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皮痒了
马老太被孙女笑懵了。
不就起个名吗,各个挺好听的。
咱是不知道,胖丫这是咋的啦?
那胖丫拽着她娘的胳膊,笑的东倒西歪。
宋茯苓感觉自己都要笑过去了,因为她还有两个厨娘丫鬟,爹给起名,一个叫泡芙,一个叫曲奇。
巧了,其中一个真姓曲,给那丫头感动的不行,老爷赐名还给带姓。
然后茯苓就好奇啊,要是再添丫鬟,家里要是添小厮,爹又该给叫啥名。
钱佩英笑呵呵告诉女儿,你这可难为不到你爹,真就起好了。
昨晚费一回劲儿,一气儿列出长名单,将来用一个勾掉一个:
果冻、寿司,乐事,波利,椰树,圣兰,蒂雪、雀巢。
可乐、雪碧、银鹭、脉动,冰露,芬达,伊利。
汇源,七喜,依云,零卡、元气、茅台、辣条……
辣条是什么鬼。
宋茯苓可不就没完没了的笑,捂着眼睛笑。
宋福生坐在上位,两手交叉放在腹前,也跟着:“呵呵,呵呵呵。”
米寿就是在这时进来的,他刚下学,进来也是一懵,姐和姑父姑母在笑啥呢。
……
宋阿爷拎着锣,咣,一敲,冲三进院喊道:“开饭啦,开饭啦。”
家里奴仆少,这么大个院落,要是挨屋喊一遍吃饭得累死。
宋家始终到饭点就敲锣通知。
米寿和金宝他们腾腾腾从屋里跑出来。
一帮小子从宋茯苓和二丫身边呼啸而过。
宋茯苓喊他们,等等我,嗳?不听她的,她不乐意了。什么时候开始不听她话了。
“本准王妃,命令你们站住,站住。”
米寿脚步一顿,扭头疑惑看他姐,你刚才说自己是啥?
金宝和蒜苗子他们,也在二进门那里扭头,吃惊地看向宋茯苓。有毛病吧?
宋茯苓端起了曾嬷嬷教导她的王妃范。
这玩意不能只练习啊,必须要实验。
慢慢悠悠地一步步向臭小子们走去。
二丫斜睨妹妹一眼,来吧,让小的来架起您的小手。
二丫手心向上,示意茯苓将左手搭上来,她来紧急客串丫鬟。
茯苓搭着二姐的手,有了支撑,这回彻底起范了,走起了王妃步,走到这些臭小子面前,连头都没有侧过来瞅那些臭弟弟,直视前方:“行礼。”
宋茯苓消失在二门处,和二丫走过去就互相拍打着笑。
俩丫头笑的一点儿也没有规矩。
门那面的小子们,各个半张着嘴,看向空荡荡的垂花门。
金宝指着门说:“王妃就王妃呗,还整个准王妃,胖丫姐她是不是要欠揍,敢在家里摆谱。”
真是要欠揍了。
因为宋茯苓在饭厅门口遇到了宋知府。
“爹啊,你要不要陪我练习一下?”
“怎么练习,练习什么。”
“就是像您这种官员,见到我这种身份的,是不是要行礼啊?”
恩?
“爹,你行官员礼。低头、弯腰、作福、退避。”
宋福生被女儿气的哭笑不得,这要是陆畔敢说这话,他就得踢陆畔。
女儿嘛,是他亲生的。
宋福生正要弯腰。
行吧,给配合配合。
宋茯苓又打断:“不对,爹,像你这个级别的,又是我亲爹,应该是点头,欠身、扼手。”
“宋茯苓!”
让亲爹行礼还净事儿。
宋茯苓扯着二丫及时笑着跑进饭厅,二丫坐下时还在说,“三叔好悬没揍你。”
吃饭时,钱佩英对女儿比划着,“吃啊,你瞅我干啥。”
宋茯苓对她娘做出请的动作。
钱佩英白了女儿一眼,就舀一勺面条卤子吃了起来。
“不是,娘,您要辞让的,然后我再固请一下,你别直接吃啊。”程序不对。
马老太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学点儿规矩在臭美,难怪和二丫从进屋就嘻嘻哈哈的。
趁三儿媳没骂胖丫前,她先说道:“吃个破面条子固请啥,快儿吃饭,看你娘急眼。”
可是宋阿爷扒拉两口面条,却停下了筷子。
他老人家将嘴边两根面条吸溜回来,忽然道:“嗳?就赶明儿我见到陆丞相应该说些么?”
