有人敲门。

    小厮将门打开,宋福生手里拿着十几张纸边笑边走了进来。

    “明远啊明远,你这啰里啰嗦,写的是几个意思。”

    这小子,应该是担心他上火。

    大榜下来后,回府啥也不干。

    听说关进书房里查了不少史书,将历朝历代科举失意的重臣进行了一个汇总,写成了一封信,交给了铁头,让铁头转交给他。

    大概是想劝他,暂时的失意不算什么,明天会更好。

    杨明远耳朵微红,没想到叔直接将他的心思说破。

    “你们啊,安心准备殿试,这殿试接踵而来。

    尤其你,明远,将心思用在这方面。

    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不要分心。”

    汪举人说,“我们刚还在探讨,你是要回去了吗?”

    宋福生面露疑惑:

    “谁说的?我自然是要和你们一起回。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殿试后,此次科举真正的三甲会脱颖而出,状元游街,这热闹,不亲眼瞧一瞧多遗憾。”

    说到这,宋福生又微微一笑:“想必错过这次,下次再特意来京看金榜题名,要等我家米寿了。”

    “什么?”杨明远急了。

    他听懂了,叔不打算再下场。

    崔举人和汪举人也急的站起身,“宋孝廉,你怎可下如此决定?”

    宋福生摆摆手,可特娘的再不考啦。

    闺女好不容易吐话,也说了不让他再看书。

    不要再劝,心意已决。

    “说正事。我来,是想说说我为啥落榜,看看能不能对你们殿试有帮助。”

    宋福生认为自己应该来和大伙聊聊这些。

    他希望朋友们,尽量能走的更高,走的更远。

    对他也有好处。

    朋友多了,路好走。

    宋福生左思右想,主考官既然很看不上他的文章,主考官是谁选的?圣上。

    圣上能选不懂圣心的官员做主考官吗?

    那就说明圣意或许也认为,朝廷百废待兴,一切应该先以稳为主,并不欣赏他的一些言论,以至于连榜尾都不给他挂,便车都不让他搭,直接给刷掉。

    那就和朋友们说一说,殿试稳当些。

    宋福生和举人们聊完离开后,他表现越从容,杨明远心里越难受。

    搞得这个年轻人很生气。

    何为才能?

    何为好官?

    难道大家都像他一样,在文章中,将观点说的模棱两可、两面辩证就能考上,而宋叔却只论弊端就会落榜,这才是对的吗?

    这一日。

    宋福生亲自送五十五位举人登上车,目送他们即将走进太和殿。

    相信当这些人再回来时,倘若不出意外,已摇身一变,最差最差会是同进士出身了。

    宋福生在陆家别院的门前,对这几十位预备役进士们,挥手告别。

    一会儿见。

    一会儿,他会带着家人,去街上观礼看新鲜出炉、皇上亲封的三甲。

    杨明远掀开车帘,看向孤零零站在别院门口的宋福生。

    已经看不清宋叔的脸。

    或许是车已被赶出很远。

    也或许是他的眼睛变得模糊。

    杨明远的书童偷偷看向杨明远,一声也不敢出,心想:

    老爷这是怎的了,还没有入殿考呢,就眼圈通红。

    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吗?

    ……

    太和殿。

    这次殿试,由皇上亲自出题。

    经过层层筛选走到这里的佼佼者们,就收到了这样的一份卷子。

    卷面就是宋福生的策论卷。

    皇上让他们答,你对这份考卷有何看法,或是有什么要补充的。

    要说其他预备役进士们,不了解这是谁的卷面,但陆家五十五位举子们却是知晓的。

    因为宋孝廉给他们大致说了些当时答题的一些观点,以及,他们这一路走来,相处已久,也很了解宋孝廉的字迹。

    皇上直接就命人印刷宋福生的卷面。

    这不嘛,想认不出都不可能。

    好些人在大殿中,隔着不认识的考生在对视。

    崔举人和汪举人就满是震惊的对视。

    这,这?万万也不敢想会是这样的一份卷子。

    那他们该怎么答呀?

    先认真拜读宋孝廉的贡生试卷后,大家心里翻着波涛汹涌,脑中又想起宋孝廉提醒的那番话。

    五十四位举人陷入深深的自我折磨中。

    没有琢磨考题,倒是不停分析皇上为何会让宋福生落榜后,又用宋福生的试卷考他们,那圣意到底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为何是五十四位有复杂心思呢。

    因为来考的五十五人中,杨明远心里毫无杂念。

    只激动于,这回终于见到了叔的卷子。

    亲眼看到了叔是怎么答的。

    杨明远开始磨墨。

    他不想管圣意如何,不想听叔对他的好言劝告。

    他内心澎湃:

    叔,您止步于贡试,但您的一些利国利民的传承精神,并没有停下。

    请容明远,代您书写您心中的话。

    杨明远直接在文章中写道:“恩师曾说过……”

    可见,他已然放弃,并没有将殿试当考试,他不过就是想将要说的话写出来。

第七百四十七章 我要说声谢谢你(两章合一)

    太和殿里,装着三百名贡生。

    他们或闭目沉思,或写写停停,落笔前,字字斟酌。

    或心中激荡,挥动笔墨。

    还有零星几人,正在这关键时刻开小差,偷瞄金碧辉煌的大殿。

    心中所想:不知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走进这里。

    而杨明远是心无旁骛那一类的,且是第一个动笔的人。

    他在不停补充着宋福生在文章中未说完的话。

    有一些观点,他觉得一定要写的更透彻、更清晰。

    以及一路上,他通过宋福生的启发,每晚经过查阅史书思考曾写下的一些观点。

    如果他此时出去,要是有人好奇问他,太和殿是什么模样啊?

    他回答不上来,压根就没看。

    当写完这些他认为应该写的,杨明远并未停笔。

    他的脑海里,满是关于宋福生一言一笑的场景。

    路过途径的县城:

    “老乡,今年发洪水,你们村里什么情况啊?”

    “掌柜的,你这米价怎么这么贵,这里不产米吗?”

    “大伯,你们这里土特产都有啥?”

    他那时候纳闷,宋叔怎么和那些人那么有话聊。

    甭管到了哪个县城,叔只要出去亲自采买,总会和那些人聊起来,明明赶路很累的。

    然后恩师说:

    明远,你要记得,如若有天做官,要走到乡间看看。

    不要别人汇报什么,你就听什么。

    要亲眼看一眼你的百姓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以防我们做瞎子、做聋子。

    那时,宋福生无意间对杨明远说这番话,只是觉得这古代所谓的父母官,真能堪称是老百姓的衣食父母。

    因为这里和现代不同。

    在这里,大到违法犯罪需要为官者定人生死,小到欺男霸女的事要升堂审理还百姓公道。

    最关键的是,一方父母官不仅要当法官、检察官等身兼数职,还要主抓gdp,想方设法盘活地方经济,让所管辖区的老百姓过上吃饱饭的日子。

    杨明远将他听完这些话后的所思所想,写到了答卷上。

    接着脑中回忆着宋福生讲述的点点滴滴,又将宋福生的两个观点写下,作为他本次答卷,最后一段的总结陈词。

    一是,何为父母官。

    当出现任何困境时,不要认为自己有退路。

    百姓有退路,为官者才有。

    要和百姓共进退,要撑起百姓的天。

    毕竟比起普通人,你手中有权。

    二是,当本地无险情,听闻外地出现了灾难,作为一方父母官,请不要以为自己治理的地方太平就是平安无事。

    有国才有家。

    只有朝廷强大,你的小家才能吃饱饭、才能富饶。

    每片雪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雪崩的罪魁祸首,但其实每片雪花都对雪崩负有责任。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所以各地官员,在听闻哪里有难时,请感同身受,请伸出援助之手。

    因为这不止是皇上和朝廷以及当地受灾官员的事儿,是大家共同的事。

    ……

    杨明远是第一个动笔写的,当别人全都答完时,他又是最后一个放下笔。

    他知晓自己写跑题了。

    他没有说这份试卷就是出自恩师之手,他只是在自己的文章中又写了一位恩师,描述宋福生的另一面,诉说他通过寥寥数句所受到的启发。

    但不得不说,杨明远描述的“恩师”形象极其立体,让阅卷者都似看到了那个活生生的人,很好奇此贡生的恩师是谁。

    试卷被收上去了。

    长相文质彬彬的杨明远,抿了抿唇,不紧不慢的收好笔袋。

    等待皇上和判卷官决定他的命运。

    他心中毫不惊慌。

    上一场,他就没敢写。

    这一场,据说殿试不会淘汰人,最差也会有个三甲同进士出身,那他还怕什么。

    瞧他,连直抒胸臆都要考虑时机,他就这点胆气。

    所以,他认为自己永远也敌不上他心中的恩师、他认为最名副其实的状元宋福生。

    杨明远脑中挥之不去,宋福生孤零零站在门口的那一幕。

    一起来的五十六位举人,最该走进这大殿的人,最能做一名好官的人,却在门口送别他们,多讽刺。

    那就同进士出身吧。

    杨明远甚至赌气的想,恨不得回去当秀才,因为宋叔才是举人。这是不是说明,某些被落选的人,才是皇朝真正满腹诗华的人。

    ……

    大殿里,贡生们都在默默等待。

    今年的科举殿试和十几年前的科举流程不同。

    十年前科举,要殿试后回家等着。

    批卷需要一天,皇上钦点阅卷需要一天,也就是说,要先回家,隔两日后,再来到大殿听旨。

    但今年,前线正在征战,皇上一副朕哪有那个空闲,还两日后?能不能提高效率。

    所以,今年就成了,这面贡生们答完就被收走卷,被送到上书房。

    上书房这里,有主考官连同十二名各部官员正在等待,接到卷子他们就开始批阅。

    挑选出他们认为是上上者的考卷,最后集中呈交给皇上。

    到时,皇上会从议事的宣政殿赶过来,亲自定夺哪几篇文章是真正的上选之作。

    “孟大人,您看这位贡生的试卷?”

    杨明远的运气极好,他的卷子被分到安大人的手里。

    安大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就将这又一份感觉会争论极大的烫手山芋,扔给主考官孟景遇。

    好似想看看孟大人会怎么处理。

    这人呐,真讲个天时地利人和,讲究运程。

    孟大人要是没被皇上训,他可能会老学究到底。

    可是他刚被训,就觉得不能将这份争议大的卷子直接批名次。要总结上次的经验教训,争议大的还是由皇上说的算吧。

    皇上又不是不来,一会儿就赶来了。

    最主要的是,杨明远试卷中的“恩师”,还有表述的所思所想,总结出来,就一个观点,为官者要为皇上、为朝廷、为百姓着想。

    老孟觉得这篇不一样。

    别看这篇争议大,但是性质完全不一样。

    “皇上驾到。”

    所有官员急忙整理好官袍,跪地迎接。

    “批的如何?”

    孟大人就将各批卷官挑出的文章,弯腰双手呈上,“回皇上,这里有几篇争议较大的,需要您定夺。”

    皇上瞅眼孟大人。

    能看出来这几日,孟学士又干瘪清瘦了不少。

    心想:争议大的,你不用帮朕定了?

