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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章 你个势利眼(两章合一)

    丁坚很好奇,宋知府给皇上写了什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丁坚平日里太知道皇上是很打怵收到这些私报的。

    每日各地,都有大量奏折上报,政事还好,至少它是正事。

    就怕各地大臣的私信。

    那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事情都有。

    就说前儿个,就有大臣非要给皇上运送当地的一种特产水果。

    这事儿,早在一个月前,皇上就二次回绝了,这已经是第三次又来私信想孝敬。

    心是好的,可是这样的折子一多,烦啊。

    皇上每日政事都处理不过来,还要回这些杂事儿,还挡不住各地好些大臣都这样做,它加在一起就量多。

    丁坚当时就看到皇上在压抑愤怒。

    他认为皇上那阵,心里想的应该是: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舟车马顿就为运口吃的,怎么的,是朝廷富裕啊,还是你当地很富饶?

    但皇上压抑着那口气,让他代笔给回帖写的是:

    果子虽然难得,但也有人吃过。

    朕问过了,并不是那么好吃。

    爱卿代朕多吃一些就罢,此事不要再问。

    所以丁坚眼下就琢磨:难道宋知府也步入后尘啦?黄龙那面又产出什么特产,想孝敬皇上?

    唔。

    此时的皇上,一边看信,一边莫名其妙心情不错。

    宋爱卿不但什么也不孝敬他,而且还要麻烦他。

    麻烦皇上,一点儿屁大的事儿,直接求到皇上头上,求到顶了。

    找教养嬷嬷,这在皇上眼中确实是屁大的事儿,换成其他大臣家,都不能算是事儿。

    皇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臣子求这种事情。

    一般不都是求皇上谏言,求皇上饶命嘛。

    但宋爱卿还真不是故意的。

    信里字字诚恳。

    感谢这个指婚,心中欢喜的同时,也存在许多忧愁。

    正视自己寒门出身,见识上还是差许多。

    宁可求皇上找教养嬷嬷,也不想求国公府。

    还在信里表示,以后女儿成为王妃,她要是需要娘家出面处理的难题,臣要是无力解决还得找皇上。

    皇上放下信,端起杯,喝了一口茶。

    皇上心中不足以向外人道的感受:心有熨帖。

    宋爱卿遇到难言的事儿,和他说。

    直言,不想宋家从此依傍陆家;

    不想女儿嫁过去被人低看,好像有一堆娘家人要借光似的;

    不想让人误会女儿嫁好了,整个宋家就会更上一层楼。

    不想蝇附骥尾。

    这并不是宋氏一族追求的。

    宋氏一族一直以来,只想靠忠心,靠实干,靠对皇上、对朝廷和百姓,无怨无悔的多做好事,而让曾经寒门的宋家步步登高。

    以上这些,宋爱卿透过笔墨都表达了出来。

    皇上动了一丝心思,想借机派“自己人”到宋家。

    但他又在心里将这个想法否了。

    宋爱卿在信里坦坦荡荡和他说心里话,这也是第一次求他,他要送去干干净净的人。

    皇上摆驾去前皇后的宫里。

    丁坚代皇上给宋知府回信:不日,嬷嬷就会到黄龙。

    丁坚边回信边觉得表弟的岳父真是位妙人。

    他现在有点谁都不服,就服这位。

    处处能合皇上心意,这不是妙人是什么?

    换咱是皇上,咱也不喜欢抱团啊。

    你们沾亲带故抱团要做什么,要合起伙来抵抗朕?要抱团谋私利吗?

    然而放眼望去,满朝文武,真就沾亲带故。

    这种情况,对于皇上来讲,没办法的事,是门当户对造成的,但实际上很反感。

    尤其是想重用的人,也因为联姻陷进这种关系网里,就很无奈,要费心多观察。

    而表弟这岳父,一年到头不给皇上来封信,忽然在皇上嘴上不说,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时,给来了一封“表忠信。”

    在丁坚看来,这就是表忠。

    借着小事说事,一副要和陆家先撕撸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怕陆家占他便宜呢。

    还表现出一副傲骨,宋家不打算更不会靠陆家。

    宋家就是宋家,宋家一定会行,定死了,但靠的是自己。

    甚至信里还有些文人的狂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敢说他靠对皇上的衷心,靠兢兢业业的实干,将来就不如陆家?

    这是一份自信,更是一种对皇上许诺会好好治理地方的魄力。

    丁坚观察,御前行走这么久,还别说,正中靶心,皇上还真就欣赏这样的,宁要那狂傲的,也许会犯错,也不要那不出头的。

    就连他也是。

    大家都是人。

    你说换咱是皇上,将心比心,高不高兴有宋知府这样的臣子?

    这叫懂事儿。

    另外,丁坚在代笔回信时,还在心里好笑的替别的大臣委屈一番。

    因为有的大臣也有像宋福生信中这么想,且这么做的。

    在朝堂上,联姻又如何,公是公,私是私。想法不一致,照样撕破脸。

    他家,他外祖家就是这样做的。

    唉,就是没抓住机会向皇上表态一番。

    达到的效果,它就是不如那种会说话的,比如宋知府。

    宋知府以后能不能做到还两说呢,可人家及时表态,真是个大妙人。

    丁坚心想:要将信内容背下,将来表弟回京,要背给表弟听。

    看看你岳父,在皇上面前,和你要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逗逗表弟。

    而皇上此刻已经到了前皇后的宫里。

    他先看着前皇后的画像,独自一人坐了好一会儿。

    皇后和他吃了不少苦。

    担惊受怕,一步也不敢行错,那时候被其他皇子妃没轻了奚落。

    天下统一,庆典,分封,他最近很忙,已经好久没来坐一坐。

    当皇上出来时,特意唤过前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提起煜亲王妃教养嬷嬷的事。

    这位老嬷嬷眼下已七十高龄。

    她跪在皇上面前,感谢皇上想恩赐她出宫,有这种好事还会想着她。更感谢这些年,皇上对前皇后身边这些老人的优待。

    只是老嬷嬷仍是拒绝,对皇上讲,她年纪大了,想一直陪着前皇后,从始至终。

    自己拒绝了,这老嬷嬷却叫来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景嬷嬷和曾嬷嬷。

    她求皇上,想让这两位嬷嬷出宫去伺候煜亲王妃。

    两位嬷嬷闻言很吃惊,最初也是想拒绝的。

    但老嬷嬷私下劝她们,从先皇后进宫选秀,你们就被分派来照顾她。

    那时候的皇上还是皇子,连正主都不受宠,就可想而知当时选配出的先皇后并不出类拔萃,在一众秀女中身份也不高。

    从那时候,这俩嬷嬷就跟在先皇后身边,跟着主子一起吃凉饭,一起受冻没碳,宫里要想欺负人,有许多方式。

    可以说,没过几日好日子。

    后来,随先皇后去奉天,先皇后生的皇子一个个离世,她们这些身边人跟着先皇后差些哭瞎眼睛,先皇后也撒手离去,更是留下她们在宫里度日如年。

    老嬷嬷劝说那两位嬷嬷,你们从黑发变白发,趁着还能动,是时候抓住这个好机会出宫。新主子煜亲王妃,能被煜亲王看中,想必性情极好,一定会厚待你们。你们也要好好待新主子。”

    新主子,她年轻,忠心耿耿的服侍她,盼着她能支起门庭,成为一家主母,生子,就不用度日如年了,活着有盼头。

    就这样,十一岁进宫做宫女、后跟随先皇后,现已快五十岁的景嬷嬷和曾嬷嬷,踏上了去黄龙的路。

    陆家有耳闻。

    这不亲戚里有个丁坚传话嘛。

    老夫人笑呵呵道,“我那个侄子呦。”

    这侄子一语双关,是指皇上,也是指宋福生。

    老夫人还和秦嬷嬷犟,多想了不是?咱府中,就这么几个人,哪有什么规矩。再说,规矩不是人定的?主子只要不喜,规矩就可以改,有什么可学的。

    秦嬷嬷很高兴老夫人犟这些,这说明病好啦。

    闻言道:“可能是担心去宫里,怕有些场合失礼。”

    都没敢打比方说去别府,怕老夫人又犟:“去别府,去就已经很好了,还敢让我孙媳讲规矩,谁?你说个人名我听听,谁那么缺心眼。”

    那秦嬷嬷真没法回答。

    除了皇亲,其他府胆敢让王妃讲那些零碎规矩的,那确实脑子被驴踢了,那情商是有多低。

    “我盼着珉瑞再过月余回来就行,”没一会儿,老夫人又自言自语道。

    在那里多呆,说明处的好,多呆才好呢。

    可从这话里也能听出来,她想孙儿啦,却嘴硬,“我不急,愿意呆在那里就多玩几日。”

    “呵呵呵,”秦嬷嬷给老夫人扇着扇子笑了。

    惹的老夫人假装一板脸:“没规矩。”竟敢当本宫面前笑。

    这时候,她又讲起规矩了,老小孩儿,小小孩儿。

    老夫人现在是,有时候心情越好越任性。

    ……

    杨明远快走到家时,脚步忽然踌躇起来。

    从他归来述职,就有听说陆将军被封王,陆将军被指婚。

    多多少少有听闻,指婚对象是宋知府的女儿宋茯苓。

    就是不知这指婚圣旨,为何会迟迟不对外公开。

    所以说,当真的公开之时,他早先是有心理准确的。

    只是,说实话,一日没贴,他曾抱有奢望,宋知府万一也拒绝了煜亲王呢。

    别人是万万干不出这种事的,可他知道,宋叔是有几丝这种可能。

    结果,没拒绝。

    今日,他状态很不好,皇上可能也看出来了,以为他是好久没休息连番赶路累的。命他早退。

    但实际上,他不累,只是没了做事心思,只想早退,想特意去亲眼看看那指婚喜榜。

    当亲眼见到,望着宋茯苓的名字,杨明远站在榜下,苦涩的一笑。

    他被拒绝归来,还抱着想办法再争取争取的心思。

    反思自己哪里还能努力。

    如若他是各方面有不被宋叔满意的地方,那么他再使使劲,和宋叔,和茯苓缩短距离。

    却不想,再没有机会为自己争取,从此再也无法靠近她。

    他还在原地,她却已飞上天际,成了亲王妃。

    自从进了翰林院,不,是自从科举,认识宋叔和茯苓后,他从来没有过懈怠的时光,只有不断向前,闷头努力的劲头。

    唯有从得知这事儿后,就像是泄了那口气,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怨吗?

    怨。

    杨明远怨自己。

    本质上还是那个脆弱经不起风浪的小小鸟。

    还是那个曾在奉天点心店,忍着难堪,为那点可怜的自尊,求娘给他留脸别退那二两钱的小子。

    还是那个怎么努力,都对茯苓望尘莫及的穷小子。

    从头至尾,永远也不曾配得起。

    杨明远自己的心情已经糟糕透顶,此时到了家门口,更是不想进去。

    因为那贴出来,就代表家人都知道了。

    “儿,儿那事是真的吗?我听老百姓都在讨论。”杨母听到动静就迎了上来,仰头问儿子道。

    这边杨母才说完话,杨明远的大嫂就从屋里出来了。

    “那不是真的还能是假的,不要命啦,拿这种事撒谎。

    不是我说你啊小叔,你还是太年轻,咱家人也是太实在了,庄户人家出身,心眼子不如人家那像筛子似的漏眼多,人家说啥咱信啥。

    哎呦,还信着人品。

    那玩意当吃还是当喝?

    这年月,哪有不嫌贫爱富的,你还寻思人家难为你,回头你三顾茅庐呢,看明白没?八顾也白搭!

    人家早就攀上高枝了,能看上咱这小官家吗?”

    杨母摆着手轰撵大儿媳,“进屋去,有你啥事儿。”

    这话可真是戳到杨大嫂的心了。

    本来以前她就在忍。

    那贵妃的妹妹,相中小叔子了,小叔子没同意,她就憋气。

    咋的,那样的都不要,你要找公主哇?你一个以前吃咸菜都不敢多吃的出身,找个那样的就够祖坟冒青烟的。

    那时候,她忍,纯忍。

    这不是也寻思,那贵妃的妹妹右腿从出生就不好,有点儿跛脚,虽但不是有个宋家女儿支撑吗,即使比贵妃娘家官小势小,但方方面面综合起来,也考虑小叔子看上了,一根筋,咱宁可找那官小的宋知府,找那顺心的也行。

    结果怎么样,竹篮子打水,全都空了,一个也没网住。

    杨大嫂掐腰:

    “我凭啥不能说?没有俺两口子傻干傻干的,能有小叔子今天?

    那时候俺们知道小叔子能出息有今日不?

    俺这嘴是碎叨,但也没耽误在吃不饱喝不饱的年月供他呀。

    娘,你不用瞪我,你出去打听打听去,一个个唱的比说的还好听,实际上有几个儿媳能做到在那么难的日子,做嫂子就算嘴坏也咬牙供小叔子的?

    俺们两口子是傻吗?就这个是宝,我们是草,种地累断腰。他念书。换别家你试试。稍稍坏心眼,就将小叔那个累赘丢了。

    说一千道一万,我们不是傻,我这嘴再坏,不就是拿当自己亲弟弟待了嘛。

    这时候,他求亲让人耍了,我凭啥不能说几句。

    娘,你还给人求爷爷告奶奶写信,就差去那磕头啦,又怎么样?”

    她那时候,婆婆上门求亲就给背去半袋粮。

    杨大嫂都快要气死了。

    最气宋福生势利眼。

第八百六十一章 苦行僧(两章合一)

    大儿媳一提明远是宝,大儿是草,杨母心虚的同时还很扎心。

    她也想供两个儿子都读书的。

    孩儿他们爹活着时,大儿是认字的。

    她家可不止是明远被私塾先生经常夸奖是读书的好苗子,大儿子小时候也常常被夸奖。

    可是,家里这顶梁柱突然没了,她一个女人家拉拔俩小子,没有什么她能抛头露面干的活计。别说她本来就没什么本事,就是有,人家也不要女的,又没一把子力气。

    要啥没啥,让她拿什么一气儿供俩?

    要依着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最苦那阵,熬不下去了,她有动过一个都不想供的心思。

    就该家里啥条件干啥样的事儿。

    咱穷苦人,认命了。

    但大儿说,娘,你忘记爹临死前嘱咐的,唯有读书才能有出息?要不然即便将来子孙满堂,也都各个还是种地的,杨家子孙一代代仍是过这苦日子。

    大儿就说,娘,我和你一起供弟弟。

    大儿为他爹那遗言,玩了命的干活,种地时节忙种地,累的小小年纪驼背,农闲时还要长工短工扛大包出苦力,为挣几个铜板,让人打过骂过,啥活都干过。

    是亏了老大。

    年头一长,甚至连她做娘的,都习惯性的处处委屈大儿和大孙子,凡是好的先可明远。

    这不是想着,已然为明远吃那么多苦,啥事儿要可一头,哪有两全其美的,总是要将一头供出名堂。

    按理心虚,被大儿媳说话噎住,此时,杨母气势应该不足。

    可是当娘的,不想承认拿大儿当草,拿小儿当宝的事实,不完全是为面子,或许还有做母亲一碗水没端平的痛。

    都是她生的,她又没生多,哪个不想疼,用你做儿媳妇揭短?

    真想来揭开这伤疤和短处,也该是她生的儿子。

    “你自己都知晓你嘴碎叨,还嘚不嘚,没完没了,给我滚屋去!最上火的是明远,用你说这些添堵?”

    杨大嫂不但没进屋,而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杨明远和杨母方向大声道:

    “我是为添堵?我这是为他好。

    一说小叔些什么,这个拦着,那个护着。

    我这个做嫂子再任由你们这样下去,咱全家人被人当傻子。

    小叔,你不用不吱声,这点事儿看明白没?

    别看你读书多,你真不如嫂子看的明白。

    你拿那姓宋的一朴心,恨不得当亲叔,不是,是爹,又先生又师父的叫着,咱家啥条件,你那阵就几十两几十两给人家随礼。

    人家差你那点儿银钱?我告诉你,人家压根儿没瞧得起你那点儿。

    还有那个特产店,从在这京城开门,你就忙东忙西,为了那店铺,还和人家考校,考校什么来着?”

    杨大嫂被气懵了,想不起那词,不过,那些不重要。

    “为个破店,你那些同僚笑话你。

    你别以为瞒的好,家里人就不知道,娘都问过你那书童了。

    你正经为那姓宋的沦为过笑话,到头来,那里兴旺得不了,那好处全被人家得了。全是人家的功劳。

    你得啥啦?

    你得的是,让咱娘和你这个傻嫂子我,没享几日状元老爷家人的福,就去给那些出大力的人降低身份做大饭,累的我俩手脖子肿,白忙。

    你得个破砚台,还口口声声太贵,不想要。你个眼皮子浅的,那姓宋的,人家可名和银钱全收。

    说你宋叔不容易,你容易啊?

    那姓宋的但得寻思寻思你也不容易,就该冲你这份孝子贤孙的心,他家有点儿事,你先冲上去,比对待自家的事还上心。他是最不该嫌弃你的人。

    反过头,人家攀高枝,让你滚犊子,将娘脸面不要写的信当个屁看,回头人家备不住当擦腚纸用。

    我现在说这些话是为啥?

    小叔啊,你醒醒吧,都到这个时候了,我就怕你还和人家实心实意呢。

    做嫂子的太知道你,咱别傻透呛,别一条道走到黑认死理行不行,到节骨眼,什么师父先生叔的,那都是狗屁。

    就你哥你娘你嫂子我行。

    俺们能坑你吗?