连胖丫都知道要多练习,他们还在稀里糊涂着呢呐。
日子可是一眨眼就过去,说到年底就到年底,见面的话却没想出来。
这真是个问题。
宋大伯慌了,“那我呢,我总不能不吱声吧。”
家里的老太太们也着急,一手端面条碗,一手扒着景嬷嬷的胳膊:“景嬷嬷,你什么时候教我们规矩。”
“什么规矩。”
“就是见到陆家婆子丫鬟该如何装腔作势的规矩,别只教丫鬟。”
景嬷嬷和曾嬷嬷:“……”
听听这形容词,装腔作势,太直白了。
就算事实是这样,也不能说出来的。
从这天开始,不知为何,宋茯苓掀起了全家“演员的诞生”。
郭老太太对炕上的老太太们说,“就比方说,我现在就是陆家的婆子,老姐妹们,我进来了啊?给老太太们请安。”
大嫂何氏还有富贵媳妇和忠玉媳妇她们,是在另一间屋子里跟着钱佩英,跟着曾嬷嬷学撇茶叶沫子,学用单手捏住帕子放在嘴边微笑。
模拟亲属们见面的场景。
偶尔还会被打断,因为每个人的时间不定,外头还有活计呢,谁忙完谁进来跟着学习。
像是朱氏就是刚陪宋老二从厂房回来,进屋洗洗手就开始捏帕子学习娇笑,“嘿嘿,嘿嘿。”
曾嬷嬷说朱氏,您这不对,手举错了。
朱氏一摆手,“哎呦,我知道,可我右手有伤疤,露出来捏帕子不好看。我换左手还不中吗?”
这话算是惹了马蜂窝,这些媳妇们立即七嘴八舌,“我这个手,大骨节。”
“我这也凸出,你看露出手多难看,能不能有替换不捏帕子笑的?”
宋福生腋下夹着文件从窗前路过,里面叽叽喳喳的,他算是不能在书房办公了,离这屋子近,太吵。
宋福生去后院,刚出二进门,就听到金宝一会儿嫌弃二郎说话没气势,一会儿嫌弃小蔫吧缩脖子像受气包,一会儿又在教米寿,“弟,你说话咋不牛气,你看哥的。”
金宝扯着嗓门,微扬着头看天,小腿抖着,大拇指翘着向后一指,“我姐夫是王爷。”
姐夫的姐字,必须音调拉高。
被突然露面的宋福生,踢了一脚。
而此时宋茯苓的屋里,她又不表演王妃了。
桃花、宝珠、大丫、二丫、拉菲她们都在这里。
大伙在给二丫模拟各种和相亲对象聊天的场面。
宋茯苓正扮演男方,坐在离二丫一米远的炕边,搓了搓两手,“敢问宋小姐闺名。”
二丫说:“我叫宋苏子。”
宝珠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不行,二丫,你回话没有感情。”
桃花也说,“是,咋干巴巴的。”相中对方,声音里怎会没有笑意。
二丫欲哭无泪,就仨字宋苏子,能有啥感情啊,她太难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 三角恋(二更)
宋茯苓那面还拿学规矩当玩耍呢,京城颜夫子谈完正事后,正二次向皇上夸奖宋茯苓。
皇上问了,颜夫子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讲他眼里宋知府的爱女宋茯苓。
言辞里,有透漏出希望宋茯苓辅助,还说这位小友很有意思。
颜夫子提起宋茯苓就面带笑容,可见心里有多稀罕。
且还着急向皇上解释,臣觉得她有意思不是源于她是谁的女儿,不是源于她是王妃等那些身份,她就是她,皇上,您能懂臣的意思吗?
她是真的有意思。
噢?