    皇上坐在上书房最前方。

    这一翻阅,还别说,真有几份让皇上很是出乎意料的。

    其中之一,就有丁坚的文章。

    丁坚答卷时想着,既然这份试卷的笔者都能写到这个程度,那他还有什么可不能答的?

    皇上要想让他们批判不赞同这些观点,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折。

    很明显,皇上要听更言之有物的,要听实用的。

    由于出身高,见得多,丁坚在宋福生原有文章的基础上,写的更加全面。

    还有一位是来自五台山的贡生。

    这位贡生年纪偏大一些,五十多岁的年纪,写出的文章让皇上挑了下眉。

    只是一听长的不咋地,年纪又大,主要是年纪大,心中略微遗憾。

    最后一位就是杨明远的试卷。

    皇上全部看完。

    看完端起茶杯,沉默的低头喝了几口茶,吃了两块茶点。

    看来朕差些又遗落一位好官,这位考子的恩师是谁?

    皇上接过李德全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拿起御笔,郑重的刚要落笔。

    孟大人忍了忍,实在忍无可忍。

    他太紧张了,这可是三甲,落笔就定,不可随意啊皇上。

    孟景遇上前道:“皇上,臣以为,这份试卷的贡生最后写跑题了,在定夺时,需要考虑进去。”

    你给朕闭嘴。

    本来刚才朕还想着,让你主考过后,回府休养两日,瞧你瘦的,麻杆一样。

    眼下,哼,看来你还是那个你啊。

    皇上一边盯着孟大人,直给孟大人盯到紧张的用官袖低头抹抹汗,一边御笔落下。

    ——

    太和殿,丹墀前。

    杨明远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召,一脸缓不过神的站在鳌头之上。

    发生了什么。

    皇上,那您既然欣赏这样的文章,欣赏臣的恩师,那您为何让他孤零零的剩下,而我们这些不如他的却走到这里。

    恩师,明远竟然成了状元。

    杨明远的身后,是数百人的新晋进士们。

    那数百人打头者是榜眼,来自五台山年纪极大的老举人,探花,丁坚。

    李德全宣旨:

    此年新科状元杨哲,字明远,奉天籍人,封授翰林院修撰,品阶从六品。

    新科榜眼、探花被封授翰林院编修,品阶正七品。

    一身大红状元服的杨明远,带领众数进士们跪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德全寻到机会,私下小声问新科状元,“敢问状元,师承何人?”

    “宋福生,字子帧,奉天籍人士。”杨明远不傻,介绍的那叫一个详细,他怕皇上寻错了人。

    皇上转头就知晓了。

    在新科状元被礼部官员引领,预备要骑马列队去游街时。

    皇上笑着又看了看杨明远的文章:“好,好一个宋子帧。”

    陆丞相低头间,也微微一笑。

    公平有很多方式,不是非要重新张贴榜单的。

    ——

    “爹,你瞧,状元郎来啦,”梳着两个冲天辫的小女孩,在爹的怀里一边举着糖人,一边兴奋的叫嚷着。

    百姓们夹道欢呼:“来啦来啦,新科状元。”

    只看远方队伍前,有两牌开路,牌上写着四字:肃静,回避。

    三匹马上,分别坐着状元、榜眼、探后,后面跟着几百名步行的新科进士。

    这支特殊的队伍先经太和门、午门、端门、承天门,直到此刻,终于向百姓、向张贴金榜题名的方向驶来。

    “新科状元是谁呀?”宋茯苓问道。

    宋福生望着最前头高坐在马上的杨明远,惊讶惊喜到瞪大眼睛:“明远?是明远!”

    宋茯苓差些被酸梅卡住嗓子:“啊?”

    钱佩英也吃惊的不行:“啥?你说谁。”

    他们在人群中挤啊挤,终于挤到最前排看清。

    高铁头回头招呼着,“三舅,真是他嗳。”

    杨明远的小厮高兴的当即哭着跪地,“老爷,我家老爷是状元,老夫人,您收到信儿会高兴成什么样啊。您知晓不,老爷成了状元!”

    此时,骑在马上的杨明远,脑子仍旧处于不太清醒的状态。

    他扭头看了眼两面欢呼的百姓,面上没有什么兴奋。

    和后方骑坐在马上的榜眼和探花丁坚,表现的格格不入。

    杨明远只觉得自己不名副其实。

    坐在这马上的,不该是自己。

    真正有本事的,包括陆将军,他们没来而已。正所谓:时无英雄、竖子成名。

    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了被高举起戴小帽的钱米寿,杨明远才好似神魂归体,不再自嘲。

    他急忙寻找那个最想见的身影。

    这时候,他连心心念念最喜欢的姑娘都不找,只想找宋福生。

    “明远?明远,真棒,哎呀,那是丁坚啊!”宋福生笑着挥手,小丁也很厉害嘛。

    老宋还在这面与有荣焉,没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主角。

    状元队伍,忽然骚动了起来。

    百姓们纷纷张着嘴看向宋福生他们这伙人。

    只看,咱们的状元郎忽然下马,引得队伍不得不停下。

    杨明远几步就蹿到宋福生的面前跪地,一个头磕下:

    “恩师。”

    宋福生向后躲了躲,这是干啥,怎的啦。

    杨明远再抬头时,眼中含泪,哽咽道: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君子赠人以言,庶人赠人以财。恩师不仅赠过明远财,而且常常赠以明智之言。明远如此平凡却又如此幸运,请受学生一拜。”

    说完,杨明远穿着状元袍,再次一个头当众磕地。

    他不知该回馈给老师什么,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最闪光这一瞬与恩师分享。

    三甲后面的进士队伍里,有咱们好些五十五位举人。

    汪举人就在进士的队伍里落了泪,他是被打动的。

    因为一路上,他和杨明远一个屋子,那小子夜夜熬灯苦读,憨着脸不停登上宋孝廉的车,他比谁都清楚。

    是啊,要感谢的。

    连同他们这些人,都要感谢宋孝廉。

    宋福生不再向后躲了。

    被这么多百姓看着,还被议论纷纷原来最厉害的在这里呢,这位是教出状元的,可给他臊坏了。

    说实话,也没教过明远读书啊,教啥啦?

    宋福生上前一步,“好,先别扯没用的了,你别耽误在这,让后方队伍怎么整。那什么,学生请起。”

    宋福生话落,这面礼部的官员,真就跑过来找杨明远了。

    干什么呢,状元郎,快走。

    要尽快带领所有上榜者,走到金榜题名的位置,才算完成这个步骤,还有下一个步在等着呐。

    而宋福生也是在这时,被人一把抓住。

    小全子满头大汗,身后跟着几名宋福生不认识的官差。

    要不是状元郎引起骚乱,这里太引人注目,小全子还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宋福生。

    “我说先生啊,您怎么跑这里来啦,让小的好顿找。速去,快去。”

    上哪去?

    钱佩英:嗳嗳?干啥呀,要给老宋带哪里去。

    钱米寿在宋富贵的怀里,小帽都挤歪了,急得不行,你们怎么抓我姑父。

    倒是宋茯苓,看着带走她爹的官员官服,忽地攥了下手心,想到了一种可能,用胳膊拦住要上前的四壮。

    她爹应该是被抓走授官吧。

    吏部。

    宋福生先于那些新科进士们赶来的。

    那些人不是正游街着。

    他看着面前的官服,进来就让他换衣裳。

    问人家:“是不是给错了?”

    六品官服。

    新科状元才是从六品,他一个落榜者,为啥是正六品官服。

    吏部主事说,宋大人,没错,快去换上,一会儿您就要带领所有被授官身的新科进士们,去承安广场听旨。

    据说,听旨后,您还要带着他们列队游街。

    恩,今年状元打马游街又和以往不同。

    状元只游一半看过金榜就回,剩下的一半,是由新晋官员们来。

    所以,您换衣前最好先出恭,赶紧打扫利索。

    宋福生没喝水却呛了,“咳,咳咳咳。”

第七百四十八章 谁能烘干我这颗潮湿的心(两章合一)

    给宋福生吓坏了。

    殿试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要不然,凭什么给他一个榜中无名之人拽来,又让他官阶高于状元。

    这六品服可不是假的。

    不,这不是重点。

    眼下最重要的是,宋福生脑中急转:

    他不会被留到翰林院去修书吧?

    要知道科举最后一试的佼佼者,通常会被留在翰林。

    宋福生想象自己,往后天天面对一库房一库房的书,眼前发晕,身体差些都晃了晃。

    谁啊?

    是谁在坑他。

    明远。

    对,是杨明远。

    指定是那小子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杨明远是此次科举最大的黑马,搞不好那小子成为状元就与他有关。

    草。

    这并不在他的计划内好不?

    他原本的计划,之前就和闺女研究过。

    曾大言不惭的在没考之前就细致谈过:

    “闺女,爹要是考进殿试,能不能最后一场考到中等的程度,我万万也不能考前几名,一旦要是被皇上相中留在身边修书,我就完啦。搞不好忍不到一年,你爹就会暴瘦十几斤,就会成为科举辞职的第一人,然后得罪很多人。”

    他闺女当时脸皮更厚,不愧是他的闺女。

    摸着下巴对他说:“爹啊,考状元,好考。特意去考中等,名次不太好操作啊。”

    后头,他这不就进场了。

    看着那卷子越看越闹心,他就按照自己的想法答,计划就变成了,他当时回空间里对女儿讲:

    “这一场,我要么名列前茅,成为三甲的卷子能到皇上手中,也算是将心里想说的话说了。以后我就不再胡说八道。

    然后我下一场进入殿试发挥很一般,这样还能回到中等名次,混个进士去外地当官。

    要么引起批卷官反感,但我前面基础题答的还成,应是能挂榜尾打狼混进殿试,混进去我再好好发挥,仍旧考中等。”

    却没想到意外在,前面答的再好也没用,被一撸到底。

    不给他进太和殿发挥考中等的机会。

    而眼下,又又出意外。

    他一个落榜者被拽了进来,直接封六品,高于状元,论实惠他成了榜首。

    榜首会是什么下场?

    修书。

    此刻,宋福生满脑子就是修书撰书。

    杨明远你小子给我等着,我要是落个去修书的下场,我指定指定和你没完。

    宋福生深吸口气,“敢问大人,您可知,在下是去哪里当差?”

    吏部主事一脸无奈,怎么,还要挑个地方啊?

    又不敢得罪宋福生。

    因为在京当官的都知晓一点,官身大小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有时并不重要,皇上心里挂号才重要。

    在外地做官的,有多少官员为了让皇上眼熟,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听说,前一阵皇上刚撤掉外地一位官员,理由就是总上帖子报天气,晴天雨天他都报,还时不常上帖子关心圣上身体,给皇上烦坏了。皇上一怒就给撸掉一级。

    所以说,别看眼前这位宋大人即将要成为六品芝麻官,但是这位芝麻他可是即将要由圣上亲封,才六品,就已然在皇上那里挂了号。

    还真需要有些耐心,不可随意得罪。

    主事官忍着头痛,这次科举可给他们吏部忙坏了,忙疯了一般。

    好言好气回道:

    “宋大人,我刚不是说了嘛?您是要听旨的。就连我们尚书大人也是不知晓的,您的官职将由圣上亲自定夺。不要多想,速速去出恭,换官服,打理一番才是最稳妥的。”

    唉,他都快要成婆子了。

    宋福生大概是看出了对方的无奈,这才没有再多问,接过官服去了指定地点换衣。

    换的他这个闹心。

    太被动。

    媳妇闺女啊,我要去修书了。

    小左子跪在地上给宋福生换衣。

    他师父小全子已经调头去通知钱佩英她们了。

    小左子左右瞧瞧,没人,这才问道:“先生,怎么瞧您不乐呵?”