    所以说,你听嫂子话,快着些忘了那一家子忘恩负义的,以后拿他们当臭狗屎,快着些去……”

    杨大嫂话没说完,正要劝小叔子快着些给贵妃妹妹整回来,咱家不也有大靠山啦,咱还瞧不起他们姓宋的呢,杨大哥突然从大门蹿了进来。

    外面那骡子车都没拴,车上还放着两筐从乡下拉回的果子,打算趁新鲜,让家里这几口人尝尝。

    杨大哥进院就脱鞋,举着布鞋,他就开始满院子追撵杨大嫂。

    今儿,非得揍这婆娘。

    才到家就听见这娘们像训三孙子似的在训他弟弟。

    明远做小叔子的,甭管嫂子说的对错,读书人,不能顶嘴。

    弟弟懂事儿,那他做大哥的更不能惯着这婆娘。反了天啦。

    “啊!你敢打我?!”杨大嫂扯脖子喊,“我哪句说错啦?那姓宋的就不是东西。”

    杨大哥给杨大嫂按倒屋里用鞋底抽:

    “放屁,人家咋就不是个东西了,我看是你没良心。

    明远从举子到进士的考篮就是人家给的,里面装的,吃的是吃的,笔墨是笔墨,那一看就是给准备好几场,比咱自家人准备的都齐全。

    当初是谁咧嘴笑,不用买啦?

    明远还啥也不是时,人家宋大人那时候就文人聚会领着,给引荐这个那个。

    赶考就更不用说了,宋大人一路照应,到了这京城,那时候谁知道明远是状元?破庙住满赶考人,人家宋大人给领去安排吃住。”

    杨大嫂说,“给钱啦,赶考吃住不欠他姓宋的。”

    给杨大哥更气坏了:

    “你给几个钱?没听明远说,要换他自己吃住会多花出去好几番。

    人家一路领着你,没到地方,中间歇脚地就安排好。

    回头又给咱送信,让镖局帮咱搬家特意嘱咐不收钱,那是人家的营生,出门一趟骡子马吃住全是费用,宋家就靠那个吃饭都没收钱。

    更何况,明远那砚台最贵的时候多少银钱,人家哪做的差事儿,让你今日能骂出不是个东西?”

    就这,杨大哥还不知晓宋福生对杨明远一路教导,当然了,他即便知道,也不会理解太透彻。

    但在大哥心里,吃住能给安排,他弟弟借光没走丢没生病,官场上无依无靠,宋大人年长,能提点他弟弟几句,这就挺大的人情了。

    杨母冲进屋抹着眼泪阻拦:“不准打了,老大呀,娃快要下学了,你给他吓着。咱家也不是那深宅大院,敞门敞窗户的,你听娘话,附近邻居都知晓你弟弟可是个大官,你这叮咣惹的她嗷嗷哭喊,明日这条街就会传遍了。”

    杨大哥用鞋底扇媳妇后背的动作一顿,左手按住媳妇后背的力气也一松。

    但奈何此时杨明远的大嫂一点儿不领情。

    今日,有些话说开,往事涌上大嫂心头。

    又许多年不挨揍,这被打了,那委屈劲儿别提了。

    不知怎的,她冲婆婆来上了劲儿:

    “我为谁啊?我不是为你委屈。

    你像傻子似的,你还打我。

    你听听你娘说的,让你别打我,还是怕给你弟丢脸,这就是你娘,她那心偏的没边。

    你托生到这家,就是生来给你弟弟你娘做奴仆的命!”

    杨大哥立马左手使劲重新按住媳妇,右手大鞋底子抄起来揍,这回真是暴揍,只两下,鞋就被抽飞,又变成蒲扇大掌捶。

    杨大嫂抱着头哭嚎:“我不活啦!”

    书童才接杨明远的侄子下学回来。

    书童还纳闷呢,家里骡子都快要拉着车跑了,咋不给拴上。先放小公子进院,他在外面扯回车。

    明远的侄子率先跑进来,也没人注意到这孩子,站在院落里,哇的一声就哭了,“爹,你别打娘。”

    在孩子心里,娘是最好的。

    吃不饱的年月,爹带回家吃的,不是给他,而是先给叔。只有娘,偷偷的搂着他喂吃的,嘱咐:“别告诉你奶你爹还有你叔。”

    大哥打大嫂。大嫂的哭声、骂声充斥耳边。

    娘上手去拦,娘哭着说,“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是要我命吗?就没有一个听话的。”

    侄儿在院子里哭的声嘶力竭,喊着:“爹,别打娘。”

    杨明远在他大哥卧房门口,嘭的一声,突然直挺挺的倒下。

    “明远?”

    “叔叔?”

    “儿?”

    杨大嫂满眼全是泪,都看不清人,也趴在床上慌了,忍着疼起来。

    杨大哥急忙背着弟弟,给放在床上。

    个头也挺高的大哥,急到眼圈发红:“明远,你别吓哥。”

    杨明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很多事清晰无比,也似找到了原因。

    梦里,他邂逅茯苓,写了一本书。

    某天早上,他家那条狭窄的路口,突兀的出现一台贵气无比的车。

    他一身洗掉色的布衣,低头向对方行礼。

    里面的人,只微挑车帘,露出朝服袖子。

    他在梦里似看到陆畔目下无尘的脸庞。

    考棚前,陆畔盯着他的眼睛,微挑下眉,用手指勾着他的考篮,任由考篮从手指中滑落,掉在地上,转身护着茯苓离开。

    大雨磅礴中,茯苓和宋家人都坐在四匹马拉的车里离开。

    茯苓对他挥手,宋叔对他喊话,让他上车。

    和茯苓、宋叔同车的陆畔,连嘲讽的笑容也没有,对他只有不屑一顾。

    杨明远的梦里,场景忽然一换。

    换成他跪在宋福生面前求亲。

    宋叔说,我不同意,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儿,而是两家。

    在梦里,杨明远笑着笑着无奈地哭了,是啊,成亲是两家。

    今日,他才有所体会。

    他欠这个家太多,到任何时候,母亲哥嫂侄儿指着鼻子说他欠他们的,他都要承认。

    可茯苓不欠。

    宋叔只是提前猜到今日这乱哄哄的一幕。

    梦里,杨明远也心堵,宋叔回绝他,之后在接见那些高丽使者时,和其他官员一样和他该说话说话,该笑就笑。

    如果私下里对他吹胡子瞪眼,他倒觉得好受,这说明没拿他当外人。

    如常,才代表着,客气了,关系远了……

    在杨明远陷入梦里时,郎中告诉杨母和杨大哥,杨明远这是急火攻心导致的,也有可能是长期的郁气造成的恍神失智,需好好休养,。

    郎中给杨明远外伤包扎。

    这外伤是杨明远倒下时磕破头顶留下的。

    又给放下药,留下方子后,才离开。

    杨母领着孙儿去熬药。

    杨大哥守着杨明远。

    只剩哥俩一个屋了,杨大哥攥着弟弟的手,“明远,啥事儿有哥在,别上火。”

    才说出一句,做哥哥就默默地落了泪。

    “哥做的不好。

    其实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强太多。

    是哥贪心,哥私心不想和你分家,本来咱俩坐在一起就没啥话,怕分家,咱兄弟就更远了。

    所以说,都怨哥。

    你去黄龙前,我要是不贪心,你是不是还能对宋大人求亲加上一条,只要同意,过门就过独门独院的日子,哥嫂不掺和,不拖累。

    再加上娘的保证,宋大人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他或许就同意了。”

    他弟弟很好,宋大人怎么可能嫌弃,有顾虑应是嫌弃他和媳妇是糙人,怕他们不讲道理。

    杨大哥钻进牛角尖里,认为就是这样。

    如若,他早先要是能知晓对弟弟打击这么大,他都跟着去黄龙下保证。

    杨母一碗药洒在门口,烫了手。听到大儿子和小儿子偷偷说的那些话,扎心扎她堵得慌,一分神,药撒了。

    天已经快黑透时,杨大哥带着杨明远的书童找到丁坚府上,想拜托丁坚向皇上请假。

    在找弟弟同僚的一路上,明远的大哥也很心酸。

    连他都有几位种地的庄主朋友。

    弟弟在京城,却没什么知己。

    问书童,书童说,小厮们可以在下职处等待主子,听其他各大人身边的小厮说,其他官员们下职后能玩的去处多了。

    可杨明远一日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十个时辰当职、做学问,日复一日。

    去郊边镖局,去会宁特产店,去书肆,这就算是放松了?没见与谁有过什么接触。连和那些一起留京的进士老爷们,也很少见面。

    杨大哥知道,他弟不是不合群,他弟是没空。

    人才济济的京城,没有人帮,全靠自己努力,别人玩乐的时候,他弟在拼命充实自己。

    丁府。

    丁坚的媳妇听前院传话有人找夫君,安排身边嬷嬷和大丫鬟去婆母院落唤夫君。

    丁坚每日可以不见媳妇,但回来时,无论当职累不累,是一定要去看看母亲的。

    这是寡母门庭的常态,总是要过去说几句话,问候吃的好不好,今日心情如何。

    当丁坚从前院回来,他妻子还问呐:“前院传话,是你那个同僚的兄长找来的?怎么不是管家?”

    丁坚说:“那杨明远崇拜煜亲王的岳父,我表弟他岳父就不耐烦有管家有一堆仆从,那杨兄就什么都向宋知府看齐。”

    也不想想,能一样吗?什么都学,就有些盲目崇拜了。

    丁坚的妻子被夫君这机会逗笑了。

    她对宋知府也是熟悉的,噢,这话并不准确,准确地说,宋知府目前是京城各家讨论的名人。

    话说回来,从宋知府闯入各府视线那一刻,就没再是个普通人名,一直以来,人家就是名人。

    只是近期,王爷岳父,和国公家做亲家,更炙手可热了而已。

    丁坚在睡前,又嘱咐妻子,等过两日的吧,先让杨明远再好好歇歇,生病见客也很是费神,给他准备一些探病的礼品,他要去看看杨同僚。

    “照什么关系准备,夫君和他走得近吗?没听夫君怎么提过。”感觉没什么存在感。

    丁坚答:近。

    心想,那杨明远可不是没什么存在感,是闷头心眼多。净干大事。

    不软不硬几次推拒各方官员邀约。

    尤其是他们那届座师孟大学士的邀约。

    回绝贵妃娘家递过的橄榄枝,骨头硬,不要那份富贵。

    还有使者出访,他还没什么准备,杨明远就已经学会那面的话。后一打听,真是挖门盗洞,听说杨同僚是和庙里的和尚学的。

    前一阵,耳闻杨同僚又猛学骑马射箭,丁坚认为:那小子是为秋冬陪皇上狩猎做准备。

第八百六十二章 撕夜(两章合一)

    杨大哥烧柴煮饭,打算给弟弟和老娘熬小米粥。

    儿子刚才垫些点心先睡了。

    弟弟脸色发白,迷迷糊糊喝完汤药,也是又睡了过去。

    闹闹吵吵到现在,家里人还没有吃饭。

    杨母进灶房端水盆,要投洗放在杨明远额上的帕子。

    杨大哥突然对杨母平静道:“娘,和您知会一声,我不想和她过了。家里,现在地、房子,果园子,银钱,她想要啥,都给她。等明远醒,我就和明远说,算是我欠我弟的,以后我挣了还。”

    给杨母吓一跳。

    一般情况下,老大不爱吱声,但只要说出来就当真。

    “老大呀,啥大不了的就要不过啦。你弟还没醒,你又这样。

    你听娘的话,可别的,到啥时候娃也得是亲爹亲娘。

    你要是因为你媳妇给明远气倒,她又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话赶话,事赶事嘛,谁家过日子说话,能像照书本那么念。

    再者说,这些年,你也不是不晓得她那张破嘴。她恨不得寻寻摸摸买肉抠点私房银,最后还会花在咱们身上。

    咱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怎能琢磨休妻这种事儿。”

    杨母很后悔,从小儿子倒下,她就一直在后悔。

    那时候不知道大儿媳会忽然发疯奔她使劲,惹的老大更暴揍媳妇,惹的明远又气又急昏倒。

    她要是知道大儿媳是挑她理,嫌弃她劝架偏心明远,她当时一定会多说上几句,不是偏心,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拦架嘛,为早些让大儿子住手,她才拿小儿子说事。

    因为老大在气头上,劝啥都听不进心,就说对你弟名声不好,老大才会赶紧消消气。

    “娘,她心没数,我和她掰扯不清,”杨大哥憋半响,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无奈,又憋出一句:“我也实在是教不会她了。”

    在杨大哥心里:

    这家,它姓杨不假。

    实际上,这家,正主老爷是明远。

    一个御前行走的官员,一个状元游街进士及第的老爷,一个正经家主,回到自己家里,嫂子却敢对这样身份的人,当儿女那么训。

    缺心眼,臭狗屎,狗屁,啥话都能指着鼻子说出来,明远就是被这口窝囊气活生生气倒的。

    这在外面,明远能受到这气?敢这么说话试试。

    他弟弟不就是寻思,这是自己家人,亲哥嫂。

    可明远尊重咱们,咱自己是不是也要点儿脸。

    杨大哥有多疼弟弟,多心酸弟弟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此时,就有多不容媳妇。

    他不是背后没嘱咐过婆娘。

    进京之前,从小事到大事,说一百遍,没用,他那个婆娘当耳旁风。一点儿不外道,大大咧咧,口口声声一家人嘛,她又不傻。

    就不想想,你付没付出的,你也不能对小叔子的事指手画脚。

    明远眼下是没成家,成家了,即使住在一间院落,事实上也是两家。

    你咋能就凭为明远吃过苦,啥事儿都想掺和几句,啥事儿都想教呢。

    你是谁,你能教明白啥?你能有在皇上跟前当职的人还有见识?啥事还想打听打听,你是皇上啊,让他弟弟一个当官的,和你汇报。

    弄的明远没招没招的,明远还很是要脸。

    一不能顶嘴,转头撇下嫂子就走,二,和他嫂子啥事都解释吧,一天天就不用干别的了。他弟弟睡觉都掐着时辰,要做的事情那么多,你看都没空和同僚出去走走。

    而且,就是明远主动和家人说外面的事,连他都不会让。

    因为他那婆娘听三不听四,只记她想记住的,嘴巴还没把门。

    就明远去黄龙那段日子,杨老大的大舅哥拖家带口来京城。一听杨明远没在家,悔的直拍大腿嚷嚷来晚啦,说要给家里娃安排书肆,你看给娃都带来了。

    那时候,杨大哥才知道,他婆娘是真能吹吹呼呼。

    恁说,明远在京城安排学堂不费事,状元安排个读书的地方还不和玩似的。

    给他气的,明远从没讲过给他儿送进京城最好的私塾费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银钱。但他当哥哥的,就看他弟弟有那么两日和人喝酒喝多,转头他儿子这事就成了,真不费事吗?

    他儿子又不如他叔叔天资聪颖,念书一般。进最好的私塾,人家先生不怕缀名吗?能没有要求?

    那娘们又吹,这京城房子老大了,你们是没见到。

    这回吹吧,都来住啦。

    其实他岳父一家,以前待他很差。

    家里五个小子,仨妮。仨妮都是换粮半卖半送出去的。就可想而知,闺女都不被待见,他个姑爷能被待见吗?

    这么多年,杨老大干完自家地,还要去给岳父家拉柴垛,岳父一顿饭都没供过,包括成亲当日。

    而仨女婿中,他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回回去,还要被老岳父骂供他弟弟的事。

    大舅哥从婆娘捎回娘家的显摆信里,又知道果园子了,说,“我留下帮你管管这些长工吧。”

    “这是我弟弟的。大哥,你不知晓,我弟弟早就给找管事了……”

    “啥你弟弟的,你别废话那么多,俺妹子信里说了,你弟弟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皇上一高兴,啥都赏。你弟能差个果园子?那都到皇上面前当差了,少糊弄我。家里的这都是你们的,我不信你辞不掉管事。”

    杨老大听完,给他吓的,那婆娘都敢在信里瞎提皇上啊。

    就这,大舅哥还说:

    “行啦,瞅你那小心眼样。不是我说你啊,二妹婿,俺妹子和你吃这些年苦,唉,你就对她娘家人这样,我真替我二妹子心寒。算了,那让你弟弟给俺们安排别的活计吧。”

    “啥活计?大哥,我眼下都在种地呢。”

    “俺妹子说,你弟弟不是认识千里马镖局的人?那都和自己家买卖似的,你不用害怕,我不在京城找活。

    我在这里干活,你能让我住你家不?不能,对吧,那我拿啥在这里过活。

    这趟来,妹婿,我就想让你弟给奉天镖局写封信,我和你二哥三哥还有我俩舅兄都想去。奉天毕竟守家带地的。

    你是不知道,奉天镖局那里,眼下都抢破头啊,现在人家轻易不招收啦,我后悔坏啦,早先没去。他们一般人不收。”

    杨老大当时拉下脸拒绝,一个都没应。

    只给岳父一家还有其他几个舅哥家小娃,买了不少吃喝,又出路费送走的,还给买不少棉花。

    结果,人家走时,恨不得要成仇人,说他杨家现在太厉害,翻脸不认人。这杨状元大官家,太不认亲,难怪和族人闹那么僵,算是知道了,能闹那么僵,一个巴掌拍不响。

    回过头,就这些乱遭事,杨老大忍着窝囊气,没和娘学。实际上,娘早就看出来,但娘那人,不会多问的,而且娘早就知晓他媳妇经常偷攒私房钱。他也不可能告诉明远。

    杨老大只给媳妇带到乡下果园子窝棚屋里,好顿骂。

    都要气疯了。

    媳妇哭的要死要活说,想让娘家人高看,从小到大不受待见。就很想让娘家人知晓,她现在过的可好了,没想到找来了。

    还埋怨他:“你怎给我娘家花那么多银钱?我只想让他们知晓我过的好,我并不想给他们花银钱。”

    最后气的杨老大昏昏涨涨的,他听完也原谅了,重新又教婆娘一遍。总之,我弟是我弟,咱是咱。

    就以上这些,还有好些好些事情,杨大哥都和媳妇说教过。杨大嫂当时恩恩点头,放心吧。

    很失望,今日所见,借着这事看出很多问题,杨大哥算是知道了,他媳妇压根没听,要不然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杨大哥心想:

    就这样的婆娘,她要是不改,明远将来成家,要么让他弟弟和弟妹处处受委屈,搅合的明远也过不好日子,要么就是给他们兄弟俩硬生生掰生份。

    他太累了,已经教不会了,趁着明远还没有成亲,别下一个被这婆娘搅合乱,他要休妻。

    杨母哭着劝,怎么也劝不听大儿子。

    小儿子没成上家,这个成了的还要离了。

    气的杨母:一个两个的,我的天呐,不是说,有钱就是好日子了吗?可是她家这是怎么啦。

    ……

    “哥?”