皇上,她曾找律令漏洞,喜欢看律令,我们有切磋。
颜大儒举了宋茯苓随口讲过的几个例子,有的案件发生某种情形,却没有对应的罪名。这么一提,这么一说,皇上发现还真是。
但皇上只对一个眯眼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
他觉得这个特别好,特别方便于他收拾官员。
颜大儒告知皇上,他和宋茯苓小友不止聊律令,还一起研究化学。
当然了,颜大儒不知这个词叫化学,不知他曾和茯苓闲暇之余玩的那些是化学反应。
只将一些制作中的变化和奇特反应告知皇上。
颜夫子提起这些,他就滔滔不绝。
又忘记皇上的身份,还在拿皇上当作曾经的皇子,他在授业解惑。
从算数的奥妙变化,到给皇上讲化学反应烧不了的棉布。
烧不着的棉布,能对仓库对国防有很大帮助的皇上。
又讲用醋酸和鸡蛋能让蛋白上留下蓝色或紫色清晰字迹,正经多讲了几个例子。
看似随意,皇上,有些东西,不能明面上说,天命所归都能给您整出来,您明白吗?
颜夫子讲的绘声绘色,皇上听的也专心。
皇上似看到颜大儒被他打发到黄龙,还能日日在书房里、在院落里,和宋知府的爱女一起笑呵呵抱一摞书做研究的模样。难怪不见老。
这个颜品堂。
搞的皇上听来听去也来了雅兴,还试了试。
挑最简单的试验。
有幸陪同还有杨明远和丁坚,大太监李德贵,这几个人就在御书房里做起了实验。
天命之子几个字出现,皇上哈哈大笑。
此种雕虫小技,好一个天命,就是在蛋白上出现寒碜了点儿。
之后,杨明远和丁坚就没有资格再听皇上与颜大儒之间的谈话了。
只知颜大儒离开时,双眼通红。
颜大儒是被感动的,重新被启用,还是被重用。
赐宅子,赐他新身份。
皇上刚才与他谈,很多方面还需要他。
皇上主动说,需要他这一把老骨头。
天下才大定,不是只对户部查账官员的培训。
将来,还有对各路将军以及大臣们讲君与臣的教习,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要长期的进行下去。要做的事很多,这只是刚刚开始。
颜夫子回到新宅子,情绪依旧激动不已。
他本以为皇上会顾忌他曾经的身份而不再重用颜家,却没想到,颜家启付了,为曾经的燕王如今的新皇是明君而激动。
招手叫来三子,命三子派人给黄龙家人送信,来京城居住。
颜大儒的子孙这才知晓,看来颜家真的重新起来了。
颜家的子孙知道颜家能有今日,皇上是明君自不必多说,要说,他们还有一个贵人,那就是误打误撞成就今日颜家的宋茯苓。
颜系涵趁祖父激动之时打听,祖父,皇上是否知晓也有宋小姐手笔?
说起这个,颜大儒倒是没瞒着家人,挥了挥衣袖很是遗憾。
唉。
他懂,皇上越是重视陆家,重视宋大人,越是不能让小友茯苓过于醒目,思虑很多。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即使皇上惜才大过于其他,小友茯苓也绝不能是姑娘家的身份,至少至少要成亲后。从长计议吧。
眼下,想必皇上更多的是觉得宋大人教女有方。
……
当晚,颜系涵在京城的颜家院落里弹琴。
颜家的明天从此就要变得不一样了。
星空下,颜系涵拨弄着琴弦,将所有的情绪融进曲中,在弹完最后一个音时,嘴型无声道:“谢谢。”
颜系涵抬眼,满眼柔和的笑意:
谢谢宋小姐。
系涵会永远记着这个谢。
京城杨家的小院里。
杨明远手中拿着宋茯苓参与著写的其中一本书,也在瞭望星空。
他孤影一只,却望着望着天空笑了。
因为他在想象宋茯苓和颜大儒第一次在鸡蛋上写字的场景,想必茯苓看到字浮现那一瞬,定会拍这手欢喜的笑。
两个月后。
贵妃的哥哥梁将军归来。
皇上问梁将军想要什么赏赐啊。
梁将军直言,母亲身体总是病歪歪,想求皇上给最小的妹妹指婚,要好小伙子。这是母亲的心病,要最好的小伙子。
皇上口谕指婚,已在国子监的颜大儒之孙颜系涵。
颜系涵面带笑容接旨。
接旨后,只一个人独处时,他落寞抚摸着琴,他的妹妹忽然出现。
“哥哥,忘了茯苓姐姐吧,她是煜亲王妃。”
颜系涵没有承认,说妹妹在胡说,以后不要再胡说。
而在指婚后的第二日,正对着天一书肆的茶坊二楼,有一位妙龄女子被贴身大丫鬟扶着,也在落寞地看向对面走进书肆的身影。
贴身大丫鬟知道,六小姐是心仪状元郎杨明远的。
奈何杨明远不知好歹。
杨明远正问书肆掌柜:“有新书吗?”