    宋福生拉着脸,系着脖颈处的扣子:“我不乐呵了吗?没有吧。”

    就在这时,宋福生隐约听到林守阳的声音。

    林守阳正在帮丁坚问道:“探花服,就给穿这么一会儿啊?”丁坚也问,“这就要换掉?”

    没错,换掉,马上。

    换掉前,请去听你们都被分到哪个部门然后领官服,你们这些人可不用等圣意,已经安排好了。

    那些进士们回来了。

    “小桌子,快,帮我穿好,”宋福生着急出去寻杨明远。

    小左子:“……”先生,小的不叫小桌子,您都叫错过两次了。

    ——

    “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回事。”

    杨明远第一反应看宋福生官服,“恩师,这是正六品?”眼里迸发出惊喜。

    宋福生一边帮忙递给杨明远翰林院从六品的官服,一边拧眉道:“先别说没用的,我在问你是怎么回事。”

    杨明远一副他也不太清楚的状况。

    但也算言简意赅。

    状元帽子向旁边一扔,忙着换官服又实话实说挑重点道:

    “恩师,此次殿试的试卷就是您的答卷。

    问我们有何补充的,对这份答卷有何看法。

    学生一看就激动了,就将您平日里说与我的话都答了上去。

    那时候学生就想,大不了同进士。

    同进士虽不好,但学生要向人表明,学生就是赞同您的看法。

    那时候也是怕给您惹祸,没有直言此答卷者就是口中恩师,用了另一个恩师的名义讲述,然后学生由此得了什么启发。

    想着回头万一要是被训责……”

    杨明远那时候想着,要是万一被训责,低分低到不能再低,他就说自己瞎编的,回头也不会认宋叔为师。不过,他还是那句话,宋叔在他心里是恩师。

    却万万也没想到,自己成了状元。

    成了状元那一瞬,他就知晓,原来皇上很欣赏宋叔的观点。

    也是由于确定了一点,当那名内官问他师承何人,才敢坦坦荡荡道出宋叔的名讳,再不藏藏掖掖。

    他要告诉所有人,那份试卷的答题者是宋叔的想法,那份状元答卷的想法也是源自宋叔。

    宋叔未说完的话,未出现在大殿应试,但两份答卷,合成一份。

    杨明远穿了一半衣服激动的拽住宋福生:“恩师,您看明白没有?连学生这样的都成了状元,就可见皇上他对您!”

    宋福生急忙用手捂住杨明远的嘴,堵住杨明远要说选拔时一定是出了岔头的话。

    这里隔墙有耳,小点声。

    同时眼神复杂和杨明远对望,在心里摇头,还是太过年轻。

    年轻人啊,终于知道你是怎么成为黑马突出重围的。

    你这是借上我光了。借的我心情挺复杂。

    可你怎么就不想想,在殿试前,我已失败,成了落榜者,你怎么还敢拿前程做赌?

    进士和同进士,相差很大,一个是正妻一个是姨娘,就不怕落个和我一样的下场将来后悔吗?

    至于其他的细节,宋福生没空审杨明远,“你快点换官服,我先出去。”

    吏部大院里。

    当宋福生出现那一瞬,换好官服的新科进士们全愣住了。

    林守阳回眸定住:“……”

    听说这位落榜了,结合孟学士被叫进宫被圣上训斥,各高门已在传,科举恐是出了岔头。

    那时候他就想过,岔在珉瑞老丈人头上了吧,他又不是不知晓宋福生的实力,爆冷门落榜。但还是很意外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六品官服。

    探花,丁坚,是对宋福生点头一笑,主动打了招呼。

    五十多位住陆家别院的举人们,惊讶的盯着宋福生官服,合不上嘴。

    过一会儿就围了过来,“啊?啊?”

    宋福生本人都不知道这些人在啊啊什么,他更不知晓该怎么回答,就和这些人一起露出发呆发愣的笑呗。

    至于其他进士们,他是谁呀?

    我知道。

    谁呀?

    状元跪的恩师。

    废话,我也认了出来。

    啊啊,我又认出来了。

    说。

    发传单那个,千里马,让咱们搬家找他。

    谁问你这个了,老兄。

    问的是他为何身穿高于状元品阶的官服,出现在咱们这些新科进士里,明显是和咱们一拨的。而榜上、大殿还有刚才游街却又为何没有他。

    那不知道。

    按品阶。

    按品阶?

    宋福生尴尬,因为大家急忙给他剩在了最前面,连杨明远都站在他身后。

    出发。

    宋福生作为打头的,他得问问啊:去哪?

    步行去承德广场。

    承德广场这里。

    此时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三百零一旗帜迎风招展。

    好些围观的老百姓都被组织来了这里。

    当宋茯苓挤啊挤,挤到最前排,看到她爹一身官衣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三百名新科进士那一瞬,嗓子瞬间哽住。

    钱佩英还以为闺女没看到老宋呢,喊着:“闺女啊,你看你爹在那呢。”

    正兴奋着,因为小全子已经与他们提前告知老宋被授官。

    钱佩英刚要抓女儿的手让对老宋挥一挥,就扭头看到女儿正低头偷偷抽泣。

    一副不想让人看见的样子。

    钱佩英不管别人怎么看,一把就给女儿的肩膀揽住,拍着宋茯苓的肩膀,眼中也含泪道:“娘知道,你要强。你爹没考上,你嘴上说没事,实际上火了。”

    米寿前一瞬还在宋富贵的怀里笑着指宋福生,那是他最骄傲的人。

    扭头一看姐姐和姑母哭了,下一瞬眼泪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姑母,姐姐不是上火,姐姐是窝火。我这么小,都窝得慌。”

    连宋富贵看着远处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方的宋福生,眼圈也通红着。

    富贵抱着米寿笑着哭。

    望着一身官服,看起来闪闪亮亮,正带领一帮人向前走的宋福生,心想:

    这才是真的福生。

    是他家里九族的福生。

    是那个甭管到何时都很牛逼很厉害的人。

    瞧瞧,还没有正式开始,宋福生的家人们,就在周围百姓的议论声中哭成一片。

    这就是此次科举过后,新选拔的官员?

    科举为啥,不就是为选好官嘛。

    是啊是啊,别小瞧这些官员,多少年后,这里的人备不住能出相。

    你们感没感觉出来,圣上这次很重视?

    那是自然,那哪是很重视,那是非常重视。

    这是恢复科举的第一届,也是圣上登基亲选出的第一届官员,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宋福生一身青色官服,跪在最前方。

    他的身后跪着三百名进士。

    有状元,有榜眼、探花。

    更有从各地一场场科考中,厮杀出的佼佼者们。

    “奉天籍人士宋福生,破卷通经,内身修明,怀仁慕德,力顾大局。

    其性之义,其行之良,翰墨奇香。

    卿乃朕自擢,以此知卿不附权贵,真乃天子门生也。

    此次国之取士,进士之科,殿试卷也出尔之手。

    兹特授予宋福生,会宁县,知县。品阶六品。”

    宋福生攥拳的手松开,不是修书啊?是知县,媳妇闺女,你们听到了吗?我美梦成真了。

    宋茯苓一下子就哭着笑开,和她爹很同步,对钱佩英道:“娘,我爹美梦成真了。”

    钱佩英:不是,六品知县?还有六品的?

    是,这也是宋茯苓特别高兴的地方。

    本朝目前共收复河山再加上原来的,共有八百多个县。

    而六品知县只有仨。

    一个是京城宛平知县为六品。

    一个是曲阜孔子家乡知县为六品。

    最后一个就是这北方边境大县会宁,等同于有的城池,属于特大县级市,为官六品。

    让宋茯苓感觉特别骄傲的是,即使不提本朝,就提清时,那时地域非常辽阔,一千三四百个县里那时也才四个六品知县。

    也就是说,她爹这个六品县令,甭管在哪个朝代也极其少有。

    与此同时,圣旨仍在继续。

    授官,给宋福生正名后。

    圣旨里还有对即将要奔赴各地各衙任职官员的殷殷教诲,对这一批科举选出官员的殷殷期盼。

    皇上在圣旨里说:

    “望你们德、能、勤、绩、廉,不愧百姓对你们的信任。

    凡事皆须务本。

    国以人为本,人以衣食为本。

    凡营衣食以不失其对为本。

    一个国家想要长治久安,繁荣富强,永恒不忘的铁律:

    正大光明。

    钦此。”

    宋福生带着三百位面露动容的新晋官员们,齐声喊道,震破天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七百四十九章 今日我最美(两章半合一)

    “百姓跪。”

    百姓看个热闹还得跪。

    钱米寿恭恭敬敬的跪着。

    从圣旨第一句话开始,米寿就眼圈含泪。

    小孩只听到几个词,听不太清晰,但挡不住感情充沛。

    就姐姐说的那种共鸣,他心里装的满满的。

    宋茯苓也认认真真的跪着。

    至于钱佩英。

    这是钱佩英最心甘情愿的一次下跪,她虔诚着呢。

    不过,为什么要跪,是皇上要出来了吗?

    没有。

    承德门,忽然大开。

    吏部授官尚书大人和本届科举主考官孟大人打头。

    他们两人身后,跟着本次殿试十二位批卷官,就是在上书房批卷的那十二位官员。

    春风吹动官服。

    他们从承德门里走出。

    两队内侍官,手捧三百零一人的官印以及进士证书,跟在最后面。

    “你看看,你看看,要好好念书吧?”

    宋茯苓听到跪在她不远的老伯小声训孙儿道。

    宋福生又特殊了。

    被颁发第一人。

    吏部尚书手捧进士证书,“宋福生,跪接。”

    宋福生急忙跪下。

    吏部尚书代圣上,向宋福生颁发进士证书。

    孟大人在吏部尚书身后板着脸。

    安大人在批卷官的队伍里看着宋福生微微一笑。

    今日得见,果然一表人才。

    说实话,在宣旨那一刻,安大人很震惊。

    没想到圣上直接宣布宋福生为天子门生,相信不止他一人惊讶,应是都会在心里琢磨一番。

    虽然之前殿试选择用宋福生的试卷作考,他心里就隐隐约约觉得会不会被赐为进士?

    毕竟哪有用举子的试卷考进士们的。

    这不合乎常理,更说不过去。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皇上的圣旨不是赐,不是赐给的进士,是考的进士。

    谁考的呢,排名又如何?