    杨明远是天蒙蒙亮时醒的。

    听到门口有动静,以为是他哥在守着他呢。

    结果一开门,只着里衣的杨明远,赶紧捂住敞开的衣襟,嫂子正坐在他门口小板凳上哭。

    看见他那一瞬,更是放声哭,“小叔,你哥为了你,他不要我啦。”

    杨明远急喘两口气,捂住缠伤布的脑袋,“嫂子,您先别哭,慢慢说。”

    “我说啥呀,小叔,倒是你应快去和你哥说,你是被自己求亲被拒气晕的,不是我气的。”

    杨明远:“……”

    才清醒。

    就被提醒着,又想起并且接受他和茯苓无缘的事实。

    杨老大看到弟弟身后的婆娘,他就要扔下水盆子,想过去踢两脚。

    就这么一眼没看住,他去给弟弟那衣裳洗啦,她又去骚扰他弟弟。

    杨大嫂急忙躲在杨明远身后。

    “哥。”

    杨老大强压着气,“明远,你好些了吗?”

    “好些啦,哥,我睡多了,去我房里,陪我坐坐吧。我再睡也睡不着。”

    杨明远抬下手,示意身后的嫂子,天还早,快回去眯一会儿。

    这个动作就是暗示:让放心,他来劝。

    奈何杨嫂子历来主意正,先假装回屋,然后在兄弟俩在里间唠嗑时,她躲在外面偷听。

    偷听人家说话,这娘们也没什么三观,按理,没有文化也该懂些道理。

    但挡不住杨大嫂的道德点在最底下,认为偷听说话能算啥没分寸的事?又不是偷听小叔子两口子睡觉。小叔子两口子睡觉,她是指定不会偷听的。那样才算没分寸。

    “哥,我们许久没说说话了,怨我,我总是瞎忙。”

    杨老大搓搓手:“不是,你是真忙,这咋能怪你。”

    “要怨怪的,就像嫂子今日说我的那些,如若我和家里人没事儿就唠唠嗑,也不至于让嫂子误会,很替我委屈。”

    “是她四六不懂还瞎掺和,不说人话。”

    杨明远摆摆手,让哥哥先听他说完。

    “我从没对家里人说过,我这科举的事情,我进翰林院后的事情。

    以前,我回来就看书。

    有时候帮娘摘摘菜,娘都很高兴,还直说,扰了我上进。

    这一昏,忽然觉得,哥,我好些事都不该如此。

    包括不和娘还有哥提自己的事,事实上,也是为躲懒。

    外面的人,不是一句好人坏人能说得清的,分谁看,还要分怎么看。

    事也是。

    凡事都有两面性。

    以前我怕我起了话头,要对你们解释太多了,有的其实自己也说不清。认为你们也不是很感兴趣,说了不懂,会觉得没意思,不如聊聊地里收成,今年雨水是否充沛。

    我就日复一日嘴更懒了。”

    杨老大听懂了,说白啦,就是他没本事,他家就弟弟有本事,剩下的还都是老农思想。

    杨明远望着他哥,摇了摇头。

    哥怎么又怨上了自己,他要说的可不是这个,而是哥嫂别闹了。

    更何况,这是每一个曾经是贫农,之后,寒门出官员的家庭都会遇到的过程。

    他想,即便上进如宋九族,也是要面对的,所有人都要有变化,才能将日子过好。

    “可今日听完嫂子那番话后,我就觉得我错了。

    我越不说,你们不就更不懂了嘛。

    宋叔曾言,这叫消息不对等。

    像是嫂子今日说的,他替我委屈帮会宁特产店跑腿。

    实际上,我正因为跑腿,为这店和人考校学问,才走进皇上视线。

    翰林院,有几十位像我这样的人,有许多还比我在翰林院多干好些年,大家都在排着队。我就是为这店忙,才成为我们那届第一个被皇上召进御书房的人。”

    门里门外,杨大哥杨大嫂都一愣。

    接下来,杨明远又用浅显的话,解释一番,他成为状元也借光了,那状元实至名归该是宋叔的。阴差阳错落在他这里。

    他曾有过不安,愧疚。

    也正好证明了杨明远之前说的,为什么为会宁特产店和人打赌考校学问,才会走进皇上视线。

    因为皇上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碍于许多咱老百姓可能不太明白的原因,不得不认下他这个状元的果。

    但心里,想必不太认可。

    会宁特产店,就成了转折点。

    他用那次打赌考校,让皇上看到,或许状元之名有些虚,可赢得尚算比较有学问的人,他是有些真本事的,他也很高兴,一直很心虚自己的水平,大大方方的赢了一回,知道自己是什么程度。

    “明远,你不说,这些事,我都不知晓。”

    “是啊,你看,我这么解释,哥也听懂了,所以怨我。”

    所以,宋叔之于他,不是嫂子看见的那块值钱砚台,不是哥哥认为包他吃住提点几句的人情。

    在他心里,宋叔有许多身份,是传道受业解惑的恩师,是教他阅历人情的长辈,他家没有这样的长辈,宋叔在他人生里取代了这样的身份。

    更是能说心里话的知己,是从认识以来的贵人。

    杨大嫂在外面听傻了,就在她半张着嘴惊讶时,小叔终于提到这次矛盾引发的主要话题,她急忙又将耳朵凑过去。

第八百六十三章 爱过你就不会孤单(两章合一)

    杨明远说:

    “哥,嫂子不知道,我也不便于和她讲。

    我就和你说说吧。

    我知道嫂子为什么如此急。

    但事实上,即使我没有求来宋叔的女儿,也不会有什么贵妃的妹妹。”

    可给外面杨大嫂急坏了,为什么呀。

    她说宋大人那么多不好的话,不就是为让小叔子赶紧忘记宋家,麻溜去攀高枝嘛。

    结果,小叔子还是不行。

    里间的杨明远,声音平和对他大哥解释道:

    “我知晓,咱老百姓过日子,大多数的人,不太讲究什么稀不稀罕的,就看适不适合凑在一起。

    先不论,我和贵妃的妹妹适不适合。

    只说,哥,我是不想凑合的。

    这是我本人的原因,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

    这话,真给杨大哥问住了。

    他没法理解。

    “啥意思,明远,你以后别的人也不行啦?”

    杨明远想了想,找个最准确的说法:“应是只要我不稀罕,就不行。无论她是谁。”

    外面的杨大嫂心想:完啦,这回彻底完了完了。

    再这么耽误几年,小叔岁数大了,不像现在这么精神了,别说和贵妃成为亲家,就是别府的大小姐,人家也不能要岁数大的呀。

    再出新状元,人家找新状元呗,比起新状元,那多好,不像小叔子不新鲜了。这玩意像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又不是满天下就小叔子一个状元。

    而且,你听听小叔那句话,他稀罕的才能行。

    万一小叔哪日要是突然稀罕上个,农家女、种地女、外头卖豆腐的,可咋整,那样的亲家都可没有本事啦,还得借她老杨家光,拖后腿。

    要不说杨大嫂这人没脑子呢。

    你和她说啥,可费劲,稍稍解释不透彻,她就跑偏。

    杨明远说的多清楚,要找他稀罕的。

    杨大嫂也不想想,要真像她一样的底层农妇,没文化的,然后啥也不讲究的,都要被休了还不着急,愣是坐在这里偷听,人家明远能稀罕那样的吗?坐一起没有话说。

    再说,她也不考虑考虑明远身处是什么样的环境。

    出入翰林院,出衙门就坐专车或骑马,就算出门溜达,都是书肆、茶楼,镖局特产店一堆堆汉子。

    想让他遇见个卖豆腐的豆腐西施都不容易,他就压根不买豆腐。

    你说他爱上农女,还不如说他爱上卖唱的妓女可能性大点儿。

    毕竟,杨明远要是实在推不开,往后的人生,一年年累积下来,加在一起怎么也能有个十次八次应酬。

    这不嘛,有脑子的是杨大哥。

    他就透过弟弟这话听懂了,同时那旁白也是他的心里话。

    所以更着急了,你看看他弟弟这日程表。

    不出门应酬,就算应酬,大户小姐也见不着,除非人家相中他弟,主动提。

    可车轱辘话绕回来,不还是那个老大难问题,他弟不去见人家,直接回绝,怎么能遇见稀罕的?

    普通姑娘就更没戏。

    他弟是官,出门就坐车或骑马,谁敢拦他弟的车马。

    “不是,明远,你这不是在糊弄哥?你就打算被这么耽误下去啦?”

    杨老大心里急到,恨不得想让人帮帮他。

    谁能告诉告诉他,眼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办法,王爷他或许能换人,他弟可不换人,那认死理儿。

    他还想让宋大人家的女儿给做弟妹,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杨明远可不承认他是预备一辈子单身,只是,确实有这么个要求,寻不到稀罕的就不对付。

    “哥,我的事,以后再说。

    有些话,我不便于和嫂子讲,但我想和哥说清楚。

    我不是在为宋叔讲话,是宋家真不该被误会是嫌贫爱富之家。

    说心里话,有些事,我也是才想通。”

    杨明远想通陆畔赢在哪里了,站在榜前就琢磨明白了。

    其实,从头至尾,有迹可循。

    而他之前,之所以没往那上面琢磨,用明远告诉他哥的话就是,他还是俗气了。

    以前在明远心里:

    如若,他之宋家,叫高攀一点。

    那么宋家和陆家,当时在他眼中,差的就更多。

    即便那时候陆畔不是王爷,不是叱咤风云、领军数万的大将军,就只是国公府的独子,也差许多许多。

    被世俗一叶障目,认为陆畔和茯苓不存在可能。

    就是压根在心里觉得不会发生的事,就没向那里琢磨。

    然而从知晓陆畔指婚对象是茯苓后,再去回忆种种,发现自己真是:呵呵,他俗啊。

    而且比起用心,陆公子早就用心了。

    或许是在宋家最难的日子里就用过心。

    比如,记得叔曾无意间提过,奉天水灾那次,任家村的新房没受影响,就是陆公子派人用沙袋子围堵。

    他好奇查过卷宗,对,这就是杨明远的性情,他对自己也很无奈,凡事很较真,连这种蛛丝马迹都要查。

    他查,那时的陆公子,当时人可不在奉天城,却能分心派人去照应宋叔一家的安全。可想用心之深。

    还比如,那次考秀才,大雨磅礴的天气里。

    陆公子当时也是考生,还和宋叔不在同一个考场。

    他和宋叔出来的就够早,陆公子却和他们前后脚到达。

    算一算,去掉陆公子从另一个考场赶到宋叔面前的赶车时间,应是天刚一下雨就出来,直奔他们那里。

    以及他们考进士那次,才到达京郊,城门打着旗的陆家小厮就出现。

    入住陆家别院,别院管家体贴周到的待客,等等。

    许多许多,事情有大有小。

    就这,还有许多宋家和陆公子不会对外人道的事情,他压根就不清楚的。

    所以,他那时在榜下,既伤感真的从此与茯苓无缘,但也祝愿。

    茯苓,我杨明远在心里很稀罕很稀罕的姑娘,冲陆王爷曾经一点一滴的用心,你会过的很好。

    也谢谢这一点一滴的用心,让他高兴于自己,并不是失败在那些世俗的家世上。

    杨大哥听完,脱口而出感叹道,“人家再要啥有啥,大王爷,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杨明远笑了下。

    “不是,弟,哥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很好,你在哥心里是最好的。”

    他怕弟弟这是苦涩的一笑。

    他弟命苦啊,遇个对手是大王爷。累死也干不过。

    杨明远却不觉得自己这是苦涩的一笑,比起在榜下那阵,虽然想通了,但是那一阵心思特别沉。

    这一昏,再醒来,不知为何,倒轻松了许多。

    他笑是因为,先让他自作多情一下。茯苓除了是他想求娶的妻,还是宋叔的女儿、他的妹子。

    他盼着宋叔的女儿好,宋叔身边的所有人好,宋叔什么都好。

    有真心拿宋叔做父亲的女婿,恩,他那一笑,就是这个意思。

    同时,自己家也要好。

    “哥,别和嫂子闹了。”

    “你不知道,她那人嘴没把门的,她还……”

    杨老大吭哧一会儿,仍是没学婆娘总用弟弟向娘家吹牛,而是说:“她还和我二心,背着我、背着娘,攒私房。”

    外面的杨嫂子心一哆嗦,是啥时候知道的啊?

    “哥,嫂子不舍得给别人花钱。我虽不太清楚她偷攒是什么心理,可能是穷怕了,但是偷攒又能攒下几个?她要是喜欢,比起我们现在有的,又不缺那些。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哄嫂子开心了,让她攒呗。一年也攒不下二十两三十两,至多五十两银钱,不能再多了。”

    外面杨大嫂直掉泪,这回是捂住嘴偷着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家里条件越来越好,娃他爹是舍得给她吃穿的,可她就是想摸钱。

    杨嫂子在哭小叔子懂她。

    上回吹完牛显摆完,娘家真找来啦,花那么多银钱给她心疼坏了,上火满嘴大泡,那时候才后悔,扬眉吐气太费钱了,再没敢写第二封信。

    只是,呜呜呜,那些已经吹出去的牛,她又收不回来。

    而且,要不说小叔子这人好呐,不但理解她攒钱,还不让休妻,在娃她爹面前念她好。

    这一念,她才知晓,小叔子全记得啊。

    呜呜,她的付出,小叔子连她浆洗衣裳手冻裂,疼的直哭都记得。

    可比她婆婆强。

    在杨大嫂感动到恨不得掏心窝子出面说,小叔,嫂子白日错了,别和嫂子一样的,差些认下甭管是不是她的错,她都能认下时,里面的杨明远又说话了:

    “小钱可以哄嫂子,但哥,有几点,一定要嘱咐嫂子。

    以前,是我想左了,总觉得做小叔子的让哥哥如何教嫂子,于情于理不该。不好看。

    可咱家情况摆在这里,不适用这种于情于理。

    还是宋叔那句话,消息不对等,嫂子或许不觉得怎样的事,它真的就能出问题……”

    杨明远正经给举了几个例子。

    让隔门偷听的杨大嫂,头一次这么认真的听人说话,听着听着都被吓住。

    比方说:

    骂他宋叔,姓宋的,这要是真听见就办你了。

    骂嫌贫爱富。

    你这话说出口不觉得如何,还认为不就是至多评价人的品德?可这是皇上指婚,又爱哪个富,王爷的富吗?这叫私议皇家事、王爷亲事,罪刑,拔舌。

    老百姓对皇家事,在外面只能说处处说好,明白?

    还有,在外面,甭管是对什么人,可以为面子显摆衣裳首饰,哪怕家里有钱,一天换得起三套绸缎衣。

    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弟弟在皇上面前怎样怎样。

    因为外面有许多更有能耐的人,你看他穿布衣,你看他在种地,他很有可能就是哪个府上的亲戚或是家奴,这里是京城,永远有比咱家厉害的。

    杨明远又说:

    也别以为有些小口角,真到出事那日,最差最差咱至多带着家当回去做普通百姓,不可能的,没法全身而退。

    不为他着想,要为侄儿着想。

    杨大嫂忽然冲进屋道,“小叔,我这就收拾收拾东西回趟奉天我娘家,你让你哥别休我,我回去一趟就尽快回来。”

    她怕一来一回路上时间长,娃他爹变卦,还特意嘱咐一下这事儿。

    杨明远微挑下眉。

    杨大哥太知道媳妇回娘家是为啥了,这是惦记回去将信要回来烧毁。

    你说那破嘴,要不至于回去嘛,气道:“我恨不得给你嘴封起来。”

    杨大嫂一句不敢顶嘴。

    今儿她是真怕啦,一个是夫君从没说过和离,被和离吓到。一个是小叔子说的拔舌头,还说一旦惹是非不能全身而退,那话是啥意思?啊?还能给她儿子也砍头吗。

    要不说,凡事有两面性,脑子不清楚也好,聪明人不会这么琢磨,而杨大嫂直接就想到最厉害的砍头。

    两日后。

    丁坚来到这四方小院里。

    杨明远正在后园子摘菜。

    “你这模样,确实不能去御前。”

    杨明远知道是指他额上伤口,笑着指指菜问丁坚:“种过吗?”

    “并无。”

    “认识哪个是草哪个是韭菜吗?”

    丁坚望着杨明远那一脸认真被气笑了,合着那位真以为他不识菜和草,他没杀过猪还没吃过猪肉。

    俩人打趣着去了前院。

    “果园有点儿事,我娘和我哥去乡下了,我嫂子回娘家,家里又没什么奴仆。要不,今日,我给丁兄做菜,能否赏脸试吃?”

    ……

    不知为何,丁坚在杨家小院里,望着用草帽扇风的杨明远,脚边是熏蚊的艾盆,竟然吃着简单的四个小菜还喝微醺了。

    他来之前,可没想喝酒。

    来之后,“恩,你要非得问我子丑寅某,我可实话实说啦。”

    “丁兄,但说无妨,我一直很疑惑。”

    丁坚告知,你人缘不好,同僚们并不是烦你这个人。

    毕竟,杨明远其人,干净,长相俊逸,形象上并不比他这个曾经的探花差。首先,形象就招人看,瞧上去体体面面。

    其次,相处已久,同僚都知晓杨明远不是刻意显摆之人,却在被问及什么时,不像有的人喜好长篇大论,他言简意赅,句句能说到点子上,废话少。

    丁坚真掏心了:大家是讨厌你太过努力,太过。

    “人说,笨鸟先飞,日子一久,发现不是笨鸟,你还日日那么飞,你让旁人如何处之。”

    像是印证丁坚的话,明远并不是同僚们心中真讨厌的人选,外面有人敲门。

    本以为是书童接侄儿回来,一开门,外面站着四位同僚,有一位就是和他打赌输了那位,见到杨明远就说,“你家真不好找。”

    知道病了,都是提着礼物来看看。

    年长的还提点,你怎么不找太医院?咱们是可以找的嘛,别随便一个郎中就看。

    咱翰林院当职就这点儿特权。

    其实,明远这一场病,连皇上也过问了两句,问的丁坚。

    还随口评价道,如此年轻,这身板不行啊。心里琢磨,看来真得领着打猎去。

    那可是皇上,金口。

    他妃子病了都不一定会过问,这也许就是近臣的好处。

第八百六十四章 我最亲爱的,你过的怎么样(为盟主蝶豆花打赏+三更)

    又两日后。

    杨明远终于拆掉头上的绑带,能出去走走了。

    他无意中逛到了文玩店。

    忽然想起宋叔高兴地套上茯苓送的手串,破核桃什么的,还有那一大串话,话里话外说他不懂欣赏。

    杨明远此时在文玩店里精心挑选,对店家说,“我要那个手串。”

    他这个也挺贵,七十两银钱。

    杨明远在店门前笑看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心想:这七十两不当吃不当喝的就戴上啦,感觉似乎?唔,还是有点儿不值。

    书肆里。

    “杨大人,您好久没来啦。”

    “我出了趟门,才回来不久。有什么新书?”