买完感兴趣的书,杨明远出书肆,感觉到对面茶楼好似在有人看他,连头也没抬,清隽的身影消失在街头。
第八百七十七章 如果要飞得高,就该把地平线忘掉(两章合一)
状元游街,一见倾心。
今日,梁家六小姐能在被指婚的情况下,还想偷偷看一眼杨状元,就可想而知,她心仪的人,始终是杨明远。
今日,梁家六小姐认命般接受指婚对象颜系涵,就说明她之前,已经将能争取的全争取过了。
可是,杨明远还是拒绝了这门亲事。
所以说,在梁家六小姐的事情上,杨明远属实得罪透了梁家。
第一次暗示,梁家六小姐对母亲提了杨明远,梁母就下了帖子。
在梁母这里,她一把年纪生下的小女儿,小女儿脚有残疾,她什么也不求,只求小女儿顺心顺意,当然要她喜欢什么就弄来什么。
梁家有这个实力。
梁父临闭眼前也在嘱咐大儿子梁将军,对这最小的妹妹,要多多爱护。
杨明远却收下梁家帖子,石沉大海,没给回话。
梁母就纳闷了,这是贫寒出身,才做状元,还不懂规矩?
第二次又以梁家二房的名义下贴邀请,这回给回话了,说忙。
一打听,就“忙”这个借口啊,状元郎真是没轻了用,用的那叫一个熟练,对许多府上都是这么回话的。
给梁母气的,你知不知个好歹?
就这样,这件事就到了贵妃那里。
梁贵妃派出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去了杨家小院。
大太监在杨家厅堂,面见杨明远,高高在上提点。
话不多,但该说的意思都传达到了。
那意思就是,你的明白?你应该懂梁家为何对你两次递出橄榄枝。下次,梁家再让你去,杨状元应知晓该怎么做了吧?
末了,添上一句,贵妃娘娘很是疼爱六小姐,在外征战的梁将军也很是宠爱这个最小的妹妹。
杨母和杨大嫂就是在这时候知道的,他们家的明远被贵妃的妹妹看上了。
就在贵妃包括梁家所有人都认为,这事就基本定了,下一步就要奔明面上去时,再再次递出橄榄枝,杨明远说“忙”,没空去梁家。
嘿,装傻是吧,非得给你来硬的?
梁六小姐哭着说,他没装傻,他正因为知晓是什么意思,才再再次拒绝。
最鼎盛的梁家,贵妃的娘家,本朝排名前三的门庭,梁家的小姐被人看不上,还是那么个无依无靠的穷状元,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简直岂有此理。
给梁家人气的,这时候就有些置气了,有种非要让你杨明远进门的意思,就不信只要个小小的状元郎要不到手。
贵妃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可惜的是,皇上装没听懂。
直到这次六小姐的大哥梁将军归来,再次提出小妹妹的婚事。
其实,颜系涵之前,梁将军求皇上指婚,还在意指杨明远。
梁将军那时候抱的态度是,就不信皇上指婚到你头上,你敢抗旨。
等你成为本将军妹婿的,你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
皇上要顾及梁将军,这回没装听不懂。
唤过杨明远,“杨翰林,你这可不小了啊,成家,立业……”
杨明远当着梁将军面前:“皇上,微臣诚惶诚恐,微臣目下不想成亲,只想……”
杨明远退下。
才有了梁将军跪在皇上面前,气的在心里咬牙,对皇上说,他求指婚,给妹妹指最好的小伙子。
皇上心想:
指谁啊?你倒是说个人啊。
你看煜亲王,人家求,直接就说是谁。朕只需要考虑行与不行即可。
到你这里可好,要最好的,范围之狭窄,朕哪里知晓你们梁家眼中最好的是什么样?