    那就要细细咀嚼圣旨的话。

    卿乃朕自擢,以此知卿,真天子门生也。

    安大人当时听圣旨时,当即就背了下来。

    那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说白了就是,谁给策考的?是圣上亲自考的宋福生,考完的结果:翰墨奇香,并且已认宋福生为学生。

    是考上的进士。

    排名:天子门生。

    这意义可不一样。

    状元、榜眼、探花也可对外称是圣上的学生。

    因为只有这三甲是皇上钦点,其他都是由他们批卷官定夺。

    那么状元、榜眼、探花,尚算可以对外称是天子门生。

    不过,没有人敢那么去标榜自己。

    到了宋福生这就不一样了,这是金口玉言,是写在圣旨上被承认的学生。

    明明白白的告知,连你们这些进士的殿试卷,都是圣上的学生出的,你说皇上的学生排名几何?

    所以目前,皇朝唯有这一人敢以天子门生标榜自己的,那就是宋福生。

    安大人琢磨到这里,用眼角余光扫了眼孟大人。

    想必孟学士很窝火吧。

    因为这里还有一点。

    作为主考官,按理这一届所有的进士们通通应属于是孟大人的门生。

    孟大人对这些人有援引荐举之恩,可被所有人称为一声师。

    这也是每届科举,官员们为何要争抢当主考官的原因。

    一旦成为主考官,可称作桃李满天下,门生更是遍布朝野。

    但这届宋福生不是,他没有经主考官援引举荐选中,他是皇上亲自考的,和孟大人无关。

    孟大人更是不敢称作是宋福生的师,宋福生的“老师”是皇上。

    安大人心里笑:

    皇上这脸打的。

    孟老啊,您何苦呢。

    当时贡生试是三十位批卷官员,十三位赞同宋福生为榜首,十七位反对。

    就即使您不赞同我们这十三人选拔宋福生为榜首,您也不应该刷掉吧?连个殿试的机会也不给。都十三对十七了,水平能是落榜吗?

    您要是不让他落榜,没有做到那么不公,下官真不至于为宋福生出头喊冤。

    也不会有今日,您明明是这些进士们的座师,却漏掉了一个。

    漏掉的要是能打压到底也行,可他却成了皇上的学生。

    唉,史书会记下这场科举的。

    别看皇上和相爷给您圆的好。

    在安大人心里弯弯绕绕琢磨这些事时。

    当事人宋福生,此刻心里懵,表情镇定。

    不好意思哈。

    请原谅他刚才听旨时,一直在心里默念:不去修书,不去修书。

    将精力主要放在了被安排去哪里当官的事,没有仔细分析皇上的那些夸词。

    搞了半天,他考上进士了。

    他是啥时候被皇上考的自己都不知道。

    这把他厉害的。

    就可见,宋福生跪接进士证书并没有太紧张。

    这一看就是伪读书人,怎么就那么不重视学历呢。

    却苦了他闺女。

    宋茯苓在她爹接过证书那一瞬,跪在百姓中,激动的掐了自己的大腿。

    接着,宋福生跪接完证书,又站起身接过礼部尚书颁给他的官印。

    而孟大人也在等宋福生接过皇上颁的证书后……那就等同是皇上颁发的,吏部尚书代为,就给那一人颁发,哼。

    他作为主考官,这才带领批卷官们去给后面的进士们颁发。

    望着杨明远,孟大人心里很复杂。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要笑。

    毕竟这位状元,属于他门生里的第一人。

    究其一生,更没有哪个官员可以当两届三届科举的主考官。皇上不会允许任何一人闷声遍布朝野的。

    也就是说,这位杨明远,有可能是他一生在参与科举这件事中,亲自选拔出的唯一状元。

    那怎么不算他举荐的?

    他要是不准杨明远进殿试,能得状元吗?

    是,皇上钦点,在百姓眼中也可算是天子门生,可皇上承认吗?皇上承认的那个,不是在前排站着?

    所以说,这状元应是他作为主考官选出的,要笑对。

    杨明远望着孟大人:“……”怎么盯着他,怎么还不发。

    杨明远哪能猜到孟大人正在酝酿笑。

    算了,孟大人放弃了。

    真的是无法甘心情愿的笑对。

    好哇,你状元卷里的恩师竟也是他,亏本官眼拙的还觉得你的试卷不同。

    最终,孟景遇只皮笑肉不笑的干巴巴给了杨明远证书。

    但是当见到榜眼和探花丁坚,包括前二十名由他颁发的进士们,老孟可是笑的舒心,还对每人鼓励了两句。

    当这个仪式郑重结束后,百姓们还跪着呢。

    百姓们也是为看热闹,付出了很多嘛。

    下一个节目开始。

    只看本是围着百姓们官吏,举着飘扬的旗帜齐刷刷跑向授官仪式的中央。

    一官,两吏。

    一吏举旗,一吏牵马。

    像杨明远的旗上写的就是:翰林院修撰

    宋福生就更不用说了,飘蓝的大旗:会宁县知县。

    内侍官挥舞着指挥旗帜:“上马。”这一声喝下,承德门楼上的鼓声响起。

    “咚,咚,咚。”

    百姓们惊呼。

    整大了,这次真整大了,不白出来看热闹嘿。

    不愧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批科举官员。

    钱佩英也拽着宋茯苓的手问道:“这是要干啥?”

    宋茯苓小声回:堪称国庆了,国庆,我爹今日露脸大发了。

    她猜:皇上是在用这种形式扶官员们上马,这叫送你们上马,为朕打天下。

    宋富贵兴奋的已经不行不行的了,顾不上身边不认识的人能不能听见,眼里迸发着喜悦道:“要得的,要得的。”

    听这意思,他嫌场面还不足够高大上。

    “撒出去,这就是至少几百个县老百姓的父母官啊!”

    没想到,宋富贵这话,居然引得跪在一边的百姓们连呼赞同。

    有的那岁数大的老伯,跪在那里还激动道:“希望选出的这些,没有一个贪官污吏,都是那好样的,咱百姓苦啊。”

    富贵急忙道:“我敢说会宁县就会很好。”说完才用胳膊肘撞旁边的米寿:“是叫会宁吧?”

    米寿大声应:“会宁,会宁,定会安定安宁。”

    宋福生脚跨六品鞍坐在红鬃马上。

    前有官吏给牵马,身侧是另一名官吏举着飘扬“会宁县”的旗帜。

    作为本届科举官阶最高的官员,他需要第一个出发。

    宋福生一夹马身,“驾。”

    身后跟着三百名新晋骑马的官员,这回可是通通骑马。

    一时间,三百多旗帜飘扬,三百零一只马匹被人牵领,三百多名官员,身穿崭新官服高坐在马上,千人成队而出。

    那场面。

    简直让百姓们跪在那里半张着嘴。

    刚才那些官从承德门出来,那才多少人啊?眼下要打他们面前过去三百多位官员,更得跪着啦。

    宋福生在路过妻女这里,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家人们,米寿那小绿帽,富贵那高调辫。

    他高坐在马上,对钱佩英、宋茯苓他们挥了挥手。

    惹的跪在那里的百姓们,立即纷纷扭头用眼神chua chua 钱佩英这一伙人。

    宋茯苓:

    我爹帅的一塌糊涂从我面前骑马经过,在那么多人面前特意对我挥手。

    这可是我幻想中男朋友该出现的浪漫场景,又让我爹给用了。

    我该怎么办,我想尖叫。

    米寿:姑父,你要去哪游街?快等等我们。

    高铁头拍着正激动哭的桃花,桃花喃喃着:“那是我三舅,我三舅可真厉害。”

    高铁头眼泪也划过鼻尖掉落,心想:

    三舅。

    不。

    三叔,你还记得当年,咱们被关进牢笼里游街吗?

    您如今又要“游街”了。

    太爷爷,宋奶奶,爹啊,九族的老少爷们,好后悔没带你们来。

    ……

    “来啦。”

    秦嬷嬷听到婆子汇报,微点一下头,扶着老夫人来到窗前。

    百姓们不知晓一些消息,属于听说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现赶过去。

    但这些真正的高门,却早早就包下沿街铺面的楼上。

    知晓宋福生那一伙人授官后,会游街去国子监拜进士碑,拜孔子庙。

    也就是说,京城有些本事的都在这里等着呢,打算坐在这里瞧热闹。

    二楼处的陆之婉,望着打队骑马过来的宋福生。

    啊,这回看仔细了,他就是胖丫的父亲。

    陆之婉眉头一皱,胖丫她父是多大年纪啊?怎么看起来不像该有胖丫那么大的闺女。

    嘴上说的却是:“难怪我二姐不来瞧这热闹,更不让我二姐夫来观礼。二姐夫直接进翰林院,我瞧着他听我二姐的就对了。要是非要下场考,今日就要跟在胖丫他爹的后面。”

    陆之婉说到这,扭头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夫人,“祖母,就胖丫她父亲的事儿,祖父真的没帮忙吗?”

    她不信。

    那日,小全子回府学完,听二姐说,祖母的脸色当即就不对了。

    老夫人此时笑呵呵的望着下面打头的宋福生,噢,胖丫的模样和品行也随她父。心里敞亮。

    “胡说。科举一向关乎江山社稷,你祖父怎可随意插手?”

    只不过。夫君与她说:如若没成,回头就去提亲,不要等珉瑞了,他正在守城,没时候回来。不是已定准是那丫头?

    那时,她也想着:是不要等孙儿回来再说了。有陆家在,看谁敢嚼舌根是举人做官。

    后来成了。

    陆家也无需表态。

    因为这世间啊,成全在一些事情,它不喧哗,自有声。

    发声的是胖丫她父的履历。

    其他不提,目下前线,能在边站区搭起那么多列巴炉子,那烤炉构造就出自胖丫他父。

    另外,听说,户部的毛侍郎,还一并呈到御前北面辣椒种植,以及胖丫她父亲在奉天仓场衙任职期间,几次采购军需为朝廷节省开支的记录。

    所以,她才说,胖丫的父亲有今日,不是哪个谁在暗中帮忙。

    而是那位宋福生,先以文为介,让皇上看到他在驭歌而行,接着是那会发声的个人履历。

    陆之婉端起茶碗,抿口茶,又笑着望了眼下面。

    厉害了,宋胖丫。

    恭喜你父亲初到京城就有如此高的起步,我们陆家人也与有荣焉。

    不过,宋胖丫你在哪呢,再不赶过来,你父就要骑马带队进了国子监。

    斜对面的三楼,谢文宇的父亲谢侯爷,和另两位侯爷也在说着这事儿。

    一边望着下面骑马路过的宋福生,一边感叹说道:“近岁以来,少有此比,不试而与,尤为异恩啊。”

    这要是直接留在京城,就更是彻头彻尾的新贵。

    男人们,尤其是身处高位的男人们注意的事就更多了。

    “发现没有?”