    “新书啊,嗳?还别说,有一套。这套新来的书籍,要是别人问,小的还真不敢随意推荐,但您,小的知道,或许能稀罕。”

    这新鲜的书,杨明远定睛一看,署名,颜大儒所著,颜家子,还有最显眼的:云谁之思。

    他买一套拎家去了。从第一本最简单的开始看。

    对于杨明远来讲,只有看书放松才治疗失恋。

    6乘999,六九五十四,口诀五四写两边,还剩两个九写中间,这就是答案。

    尾同头合十。

    34乘74,口诀头乘头加尾,尾乘尾,得2516。

    首尾尾首相反……

    头同尾和十……

    各种算学妙式。

    还有什么多位数,两头一拉,中间相加……

    除法速算……

    杨明远不信邪,用他的方式开始昏天暗地的计算正确度,又开始推演,打算找到这些口诀的错漏处。只要有一处错,就说明这书不行。

    这病假让他休的,稀碎。

    当杨母和杨大哥从乡下忙回来,杨明远脸更蜡黄了。

    “儿呀,你这是为何,娘嘱咐你的话,又一句没听。”

    换以前,不会解释,此时杨明远也习惯性的不吱声,只顾低头忙自己的。

    不过,在他娘要出门不打扰时,他笔尖一顿,忽然道:

    “娘,我在看书,想多证明一些这书写的对不对,然后告诉皇上。

    因为在皇上身边,我知道皇上有想法,本朝统一,收复回来的那些城池账目乱到一塌糊涂。

    皇上打算在户部吏司下,再成立一个叫……”

    一想到他娘听不懂:

    “就是巡检钦差税收和查账的队伍。出门去各个城池查。

    这些书里许多算法很好,如若这些算法能得当运用,很是方便他们对照账簿。

    但在上报给皇上前,儿不敢马虎的,需要仔细核对。”

    杨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还是多给儿做些好吃的吧,想必大孙这几日也在对付饭,唉。

    好在瞅那张脸除了蜡黄,并未愁眉不展。

    而杨明远,事实上,不止想到了这些。

    他还摸着皇上以往处事的性情心想,他或许能帮到颜大儒,重新启用。

    之前,他就觉得很可惜,颜大儒那是非常有学问之人。

    为什么说他能帮到忙呢。

    因为这个查税查账的钦差队伍,皇上并不一定会用颜大儒牵头,这属于很重要的职位,皇上心里存有膈应,不一定会重用到委任颜大儒带队。

    但如果用这套书,让颜大儒给这些钦差培训几个月,用一些更方便的方式方法能节省大量时间,皇上应是能启用颜大儒教导。专门培训这些特殊的钦差。

    杨明远自言自语,“唔,还有这个,云谁之思。”

    此时,杨明远并不清楚云谁之思是谁。

    陆家别院的内院,别说他没去过,就是宋福生也没去过女儿当时住的屋子。要是没人告诉宋福生,连这位也不清楚。

    这不嘛,明远越算,就越想知道知道云谁之思了。

    不是颜家人,被单列出来,笔名还在主著书人那里,颜家现在在黄龙。

    黄龙有这样的人才?应举荐。

    再者说,给皇上呈上这套书,皇上看完过后,颜大儒不用问,却总是要问云谁之思真实名字的。

    那么黄龙那个特殊地点,云谁之思有没有可能是非常有才华的宋知府呢。

    杨明远还真没往宋福生身上想。

    他叔那人吧,算学这一块,比起其他方方面面稍差一些,呃,甚至还不如眼下的他。

    不过,出于很是好奇,杨明远正提笔给黄龙知府,他最亲爱的宋叔写信。

    想让宋福生帮忙打听打听,是不是颜大儒哪个学生去了黄龙,还是说,云谁之思就是本地的另一大儒。

    只是写着写着,杨明远的笔尖忽然顿住,脑中闪现在黄龙接待使者团,宋叔那该笑就笑,对他像对待平常人的脸。

    当时在黄龙,宋叔和其他官员见到他的表情一样。

    一想到这些,杨明远想到他和宋叔可能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心一抽痛。

    他正经望着窗外,静默了好一会儿。

    远在边境正旅游的宋福生,还不知道,杨明远这孩子已经没有勇气再凑近他了。即使那孩子心里很想很想和他继续亲近。

    但比起鼓起勇气凑上前,杨明远更怕宋叔脸上会露出膈应他的表情。

    杨明远望了一会窗外,将习惯性写给宋福生的信纸揉成团。

    提笔直接以私人名义,直接给颜家颜老夫子写信。

    他在信中,先称赞一番编著者,敬佩一番,请教一番,然后才询问。

    一问,还会不会再出书,他想看。

    二问,云谁之思,有机会也想去拜访这位算学大家,可否方便告知姓名。

    另外,也在信里告知,他要将这套书呈给皇上了,望颜老勿怪他多事。

    他实在是出于这套书很好,非常实用。

    出于算学能算的快,会对朝廷、对六部提高工作效率的考虑。

    但实际上,杨明远最后信里的“另外”,这都属于是有礼的客套话了。

    要是不想让天下人知晓,出书干什么。

    颜老夫子只有高兴的份儿,会非常高兴皇上能看到。

    ……

    当杨明远病好已经回去当职几日后。

    这套书,不仅皇上看过了,户部尚书,户部现在顶替曾经毛大人的侍郎,也都看过了。

    而且,皇上真如杨明远猜测的那样,刚打完仗,朝廷确实想要在户部下面成立一个特殊的钦差查账队伍。

    因为各地这么多年,完全失控。

    又打仗,当地衙门百姓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面临着拨款,款项的具体应用,包括以前的烂帐和被统一回来的那些城池,目前的民、度、支、金、仓存储,要全部核算一遍。这个量是很大的。

    皇上看完可不就会问,颜,他知道,云谁之思又是谁弄了这么个笔名啊?

    杨明远很尴尬,今日才收到回信,还没倒出空看呐,胆怯的回话,无法回答。

    事实上,这是一种失职,对皇上说无法做到。

    “现在看。”

    杨明远就将手头写的给了丁坚,很是无语自己的失礼,又当皇上面前看信,他最近真的是表现不如以前,默默地掏了出来。

    这定睛一看,“……”

    丁坚用眼角余光扫了杨明远一眼,怎的啦?

    皇上也看向表情好似有些不对的杨翰林,问道:“谁?”

第八百六十五章 你是我笔下最幸福的女主

    杨明远身着墨绿色翰林服,望着信中“宋茯苓”仨个字,喉咙动了下。

    他透过这仨字,似看到女孩那张古灵精怪的笑模样。

    以为自己会好一些了。

    没想到……

    “回皇上,微臣失态。

    微臣很出乎意料。

    没想到所著者之一,是黄龙宋知府爱女宋茯苓。”

    丁坚笔尖一顿。

    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闻言一愣。

    谁?

    宋爱卿之女。

    那不就是珉瑞未过门的媳妇?才被他指婚的煜亲王妃。

    皇上伸手示意,让杨明远将信呈上来。

    信里,颜夫子对宋茯苓评价很高。

    而且,应是猜到一旦什么事情到皇上那里,都要探究个源头,有细细解释宋茯苓家学渊源。

    比方说:

    颜夫子有告知,算学,宋茯苓是由其父领进门的,自小就坐在其父膝上被教导。

    天赋奇高,目前早已超越宋知府。

    就像书院先生能教出状元、榜眼、探花,让这些先生自己去考,却并不会高中状元一般,什么都讲究个天赋。

    而宋知府之女宋茯苓,就是算学方面的奇才,对算学颇有心得,运算方式奇特。水平可以说,不止高于她父亲,也已然在某些方面高过于他。

    皇上一边在心里惊讶,还真是宋爱卿的女儿。

    扫了眼杨明远。

    杨翰林事先知不知道呢。

    还真不像知晓的模样。

    是啊,不知道。

    杨明远整个人,正处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的震惊中。

    皇上一边又继续扫几眼信件,在心里感叹,字字句句透过笔墨,颜老夫子还是那个“味儿”。

    男女,尊卑,年纪,通通不在考虑中,只崇上学术造诣,学术方面只要比他强就尊崇,不像孟学士等那些老学究。

    可见,皇上心里是认可颜老夫子这点的。

    “宣颜品堂,及其著书的颜家子孙进京。”

    “是,皇上。”

    对于宋知府之女、不日后的煜亲王妃,皇上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觉得这是位非常不错的贵女,杨明远和丁坚没能有幸听到金口玉言的一二点评。

    但陆丞相和其他几位尚书,以及参与议事的侍郎听见了。

    因为皇上在议事完吃点心吃茶时,忽然问陆丞相,你知道珉瑞那快要过门的媳妇,算学很有一套吗?

    陆丞相闻言,面露几丝疑惑,回话说不知晓啊。

    皇上示意大太监,将那套书送与陆丞相,让相爷也回去看看。

    “唔”,皇上咽下点心,抿口茶后道:“所著者之一就有珉瑞那媳妇。”

    可惜是个姑娘家。

    ……

    杨明远又落寞了,才正常没几日,就又又有些缓不过劲儿。

    回到家里变成话少的模样。

    搞得杨母和杨大哥总偷着观察:被甩了,不是,是被不要了,这玩意儿引发的症状还会反复啊?

    杨明远觉得自己配不上,觉得宋茯苓的存在就为提高他眼界的。

    但还是那句话,再如何缓不过劲儿,他也是祝福的。

    可京城有几位暗恋陆畔的闺秀,却不是他这想法。

    不任性的贵女,听说宋茯苓算学有天赋,人前是笑着表示,能被大长公主看中的姑娘又怎会是普通闺秀,再说,虎父无犬女嘛。一排谦虚的模样。

    人后的心里是,会点儿算学算什么?

    任性得宠的贵女,是听说后直接就在家人面前表现出不屑,说她也会。被她父亲听到这话骂了蠢字。不动动脑子,只会算内宅账目的本事又怎会到皇上那里。

    只过两日,各书肆就发现,这套枯燥的工具书,即使实用,但对于买来能得到帮助的人来讲,还有些价钱过高的书,它变成畅销书了。

    要么不买,买就买一套的那种。

    连陆丞相在看到这套书出处,发现是陆家门人经手刊印的,他都命:加印。

    给祁掌柜的大哥,负责陆家这一摊生意的祁老大喜坏了。

    这许多年,家里有那么多生意,这是头一次见到陆家家主。

    一般情况下,如此杂事,陆丞相是从不过问的。

    同时,陆丞相也就明白了,难怪皇上会问他,是否知晓。

    不过,陆老太爷也是头一次并不关心皇上怎么想。

    不关心皇上会琢磨,是不是陆家借颜大儒之手,要给煜亲王妃加名声,是不是陆家在一手操控,等等,他都无所谓,皇上爱咋想咋想。

    这回,没用大长公主高兴的四处显摆她孙媳,陆丞相出手了。

    让加印给他送来许多套书籍,他要四处送人。

    这著书人里有他孙媳。

    陆丞相还和大长公主私下里夸奖宋茯苓,虽然惜字如金就四个字“是个好的”,但这是第一次夸奖。

    而且能从这简单的四字里,清晰无比的感受祖父对孙媳的赞赏,以及忽然冒出的,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大长公主笑,她这夫君有时候和那颜品堂一样,对真有学问的人很是喜欢。

    尤其这是未来孙媳,就更感觉到与有荣焉。

    而且别人不知晓,她却是知道的,就珉瑞高中举子头名的卷子,眼下就被陆丞相在珍藏。

    别看珉瑞没考之前,还表现出拦过不让考,可考完后,谁都比不得陆丞相高兴,够偷偷对着卷面乐呵浮几大白的。

    在京城发生这些事时。

    在宋福生他们一行人游玩完,终于启程往回走时。

    在宋福生趴在马车上,米寿手心满是药油在给姑父按摩,宋福生舒坦的嘿呀嘿呀忽然换成两只大手,他扭头一瞅,陆畔接过药油在他按摩时。

    在回程路上的临时住处,陆畔在给最前面的宋福生搓澡,米寿坐在陆畔身后给陆畔搓澡,宋福生老脸洗的红扑扑对陆畔说,“你使点劲儿”,陆畔一脸喊,头也没回就说米寿:“你也使点劲儿”时。

    黄龙本城池,黄龙下面各县衙门口处,张贴出同一告示。

    告示内容,俩字总结:招聘。

    咱们知府大人要给女儿招聘,厨娘烧火煮饭的四位,只要人爱干净就行,煮饭不必多好吃,他打算趁女儿没出门子前,可以自己教嘛。

    招聘聚齐黄龙地区老手艺很牛逼的家具师傅,要求只要能听懂他话,会看他画的图就中。知府大人打算亲手给女儿画一套陪送家具。

    招聘丫鬟二十位,这个要求就多了,密密麻麻一串字。

    比方说,要有识字基础的;丫鬟里要有伶牙俐齿的,这适合帮闺女掐架,闺女不回娘家说委屈,让这丫鬟回娘家学话;

    丫鬟里要有白白胖胖,吃饭香,看一眼就能下饭的;

    丫鬟统一性格都得给他开朗的。别他女儿本来能想通的事儿,身边总围着爱唱衰的人,心情该不好了。

    还有,最好会点儿跟头把式的。

    想招聘会点儿武功的姑娘还能理解,防身嘛。

    敢问宋知府,您这里写要会杂耍的又是闹哪样。赶明帮你女儿翻墙啊?

    就以上这些,在花海里跑动的宋茯苓,统统不知道。

    她正高兴于老爸决定,要带他们去参加展销会了。

    黄龙地区,第一届展销会,正式拉开帷幕。

第八百六十六章 亲爱的朋友来相会(二更)

    给外人的感受,宋知府是掐着时间回来的。

    实际上,宋知府是紧赶慢赶,一路真是没敢怎么耽误往回跑。

    在开幕式的头一天,宋知府的车架终于露面。

    而彼时,秦主簿手里已经攒出食指厚度的文件等待宋福生审批,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有宋福生,黄龙地区的地球要真不转了呢。

    这趟来,秦主簿将积攒的文件全给带来。

    ……

    此次展销会的地点,没选择在黄龙府城,而是在查干湖这里。

    车队离很远,宋茯苓就兴奋趴在车窗处,探头望向那里的热闹。

    查干湖,水波粼粼,河那面是一片种植水稻的田野,禾苗抽穗,适合北方踩压的水车在抽水,还留出空地打场。

    山边牛羊成群,更远的地方种植一大片高粱。

    而河边这里,搭起无数大帐。

    从远方赶来的客人们可以住在帐篷里。

    每个帐篷里面有床,有桌,有茶壶,有浴桶,甚至还挂着黄龙特色树皮画,还有这时节盛开的野花。

    客栈的上间是什么样,帐篷里的布置就什么样。

    大家在河边怎么住并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离帐篷不远围城大圈的“专柜。”

    贵重的松花石大帐。

    黄龙皮草,东北皮毛。

    黄龙大米黄豆预定装柜。

    人参专柜。

    蜂王浆,蜂蜜。

    林蛙油,林蛙预定。

    鹿。

    各种当地虎狼大补酒等等,数十上百的特产等待预定。

    连豆瓣酱,腐乳,咱当地的冻豆腐都有。

    可以说,这次展销会集结东北所有有经济价值的特产。

    像宋家,有仨买卖。

    一个是卖辣椒,辣椒面、辣椒块,辣椒酱,麻辣锅底。宋福生他大哥带着人手正驻扎在这里。

    说起辣椒,在这里要提个插曲。

    这次边境之行,宋福生指着高丽妇女卖的辣酱,说陆畔,看见没,特娘的,那里早就有辣椒不进贡。

    陆畔很意外,同时也恍然,那么茯苓的外祖是从这面得到的辣椒?

    宋福生教女婿:“外面啊,除了咱们朝廷,还有许多小国,有机会真应该去瞧瞧,哪个小国备不住都有好东西。”

    “恩。”

    “你就只恩啊?还要多赚钱的,到啥时候黄白之物再俗也都是实力。挣了钱,好车算个啥,船坊算个屁,咱家要有大船,船上啥都有,别人出去玩乘车,咱家乘大豪船。”

    扯远了。

    再说回宋家第二个特产专帐,马老太点心店。

    这小点心店发展到现在,经老太太心爱的小孙女宋茯苓之手,先不说点心,只牛奶就在这两年被玩出了花。

    奶皮子,大奶糖,奶块,奶砖,奶酪的,全摆放在那里。

    但最扎眼的,最吸引外地采购者的还是最实用的军粮,被人一眼就盯上,还是列巴。

    这不嘛,马老太前脚下车,后脚就被迎走。

    在点心店大帐里的大闺女宋银凤她们,被外地官员问及你这列巴多久能运去啊有点儿慌。

    马老太一来,反问各地府衙征收粮食需要用多久时间?回答最晚半年内。

    马老太说,她能仨月内,指定比你征粮更快交货。

    咋交啊?