朕这么忙,还要给你们各府指婚。可朕自己的儿媳都不知晓该指哪个,静妃最近更絮叨了。前儿个,静妃就“病”了,他在装不知道。
就这样,梁将军考虑妹妹喜欢读书好的,要不然能看上那个狗屁状元吗?他手下好小伙子那么多。
才有了品貌学识都很上等的颜系涵。
梁家人不知晓的是,颜大儒还不满意这门亲事呢。
颜大儒听说后,背着人扶额,系涵是他最满意的孙儿。
这怎么又和皇子扯上关系了?
贵妃的妹妹,贵妃所出的皇子,多少年后,颜家恐是又要陷入皇子纷争。
却无奈于,皇上金口玉言,当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还在国子监呢,皇上说出的话覆水难收。
就这事儿,颜大儒老两口关上门,互相埋怨。
颜老夫人说,“我们又不想图什么,系涵却被配个坡脚的,想想我就心口窝疼。你说,你当初怎么不提茯苓?”
颜家人对茯苓熟悉的很,很亲,一直私下里叫茯苓。
茯苓正经在颜家日日混,混了大半年,前院后宅的乱晃。
颜大儒:“恩?茯苓?”
听这语气就知道,他压根就没往那上面琢磨过,一门心思著书研究学问,真拿茯苓当同辈小友了。
此时,夫人这一提。
颜大儒捋着胡须,想象着,茯苓给他做孙媳,那该多好啊。
话说,在颜大儒心里,他对各府的姑娘家都没什么印象,他一个搞学问的,有印象也是宋茯苓最好。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心思,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你还埋怨我,你才是做祖父的。”
颜大儒摆手,“我是没空想到,我一向不参与这种事。既然你有此心思,为何不早说?”
颜老夫人忽然气短了,是,她那阵日日看着茯苓在她面前晃悠也没说,那是因为:“她祖母骂街。”
宋知府家那位老太太,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委屈,你敢私议我,我就骂你,连个你来我往的机会都不给,一言不合就骂街。
这?
是始终顾虑两家有些方面太不一样。
有些话不必多解释,都懂,再者说,现在还说那些作甚,已经定了。
颜系涵站在窗外,听完祖父祖母这一番话离开。
心想:贵妃所出皇子,他知晓祖父担心什么。可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以后他是梁家的女婿又如何?他只看谁最适合最明君。
至于六小姐,嫁他,他要教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不姓梁,端正好你的姿态,你是颜家妇。
这是颜家对指婚后的反应。
而杨明远那面就淡定多了。
明知那日茶坊楼上搞不好就是梁小姐在看他,明知那日当着皇上面拒绝指婚,算是得罪透梁将军,那他也一副日日照常当职的模样。
甚至心里年轻气盛还憋着火:
得罪梁家怎么了?就得罪了。
即使想要给他头上安最莫名其妙的罪名“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他又没有多少。
那不想娶,还按头非让娶?成亲要讲究一个甘心情愿。
再说,他这么年轻就开始怕事,他得怕到什么时候是个头。爱怎么着怎么着。
京城没有秘密的。
就杨翰林这洒脱的态度,使得和杨明远不太熟的,陆畔的二姐夫都高看一眼。
陆畔的二姐夫属于典型心高气傲的世家子,以前不会去踩贫寒出身的,但同时也不会去交往贫寒出身的,可在杨明远这里,“唔,杨翰林,休沐日有空吗?有个诗社聚会要不要去?”
杨明远:我都失恋了,正愁没目标呢,不想看书,不想骑马射箭,不想努力当差,不想做优秀的人,每日心情潮乎乎的,“去。”
诗社聚会,杨明远正经和几位世家子弟走近了。也了解到,世家子也不是出门就大把大把花钱。
皇上将一些都看在眼里。
那日,杨明远拒绝的时候,皇上在心里都笑了。
皇上有种越用杨翰林越顺手的感觉,说心里话,他就喜欢有锐气的手下。本来最初,对杨明远的印象不过是平平无奇。
梁将军,那场仗打的很好吗?
朕说论功行赏,就真以为有多大的功劳。哼,以为朕不知是煜亲王到了才扭转局面?