    “恩。”几人纷纷点头。

    那旗帜可不是白飘的,他们发现这届科举年纪大的进士,要么被留在京城,要么就被分到相对稳定的城池。

    相反,那些年轻官员们身边飘扬的旗帜,被分到的地域,倒是一些可能在百姓眼中不好的地方。

    皇上这是何意呢。

    今日可不止这几位侯爷在心里揣摩,所有的高门都在细品这番作为背后的意义。

    年纪很大的官员,甚至觉得:皇上有嫌了他们的意思。

    观礼的还有高门的小姐们。

    前线在战争,京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都趁着这个机会凑在一起。

    小姐们在楼里悄悄探头瞅春风得意的宋福生,瞅后面第二位的状元郎。

    还有几位小姐心里高傲的觉得,就这般吗?呵呵,风光虽风光,但不及某人。

    那人叫陆珉瑞。

    想必陆将军得胜归来,才叫真正的年少风流。

    这是小姐们。

    而各家少夫人,成家了,聊的就变成出身世家的丁坚怎么没考过一个竖子,那状元和榜眼都是什么鬼。

    这怎么可能?完全说不通。

    在有些人眼中,平民百姓怎敌世家培养出的公子。

    倒是在街上第四位骑马的丁坚,此时望着前方宋福生,尤其是杨明远的背影,想得通透。

    呵呵,是不是成在自己的出身,败也在自己的出身上了?

    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届科举,状元怎么可能是世家出来。

    丁坚认为就算表弟珉瑞回来考,真不是吹,考出的最好结果也就是他这个探花郎身份。

    他这个探花,实至名归。

    要知道,这第一届的状元是要给百姓看的,让全天下的人知晓,贫民学子照样登顶,树立一个全天下学子向往的榜样。

    包括珉瑞准岳父的那个天子门生身份,或许也有给百姓看的成分在。

    所以说,状元郎即使没有给他很不服气的杨明远,也会给某个谁,最终总是落不到他丁坚头上。

    给榜眼?那状元会给榜眼吗?

    宋茯苓终于慢吞吞的赶到学子监门口,很凑巧的和她爹笑着挥完手后,就看到骑在马上打面前过的榜眼。

    也在和钱佩英八卦:“娘,这位,才叫真才实学,我估计比我爹,比什么杨明远肚里有学问多了。”

    “那咋给明远状元了呢。”

    宋茯苓笑嘻嘻的,感觉咱老百姓今儿真高兴。

    她瞎猜道:

    “娘,你看他长那么老,我猜他不得六十多?他年纪太大了,朝廷还能用几年。给他费劲分到六部,让六部大人们亲自带三年后,他还没等施展手脚呢估计身体就不行要退了。”

    搞不好都坚持不到三年后,坚持不到下一届的状元来。

    状元倒了能行吗?怎么也得坚持到下一届新状元出炉吧。

    再者说,要是状元长的太寒碜不行。

    这世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百姓们提起科举也希望是美谈啊。

    学问上相差不太多时,自然选年轻帅气的杨明远。只有这样的状元郎才具有新闻价值和娱乐性。

第七百五十章 三章合一(为HahaPoint打赏+)

    今年的探花,倒霉蛋丁坚,坐在马上看到了宋茯苓。

    自然也看到宋茯苓和她娘在嘴不停说话。

    为什么说他是倒霉蛋呢。

    因为今年皇上没打算请他们吃进士宴。

    皇上:前线在征战,朕哪有那个空闲。

    今年皇上也没有让探花遨游京师名园,摘取名花。不给丁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的机会。

    最过分的是,今年,皇上甚至都不让状元、榜眼、探花多穿一会儿那与众不同的“进士衣”,只去发榜的地方看完榜单,就急匆匆催他们换掉。

    然后榜眼、探花,明明是前三甲,却泯灭在一堆七品官服中。

    丁坚骑在高头大马上,对宋茯苓的方向微点下头。

    钱佩英当即看看丁坚,看一眼闺女的脸蛋,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将女儿挡住。

    “姑母,我认识他。”

    “谁呀?”

    米寿看了眼周围,人太多,大家很注意他们一家。

    自从姑父打马过去对他们招手,一直就是这效果。

    小孩犯愁,这话该怎么回呢。

    不能从他穿的破破烂烂要给小将军哥哥那日提起,附近的人会听见。

    那日,他就见到了刚才对姐姐点头的丁坚。

    “他是陆哥哥的朋友,估摸也识得姑父。”

    米寿连小将军仨字都注意了,不敢在京城随便叫哥哥。

    即使这样,也惹的附近的百姓好奇的听到几耳朵。

    就在周围的人,觉得身旁这一家人真厉害,真牛逼。

    第一位对身旁这伙人挥手,第二位挥手,第四位居然又挥手时,让他们更加侧目的一幕发生了。

    崔进士乘马经过,挥手。

    汪进士,挥手。

    那是宋孝廉的妻女家人,大侄女还看着他呢,那得挥手。

    接着李进士、蔡进士、程进士、陈进士……

    一匹匹马经过,纷纷打着招呼。

    可不止住在陆家别院的进士们在打招呼,这里还夹杂好些搞不清状况的进士们。

    他们发现前面的人都在对某个方向挥手,那么多人都在挥,那他们也挥吧,总是不会犯错的。

    虽然搞不清为甚只冲左面某个方向挥动。

    这场面一下子就壮观了。

    整邪乎了。

    拢共三百零一位。

    一百多位近二百位新晋官员、新晋进士在对钱佩英她们的方向舞动双手。

    附近围观的百姓们,半张着嘴,扭头看宋茯苓他们:“……”

    怎的,都认识啊?

    宋茯苓捂眼,躲在老妈后面,笑的肩膀抖动。

    她爹人缘太好了,她的进士伯伯们太多。

    回头到了会宁,她就帮爹画个联络图,以会宁为出发点,沿着这些伯伯们被分到的县城向外扩散路线。

    你那里的土特产卖到我们这里,我们会宁生产什么土特产比较便宜,你那里贵,正好可以卖到那里。

    由近及远,互市,争取盘活地方经济。

    此时,宋福生已打头下马。

    国子监里,百姓是不能进入观礼的。

    像米寿就在眼巴巴的望着国子监那漆红的大门,门里门外,像两个世界。

    宋福生被礼部官员安排着,等待其他进士们全部进来后,这才能带领大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人生能有几次如此高光的时刻。

    洞房花烛,金榜题名。

    宋福生这几步路走的,再加上长相精神,身姿绰约,在礼部官员们眼中,走的那叫一个风华正茂,养眼。

    他们是男人,都乐意瞅。

    宋福生率先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籍贯,名字,然后递给身后的杨明远。

    杨明远面带笑容,在宋福生的下面也写下自己的籍贯、名字。

    接着榜眼、探花,前十、前二十名、越来越多进士陆续上前。

    这些人来到国子监,就是为写名字的。

    为彰显圣恩浩荡。

    每届进士们都要来到国子监书写。

    书写完由礼部官员交与石匠,石匠将会把纸上写的所有字,镌刻在石碑上。

    每一届的进士名字,都将刻在国子监的石碑上。

    起到的意义是,无论经过多少年,都能让后来人观摩,也是让朝廷最高学府的学子们学习和向往。

    这也是米寿在外面眼巴巴望着的原因。

    最高学府啊。

    他连进都进不去,想进去学习都没有机会。

    而姑父的名字已经留在那里面了,还是石碑上第一名的位置。

    米寿:你们知道我有多骄傲吗?

    “怎么啦?”宋茯苓发现弟弟不对劲,蹲下身问。

    米寿揉着眼泪说,“太激动。”

    小孩在心里想:祖父,您以前说姑父的那些话不对。您要是活着该多好,您就会知道我的姑父有多厉害了。我该怎么让您知晓呢,我要回家就给您烧纸。

    米寿前几日有听到宋福生和钱佩英私下说,在发千里马传单时,有特意寻老家考来的举子们打听事。

    老家只考上来七个。

    这七位居然还有六位只是没迁户籍,实际上早就搬走,家里属于完全住在外地的那种。

    而那位住在当地考上来的举子并没有住在客栈,没见着。

    所以对着那六位打听不出来什么,就能形容回去考试时,看到目前老家府城仍旧是一片破败之像。

    宋茯苓拍了拍弟弟肩膀,仰头望着“国子监”仨字,憋半响才道:“我是太羡慕。”

    就感觉爹干的全是让她羡慕的事儿。

    孔子庙。

    宋福生带领着众位上香。

    三百零一位进士,齐刷刷上香敬礼。

    虽说从今日起成为官员,由皇上给他们发晌银,但是所有科举的学子们都该拜孔子,知识是源于这位。

    对于文人来讲,这位才是“衣食父母”。

    至此,整个科举庆典才算结束。

    宋福生带领三百位进士们从孔子庙的台阶上下来,他的前面是旗鼓开路,两旁官吏列队,鞭炮噼里啪啦响起。

    宋福生踩着鞭炮碎屑,向他的家人走来。

    马呢,马,人家收走啦。

    没事儿,咱有小红。

    “她娘?”

    “她爹。”

    宋福生不管别人怎么看,就激动的抓起钱佩英的手。

    这一天像做梦似的。

    军功章有媳妇一半。

    又眼角笑出皱纹看向宋茯苓,军功章更有闺女的一半。

    宋福生大笑着摸了把米寿的头,要是真给发个章,挂章的那绳,他都不留,给咱米寿。

    全发喽。

    宋福生和家人们一起往回走,仰望蓝天,脑中情不自禁的闪过复习的一幕幕。

    那时,满地的粮袋子。

    九族的老少爷们将堆他家的粮袋背走,给那些家里堆的更是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哥哥们给做了一张学习桌送与他。

    大姐给做双棉拖鞋。

    阿爷在村里和翟婆子打嘴仗:“不准让狗叫,影响俺们福生念书。”

    大伯满院子抓孩子,“不准吱哇乱叫,再胡闹就开揍。”

    老娘:那更是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那么抠门的人,只要茯苓逗她奶说:“奶,我爹要买书。”

    老太太就摸裤腰掏钱。

    买。

    一副供孩子上学,当父母的掏钱是应当应分的模样。

    宋福生又再次看向妻女笑。

    佩英守着他学习,给门帘子开个小窗,督促他学习比当年茯苓念初中那阵还操心,一次次坐在炕边陪着他。

    他念书,她就做衣裳、缝被子,换着样给做吃的。有时困的直点头也不睡,打着哈欠说:“我不能睡,我前脚睡,你后脚就扔了书。”

    而女儿是从白目,没有这古代记忆,不会写这里的字,到现在古书看的比他多太多。

    又是给他设定复习计划,又陪他一起念,茯苓等同于又过了一遍遭罪的高考。

    他能有今天,确实是家人们的功劳。

    成全了他今日在科举这件事中,成为最佳男主角。

    陆家别院。

    “老爷们回来了。”

    卢管家带领别院众仆,齐声喝道,“恭喜诸位老爷,贺喜诸位老爷。”

    那几万响的鞭炮又可劲的燃了一遍。

    这人啊,他是讲究个亲疏里外的。

    宋福生殿试无名那几日,整个别院就像是没有考进殿试的准进士一般,上空弥漫感伤。一点也没有给五十五位举人们庆祝的意思。

    眼下,宋福生成为这京城最备受瞩目和议论的新贵,陆家别院开始张灯结彩。

    不知道的,真会以为这宅子的主人就是宋福生呢。

    宋福生在鞭炮声中,被呛的笑眯着眼。

    望着陆家别院的众数奴仆们:“赏!”