    那你就别管啦。

    你这面要是量大,别说运列巴,我们师傅都能运去。

    咱人啊,最不怕的就是折腾和辛苦。

    这是咱们老祖宗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传统美德。

    你就说要多少吧。

    看见没,王爷就在那里站着呐,兵卒们专吃这个,他们需求量大不大。

    在最难的日子里,第一批大量的军粮就是出自她马老太这里,这都是履历啊,一般人哪有这经历、实力、和大量生产的经验,你掂量掂量,这说明完成过大单子,所以说,甭担心。

    而且老顶饿啦。

    你们那里一旦要有个风吹草动,一旦靠老天吃饭有个小灾小难的,这玩意虽不好吃,但发下去指定会少饿死老百姓。

    对于官员来讲,出现灾害时,不死人和少死人也是治理功绩。

    马老太喊胖丫,“孙女啊,你来一下,三儿媳,你也来。”让茯苓和钱佩英给算账,搞不好他们这里没等开幕就要先开张。

    宋家在这展销会上还有一个最扎眼的买卖,那就是飘扬小红模样的千里马大旗。

    千里马在展销会上,占地面积很大。

    大管家宋富贵又瘦了一圈回来了,黑瘦黑瘦的,身后站着数十位管事。

    千里马务必做到,只要展销会这面订购现货,上午订,下午就发车。

    富贵回来听说他侄女胖丫成王妃都震惊啦。

    第一反应,我的妈呀,他在外面都没敢说认识王爷,连认识这事都小心翼翼不敢提,就怕别人觉得他是吹牛逼。

    转头,他就成了王爷的亲属。

    在问过家人福生的意见,大伙告诉富贵,艾玛别提,可能作啦,总给人落脸色,一会儿这么的,一会儿那么的。在问过齐大非偶,小将军有没有被福生“折磨”还真诚求娶后,彻底放心啦,富贵只剩激动。

    这不嘛,搓手就要上前。

    福生也很着急富贵说话,但碍于太多人与他打招呼啦,富贵,你等一等,排号。晚上咱兄弟几个一个屋住就中。

    这个展销会,那是真热闹。

    因为不止我们这面特产大帐有许多,还给远方的客人们准备了许多大帐专柜,有全国产糖的,人家摆糖,供黄龙地区百姓大量订购,这可不是散货,有府衙背书,价钱直接压到最低。

    有纺织厉害的。

    有人家那里产棉麻、绸缎的。

    有出纸的,还有出墨的等等。

    这次最好的互动买卖是棉花,东北冷啊,产棉花的当地商户来啦。

    而最热闹的地方,由于展销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其实不是展销这片区域,而是“小吃一条街。”

    沿着河边拉起一条街。

    黄龙做吃食买卖的都来啦。

    卖面条的,东北粘豆包,大酸菜炖骨棒,蘑菇炖小鸡,铁锅大乱炖,现买查干湖捞出的鱼现炖,好些酒楼都参与了进来。

    老宋家除马老太,那几位老太太也拉着凳子椅子向当地村民借的桌子来啦。

    她们打算展销这几日不卖点心,改卖羊肉串,铁板烧、东北煮(关东煮)啦。

    宋福生走在飘扬各种标语的五彩大旗下。

    守望相助,共同致富。

    一言一行总关情,携手共创高税收。

    奉献,团结,互助,进步。

    从大处励志,从细微处努力。

    再长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迈开双脚也无法到达。

    国要发展,绝不松懈。

    另外,在这些标语外,还有像拉起一条路的旗帜,上面飘扬这次与黄龙共同牵手合作的各城池名字。

    顺子都看傻眼啦:这些口号,哎呀,少爷,小的怎么觉得先生去礼部也能做尚书呢。六部全适合先生。

    陆畔最佩服他岳父的是,那些曾一起科举的进士们好些都来了。

第八百六十七章 那么骄傲(一更)

    难怪连陆畔也在心里吃惊岳父的能量。

    这些进士朋友们的到来,代表着宋福生的群众基础非常扎实。

    还是异于其他官员以族人、以门人、以姻亲等等其他相处方式。

    就是友。

    友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远千里万里,从四面八方带当地商队代表团赶来。

    他岳父要有多会做人,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而且别看这些人目前只是县官,永远是县官吗?

    就是眼下,这些县官也能上报到他们当地知府那里,有互助的事情,能作为纽带与上级沟通。

    三个五个不显眼,那三十个五十个呢。

    除了才打下来的收复城池,可以说,各大城池都有代表官员到来。

    关键这三五十人还有他们自己的关系网。

    所以说,也就是他岳父吧,能做到一呼百应,说弄个展销会就能联合起来,说是互助就能互动起来。

    换其他官员就算是想到展销会,做起来却会遇到很多难题。

    这是他岳父的一种政治资本。

    别看陆畔在心里更敬重岳父了,但宋福生本人却并没有高看自己。

    这趟出去遭罪爬趟山归来后,宋福生做人更清醒。

    他认为他能张罗到这种程度,啥事都是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或许也能支愣起来,却绝对不会如此热闹。

    能让这展销会圆满召开,比他最初设想大型多啦,那是由于事先加分的地方太多。

    比方说,他会生,生个带劲女儿,他的王爷女婿,他不日后就会见面的老亲家陆丞相,甚至皇上捧他跳级升职的“圣心”,给别人感觉他前程无量。

    这就致使在各地做县官的进士朋友们,在作为纽带向上级汇报时能更顺利,能得到更大的重视,能不用多言就得到各地最大的诚意,这叫互相示好嘛,这叫一个好汉三个帮。

    官场说大不大,说小它就是个圆圈,赶明有机会见面有话说。

    宋福生一身常服,从下车就笑容满面。

    他走在迎风招展的旗帜里。

    对面一大帮人也在向他走来,迎接他。

    “哎呀,老崔,马兄,你们怎么都来啦?不是在任上?我以为会派别人。我这,有失远迎啊。”

    “宋知府。”

    两方见面,都很激动。

    对面这伙官员要给宋福生行礼,人家是知府了。

    宋福生却不让,摆着两手,别别别,开幕式还没有召开,咱们就是老友相聚,急忙拉住崔进士他们。

    并且又解释一遍,极其谦虚:他这,家有喜事,指婚到,王爷来啦,他陪王爷出门选生祠地,还望勿怪。确实是不周到,才归来。

    言语低调,就是脸上那双喜临门的笑容太令诸位羡慕。

    宋福生提起女婿,提曹操,曹操就到。

    陆畔本是不想掺和这些,他想随茯苓直接离开,不参与地方行政。

    但宋福生是他岳父,于情于理都要露面。

    陆畔带着护卫小厮,随宋福生身后走来。

    “王爷。”

    “给王爷请安。”

    这里面有好些人就是奔陆畔来的,那真是抢破头抢出来的公差机会。

    尤其是这里有些官员连宋福生也不熟悉。

    他们抱着甭管咋样,混个脸熟也行的想法。

    这回宋福生没拦大家行礼,他向旁躲了躲。

    陆畔望着这些人给他行礼后,声音清清淡淡:“本王来黄龙是为私事,私下见面,无须多礼,以自在为主。”

    陆畔又看向宋福生刚才脱口叫出的老崔、马兄等人,“本王有看到你们的礼物,”恩,表示认可,一点头。

    这就很给面子啦,你还能让王爷对你说谢谢啊?

    就这一点头都不敢想。

    这给老崔和老马他们激动的,脸红了。

    在这些人还在行礼时。

    陆畔说:“岳父,那小婿先行离开。”他回帐篷,这些官员叙旧也能自在一些。

    哎呦我天,给大伙全听傻眼了。

    这回可真是不止黄龙地区的官员知晓咱王爷很尊重岳父了,妥啦,这回你看着吧,赶明各地都能传遍。

    那可是王爷啊,自称小婿。

    你知道王爷给别人家做女婿会什么样嘛?

    你知道王爷在别的官员们面前能这么平易近人吗?

    能如此,还不是因为有宋知府宋福生在。

    这说明啥?

    说明特别将岳家当回事。

    福生啊,你高兴不?你女婿这么给你面子。

    宋福生心里话:

    咋不高兴。

    但我不能让陆珉瑞发现。我怕他骄傲。

    宋福生对陆王爷摆摆手,“恩,去吧。”

    宋福生当众人面,这岳父脸装的,从旁一直跟在身后的富贵都觉得:“……”

    而咱家陆王爷早就被他岳父磋磨差不多了,又不是没被撵出过门,也没觉得如何就离开。

    这面宋福生一回来,桌子支上,酒满上,瞅一眼秦主簿,秦主簿立马和几位办事员跑腿安排上,小吃一条街上的所有吃食都给知府大人端上来。

    另外,再烤全羊,篝火点上,节目整上。

    宋知府请客,招待远方来的朋友们。

    围成一大圈,宋福生身边就没断人。

    不过,他这回学尖了,他隔几桌,就安排黄龙当地官员陪着喝。要作为东道主陪吃好喝好。

    也就有空说说心里话,一会儿和老友们叙旧说,阔别几年,咱们可真是好久不见。

    老崔他们也纷纷表示,非常高兴这才能成行能见到面,特意早来几日,来到你的城池,走你治理的每一条街,打心眼里除了佩服,然后就,还是佩服!

    有不熟悉的官员,经过引荐端酒杯过来敬酒,人家更会说话。

    说早就听说过宋知府。

    这次慕名而来,期盼宋知府在展销会过后,还能给咱们各地官员分享治理经验,这都是宝贵经验,望知府大人多多赐教。

    宋福生又认识了“新朋友”,他说,可以啊,不过,那不叫赐教,那应该叫互相分享,互相学习。

    宋福生也真像自己讲的那样,站起身在敬远方来客时,还表达这个展销会,不止是为黄龙服务。

    不是说黄龙的特产卖给你们,你们的卖给黄龙就得了。是各地派来的领队官员,都可以让商家们互相谈合作。

    黄龙这里缺棉花,如果你们那里正好也缺棉花,也可以和产棉花的商队藉此机会谈嘛。

    不要去顾虑这只是黄龙的平台。

    不,这是我们共同的平台,这是朝廷的,这是皇上的。

    黄龙此次召开这个大型展销会,最终目的就是共赢,目标就是为老百姓过好日子。

    你说就是这样的宋知府,啊?心胸多么的……

    顺子陪同他家少爷,给添酒添菜,听完只觉得,这天下间真就先生够格给少爷做岳父。

    陆畔坐在岳父身旁的桌,望着宋福生被篝火映照红光的脸,心想:他岳父一旦要是能到皇上身边任职,要还是这种状态,就今儿这番话要是能让皇上听见,升迁会更快。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伴随着锣鼓和鞭炮声,展销会正式开始。

    宋福生和此次前来的官员代表,共同剪彩。

    马老太问,你要多少列巴?

    我们府衙定十万块应急粮。

    十万块都算是少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 无路难,开路更难,后来人为你感叹(二更)

    列巴八文一块,价格压到最低,当年给朝廷户部就是这价,可见拿出最大的诚意。

    十万块,就是八百两白银到手。

    每一块列巴均摊费用,去掉生产成本,去掉运输费。

    运输费必须要去掉的,还是大头呢。

    咱老宋家的买卖一码是一码。

    骡子一道上的嚼用,押运人员一路吃住,工钱,只要发车就全是费用。

    所以说,马老太是太恭人、是宋福生的亲娘没用,也要给银钱,要不,富贵不给她出车。

    再去掉拿银票到钱庄兑换扣掉的手续费,去掉乱七八糟比如像柴的费用,让老百姓给打柴的费用也算在里面,马老太十万块列巴,到她和小孙女这里只净剩二百两白银。

    真是没啥大意思,这就是老太太心里想的原话:

    定的太少了,十万块列巴够干啥的呀?

    那怎么的,你们那么大个城池就十万人呀,不如一个会宁大县?

    而且一旦有事,怎的,就一人给发一块发一天啊?

    挺大个老爷们,做事没有魄力。

    老太太有点瞧不起这十万块列巴小买卖,官老爷张回嘴费回事,从那么远跑来一趟,成交额简直是不能太低。

    嘿呦,都不用她们这面出手,让镖局给任家村九嫂子她们送个口信,多挨累几日就能给整出来了,少运输一段路是一段路,免得她运输成本太高。

    咱说实话,这净剩的二百两银钱,全给小孙女拿去零花都不一定能瞧上眼了现在。

    你就看咱家小畔,浑身上下一掏兜就是金子,随便抠一下香囊上的珠子和宝剑上的珠子,那全是无价之宝。连衣裳扣子也值钱。

    孙女在边境那阵,要买什么吃的让小畔听见了,小年轻叽叽咕咕说话,他们这面长辈还没听明白是咋回事儿呢,那畔啊,随手就给小孙女一块金子。

    小孙女还不领情,“陆珉瑞,你是故意的吧,我就想买个年糕,你看他们能找开吗?”

    所以说,你看看,她小孙女都王妃啦,拿银钱糊弄不住孩子了,孙女婿又是那种高度,她接单子才挣二百两白银能很激动吗?

    能。

    过日子就是这样,可以积少成多嘛。

    她苦过,永远也忘不掉抠抠嗖嗖攒四两银的年月,即使现在,凡是能挣到的银钱,也能不放过就不放过,别看她心里吐槽的挺多,并不耽误高兴。

    马老太站起身,邀请洽谈官员随她去签合同。

    甭管大买卖还是小买卖,咱都要认真以对,谁知道这次合作愉快后,下次就不是大买卖了?

    在展销会最中间的位置,摆了长长一趟桌子,坐十二位黄龙官员。

    这些本地官员作为以黄龙府衙背书的中间人,专门给办合同的,以及陪同钱庄掌柜现场兑换。

    和马老太合作的官员,看了看递过的合作书确认后卡戳。

    马老太也从荷包里掏出个小戳,这是她私人名讳的戳。

    桂芬,马桂芬。

    别笑。

    人家这个是三儿特意寻人给她做的呢。

    又按手印。

    马老太先提出,“来吧,我也不能像你们似的行礼,我这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讲究,咱俩,握个手?”

    马老太右手拉着人家的左手,俩人另两只手还扯着一朵大花的大红绸。

    “合作愉快。”

    “老夫人,合作越快。”

    马老太刚谈完一个单子,崔进士又走了进来,执晚辈礼。

    “大娘。”

    “哎呦,这真是好些日子不见。”

    冲宋福生,俩人正经客气叙旧了好一会儿,但崔知县不敢耽误了,有好些带队官员已经频繁路过了,应是也要进来谈。

    他这才说正事,预定六十万块列巴。

    这回轮到马老太拦着:

    “这是军粮不假,能存放日子比别的久,可它毕竟还是吃食,就是粮食,咱给它收上来存放久了,它也发霉它也潮,不好保存,没必要一气儿订这么多。咱们可以这次合作完,下次你们可以不用来人了,再订嘛,我这面知晓就能给你发货。”

    崔知县解释,还真不是为一气儿存放应急粮。

    是他们秦城靠海,当地出海干活的人比较多,徭役多,京城那里的犯人也都羁押在他们那里,总之,以后发给为衙门干活的口粮,决定就用这个。这是在出发前,就与知府谈好的。另外,以后更会长期定。

    马老太又和崔进士去签合同。

    她这小戳一卡上,又净剩一千二百两银钱。

    而且这才哪到哪,才谈妥两个地方。

    马老太会为她今天签下的一沓子合同,足足奔波忙碌操心很久。

    但还是她曾经在几年前说过的那句话,有难处想办法,一个个去击破,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更不怕忙。

    就怕你忙也挣不到钱,那才是最无奈的。

    再看看现在这日子多好哇,坐在黄龙,守家待地,不用再像从前一样推车出门顶风冒雪,求爷爷告奶奶,您买一块吧,您尝尝,坐在这里,几千两进账。

    而今日,不止是马老太收获很大,她大儿子宋福财脸都挣红了,大儿媳何氏更是紧急唤来三弟妹,求帮忙拢账,算不明白了。

    毕竟锅底料和辣椒面不像马老太按年签,她这按订货量批发给各地的大商户,大商户再到当地批发给酒楼,给那些散的杂货铺或摊贩。

    其他专柜更是很珍惜这个机会。

    连官方卖鱼的,只订冬捕时节的鱼就订出去很多。

    这种官方鹿、官方鱼、官方林蛙、官方贵重的松花石等等,可是肥了黄龙税收。

    因为有些买卖,宋福生自始至终就把控在手里,官方只给当地村民发工钱的方式,让他们给管理。

    挣了钱,并不归这些人,而是跪黄龙府衙。

    所以说,这回卖的越多,黄龙府衙收回的银钱就越多。留出合理支出,预付支出,当地人文建设的费用,这就可以向朝廷上报了。

    另外,这个展销会,咱们当地也订购人家许多东西,基本做到富贵派出去送货的队伍,返回时不会空车。

    订人家棉花这都不用提了,订人家海鲜干货,订人家苹果桃,冬天,你们那面冻成冻苹果,冻梨,冻桃瓣,你给我们送来,量大价廉,也让俺们老百姓的餐桌丰富一些。

    总之,凡是咱能想到的,对方能给咱价格调到最低的,黄龙当地的商户也没放过。

    这就是老祖宗留下的精神啊,只要给个平台呼啦啦就敢干。

    毕竟咱老祖宗都能愚公移山。

    当天的成交额,陆王爷帮忙拢账完震惊了。

    本来这活是宋福生安排给宋茯苓的,宋茯苓却推给陆畔。

    她坐在一边吃一天八小时用八斤牛奶才能熬出一块的奶皮子,吃的喷香:“多少啊?你怎么不说话?”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一身低调的气息荡人间

    才第一天,持续四天会如何。

    而且最大头的几样,比如松花石,还没有成交。

    一旦大头开始成交,目前的交易额就会翻番,甚至翻几番。

    陆丞相虽然没有告诉过孙儿,每年朝廷的税收是多少,但是陆畔会推测。

    陆畔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心里正在计算税收。

    他的家庭情况摆在这里,祖父不说,他也很方便知晓别人无法知道的事情,他家有历年简报,很了解这个朝廷的发展。

    这个朝代,最鼎盛时期,每年税收千万两白银上下。

    发展一般时,是四百万上下,到战乱时就乱套了。

    现在刚统一不久,国库空虚,皇上给连年遭受灾害、战乱的百姓免税一年,为让百姓缓一缓。

    好,就算不免税,不让老百姓缓缓,今年照收无误。

    就打算现在也不是刚统一,还按照税收一般情况下的四百万计算,共十七个省,每个省每年税收平摊也就是二十多万两白银的任务。

    可要知道,每个省情况还不同,皇上对每个省的期待也不同。

    该怎么形容呢,这就像百姓家过日子,十七个“儿子”由于地域位置、天气等等原因,给的任务是不一样的。

    大儿子你要种好地,没指望你挣钱。二儿子你要盘活经济,三儿子你要常出海,四儿子你要常出油。

    像这黄龙,就属于被扶持的“儿子”,它一年中有过半时间很冷,冻的人都出不去屋,还怎么发展盘活,对黄龙的要求就绝对不是二十多万两白银税收的期待。

    再退一步,好,就算是没有被列为扶持,就算他岳父黄龙直飞仍有二十多万两白银的税收任务,只靠这一次展销会第一天就完成了。

    可今年免税啊,他岳父却完成了。

    即便不免税,那也没到收税的时节,还没有缴粮缴税没有收百姓一文钱哪,他岳父也完成了。

    宋茯苓举着咬一半的奶皮子凑过来自己看。

    这一看,差些给她惊出饱嗝。

    “我爹这是卖啥啦,才第一天啊。”

    陆畔无法回答,文书背书摆在那里,真金白银在上面写着,过半是黄龙官府的官方买卖。

    但是也不难理解,他岳父连小小的黄豆都卖出了花儿,就可想而知其他了。

    陆畔同时也好奇,除了过半的银钱属于黄龙府衙,一日下来就将一年的税收挣了回来,剩下的那些比如千里马,比如辣椒等等,他岳父私人名义有没有挣到。

    “置办那么多骡子,一路又有分店,茯苓,你家有欠银钱吗?”