还最好的。
朕要是真小肚鸡肠之人,事儿虽然不大,不过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指婚,但你这个词就用的不好。
最好的不应该在皇家?你敢向朕要最好的?
此时,皇上又叫杨明远进御书房了,没叫丁坚进来记录,让杨明远进来。
杨明远谢谢皇上了,他真不想进来。
因为他一听“黄龙”二字就闹心。
有种,一个字也不想错听,可又觉得每次听完那面的消息,白出门放松了,心里更潮乎乎的。就很矛盾。
皇上笑,“税收?”
回话的官员说,是。
在杨明远听来,总结起来就是,今年不收税,然后黄龙卖的钱太多了照常交。为啥非得交啊?都给运来了,放不下啦。
真放不下。
黄龙府衙仓库要放存马老太出产的大列巴应急粮,要存放衙门正常运作的支出储备银钱,剩下的堆在那里干啥呀,给皇上运来吧。
反正那是公家的钱,以免还要受累给看管。别丢了,乌纱帽再丢喽。
还有大米。
杨明远知道,皇上最高兴的就是宋知府弄的试验田。许多以前的荒地,现在大米种出来了,虽谈不上丰收,但产量也不错,这次给送来让皇上尝尝。
他在一旁记录,据说,黄龙知府还要继续研究米面种子,宋知府明说不懂这方面的事情,已将改良种子的事情弄出一个研究小组。
杨明远偷抬眼,观察皇上表情。
皇上正低头看着手里奏报,一笔笔干巴巴的账目,一目了然。一件件利落不废话的汇报。
按理,这毫无感情的奏报,他应该什么也看不出来。
可皇上却好似看到了,黄龙的官员顶风冒雨指挥百姓们开荒。
好似看到黄龙的官员,外面甭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也不管。
不怕私议,不怕被人背后参一本,就一门心思奔波于让百姓吃饱饭,让朝廷多税收。
皇上好似看到黄龙的官员,支起一个个展销会帐篷,宋知府牵头,每个官员都放下身价去拉拢欢迎各地商户。
如若都这样,本朝一定会开疆扩土。
皇上不想让人看出他动容了,转过身,“恩,呈上来,朕看看那米。”
而今日让旁听的杨明远动容的是,当聊完黄龙的事情,提起户部一个重要空缺时,不是皇上提的,不是陆丞相提的,
是户部那几位打头的官员提的。
户部尚书笑着对皇上说,想向皇上讨个人,宋知府,想调到户部。
这几人都没怎么和宋知府有接触。
你说这是靠关系?这是只靠皇上的赏识?
靠这两样,户部尚书不会主动去提。
即使想迎合皇上很看重宋福生,也不会提。
这些官员能在实干的皇上手底下干到有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不是靠谄媚。
倒是升的太快,对于宋福生的履历来讲,对比大多数官员的升迁路来讲,真可以说是升的太快太快,这些官员倒是很容易站出来提出异议,给皇上施压。
就像上次,宋知县升知府,其他尚书以及在场官员不支持不反对不表态,这就说明不是很赞同,心里是存有想法的。
吏部尚书当初是直接就站出来反对。就是没说过皇上。
再看这次。
户部尚书先下手为强,开始抢人了,从三品的空位,直接就向皇上要人了。
一副,皇上,将宋知府给臣吧,好吗?
而其他部的官员面露稍许不高兴,也不再是像上一次的理由是不是升太快,压根就没有人考虑这一点。倒是更像“你凭什么要啊?”