    富贵心里一抖。

    你瞅瞅,你瞅瞅,多亏他提前带大德子和铁头回来了吧,只留一个四壮陪同胖丫他们观礼。

    回来干啥呢?

    买菜。

    这别院粗粗估计有一百多位奴仆,这都算少的啦。那时富贵就担心,福生归来后,甭管是冲面子还是里子绝对会喊“赏。”

    可是一人发些银钱,一百多少位就是不少钱啊。

    所以他就带着大德子、高铁头,以及京城镖局的一些小伙子们提前出去采买了。

    赏,赏的可以不是银钱,赏菜。

    今日,宋老爷请陆家别院所有的奴仆们吃饭,这不比赏银钱还热闹,而且还省钱。

    当然了,如若福生说一定要赏银钱,他也有准备,换了不少碎银两,买了不少红纸回来做红包用。

    富贵多想了,福生被架在了那里,只需要一个台阶,只要别人给台阶下来,他才不会赏银钱。

    这不嘛,卢管家作为代表就表示,今日可喜可贺,加菜就已足够庆贺。主要是意义非凡,连别院众数奴仆都觉得与有荣焉,溪园真是福地。

    宋福生立马表示,那好吧,今日,大家全都要吃好喝好。

    后院。

    米寿稀罕的摸着姑父换下的官服,六品官服前胸绣有鹭鸶,白色的鸟。

    摸完鸟,米寿又小心翼翼的捧起姑父的官腰带。

    桃花和宝珠他们两对小两口也围上前,不敢摸,稀罕的不行,只跟着看。

    高铁头笑呵呵疑惑问茯苓:“这腰带也有什么说法吗?我瞧着三舅这腰带,和陆将军差许多,武将文官的区别?”

    米寿立马给姐夫解惑,都不用他姐出手。

    “姐夫,姑父的是铜制鱼符腰带,将军哥哥的腰带金龟腰带。咱们在外行走,只要看到腰带是金龟以上,就说明他是能上朝的。金龟金龟金龟婿嘛,就是这么来的,意思是,谁家要是有个能上朝的女婿,我的天。”

    米寿说完还叹了一声,“这是谁呦,这个好命,钓到了小将军哥哥的那个金龟婿。”

    宋茯苓差些喝水呛住。

    钱佩英是笑望着米寿小小的背影,心想:你姑父这辈子成为金龟婿也是我的,是咱老钱家的。倒是你,不知将来会给了哪家当女婿。

    今日,钱佩英是真累也是真高兴,一直跟着队伍走,累坏了。

    跟了一天的感受就是:

    往后她更要督促老宋心中要存有大爱,咱已经不是小老百姓了。

    跪在承德门前接旨,再从那国子监,拜到孔子庙,就感觉可神圣了。这一切都说明,咱家老宋已经到了这个高度,往后别只顾小家。恩,往后他忙,她能做的就是更要多理解。

    “夫人。”

    “恩?”

    “二门那里传话,有请帖请老爷,姓任。”

    任子笙派随从一直跟到了这里,接着他就写帖子。

    他万万也没想到啊。

    没想到的太多,起不太高。

    总之,都不止他的夫人催他写贴请宋福生过府叙旧。

    当他提起宋福生,就连岳父大人也问他,你们是老乡,一个村里走出来的,你没有给送贺仪?

    宋茯苓接过帖子:“我去前院送与我爹,正好听听他们在聊什么。”

    前院。

    这里已经酒过三巡,菜都已经吃掉了一大半,却仍旧处于推杯换盏中。

    五十六位啊,一个不落,全中。

    回头奉天府的大人们该犯愁了,官方要给五十六人发进士赏银,拿啥给啊?要尽快组织筹款事宜,必须将此事上升为整个奉天地区的共喜之事,大户们都要出力。

    宋福生他们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此时就达成了一致:

    再难不能差那些银钱安家,再苦不能苦孩子。

    所以会用五十六人的进士赏银,回头在奉天建进士学院。这学院还不建那种高学府,只建基础学堂。希望有更多更多的小娃能进去学些字,哪怕不科举,只学字为生存也是好的。

    不过,在聊到他们自个也会面临难处时,大家真就多了几句。

    能没难处吗?

    就打比方今日,像是家里条件一般的,连奴仆们叫一声恭喜老爷,都要想一想喊出赏字,银钱从哪里来。

    说白了就是,挣的是多,咋不看看他们花销也大呢。

    宋福生心想:难怪历史上的文正公中了进士后,要在老家呆几月之久才去上任。要先在老家富裕亲属和当地大户那里打一阵子秋风。

    “尤其明远啊,你官小,人情可不少,你的难处才叫刚刚开始。”

    大伙纷纷点头,谁让明远状元是皇上近臣,每日要记录皇上都做些什么。皇上想听书,要给念书,皇上懒得写给某些大人的上贴,明远恐是会被叫进去,皇上念,他代写。

    这就会造成,官小,知道的事可不少,还天天在皇上跟前晃悠,想必各府各家有个大事小情,都会请明远。

    谁能空手上门啊?不空手,这一天天下来,京城遍地是官,随礼都随不起。

    另外四位留在京城的表示:“我们私下定会多联络,有难处,互相帮忙。”

    不好意思对旁人说的,咱们几个还是能互相提携的。

    这里有两位,家境很不错,家族是奉天的大户。

    话说,他们四个互相笑着敬酒,还操心状元呢,他们才是惨的好吗?

    虽被留在京城,但是却以“学习行走”的资格留下,毫无实权。打比方,著写什么都不能留自己的名。熬吧,要熬至少三年。

    这也是宋福生说的第二点,不止提点杨明远,在这场酒局里,连同那四位留京的进士一起提点。

    他说:

    生活上的清简不算什么,哪个刚到京的官不经历这个。

    要注意的是,京城一个砖头掉地,恨不得砸的全是官员,海了去了。人一多,各方关联的线就多。

    有的官员,你看着他是六七品,甚至在你之下。

    实际上,搞不好人家家里有爵位,家里有二品三品的亲爹、伯伯、叔叔、大姨夫、四舅、老姑父。

    像丁探花,像林同年。

    杨明远坐在宋福生身旁,早就喝的脸通红。

    听闻这话,脱口而出,瞅那样都漏了本性,哪像个状元,胆小道:“您怎么就没留下,您要是留下就好了。”

    宋福生端酒杯瞅他一眼,不能再吓了:

    “明远,你太年轻,今儿我喝了不少,就多说你几句。

    有些时候,你真不必自嘲自卑。

    记得我那时候榜上无名,你给史书落榜人物写了一封信送与我,今日,我也送你一个人物,张孝纯。

    咱今儿不论他其他。

    只论他农民家庭,勉强糊口,天生学习能力强,上天给了副好脑子,一表人才,最终为相。”

    杨明远笑的眼中星光灿烂,他没想到叔提这人。

    其实他也欣赏这人一点,倒不是叔说的那些,而是此人的娶妻经历。

    中进士后,拒绝对仕途会有帮助的高门小姐,回了老家娶邻居吉家女儿,是吉家借此人书读,不忘吉家恩情。

    甚至在吉家大小姐嫁给此人只活了没几年后,此宰相又娶吉家的另一位女儿是位盲女。吉家两老都拒绝了,说配不上相爷,盲女找普通人都不好找。此人却说,别人不照顾,他就更要照顾。

    吉家施恩,此相感恩,好人有好报,杨明远很欣赏这点。

    只是……杨明远看着宋福生的眼睛,他不能叫叔为恩师了,叔是金口玉言被承认的天子门生,和他这个百姓眼中通常的天子门生不同。他再叫,就是占便宜。

    也不能向叔提亲。

    不是因为怕叔觉得宋姑娘小,不是怕拒绝,而是叔说的对,再激动也要先想想自己的处境。他留京后,面临的难处才刚刚开始。

    而且这回,他连老家也不能回,要即刻上任,不能衣锦还乡,刚有拜托宋叔让千里马帮忙搬家。

    宋茯苓拿着帖子赶过来,就听到大家在谈许多实际问题。

    不是该庆祝狂欢?

    没有,喝酒后,啥苦聊啥。

    果然是她爹的风格。

    宋茯苓还无意中听到,杨明远醉醺醺的和她爹在单独的房间里说话。

    说了一大堆啊。

    什么叔你放心,我在皇上身边,要是听到关乎会宁的事,就让千里马偷偷给你送信,凡是坏的就给你传,我会小心的。

    还有,磨叽着:三年后,叔,我在京城等您,迎您,好似都喝多,说哭了。

    总之,在宋茯苓听来,话里传递就是一个意思:

    留在京城的杨明远,愿意为她爹变成童话里的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她爹。还让她爹相信,他们俩会变成童话故事里,有幸福快乐的结局。

    宋茯苓:陆畔畔,你是不是搞错了?杨明远他喜欢的真不是我,他喜欢的是我爹,真哒。

第七百五十一章 朋友你今天就要远走

    关于任子笙的请帖,宋福生没有应约。

    他看笑了。

    这任子笙是位人才,明明心里装满对他的不待见,却在帖子里用热络的语气表示,人生几大喜中,可有他乡遇故知啊。

    故知,能否过府叙叙旧?

    不能。

    你这人,接触到今日,还没有你两个弟弟为人实在。

    更没有你爹能放下脸面唯利是从,你是两头不沾。

    宋福生回帖语气不远不近,只说自己不日就要赶回去,好意心领。

    他连句以后有机会再来京,过府坐坐的客气话都没有说。

    ……

    “夫人,慢走。”

    钱佩英对店家礼貌的一点头。

    桃花和宝珠拎着好几包羊羹栗子羹,酱菜。

    四壮两手拎着桂花陈酒,足足两坛子。

    宋茯苓背一兜茉莉花茶。

    钱米寿身上斜跨包袱皮,包袱里是满满的酥糖,红虾酥,姑母说,买回去给家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吃。

    这几人,大采购,走到街头准许停车的地方,才将东西卸到车上,大德子正在这里看车。

    几个人站在车边,拿起水囊喝口水,边喝水边商量着,“再溜达一圈儿,眼看就要走了,看看还有什么能给家里人买的,买那种带回去不会坏的。”

    宋茯苓拧紧水囊放回车里,用手一抹嘴边水渍说道:“娘,我想好了,我还是给我奶买那个金钗子吧。”

    “这就是你想好的决定?不是说了嘛,那个贵,却没多少金子,除了好看,做工看起来精致,剩下全都犯不上。你买回去,你奶非不高兴。”

    “那你给花钱呗?又没花她的,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谁花钱,她也不会高兴。你听娘的,娘给你掏钱,回头就说是你孝顺的,就给你奶买那实心的大金戒指,她一准儿戴上乐。”

    钱佩英深知闺女只会挑漂亮的,看顺眼的。一支红桃木,上面有朵空心手指盖大小的小金花。

    但实际上,她却很赞同小杨、杨状元的消费观。

    咱家还没到那种什么好叨什么的程度,要一切先以实惠为主。

    这就像大户人家已经富的不行了,吃饭的时候会想着大冬天吃些青菜,讲究荤素搭配,比方说陆家,早上不吃肉,喝点儿燕窝喝点儿啥的就当早饭。

    但是对于咱家眼下的条件,这不是扯呢嘛,喝稀那是条件困难,那能有力气干活?咱家人眼中顿顿吃肉才是最好的。

    所以茯苓要给老太太买那种钗子,花出一个实心戒指的银钱,老太太听说后未必舒心。

    身边认识人的鉴赏水平也停留在:“这是啥呀,这么丁点儿,还是空心的,不值钱吧?”