    这个“欠”字,意义很多。

    比如不可言说的挪用,比如向当地钱庄周转,比如向当地富商筹借,官员的方式很多。

    陆畔想知道岳父前面置办那么多家产,有没有银钱上的窟窿。

    要是有,要是这次展销会过后还是没有堵上,他在给茯苓过礼的时候就不要给虚的了,他给补。

    这是陆畔头一回问茯苓家有没有钱这种敏感话题。

    做男朋友的向女朋友家打听,你娘家存款有多少啊?

    茯苓当然要认真回答了,很诚实:“没有欠钱。”

    想了想,又稍显不好意思道:

    “但我家也没有许多钱,这么多年挣的,全置办你看到的那些了,就为了不欠钱,我家才没钱。”

    陆畔面向茯苓而坐,眼里染上笑容。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家才来几年。

    你个逃荒女孩。

    你还想让你爹怎么挣。

    你知道吗?你现在告诉我不欠,只不欠,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眼下这些买卖呢,你家都有份吗?我不是说宋九族,是说你家,这次过后,你家会有进账吧?”

    宋茯苓掰着手指告诉陆畔,有,全有,而且她家是大头。啊哈,对啦,这回过后,她家就能有大钱啦。

    而陆畔心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岳父了。

    他岳父不是靠百姓讽刺的做官三年,十万雪花银。

    没有靠压榨,没有乱七八糟需要他出面帮助的事,照样越级做官,跳着升迁。

    再以他刚才核算过的账目,以茯苓说的都是占大头,他岳父不足三年,不,是一次展销会就能问心无愧地挣到十万雪花银。

    “岳父是不是有一套从三品服?”

    宋茯苓说,是。

    大帐外,宋福生耳朵很热。

    是谁?谁在背后说他?

    不会是有人在惦记他的钱吧。

    宋福生步履匆匆,走进帐篷。

    “咳!”刚进来,宋福生就咳嗽一声。

    不得不出声提醒,那是在作甚,外面有的是奶皮子,陆珉瑞,你要是想吃向你奶要去,咬我闺女手里的干什么。

    陆畔耳朵也腾的一下红了,急忙站起身,嘴里含着奶皮子向远走几步,离茯苓远一些。

    宋福生瞟陆畔一眼,又瞟一眼。

    然后才对茯苓说,“我不方便过去,你去告诉你大伯一声,不能再卖了,今夏的已经没了,咱还得自己留些。冬日的单子更不能接,扣大棚种植,咱们给的价钱太低,不合适。”

    茯苓点了点头,出去了。

    陆畔望着茯苓的背影,提醒宋福生:“岳父,您该准备在京郊备地了。”早准备,不慌不忙。

    提起这个,宋福生嘴角也有些压不住。

    没想到,交易数目太亮眼。

    这是他在举办前没敢想的。

    而此时宋福生心里明镜的,知道陆畔话里意思。

    恩,确实搞好了,这面留下一套治理措施按部就班,别看他好像没干多久,皇上备不住在知晓后,他可能真的又要走了。

    没办法呀,像他这样的人才,有地方治理经验的人才,走进过百姓中的基层官员人才,还是本应科举完就入翰林院的人才,说什么都不是纸上谈兵,就是如此紧缺。

    而且如若真能顺利离开,一步登回京城,也是他目前很希望的。

    这样的话,女儿成家后,还能在女儿身边。

    但宋福生当陆畔面前端着,低调,没有下诏书前,一切还没有定数,以免打脸。

    “不着急。要不是有你和茯苓,哼,我一辈子待在这里都行。”

    说完就走了。

    不着急什么呀。

    事实上,宋福生特意和老崔聊过帮忙买地,老崔那里离京城尚算不太远,地也便宜,总之,性价比比较高。

    另外,他也知晓罗判官着手,预备要给皇上写信啦。

    就等着展销会结束,向皇上汇报最终税收数额。

    宋福生对老罗办的这事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有些事,不能自己夸自己,对不对?

    别人夸就不一样了。

    最好别人夸完,皇上问到头上,都要表现出:

    嗨,什么大不了的,皇上,臣拿俸禄,这不是微臣该做的吗?有什么好汇报的。

    臣要是知道罗判官他如此多事,臣就不能让他扰您。

    直接税银一交,就得了呗。

第八百七十章 哪有十全十美(二更)

    展销会这几日。

    陆畔上午带米寿金宝二郎他们找地方练武功。

    让侍卫教这几个小孩。

    在训练时,他头一次眼神离开米寿,落在宋金宝身上时间较长。

    到中午时,陆畔陪茯苓和岳母吃遍小吃一条街,再帮忙给奶和大伯他们拎回一些吃的。

    下午,和茯苓一起帮岳父核算账目。

    夜晚,陆畔躺在和茯苓隔一间的帐篷里看书。中间隔的那个帐篷,是他岳父岳母的屋子。

    顺子坐在帐篷外,篝火照着他的脸,他在祈求,祈求可别通知回去啊,总有种直觉这样悠闲的日子在倒数。

    展销会过后。

    皮毛专柜空了。

    想留给知府大人的皮毛也卖啦。

    像马老太是牙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上火了。

    签文书收银票一时爽,交货,哎呦我天,不敢想。

    茯苓劝奶:“奶,你一票挣好几千两,快要上万两了,以前,您敢想吗?你上什么火。”

    “我没上火,我高兴着呐,”老太太嘴硬,就是一说话,牙疼的哈喇子流了出来。

    各地代表团还没完全离开,千里马车队就已经先行排队离开黄龙。

    黄龙城门很是壮观,一趟趟车队排号。

    城里各商户也开始换牌子,慢慢调整。

    今日棉价,今日布价,今日粮价,今日一刀纸价格为……

    别的城池,老百姓日子好了是润物细无声的变化。

    到黄龙这里,老百姓衣食住行价钱下调是肉眼可见的变化。想买的东西比以前便宜了,花出的钱少了,能干的活却多了。

    可见卖的量越大,招要干活的人就越多。

    以前抢破头给人家扛包,那都要认识哪个府里的小管事或者庄子招人,认识庄子哪个长工,经介绍才能赚到辛苦钱。

    现在累活又给的钱少的不去,因为有的是。

    一张张招工信息贴在各大城门墙上,贴在府衙前面的柱子上,柱子四面贴满。

    这不嘛,正农忙时节,有大局观的黄龙城里的农民伯伯们,趁歇口气坐在田间地头,一边吃饭一边就在忧愁讨论。

    为啥说是城里的呢,下面的知道消息慢。

    人家黄龙是“政治中心”。

    “总感觉这官要留不住啦,任期一满还会在这干吗?”

    “是,留不住。那不就是做知县就没做多久,我看这知府也要干不长。”

    不知道的人,冷不丁听的都会误会,听那语气以为宋福生是**要下去了。

    “依我说,就应该抻着点儿。不那么出挑,完了还能偷偷摸摸让咱过好日子就得。这样才能在咱们这里留住十年八年。”

    “十年八年,咱这里有啥啊?人家能留下嘛,换咱?”唉,还不好将心比心呢,没法代入。

    可给大娘们从旁听的,简直不知道该咋骂这几个老头好了。

    你说你,种地累的一脸黝黑,才从苞米茬子换成细面饼子吃半饱的水平,你操心官老爷的事儿。

    你咋不操心操心皇上为何就给咱免收一年粮食呢,就应该以后也全免。

    把你们能耐的,没吃饱饭竟敢讨论那些没用的。

    性格泼辣的大娘上前:“喝啦?我看看这不是喝的井水嘛,也不是酒哇。”

    给大爷们气的,唠嗑也管。

    扯下脖子上围的破布抹了抹脸上汗:你们懂个六,一点儿不长那根筋。

    你知道摊上一个好官,他在这里多干一年,咱们的日子会啥样?俺们操心的是官老爷吗,俺们实质上,就是在关心往后细面饼子里能不能夹两块肉。

    正被老百姓谈论的宋知府,此时正家有忧愁。

    因为回来后,颜府来人通知,颜夫子带领颜家参与著书的子孙去往京城。

    颜老夫子特意给宋茯苓留了一封信。

    信里先解释一番,无论是杨明远问云谁之思,还是紧接着皇上传口谕进京,颜老夫子本意都想先问宋茯苓来着,但奈何茯苓在外。

    又在信里表达遗憾,用词很谨慎,但宋茯苓也看出来颜老夫子很替她可惜是女儿身。

    不知是女孩特殊期,还是情绪就真的很失落,宋茯苓忽然坐在钱佩英面前,看完信,抿抿嘴,哭了。

    “娘,我不是说,我非常喜欢读书,不是非常喜欢上班,以前,我就盼着放假。

    可是当所有人对你说不,说你是女孩子,关上那扇门,对你说不准的时候,我就很想上班。

    我也很想做什么,羡慕我爹,我还是想去国子监。”

    茯苓从来了古代,最深的两个记忆,一个是父母给她在山上盖房的记忆,另一个就是父亲进国子监提字,她站在大门外看向国子监那几个字。

    钱佩英被吓一跳,急忙拍拍女儿肩膀,没想到看封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娘,呜呜呜。就忽然感觉很委屈。”

    宋茯苓哭着哭着,已经不是单纯为自己了。

    为她奶,成为太恭人坐在点心店,即使做的很好也被人指指点点。要不是奶的性格敢骂街,父亲这个官当的很强势,黄龙完全掌握在手里,恐怕会被外人私议很久。

    也为她娘,曾被人嘲笑讽刺,不在家生孩子,不在家管丫鬟管婆子,夫人做的不像夫人,倒像个管事婆子,就知道出门算账。

    为被她家影响的九族女人们,常常被人说,家里挺富有的还出门干活。这一看果然是穷在根里穷在心里,富了也是闲不住受累的命。

    外面讨论她宋家不体面,最多的讲究就是这些事儿。

    女人怎么啦?

    女人来了这里,活该就在家里教子,剩下干什么都叫不守规矩。

    门外,宋福生和陆畔双双站在外面聆听。

    陆畔好不容易经岳父准许,第一次走进茯苓的闺房想看看,因为他才接到通知,陆家军从南方启程,即将到达驻地,他要走了。

    却没想到听到很不爱哭的茯苓哭了。

    宋福生听那哭声是心里揪得慌。

    他知道,女儿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这次不同于往常,这回是连皇上都知道女儿能做些事,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却也没有表示。

    这皇朝最牛逼的人也没有表示,那就说明女性想做行政工作没戏,女儿就觉得忽然绝望了。

    宋福生和陆畔一起露面。

    宋茯苓急忙擦擦眼泪站起身,挺不好意思的,“爹,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宋茯苓回答的越干脆,宋福生和陆畔心里就越不好受。

第八百七十一章 哭哭更快乐

    看在女儿心情不好的面子上,宋福生头一回很懂事,主动留下俩年轻人说说话,先离开。

    或许,他也是心情不美丽。

    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将这烫手事儿扔给陆畔。

    而钱佩英心细,上不上班的,你说那老宋带陆畔来,也不说告诉一声。

    当娘的在离开前,就对陆畔解释一番:

    “这,你瞅瞅,她还哭上了,就是你爹给惯的。

    其实哪能事事完全合心意。

    生而为人,就是做这天下间最尊贵的皇上、公主也有难处不是?”

    钱佩英又将惯孩子的帽子扣在老宋头上。

    “这不嘛,珉瑞,我就和你实话说吧。

    你爹做知县那阵,茯苓啥都能掺和上一脚,跟着班房四处跑,偷偷摸摸的,正经帮班房不少忙。

    别人能挣银钱,她一文工钱也没有,却乐在其中。

    这你也要承认,她确实不比那有的当差的差,就总惦记着也想当差。

    你可能不太理解,一个姑娘家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咱家和别家不同,我和你爹就这一个,养一个和养许多,它可能不太一样,对男孩子的教导就放在她身上……”

    班房,上班下班,上班的小词,被钱佩英安排的明明白白,陆畔,你的明白?俺家还是独生女。

    如若陆畔自己不是奇特的人,国公府的少爷如若不是从小喜欢手工制作,他确实不会理解宋茯苓为何会哭,不太好理解什么叫作兴趣爱好。

    通过自己,他懂,爱好和贵贱无关。

    认识茯苓后,更是明白爱好也和性别无关。

    爱好就是打心眼里喜欢,只要自己乐意就行。

    如若宋福生不是常甩新鲜词,就“上班”等词也会引起陆畔的注意。

    但是有宋福生的存在。

    他都能懂展销会的意思,他还有什么可不会猜的。

    包括和马老太说话也是,一些新鲜的词汇时常甩出来,陆畔全靠猜,猜的还很准确,早习惯了。

    “岳母放心,我都理解。”

    “好,那你们说说话吧,我去看看饭。”

    ——

    前院。

    宋福生忽然关心起钱佩英:“我说,你是不是在这里做女人也挺憋屈?”

    钱佩英摆摆手,她还行。

    她那个年月的人习惯了,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家里条件不好时,她能和丈夫出去一起打拼挣钱。

    生了孩子,自己要是挣的少,就将精力多放在孩子身上。

    孩子学习,补课,接送,丈夫也正是事业起步顾不上家顾不上身体的时候,她就要多为孩子丈夫付出。

    对自己的事业抱负不会想太多,因为情况摆在那里,总要有一方为家里这些让步。

    要不然一个家,它就无法正常运作起来。

    等到孩子大了,用不着她接送,丈夫也起来了,她再出去工作。

    而到这时候,早就许多年过去,看到那些以前工作上不如自己的,就因为她这些年在忙家,人家用更多的精力在忙事业,混的比她好,职位比她高,她也已经心态平和了。

    平和的在岗位上混日子,或心气高一些,再多多努力。

    要不然咋整,有失才有得嘛。

    所以说,这些她都经历过,她的年纪又摆在那。

    到了这里,就等同于是又重新陪丈夫爬坡,也不觉得咋滴,能将就,也习惯性将就了。

    就是在现代,她那代人多数也能为家庭退让,每一代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一样,就不用说对就业的想法了。

    但茯苓不行啊,茯苓一没经历过这些,太年轻,还有很高的心气儿。

    二是茯苓那代孩子受的教育确实和她们那代人不太一样,接触的环境文化,对贤妻良母的解释都不同。

    新一代的孩子嚷嚷的是要活出自己,讲女性权利,讲男女平等,讲同权同责。

    同权同则就是和男人拥有一样的就业权利,男人能做什么,女性也能做。同时,无论是事业家庭,男人能担起的养家责任,能担起其他什么,女性也能。你不能要一样的权利,不付出一样的义务,权利义务是对等的。

    女儿受的是这样的文化熏陶,还是那种读了很多书的孩子,已经开阔过视野,当来了古代,随着长成大姑娘,受限越来越多,可不就受不了。

    宋福生听钱佩英说了几句后,拍了拍钱佩英的手,“唉,就得她自己想开。”

    女儿想正经上班,他确实做不到。

    不是说安排一个职位的事儿,他手下管理那么多人,哪里不能安排?

    是咱正经给安排进去后,会不会引起很大的争议。

    本朝虽有女官,可本朝的女官是带着贬义是不入流的。

    可想而知,就不提王妃成为别人眼中“女官”,只知府家的千金做“女官”,人家不听你解释也不会用心去多了解此女官非那种女换,就会是一个非常不好不守规矩的印象。

    偷偷摸摸做些什么不要紧,像佩英,帮他做什么都可以,在可控制范围。

    可女儿想要的是摆在台面上,那一旦摆在台面上就等同公布。

    他宋福生不怕别人说自己,但是他不想让女儿打那个头、开那个先河,被别人经常妄议。

    是,只要做出成绩,就不会被低看,时间会证明一切。

    这不就是问题所在,时间。

    在努力的过程当中,就已经被议论的乱七八糟,作为父亲,他不希望女儿遭受这个。吐沫星子能淹死人。

    而且,是,总要有女性先迈出来,为女性同胞们证明一些什么,争取一些什么,可是纵观历史,就打比方女诗人,有几个结局好的?都不用做些什么,只写两句话挑战男权社会,那就等同于对抗所有。这是长期的、封建的、已经形成固有模式的社会。

    他自私,作为父亲,他不希望女儿是那个第一人。

    他们家能做的都尽量做了,宋福生是很反感大义这种事的,别将他们家绑在那道德大义的树上,就算绑,也只绑他,别带累家里人,咱就是小老百姓。

    与此同时,陆畔正驼背成逗号,正与宋茯苓互相用额头抵住。

    “没想到,看到你,哭成小花猫了。”

    宋茯苓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笑着说:“我会克制我自己的。”

    其实她不用人劝,心里非常明白,就这样了。

    就算没来这里也透过一些书籍懂这个道理,你就看宝玉那熊样的都能做官,贾府有多少女儿家不比他有才华?却不行,只有男人能行。

    她哭,就是和娘私下说话,忽然想哭嘛。

    女人哭还要什么理由?还非要达到一些什么目的?非要听一些讲的什么道理吗?

    不需要,都懂,但是那也挡不住掉泪。

    “你能做的事还有许多,”陆畔说。

    “是啊,我还要学规矩。”

    “我不是说规矩,学那个做什么,而是成亲后,我要做什么,都可以带着你。”

    陆畔笨嘴笨舌的开始帮茯苓畅想。

    听的茯苓觉得:每年和陆畔颠簸两三个月去巡逻?那我还是在家歇着好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大长今(二更)

    人啊,真实性情能藏住一时,却藏不住一世。

    茯苓想留下享受荣华富贵,不想和陆畔将来出外巡逻,表现的太真实。

    陆畔将头离开茯苓的额头,想看看茯苓的眼睛,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不应该啊。

    宋茯苓也意识到自己露馅,急忙又用小手勾住陆畔的胳膊。

    她暂时还不想丢人设。

    那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帮我看吧。你眼中的浩瀚星河,胜过我见不到的山川河流,你看山川,我看你。”

    茯苓说的一点儿负担也没有。

    陆畔心一松,眼里慢慢浮现笑容,心热的一塌糊涂。

    他长这么大,哪听过这么直白的?再次抓过茯苓,用额头蹭蹭茯苓的额头。

    完了。

    宋茯苓后悔了。

    因为从自己欠嘴这一句话开始,她算是捅了陆畔要夹带她出行的马蜂窝。

    陆畔开始用简练的语言,向茯苓郑重许诺。

    “成亲后,我会带你去漠北瞧瞧。”

    正因为了解,宋茯苓知道这人不是开玩笑,必须从根上掐死。

    “漠北缺水吧,洗漱不方便。”

    会带你去各边境。

    这里可没有飞机,折腾到各边境,满嘴风沙,一点儿也不向往:“边境设关卡,去那干啥。”

    陆畔又郑重承诺,“你喜欢爬山,我会带你爬许多山。”

    宋茯苓:快算了吧,爬长白山伤到了,皮肤晒黑,脚磨破皮,头发出油,至少有十年,她不再想爬山。

    “太高的山,咱们会受不了海拔吧?”

    “会带你去看海。”

    “那你得先造船,就我家那种货船,那不是在甲板上观光,那是坐在货包上受罪,那算了吧。”

    会带你仗剑走天涯。

    单独拿出一段时间,什么人也不带,就我们俩。

    陆畔本质上没吃过生活的苦,心中还是存有不少浪漫的。

    他很期待的向茯苓建议,就他们俩,然后可以找一个城池隐姓埋名,没有王爷王妃,甚至在当地可以劫富济贫,做无名英雄。

    最好咱俩人也不带什么银钱,就赤手空拳,也过一过从无到有的日子。

    他打猎,茯苓织布,相信归来后,往事一幕幕,会比这次爬长白山的记忆还美好。

    宋茯苓:“……”

    你织布吧。

    不带钱?

    没想到啊没想到,陆小畔,你竟然期待一起吃苦的幸福,我告诉你,那不是幸福,那是酸楚。

    你可真是有钱人烧包,你要是想过没钱的日子还不简单,你可以都给我。

    当然了,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可陆畔还不带人。

    陆珉瑞也不想想,不把爹娘带上,谁抱柴火做饭呀?

    听听,最后还整句劫富济贫,你可真是习武之人,虚无缥缈的武侠梦,天地孤影任你行是不是。

    宋茯苓听完一点儿也没觉得浪漫,陆畔这话也就能唬住米寿。

    茯苓只能想象出她和陆畔不带钱去陌生的地方生活,最后回家,要靠一路化缘,要饭要到老爸面前。

    连要饭的歌,她都似在耳旁听见。

    大长今中文版:

    天多高,路多长,心有多大。

    千江水,千江月,何处是家。

    就茯苓这态度,说话贫嘴,都给陆畔畔惹呼的有点不高兴了。

    说什么都被否决。

    带着她“上班”不干,带着她出门玩也不干。

    这不是在帮你解决哭的问题。

    好苦恼,那你想要什么呐?

    都没用一分钟,小情侣又和好。

    因为陆畔说他要走了,他走的这段时期,茯苓可以写一个想要做什么的计划书,他阅过后,只要能成行,就一条条帮茯苓实现。

    茯苓没管计划不计划书,先打听:“你怎么知道你要走了?没听说皇上有口谕。”

    耿良找来了,就在你家大堂坐着。

    陆家军回归。

    贵妃哥哥梁将军也已带兵将启程,这就说明他必须得走。

    不能什么事情,非要皇上寻到头上才动,在其位要有其责。

    对于茯苓来讲,什么上班啊,遗憾啊,此时通通甩到一边去。

    她抿抿嘴:“呜呜呜,陆珉瑞,我还没和你待够呢,我不想让你走。”

    说着话,就伸出两只小短胳膊,身高不够,翘脚搂住陆畔的脖子。

    陆畔再次驼背驼成逗号,后来索性在哄茯苓的时候,将茯苓抱起,抱着满屋子溜达,边溜达边小声哄: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下次再见,就是奉天了。”

    “你要好好的,听见没?”

    茯苓虽然是假哭,赖赖唧唧的说不想让人家走,可是对陆畔来讲,就茯苓眼下舍不得他的模样,比刚才说什么浩瀚星河还打动他。

    陆畔完全当作茯苓舍不得他,是真的在哭。

    茯苓越这样,他越舍不得。

    外面自动自觉守门望风的马老太,站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心里直啧啧:

    胖丫,轻点儿逗那老实孩子。

    她小孙女可能整景了,又是秧歌又是戏,倒是很容易给小畔那么高大硬朗的小伙子整眼圈通红。

    ……

    吃饭前,钱佩英嘱咐陆畔。

    这罐是辣椒酱,那罐是辣白菜,干肠,果脯,路上吃。

    宋茯苓从家里的点心房出来,忙的头发都有些乱,用胳膊蹭了蹭耳边碎发:“给你。”饼干,糖。

    宋家给陆丞相、长公主、陆夫人也带了礼物。

    宋福生这回没抠门,将家里攒的最好的蜂王浆、人参、鹿茸,自己一点点过滤酿的米酒和葡萄酒,通通搬上车。

    柳将军也来了,让陆畔给陆丞相和长公主捎不少礼物。

    就这,宋福生都没让下面人打扰王爷。他说话不好使啊?他是王爷的岳父。要不然,王爷离开,下面的人都要恭敬。

    陆畔不喜收礼,他就给拦住了。

    另外,这次陆畔回京,除老隋一家,也就是大丫极其婆家人,宋福生留下他们有用,剩下随陆畔来的宋九族亲人也要跟着回去了。

    何氏在抹泪嘱咐爹娘,“你们可是答应我了,今年过年,冬季到奉天来看我,咱一家人,给我哥嫂侄子门也带去在奉天团聚。”

    老两口急忙看姑爷脸色。

    这回走,女儿给拿不少钱,五百两银票说给就给了,还给买首饰了戴头上,银镯子银钗子,金耳钉,还敢大包大揽说让他们随着过日子。

    可不中,哪有家里儿子活着随女儿过日子的。

    这就不孬啦。

    人家一点儿也没怕被沾包借光。

    亲家马老太说,让他们老两口选择,可以带着儿子们来扑奔找活,种地也可以在闺女小叔子眼皮子治理下,不受欺负。

    可是,老两口最终想着,算了,女儿给带这么些银钱,女儿的小叔子还给解决完军户,他们消消停停拿银钱在那面买地置房过日子。不是军户,孙儿能念书啦。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别再女婿本来就发迹了,然后他们闺女岁数大了,还要带娘家这么多拖累,日子一久,怕眼下非常有出息的女婿更嫌弃闺女。

    “女婿,这银钱太多啦。”何氏的父亲对宋福财不好意思道。

    这怎么又给钱。

    宋福财说:“爹,这是一路盘缠。”

    一想到当初不让媳妇回去告诉老丈人一家逃跑,宋福财心里也是不得劲儿。

    有些事,在自己还顾不上自己时,不觉得愧对谁。但日子一好,有些事就成了心病。多亏岳父一家还活着。

    “爹,你们决定在那面过日子,也不耽误去奉天。去吧,到我们曾经的落脚点看看,我们籍贯落在那。我也和两个舅兄见见面。”

    隔几间房,翠兰也被葛二妞嘱咐着。

    钱米寿跟在姑父身后,还有牛掌柜,在嘱咐钱老爷子的老仆从,回去务必就把孙儿带来,从此和他们过日子。

    这老仆从当初要不是为他孙儿,也差些活不下去。咬牙硬撑,撑的身体垮了。

    马老太问罗布鞋兄弟俩:“给你们的揣好没?”

    罗布鞋说,小姨,因为揣好了,分别缝在袜子、裤腰、帽子里。

    “我是说,我三儿的信。”

    “啊啊,那更揣好了。”

    表弟宋福生,给他们哥俩的身份问题全搞定,脸上那犯人的标志也搞定了,罗老二脸上正带着伤布,不久后摘下来就是一朵花。

    罗家兄弟俩决定和小姨、和表弟们混。

    他们这趟回去,就是为办户籍手续,将家里受苦受难的婆娘和娃娃们接出来。一来一回,路上行程太远,也是相约奉天见。

    小姨说,他们要是早到,翠兰和李秀会管他们吃住。

    而陆畔早就在临行前给岳父岳母行过礼了。

    他不坐车,让车辆载着这些人和物,他要先行一步。

    陆畔拿着马鞭上马。

    马蹄子在原地慢慢转圈,发出踏踏踏的声。

    陆畔坐在马上看向茯苓。

第八百七十三章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柳将军发现陆畔骑在马上迟迟不离去,就那么一圈一圈的在原地转,他感觉都要没眼看啦。

    至于不?

    给他一把岁数都整的不好意思了。

    他就从没见到过这样的。

    像他自己,出门前,不,就算是在出征前,夫人知晓后,只会立即安排他衣食住行,叮嘱一些事情就罢。

    他离开也从不回头,没有依依不舍。

    这是为将的命运和职责。

    至于年轻人,各种身份,他也见过不少。

    通常表现都是大男人驰骋天下,何必儿女情长,那是说走就走。

    而陆畔又是如此贵重的身份,性情并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

    征战、挂帅,出了名的果断干脆,柳将军之所以没眼看,就是觉得反差太大太大。

    这多亏自己在现场,要是别人和他学,他都不会相信。

    柳将军不明白,和死亡都擦肩过数次的陆畔,为何会忽然有“不体面”的表现,你可是陆畔,咋就能那么情浓。

    马老太却明白。

    她猜,别的大家闺秀要是知晓未婚夫要离开了,应会规规矩矩行礼,说一些祝福话,至多面露点儿难过和不舍。

    反正就是大家闺秀那一套吧。

    或许很多情绪憋在了心里和闺房里。在闺房里偷偷哭,舍不得未婚夫啥的。好想他,下次什么时候能再见。然后就开始日复一日的盼。

    咱就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咱老太太明白着呐。

    可是,你再看她家胖丫。

    抓着人家陆畔直接说:

    我还没和你处够,你能不能不走?

    你走,谁陪我玩。

    陆珉瑞,你说走就走,你觉得你这样好吗?

    马老太:

    她家胖丫那是直给的往外倒,她活这么大岁数也少见小孙女这样的,弄的陆畔想装作不明白都不中。

    搞不好,人家那孩子还得寻思呢,姑娘家怕羞,能厚着脸皮扛住害羞说出舍不得的话,那要有多舍不得才能做到。

    畔畔这么一琢磨,可不就坐在马上,看她家胖丫一脸不放心?

    而且还在这里朝夕相处好久,一起爬山那阵,从早见到晚,吃饭洗牙都恨不得能见到,这就要撒手离开了。

    “走了?”陆畔没憋住,还是出声问了一句。

    宋福生上前两步,手背在身后摆岳父谱,“趁天早赶紧走吧。”

    马老太和钱佩英同步,一起瞪宋福生,和你有啥关系。

    钱米寿也瞟眼姑父,心想:

    姑父,他是在问我姐,不是在和您说话。

    唉,他和姑父的待遇一样,小将军哥哥从头至尾也没稀得看他一眼。

    柳将军是眼观鼻鼻观心。

    宋茯苓对陆畔一摆手:“走吧。”

    这俩字像是“准了”。

    陆畔立即抓住马绳调头,终于让马不在原地转圈,再没回头。

    只半分钟不到,陆畔带着侍卫呼啸离开,消失在街角。

    搞得宋茯苓看他消失的那么快,她倒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

    就是这反应不太明显,因为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

    ……

    离开宋茯苓的陆畔,又成了一个正常的天之骄子,正常的王爷。

    冷峻,话少。

    他的手除了握剑,剑指苍穹,拉缰绳,天下任他驰骋,看书提字写命令,什么活也不用干。

    很少有人知晓,他的另一面留在了黄龙。

    能和茯苓一起为宋九族的亲人们拎饭;

    能用武功讨好茯苓,一掌震碎核桃;

    能给茯苓盖茅厕。

    他能做“丫鬟”,按照别人伺候他的那一套,转身去伺候茯苓。

    甘之如饴被茯苓使唤。

    “王爷。”

    “为什么结束了还有新增伤亡。”

    归来的陆畔,没有大声呵斥,驻地营房外却跪下一片将领,长跪不起。

    他们知道,王爷越是这样,越是说明真生气了。

    在陆畔处理政务时,远在黄龙的宋知府家里,马老太正放轻动作将窗纱放下。

    大中午的,小孙女还没起床呢。

    别试图喊醒,喊醒就激恼说:“陆畔好不容易走了,我还不能睡睡懒觉啊。”

    你要是说这都晌午了,没用,小孙女还会耍赖地告诉:“晌午晚上又能怎样,谁知道我睡懒觉这事儿?我啥时候困啥时候睡。”

    是啊,还是那句话,陆畔走了,这回不用装了。

    陆畔在宋家那阵,马老太曾拎着茯苓时常嘱咐,装相装住喽,装勤快一些。

    还曾说过,再坚持坚持,没几天了。

    这不嘛,连宋阿爷看到马老太又去“骚扰”胖丫,他都不乐意,“生娃他娘,别总喊胖丫,丫下晚看书,和咱们不是一个时辰眯觉。”

    恩那,咱家胖丫很爱看书,很有能耐的。咱不懂就不能打扰。

    马老太无奈。

    她很忙的好不好,当她很乐意特意回家叫孩子起床?

    “我不是怕她又错过吃饭嘛。连三天啦,她不正经吃饭,只盘零嘴。她要是吃饭起来,我才不喊她。”

    就在宋阿爷和马老太说话时,勤快的烧鸡跑了过来,告知老夫人和老老太爷,老爷从前衙回来了。

    恩?

    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一盏茶时间过后,宋茯苓被奶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头发滚的像鸡窝似的就见到了曾嬷嬷和景嬷嬷。

    曾嬷嬷和景嬷嬷看起来精神矍铄,实际上心里有点儿不安,没敢抬头看茯苓的长相。

    宋茯苓从此以后就是她们的主子,是有些担心小姐不喜她们的。

    况且,在路上,曾偶遇煜亲王。

    那时,王爷骑马从她们车队旁边都路过了,听说她们是要给宋小姐做嬷嬷去黄龙,又返回,特意唤她们到面前训问一番。

    叮嘱:王妃不喜的,就不准教。

    能感觉出来,王爷非常看重王妃,好似怕她们能给满是灵气的王妃教傻。

    此时,宋茯苓看到曾嬷嬷和景嬷嬷也很紧张。

    有种:完啦,老师来了,她刚起床,没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完啦,她给爹丢脸了。皇上派来的管教嬷嬷,才第一次见面,她睡懒觉就被发现。

    所以说,双方都是表面端着,实际心里都有点儿惴惴不安。

    宋茯苓穿着睡衣抬手,对两位嬷嬷道:“免礼。”

    ……

    十天后。

    除陆畔外,在路上那一行的宋九族人是这样的情况。

    翠兰要到达奉天之前,她夫君正在青楼里和友人们喝花酒。

    翠兰夫君搂着怀里的姑娘,听着姑娘一口一句叫情郎,郎啊郎,你怎么才来,等的妹妹心发慌。

    翠兰夫君哈哈大笑,捏着姑娘小鼻尖调笑道:“我看你不是想老爷我想的心发慌,你是想问老爷我,银钱在哪里藏。”

    “哪里啊?老爷,快给娟秀看看。”

    “想看啊?那得进房。”

    在要进青楼里的房间,青楼妓女已脱的就剩肚兜时,周家老奴仆哭倒在翠兰夫君的脚下,死死抱住双脚提醒,“来时,老太爷和老夫人通通嘱咐,夫人未归,老爷不可呀。”

    不可犯错。

    犯错,就凭宋家现在的实力,生起气来,能给老爷您腿打折,肋巴扇打骨折。

    翠兰夫君被老奴仆提醒几句,又是宋知府又是王爷的,酒醒了不少,扭头看一眼床上的娟秀,一咬牙,走啦。

    给那娟秀气的,扔了枕头和被子,好顿赌咒那姓周的穷鬼。

    所以,翠兰归家看到的就是,公婆、夫君、继子,对她真诚的热烈欢迎。能感觉出来,这些家人,很想念她,嘘寒问暖。

    一个多月后。

    何氏的父母也到达老家军户区。

    离很远,那些军户籍的邻居看到这老两口回来了,一个传一个,没一会儿就传遍,将消息送到田间地头。

    不知怎么传的,何家二子听到的就是“不好啦,你爹娘被押回来啦。”