    让花钱的人,听了这话,能气得慌。

    就给买那种实心的,先别讲究漂亮,要先讲究大个的,越大越好,以后条件彻底上来了再讲精致。

    “可是,我觉得……”

    “你别可是了,闺女。刚才你要是听娘的,咱何苦还要再去一趟?瞅给你弟走的,帽都歪啦。别磨磨唧唧的了,还得买其他,要不就别买。”

    重新回到首饰店里的茯苓,在店家问要多大圈时,不太高兴的竖起无名指,“有我这个手指两个粗。”

    桃花疑惑:姥姥的手指有那么粗吗?

    宋茯苓肯定道:“有,主要是她这个骨节突出,买小了怕套不进去。”

    桃花赧然,她都没有注意过。

    宋茯苓接过她眼中“男士金戒指”装包,买的那叫一个不心甘情愿,要不是看这京城金价确实比奉天低点儿,她真不买。

    此刻,茯苓还不知道。

    这个她不太满意的金戒指,马老太却一戴就是一生,心肝宝贝一样的戴到最后。

    甚至,以后还发生了在富人老太太那里掀起时尚的事件。

    那些老太太觉得:你看那老马,明明有那么多首饰,却只戴这个,怎么瞧怎么好看,是不是流行啊?那她们有,她们也戴。

    “夫人、少爷、小姐,慢走。”

    宋茯苓她们都笑呵呵的对店家一点头。

    望着这几人出了店,小二才问:“掌柜的,这些人就是昨日打头骑马进士的家人?”

    “恩。”

    昨夜,好些人都在饭后闲谈般说起打头的进士。

    比起老百姓,高门大户们更是一夜间就掌握了宋福生的个人履历。

    有些消息就直指陆家。

    陆家?

    难道此人有今日,是陆丞相在皇上面前美言的?

    胡说。

    据传,榜都要撕了重贴,是丞相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皇上这才不得不弄出独一个天子门生的事儿。

    高宅的女人们对这些不太敢兴趣,讨论了几句孟大人,私议一番陆家就不再说。

    既然这次事件中没有太多陆家的八卦可讲,那就琢磨琢磨这个人吧。

    此人已在皇上心里留下迹象,就说明前途很有可能不可限量。

    要知道,皇上一天要记多少人呐,个个都恨不得想在皇上心中留下痕迹。

    但事实上,一个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留存的很少,宋福生就是其中之一。

    别看此人眼下只是六品,他能永远是六品吗?

    更何况起步就是六品,别人从七品向六品迈进,正常需要六年,还想怎么着?起步已经很高了。

    那此人家里有几口啊?有没有儿子女儿啊?

    这个后起之秀的儿女,即使配不上他们承爵的嫡子,那嫡次子呢,或是和亲属结缘呢。

    这里面,尤其是有一些落败之像的门第就开始琢磨了。

    陆家二女儿陆之靖,瞪眼看着她大嫂:

    你要打听谁,要给谁提亲?

    你娘家是不想活了吧,敢造次到与我娘家抢人,她只听着都生气。

    陆之靖在钱佩英她们逛街购物时,她回娘家了。

    国公府二门这里。

    陆之婉掀开车帘:“哎呦,二姐,好巧。”

    “你为何也回来啦?昨儿不是才来,”三妹妹怎的日日回娘家。

    陆之婉攥着帕子笑,为宋胖丫呗。

    宋胖丫成了香饽饽,有好几人向她打听。

    她这不就想回娘家和祖母、母亲八卦八卦。

    还别说,陆之婉忽然就觉得胖丫很香,非常支持弟弟回头到家就定亲,炸响京城。

    最好,到时,宋胖丫再有更多多的提亲者,然后她弟弟一出手就全灭。

    果然还是抢起来的香。

    陆夫人斥三女儿:“你个看热闹不嫌大的,你弟弟的热闹也想看。”

    ……

    京郊外。

    即将要上路往家赶的进士们,望着杨明远,一边纷纷笑着摇头,一边还有些人心里微酸的琢磨:

    也怪杨状元对宋孝廉恋恋不舍,换他们做状元也会对宋孝廉更不舍的,这光借的,真是没谁了。

    宋茯苓是趴在车窗上,看着她爹转身向前走,杨明远带头和另四位留京伯伯就跟着向前走。

    她爹站住脚,回眸摆手说,“回去吧。”

    杨明远仍情不自禁又向前跟了几步。

    宋茯苓笑道:“娘,你看看,又来了,又来啦,这一别就是三年啊,可叫徒儿如何舍得,只想象每日就度日如年。”

    随后茯苓笑眯眯唱道:“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被钱佩英给一巴掌拍的戛然而止。

    茯苓可没正行了,昨儿回前院就说:“娘,你地位要不保,我瞧着杨明远要撬你墙角。”

    当车队动了。

    杨明远站在原地,眼神才落在了宋茯苓所坐的那台车上。

第七百五十二章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二更)

    “走吧。”

    其他几位进士率先转身。

    杨明远回身走了几步后,再次站定,回眸看向那台已跑向很远的车。

    他期待那台车的车帘能掀起一次,哪怕不露面。

    当然了,露面会更好。

    只是他怕当看见宋茯苓的脸露出,不知自己会干出什么事儿。

    有可能激动的傻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也可能干出拽过马匹就笨蛋一样的爬上去,撵上前,他会?他要……

    可惜,别想了。

    那车帘并没有人掀起,却带走了他所有的牵挂。

    车上的钱佩英,一边收拾着各种礼盒,一边说道:

    “就没见过像咱们这样赶路的。

    瞧瞧,陆家本就给准备不少,都要装不下了。

    那谢侯爷的嫡子又给送来这么多。

    任老头他大儿子也给送来八盒。

    那杨明远,不让买不让买的,到底还是买了。肉干、点心、果脯,油茶面,这一看就是让咱们在路上吃的。”

    宋茯苓用小勺咬着桃罐头,听到钱佩英归拢东西磨叽,就跟没听着似的。

    谢文宇昨儿去陆家别院找她爹了。

    她爹和谢文宇可有共同话题了,她怀疑是学渣的话题。

    因为听说谢文宇离开时根本就没聊尽兴,还说了那么句话,说是有空去安宁县玩。

    看起来又一个拿她爹当忘年交的。

    她爹能和人家聊啥呀?无非就是今儿我发誓,我要好好学习,啊,没事儿,还有许多天呢,咱掐着日子算,赶趟。然后下成绩了,失落却不比任何人少。

    咋就不想想,你失落什么呀,你当初也没付出那么多不是?

    宋茯苓还是不了解她爹。

    她爹哪是和谢文宇有共同话题,还以这一路学渣走过来的心理,给人出了不少实用主意。比如想出去玩时,你就想着什么。惹的谢文宇连连作揖,最了解他的人原来在这呢。

    什么陆珉瑞、丁坚、林守阳,在那一瞬,谢文宇觉得都不敌宋福生。

    这是谢文宇,登门拎了不少东西。

    任公信的大儿子任子笙,是她爹拒绝去府上坐坐,任子笙却又给回了一封比她爹字数多出很多的信,全是热络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关系很近。同时送来八盒礼品。

    至于杨明远,宋茯苓觉得她不用多表态,她娘就会说。

    果然,钱佩英继续道,赶路闲着干啥,就唠嗑呗:

    “那杨明远,难的地方在后面呢,你爹都说了,不用他瞎客套,他还是花这种钱买了。

    看着吧,咱们这一走,他第一件事就要去买房子或是赁屋子,估么今晚都要先找客栈对付。

    他这状元当的,也是没谁了,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你看你那几位留京的伯伯,人家说了,朝廷发的喜信一到,家族立马就会派人来。

    说的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杨明远就不行。

    听你爹讲,好像是明远的爹去世后,他们被杨家族的人欺负的不行。

    那阵中举人时,那些人想要将田地挂在杨明远名下,杨明远给拒绝了,扬眉吐气还没给好脸,转头就收下别的大地主银钱,将亩数让别人用,一下子更给杨家族的人得罪透。

    所以说,这古代啊,讲究家族讲究抱团,有时是有原因的。

    他得自己张罗买房吧?恨不得打扫都得自己来,总不能等他娘他嫂子们到。还得去报到。”

    钱佩英想起杨明远的小厮,更是摇摇头。

    便宜买来的小厮就是不中用。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杨明远使唤一句,那小厮才能眼里有活。

    对比起来,你看看咱家富贵,四壮,铁头,大德子,家里还剩下那么多抢破头没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能帮她男人张罗事儿。这拿出去哪个都能当大管家顺带当保镖。

    “他那个嫂子,偷卖大列巴,到了京城……”

    宋茯苓终于停嘴:“我爹和杨明远说了?”

    钱佩英挨个打开礼盒查看都有什么,头也没抬道:

    “没有,他那么要脸,能说嘛,那多下不来台。

    你爹是和我私下说,回头他哥嫂一家指定得来京城,不来,忘恩,来啦,抽冷子她嫂子再背着杨明远收礼可坏了。

    要知道杨明远官不大却在皇上身边行走,哪日瞎整,别再出事。

    吓的你爹嘱咐那杨明远,不用他给报会宁的信儿,好的坏的都不用。

    就差明说,往后你也别提恩师说。

    你爹是担心,他一天胡说八道的,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啥,杨明远还总拿他话当至理名言。

    他怕杨明远在皇上面前,万一哪日又恩师说,将他没分寸的话说出去。被这次考卷给搞怕了。”

    宋茯苓点头。

    这就是他们一家,知晓杨明远是怎么中状元后的心理。

    让宋福生落榜的是考官们。

    就是这回没被授进士,仍是举子,回去要自己寻一个小官做,即使将来仕途诟病也怨不着别人,怨自己非要那么答卷。也可以怨批卷官们不看好。

    但落笔不毁,落笔就要承担结果,还好,结果是圆满的。

    至于杨明远一口一句恩师说,用这种形式成了状元,他们也没觉得如何。

    人家又不是照咱卷子抄的,人家又不是没提思想是源于谁。

    所谓抄袭,是压根就不会提你是谁,被问到头上,甚至会大言不惭说这些想法全是自己的。

    再一个,做文章这个东西,哪怕是一样的观点,写出的文章也不同。一样的题材,不一样的写法。

    杨明远下笔温和,留有余地。

    宋福生明明比杨明远年纪大,但字里行间,却带着犀利。

    所以宋福生压根就没往借鉴过多那方面想,并且还在借光成为状元这件事上,宽慰过杨明远,“你用恩师说的形式能得状元,还是说明你有本事。或许我亲自写,我说,我也得不了状元。”

    而要说听闻此事,心情复杂,复杂在哪里呢?

    让宋福生和宋茯苓她们稍稍不舒服的。

    一是很感慨:有自己这个因,才有了杨明远那个果,差一步都不会出现这个结果。这说明啥?说明那小子怎么就比自己考运好呢。很羡慕。

    二是。

    你这样句句恩师说,会吓着我们的。

    杨明远是好心,总是“我要为恩师站台”,“我要给恩师传递会宁的消息”,“我恩师说了什么,我要替恩师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可是我们真不用。

    你的好心,搞不好哪一步稍稍出岔头就连累我们。

    三,感觉听闻后最不舒服的是,杨明远你是主观性的非要为我们站台,这是成了状元。

    要是没成呢?过后,我们一家听说你好好的进士不当,由于为我们站台丢了,成了同进士,你让我们家人听完闹心不闹心?就感觉好像欠你点儿啥似的。

    关键是,我们也没让你给出头啊。

    由于以上几点,再加上杨明远爬山呼哧带喘,钱佩英有一件连老宋都没告知的事,在心里,干脆自己就否了。

    杨明远给她家当女婿,不成。

    虽然长的帅,文化高,瞧那样不敢欺负她闺女,对她和老宋备不住也能真孝顺。

    但是太上杆子了,好心的太吓人,我们家只想要一个省心女婿。

    她咋就这么难,比在现代还为茯苓犯愁。

    别听老宋的,什么闺女小,他闺女八十岁在他眼里也小。这是古代,该琢磨啦。

    前车里。

    米寿正对宋福生说:“这次来京,就一件事遗憾。”

    宋福生在欣赏自己的官印,“噢?说来听听。”

    本以为娃会说,有啥东西没买,心存遗憾。

    却没想到,米寿回的是:“咱们没有偶遇过小将军哥哥的未婚妻。”

    “你那么好奇吗?那回头,姑父帮你问问。”

    “好。”

    ……

    赶了一整日路,蓟县到了。

    长亭外。

    高铁头忽然露头提醒:“三舅,您得下车。”

    宋茯苓在后车也掀开了帘子,看到她爹大步流星的带着进士伯伯们向前走。

    离很远,双方就互相抱拳行礼。

    有些像现代,离很远就伸出手要握手。

    蓟县的知县和县丞都来了,在十里亭迎接宋福生等一行人。

    明明不认识,却像是老友一般,非要让进县里住,说是早就安排好,可不能推辞。

    接下来,宋福生他们甭管到达哪个县或是城池,要么是知县亲自来迎,要么就是府尹大人会派代表来迎接。

    美其名曰,全是私人安排,私人聚会。

    但大家都懂,冲的是什么。

    可给宋茯苓高兴坏了。

    她感觉到了,自己是官家小姐。

    尤其是五十位进士伯伯出门赶考没带孩子,无论到了哪里,孩子就只有她和米寿,老爹不喊她和弟弟,伯伯们也会对她们特殊照顾,不停问想吃什么,想要什么。

    车里的东西只增不减,越装越多。

    与此同时,朝廷发出的进士捷报,终于到了奉天的官报厅。

    官报厅这里候着好些闲人。

    别小看这些闲人,那也要家里有当官吏的。

    都知道呀,第一批去报喜信的能得到不少赏钱,这可是进士!

    要是后报信的去晚了,可能赏钱就没有了,只有贺喜饽饽。

    这一堆闲人围着官吏:“谁?谁的进士消息传了回?”

    宋福生,任家村宋老爷,几个字一开口,一堆人就撒丫子开始跑。

    王忠玉:小崽子们,跑不过你们可完了。

    那堆闲人里有报信报出经验的,招呼同伴:“跑不过去任家村的,就去点心店。”

    王忠玉边和这些人赛跑,边大声喝道:“包抄!”

    只看咱九族的汉子们嗖嗖嗖冒出好几个,连村里的二鹏子都在,他们立即大笑着兵分两路,一路跑向停车的地方,要向村里赶,一路直奔点心店。

    绝对绝对不给那些闲人领赏钱的机会。

    报喜信的闲人们,欲哭无泪:我们鞋都要跑丢了,就不能给两个赏钱吗?

    这也太抠啦。

第七百五十三章 想你念你爱你盼你

    “大娘?大娘,福生考上进士啦,福生!”

    马老太正在点心店的灶房里切肉。

    现在已经不比几个月前。

    眼下,点心店员工多,来学徒站柜台的二十四节气姑娘家太多。

    她心善。

    马老太自认的心善,认为自己绝对是位大善人。

    想让大伙晌午饭能见点荤腥,但是切多少肉丁,要由她说的算。

    这不嘛,刚丈量好要切下多少猪后丘,正用菜刀比划着呢,外头王忠玉这一嗓子就传了进来。

    马老太菜刀掉地。

    人的本能,东西掉了,就想用手接。

    灶房里,姑娘们就尖叫开了:

    “奶奶,快躲开。”

    “奶,别伸手接。”

    二丫都急了,被烤炉烫了一下,跑了过来:“奶,您没事儿吧。”

    马老太的手上划出些血,一把推开扶她胳膊的二丫。

    就感觉脚步都发轻了,脑子懵懵的掀开后灶帘子,手上的血沾到了帘子上。

    “忠玉,你说怎的”,声音极其平静。

    眼里早却就没了买货的顾客。

    王忠玉刚要再说一遍。

    叮叮当当门铃响,门口出现好些位汉子。

    汉子们拄着膝盖,还有手扶着门框大喘气的,这给他们跑的,一点儿不夸张,鞋真要跑飞了,一齐喊道:“给老太太贺大喜了,恭喜贺喜宋老爷高中进士!”

    马老太伸着手,手先哆嗦乱颤的。

    随后就毫无征兆的眼皮一翻。

    “奶!”

    “大娘!”

    呼的一下,围上去十好几人,连着顾客也围了上去。

    隔壁书肆祁掌柜脸上挂笑脚步匆匆进来,一看老太太过去了,又一句话没说急忙调头去给请郎中。

    招呼着小二:“叫郎中,叫郎中。”

    门口这几位来报喜信的互相对视,回去不?

    不回去。

    像这样的事儿,只要醒了,还能给喜钱。

    别的,万一不醒呢,这是进士的娘,惹不起。咱还是走吧,真怕反过来再讹咱们钱。

    他们老宋家的赏钱太难拿。

    正巧有人过来喊,“兄弟们,快着些,缺人,好几十位呐。”

    好几十位,我的天。

    这几位报信的急忙往回跑,再次鞋跑飞。

    王忠玉掐马老太人中给掐的悠悠转醒,站起身就在后面喊他们:“不要报喜饽饽拉?”图个吉利,还是要给点儿的。

    马老太喘着气,“我、我三儿……”

    奉天府衙里。

    府衙身后的治事堂,这里就是大办公室。

    所有的官员们全笑了,笑声连成一片。

    府尹大人和学政大人更是笑的互相你拍我肩膀,我向你抱拳恭喜。

    这么多位来自奉天的举人高中进士,这就是政绩啊,对他们来讲,是极大的政绩。

    搞好了,眼看着就要升职。

    更何况,这里还有满皇朝就那一个被写进圣旨里,被皇上亲口承认的天子门生。

    官员们大笑着:发生了什么呀,啊?

    天子门生,宋福生,果然是宋福生。

    还有一位状元,纯正的是他们奉天走出去的。

    探花丁坚,户籍也在他们这里,一场场考试,是他们亲手给送上去的。

    官报厅此时也挤满了人。

    闻讯来查看的应试者家人们,全堵在这里。

    杨明远的娘,还有他大哥,就是在这里激动的昏倒。

    他大哥难得一昏。

    急的他大嫂:她到底是先救爷们还是先抢救婆婆。

    和家里的小儿一会儿拽男人喊着:“你傻是不是?熬出头了他爹,小叔都状元了,你昏过去干啥。”

    一会儿扯着婆婆:“娘啊,京城还等着咱们去呢,您醒醒。”

    后来她看到有好些官员都出来帮忙,给杨明远的老娘嘴里塞着参片,还有郎中给摸脉。

    杨明远的大嫂索性坐在地上,放下心,什么也不管了,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叔真真文曲星下凡,状元,嗝!”

    得,又抽过去一个。

    能考上就感觉了不起,是文曲星下凡。

    没想到是状元,不行了。

    在奉天城居住的其他几位进士家人们,也有好些人含了参,还有好些族中老人笑着哭着老泪纵横。

    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有的家族,倾一族之力,三辈子才供出这一个。

    那更不是有没有钱供的事儿,得是子孙会读,是那样的。

    满皇朝才录取那几百人,其中家里的子孙,这是何等的光荣。

    今儿,参片是奉天府衙给统一发放的。

    过后,马老太知道时都后悔了,她咋没去那里昏,自己掏钱找的郎中。

    任家村。

    这面喊着报喜的话,宋阿爷那面就差些摔倒在院子里。然后一路从后院顺拐了向前院急走。

    宋大伯正抓鸡呢,听闻三侄子高中进士,鸡被他活活掐死。

    高屠户连滚带爬从柴火垛上掉了下来。

    宋福生的二哥宋福喜正做木匠活呢,斧头砸了脚。抱着脚原地跳圈笑出声。

    笑着笑着就哭了。

    大哥宋福财站在大门口也捂眼哭了,当即哽咽说,谢谢老天爷。

    “谁?怎么的,啊?都哭啥呢。”

    当宋阿爷赶过来,听完后……

    “阿爷!”

    “老爷子!”

    “哎呦,爹。”

    宋阿爷和宋大伯搭伴一般。

    阿爷听说宋福生高中状元就抽了过去,宋大伯是听说宋福生为天子门生时抽了过去。

    过一会儿,宋阿爷悠悠转醒,听说宋福生当知县了又抽过去。

    过一会儿,宋大伯悠悠转醒,听说侄子那知县可不是一般知县,六品,满朝庭都没有几个六品知县。

    童谣镇知县见侄子也要行礼,也就是说童谣镇的青天大老爷需要至少再熬个三五年才能赶上他现在的侄子地位,他又抽了过去。

    婆子们是笑着哭,哭着笑。

    她们甚至给马老太围成了个圈圈,早就忘记了年龄,一帮老太太拉着手,拽着衣袖,颠着身体,东倒西歪。

    她们伴着鸡鸭鹅叫在狂欢。

    “福生,福生,福生。”

    王婆子笑哭着说:“这回福生侄子终于能到奖银了,让陆将军给截道就没拿过。”

    郭老太和田婆子立即附和,可不是。

    马老太一摆手,笑的她抹了把眼睛:“你们哪,就知道个钱,这人是咋的啦,张嘴钱,闭嘴钱,我三儿考上进士哪是银钱的事儿。”

    回头问王忠玉:“能给多少钱,打听了没?”

    七日后。

    奉天城,十里长亭,锣鼓唢呐齐全,鞭炮也已经准备好。

    官方组织的,迎接宋福生他们一行人凯旋。

    并且组织这些进士们的家人跟着一起迎接。

    宋福生他们的车队慢慢浮现了。

    车里的进士们,看到好些家人、好些父老乡亲在对他们挥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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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