    事实上,是宋福生派黄龙的衙役护送这几伙人。

    要不然都不知东南西北的,还要让衙役向地方官员送信件,感谢信。

    这毕竟是私事,他必须要有表示。这人情,他领。

    再加上当地的百长等官员,何氏父母可不就像是被一队人押过来似的。

    何氏的大哥二哥两种表现。

    大哥坐在地头说,“再惨能惨到什么样?也就这样了,要是押爹娘,就给他也押走吧。反正活着也累。”

    看来,小妹那头应是出了不好的事儿。

    何老二是和媳妇打到一起去,就在大地里打了起来。

    因为媳妇嗷嗷扯脖子喊,让他不认爹娘,都说了,不让你爹娘寻亲,非去。

    还慌张间要收拾东西逃。

    这妇人也是被一出出早就吓破蛋,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要跑。

    何氏父母穿着里外三新,见到俩儿子时没想到要先拉架。

    你瞅瞅,这磕碜丢的。让女儿她小叔子的手下们看见了。

    当军户区所有人都知晓,何家要恢复自由身了,何家牛逼了,何家要搬走啦,各个呆愣麻木的脸终于有了丰富的表情。

    或许,有好些人在心里划拉着名单,也希望自家亲戚里能露出一个救他们出苦海的。

    何老大、何老二,历经多年,在人前走路,直起腰板。

    又七天后,被发配稍远的罗家兄弟也到达所在地。

    “儿,烧鸡,吃,可香啦。”

    罗家兄弟的媳妇、孩儿们哭着坐在地上吃烧鸡。

    六岁的小男孩,小手糙的像干过好些年的活,边哭边吃的直噎嗝。

    罗布鞋是抱起儿时才发现,娘嗳,天热,这烧鸡长毛了,他恁是没发现。

    “快别吃,给爹吐出来,这馊啦。”

    小孩都不知晓坏的烧鸡是什么味道,好的烧鸡又是什么味道。

    罗布单顶着脸上的一朵花,一脸愤怒哭着对当地最大的官员大喝一声:“我有个要求。”

    趁表弟派来的手下们没走,他要敢于提要求。

    这名官员就是当初让罗布单吃尽苦头的那位。

    罗布单就是偷他家开的药铺子才成为犯人,脸上被刻字。

    心想:完了,小人得志,自己果然躲不过被难为一遭,很担心自己的前程。

    因为他好一顿恶补罗家兄弟的亲戚是谁。

    是宋福生。

    宋福生又是谁。

    宋福生其人,那绝对不是个人名,是大名鼎鼎的名人。

    一层层靠送礼打听,此官员越听越觉得自己要完蛋,宋福生如若是那小肚鸡肠的,罗家兄弟归来就是他完犊子之日。

    此时陪着笑脸:“你说,你说。”

    罗布单被一圈圈的人围观着,他挺直腰板,向天怒吼:

    “我要吃鸡;我要不花银钱吃鸡,我要吃完,谁也不敢打我骂我,吃鸡。”

    眼里满是泪,忽然又看向那位曾抓他刻字的官员:“我要吃你家的鸡!”

    这就是他的要求,这就是小人物能想到的报复方式。

    围观的官员们:“……”

    罗家兄弟离开前,吃了当地军户区十只鸡,吃完才在满是羡慕的目光中,扛着儿子带着婆娘离开,还成为了这里的传奇。

    竟然敢吃官员家的鸡。

    脸上刻字竟然能被划掉,成为白身。

    家里竟然有那么能耐的亲戚。

    而与此同时,这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时间里,宋茯苓已经学会了不少规矩。

    宋茯苓正怀里抱着西瓜,望着曾嬷嬷商量:“嬷嬷,就让我自己啃吧,我不想吃切好的,你别对我说教。”

    曾嬷嬷不忍心小姐那可怜巴巴的样,好吧。

第八百七十四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长廊里的茯苓,一手抱着半颗大西瓜在乘凉,一手举着小勺指向远处:“啊哈哈哈,哈哈哈……”

    茯苓笑的前仰后合,笑的露出小嗓子,舌头上的红西瓜非常明显。

    曾嬷嬷很担心小姐呛住,上前用帕子接住,想让小姐将嘴里的西瓜吐出来再笑。

    宋茯苓吐了,呸,吐出颗小黑籽,嚼几下西瓜接着笑:“啊哈哈哈。”

    还指着远处那些人嚷嚷:

    “嬷嬷,你快看啊,我要被几位奶奶笑死了。”

    又说死字,唉。

    曾嬷嬷看茯苓笑的如此开心,硬生生将说教憋了回去,就让小姐松快一日吧。

    然后才扭头看向远处,一个没忍住,曾嬷嬷面上也浮现出几丝笑容。

    自从来了宋家,说实话,她和景嬷嬷每日总是这种心情。

    就是既无奈又憋不住被逗笑的心情。

    就比方说眼下。

    远处景嬷嬷在教导丫鬟们分解动作,家里的老太太们忽然出现在队伍里。

    景嬷嬷喊着,“抬头,脖子向前,向前后再微低头。”

    家里的几位老太太在队伍后面也脖子向前,就是怎么瞧怎么别扭。

    宋茯苓可比曾嬷嬷会总结:

    奶奶们脖子向前,像练杂技的。

    过一会儿让迈腿,奶奶们又顺拐了,胳膊腿不好使。

    下一个动作,走,走起来,奶奶们僵硬着身体向前走,手里要是配把刺刀,像极了鬼子进村。

    而在教导丫鬟们的景嬷嬷,也终于发现队伍后面不对劲了。

    探头一看,老太太们,这不是您老们该学的。

    王婆子她们立即端起放在地上的簸箕走了。

    不早说,给累够呛。

    景嬷嬷这才手拿戒尺,继续教导三十六位丫鬟:“右手压左手,左手轻按在胯骨上,双腿并拢屈膝,微低头。”

    稍稍有一个动作不规范,戒尺就会敲打过来。

    炎炎夏日,丫鬟们挥汗如雨在训练。

    苍蝇、蚊子、小飞虫,甭管是什么,落在她们脸上耳朵上脖子上,都不能动。

    景嬷嬷试图将这些丫鬟们教导成是骨子里透着规矩。

    因为她和曾嬷嬷都知道,指望不上小姐。

    王爷不让给教傻,让想学的就学,不想学的不准强求。

    老爷宋知府见到她们第一句话也是,小姐叫苦就要停。

    所以小姐只要大面上的规矩过得去就可以了。

    可是,小姐越是这样,她的身边人,才越要有规矩。

    用小姐带出去的丫鬟,来凸显小姐是极其重规矩之人。

    甚至,两位嬷嬷心知,连老爷宋知府也要如此。

    越是贫寒出身,是贫民出高官的发迹历程,主子们可以随意,仆人们越是要重规矩,才能凸显出宋知府治家有方,不逊色于世家望族。

    在老爷向她们询问的时候,两位嬷嬷也已向老爷真诚建议。

    就那次谈话,宋福生过后都觉得有些事,两位嬷嬷说的有道理。他和钱佩英、马老太还有宋阿爷私下里有谈论。

    就比如,两位嬷嬷提出说,奴分很多种。

    知晓宋家不耐烦养奴仆,连田间地头的管事工作都是自家人在干。

    但其中有一种从属类奴仆是不可缺少的,还是要养一些的。

    像是祖籍老家的房子,要有这种奴仆去看守、打理。

    老家有事,有人情的婚丧嫁娶要及时汇报。

    像祖坟,古代人最忌讳被刨祖坟,最看重身后事。

    世家望族会什么样呢,打小就养一些嬷嬷说的这种从属类奴仆,主人死后,此种奴仆会一代代给守祖坟。

    除此外,两位嬷嬷还建议了几点,从出行到接客的家仆行为规范,所以,外面的男奴仆仍在火热招募中,至于丫鬟,这批培养的三十六位丫鬟并不是赶明全让茯苓带走。

    挑出二十多位,好的让茯苓带走。

    稍稍差一点的也不白培训,往后就伺候马老太和钱佩英,以及家里这些老太太。

    说起丫鬟,那马老太以前买的那些呢。

    以前呀,人家买的那些是丫鬟吗?

    马老太在下一盘大棋,那是人家往后分散到天南地北的蛋糕大师,人家要将那些姑娘,慢慢都培养成各地无数个马老太。

    所以说,对于曾嬷嬷和景嬷嬷眼下来讲,身上的担子很重。

    不仅要时常提点这一家子主子,而且还要给培养出王府和宋家的丫鬟。

    曾嬷嬷稍好一些,她只对宋茯苓一人,偶尔指点夫人钱佩英和太恭人马老太几句。

    她只要能控制住这仨人别总是“顶嘴”这不合理那不合理,别总是找漏洞,别总是出新鲜主意躲懒就行。

    茯苓大婚后,曾嬷嬷也只做好“跟妈”的工作就行。

    啥叫跟妈呢,就是主子去哪,她去哪。

    好的跟妈要能说会道,要特别会察言观色,对方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在行为上对茯苓失礼的地方啊,失礼了,茯苓要怎么体面的不丢王妃风范。就连茯苓去皇宫,这个跟妈也有资格陪同前往,且指挥陪同丫鬟如何伺候。

    就可见,曾嬷嬷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茯苓无论在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要给茯苓伺候的妥妥当当。

    景嬷嬷就不行了,因为她是“看妈。”

    所谓看妈就是和男主人身边的大管家齐名,只是她是女主子这面的大管家,女主子的所有事情,从吃到穿,从内宅的琐事,到对外面铺子营生管事婆子的管理,她都要顾及。

    先不说外面营生,就眼下只教导丫鬟方面,景嬷嬷就觉得很难。

    毕竟这些收上来的丫鬟已经十几岁,没有一个是家养的从小陪伴小姐长大的。

    她不好纠正十几年的习惯。

    什么事儿就怕养成惯性,习惯很难改。不像那白纸一张,她能便于教导。

    她不知晓丫鬟们会不会对宋茯苓有二心。

    十几岁已经会思考事情,有自己的小心思和主意了。不好将“小姐是天、小姐是命”扎进每一位丫鬟的心里。

    不过,宋家的情况摆在这里,景嬷嬷深知,再难也要教出来。

    目前,景嬷嬷面前站的这三十六位丫鬟,已是经过一层层选拔,是黄龙府城、府城下面数十个县、各县下面数百个村,被查过户籍、查过家庭情况,从两千人中脱颖而出的了。

    而且在选拔时,也将能考察的都考核了。

    由宋知府配合。

    宋知府派大量人手,先是海选,又是初选,初赛、复赛,一通折腾,“经费”白白烧出去许多银钱。

    当爹的心啊,简直操心**了。

    就比方说,最初海选,宋福生安排秦主簿登场,专门彻查丫鬟们的背景,刷掉一批。

    接着下一场又让丫鬟们答卷。

    像是小姐已然做错了事,你也知道小姐做错了,你该怎么办?

    告诉小姐这样做不行?答案不对,刷掉。

    答案没公布,答案在宋福生心中。

    正确的打开方式应是,丫鬟要帮瞒着。

    看看茯苓在做错的那件事情上是否还存在漏洞。赶紧通知他闺女合力补上。

    问题五花八门。

    到复赛时,那时候就已经刷掉好些人了。

    宋福生又安排闺女站在某处,从天而降非常大的假石头,就看闺女身边的丫鬟们,有哪些不要命的扑上来,哪些吓的哇哇叫退缩。

    当最后没剩下多少人时,宋福生就安排钱佩英带着景嬷嬷登场。

    那时,钱佩英撇着茶叶沫子,示意景嬷嬷开始考试。

    到最后一关,景嬷嬷就开始问房里的事了。

    景嬷嬷也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考验丫鬟们。

    当时考的问题有,当听到房里,男主子和女主子吵起来了,作为丫鬟要怎么办。

    男主子和女主子冷战,不说话了,作为丫鬟你要不要打听男主子行踪告诉小姐。

    等等,许多许多问题。

    恩,以及,男主子对丫鬟要是眼神不对,就是那方面的眼神,甚至提出来,你要怎么做。

    最后这个问题,钱佩英差点儿呛着。

    佩英同志万万也没想到,景嬷嬷还会举一反三。

    这问题不是她出的,她心理是抗拒她家珉瑞是那种风流孩子的,连想象都觉得无法想象。

    当然了,有许多考核,丫鬟们还没有经过培训,不可能回答的严丝合缝。想要培养出非常优秀的丫鬟,要经过特训。

    这些“入职”前的考核,用宋福生的话就是,不过是先了解一下三观是否一致。

    想事情做事情,三观要是不一致,咋教也没用。

    他就稀罕女儿身边全是护短的丫头。

    他闺女不糊涂,用不着丫鬟教对错。

    在宋福生看来,茯苓身边,包括陆畔身边,倒是应该少一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奴仆。

    奴仆长时间跟着,日日在耳边念叨这些,他家俩孩子够正直的,再仁义下去就要成俩小傻子了。

    就以前这些,景嬷嬷全程跟着,全看在眼中。

    她就更用心了。

    目前,她早已教会这三十六位丫鬟基本技能,熨烫衣裳、叠衣裳、调香料,铺床等等,还有每日教识字,就可想而知速度多快。

    还在继续让丫鬟们练习走路行礼,不过是为了让丫鬟们从骨子里养成一举一动间的习惯。

    这不是学会就行的。

    在宋茯苓眼里,就像是军训练习正步走似的,你说谁不会走路?又为何军训从头练到尾啊。

    没错,茯苓心里拿学规矩当军训练。

    这不嘛,她吃完西瓜消食过后也开始了。

    和三十六位丫鬟们同时进行。

    她动作早就会了,就是欠练。

    “嬷嬷,不行,我要坐不住了。”

    宋茯苓正训练的是宫中宴请,她坐在陆畔身边要什么姿势。

    叫坐容。

    宫中设宴,是地桌。

    茯苓需要膝盖并紧,脚步贴地,臀部坐在脚跟上,双手放在膝上。

    就这姿势,她坐不住啊,总是乱晃。脚背贴地,长时间下来疼。

    曾嬷嬷狠下心肠,那也要继续坐。

    宫中设宴,咱不知晓皇上要什么时候结束,下面的大臣,回话一个接着一个,节目一个接着一个,小姐作为王妃,坐在前端,下面的臣妇都在看着,坐姿要是坚持不住是绝对不妥的。

    “小姐,看这里,眼神不要乱动。”

    “小姐,当王爷要喝酒,你要这样给倒酒。”

    “小姐,如若有夫人向您问好,您要颔首致意,看过去,微抬手。”

    对,对,曾嬷嬷满意,小姐冰雪聪明。这个表情做的特别对。

    宋茯苓心想:这个腔调我能拿捏的死死的,不就是平和中还要傲一点儿嘛。傲还不能有斜睨和微抬下巴的傲慢,好好好,记住啦,不能向人挑下眉打招呼,不能眉飞色舞唠嗑,不能哈哈哈笑着露齿。

    小姐,如若有夫人向您示意一起吃饭,向您示好,您该怎么做啊。

    宋茯苓:“……”

    不是宫中宴请?隔着桌子,分餐制,她们还示意什么啊?谁还能给谁夹菜是怎的。再说,这也不是示好啊,这叫没事找事,陆畔都不敢在我吃饭时净事儿。

    “嬷嬷,您讲,”茯苓乖乖道,心里吐槽一大堆没用。

    曾嬷嬷告诉茯苓,您可以先说“请”,身份不如您的夫人们,会先辞让,让您先来。您再固请一遍,同时拿起筷子夹菜,她们这才能拿起筷子。

    “好,记住了。”

    宋茯苓练习完宫中的坐容、立容、包括吃容后,还要练习大婚行礼动作。

    她叹着气,重复做着:右手压左手,手藏袖半截,举手齐眉和陆畔对拜的动作。

    “嬷嬷,好了吗?我后背都僵了。这个动作真不用练太久,您放心,煜亲王他不敢让我拜他这么久。”

    曾嬷嬷:“……”

    一周后。

    二十一位丫鬟跪在宋家大堂。

    上方坐着宋福生、钱佩英、马老太、宋茯苓。

    两位嬷嬷站在一边,请示老爷夫人赐名。

    这二十一位丫鬟和剩下的十五位不同,二十一人是将来要随宋茯苓离开的。

    代表是茯苓从娘家带去的人。

    将来,陆家的丫鬟婆子都要善待这些娘家丫鬟。

    宋福生很重视,昨夜和钱佩英绞尽脑汁,特意给这些丫鬟们起名。

    此时,听令。

    一排八个,普通丫鬟先上前。

    宋福生赐名道:“柠檬,榴莲,椰枣,杨桃,槟榔,枇杷,橄榄,林檎。”

    全是木字旁水果名,还是古代人都没吃过的水果。

    贴身大丫鬟上前。

    一排八个。

    宋福生启唇道:

    “娇兰,迪奥,兰蔻,薇姿,芬迪,浪琴,香奈,倩碧。”

    宋茯苓实在忍不住了,真难为她爹了,噗的一下就笑着将茶水吐了出来。

    马老太一边给孙女拍背,一边直啧啧。

    听听,她三儿多有才,那为啥给亲侄女取那么两个破名,她听着那娇兰还有兰蔻比宋木子好听多了,早知道让二丫叫宋娇兰好了。

    两位出行女丫鬟上前。

    这两位要单独提两句,因为她们会点儿杂耍,身上有功夫。

    将来宋茯苓出门,这两位出行女丫鬟要跟着的,要护着。虽然是假把式,但也像是女侍卫似的。

    宋福生给起名:“一个叫湾流,一个叫宾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

    “烧鸡?”

    烧鸡上前跪下:“老爷。”

    烧鸡是最特殊的丫鬟,是女儿的第一个丫鬟,还胖墩墩的。

    女儿说了,烧鸡即使规矩学不好,也要给烧鸡带走。

    “烧鸡啊,你至此后就叫,拉菲。”

    宋茯苓:“啊哈哈哈,艾玛,哈哈哈哈。”又开始了,笑的前仰后合。

    曾嬷嬷被臊的不敢抬头,她教了好久,小姐一笑起来还是如此没有“规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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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介绍:
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