杨明远心潮澎湃。
他今日能看到这一幕,终于觉得替像宋叔一样的官员值了。
当别人在周旋,在应酬,在想着搞好上下级关系,他宋叔有的是机会去弄这些,各种关系在,不得不说,眼下有那么个王爷女婿在,要想弄那些杂七杂八,更方便了。
可他宋叔,日日是“我就创收。”从不停下脚步,从不费心思去看别的。
什么叫做指明灯,他宋叔就是。
他宋叔用自身的经历让他杨明远知道了,这个天下,只要你认干,只要你能做事会做事,只要你足够优秀,你就算无依无靠也一定会有非常好的前程。
皇上不瞎,这些最有能力的官员也不瞎,他们心中不是只有那些“出身、贫寒、偏见、猜疑、默守陈规”,别小看他们,别贬低自己,别纠结于前怕狼后怕虎,一定会有人为你出头。
不过,关于宋知府又要升迁了这事,皇上这回缩了。
皇上笑着拒绝。
且没看陆丞相,和宋福生上次知县变知府可不一样。
宋爱卿和陆丞相没关系,宋爱卿是朕的,朕要考虑考虑。
再等等。
而之前杨明远心潮澎湃想的那些也不白想,因为他憋不住心情好,皇上看出来就问了。
杨明远第一次不再害怕皇上,不再战战兢兢,只满是敬重实实惠惠的回答,将他想的和皇上说了几句。
皇上听完笑了,真的有被取悦到。
认为自己听到了最好听的“奉承话”。
相信朝廷,相信以丞相为首的那些官员是眼明心亮的。
这话比高呼朕万岁万岁万万岁都好听。
上行下效,是啊,上要是不行,下面怎么可能会行。
所以说,只要你是像宋知府那样的干将,朕就会让你相信,朕能越级提拔你。
……
就在宋福生晒黑两圈,黑瘦黑瘦的,正带着黄龙官员们,振臂一呼:
“百姓们,秋收啦。”
连家里的小年年和小败家,最近乱嚷嚷的奶音口号都成了:“让咱们撒开膀子干吧。”
“驾,驾!”
秋闱开场。
顶级世家在陪着皇上参与秋闱盛事。
本来世家子们,陪同的官员们表现的都挺出彩的,皇上是给他们比赛赏了彩头的。
陆姓玉面将军却来了。
煜亲王一到,谁与争锋,风华正茂。
第八百七十八章 回老家
陆畔骑在马上,马后面拖拽着一堆猎物。
顿时,让全场的英俊儿郎们,失色不已。
什么大魁天下、鱼跃龙门、贫门出贵子的状元郎杨明远。
什么雏凤清声、芝兰玉树书香门第的颜系涵。
什么钟鸣鼎食、权官达贵、五陵英少的世家子弟。
那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和马上这位比比,人家什么没有啊?
是人家有的,在场的各位,你们没有。
这就是全场嫡出小姐们的心声。
明明说好忘了他,可他一出现,还是想看他,说句不怕羞的话,想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已名草有主的陆畔下马。
皇子们纷纷围上前笑着打招呼,“煜亲王。”
陆畔握着马鞭,也淡笑着一点头,“唔,怎么样,今日收获。”
敬妃所出四皇子直接叫陆畔哥,“珉瑞哥,明日和我一起呗,我这实在不行。”
这位四皇子才不怕别人说什么。
用他母妃的话就是:他身体都什么样了,都这样了还被猜忌就过分了吧。
陆畔在这面说好啊,那面皇上眯眼也看见陆畔回来了。
问坐在一旁的老夫人:
“对了,珉瑞那日子还没定下来吗?”
老夫人正示意皇上这趟带出来的两位妃子,不用陪她说话,好不容易出宫,去松快松快。
闻言,也看了一眼远处的孙儿,瞧她孙儿那一脸无聊的表情,皇上,你该有这种眼力,就该知晓没定下来。
“皇上,正想与你说呐,你看,能否出面让那宋知府……”
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就露出真诚又不失敬重长辈的笑容,打断道:
“皇姑母,您这就有些难为朕了。
宋爱卿很忙啊。
他一心为朝廷。
就大大前儿个,朕还收到黄龙奏报,不信,皇姑母可问丞相……”
皇上此次出来,丞相在监国。
老夫人内心:嘁,那你还问什么。
但老夫人也告诉皇上了,这面过完年,参加完宫宴,她们陆家就要启程了。
宋知府是忙,不过也应了,会和她们差不多的日子抵达奉天,宋知府的侄子成亲,在奉天成亲。
这里不得不插一句,官员假期,其中就有这种类似“侄子结婚假”,就可见一个姓的,亲侄子,在古代,这是非常厚重的亲属关系。
正好呢,都回奉天,陆家、宋家打算见面谈谈。
老夫人又趁机从皇上那里给陆丞相讨了假。
啊,你不帮忙游说你的爱卿,你给个假还不能给吗?
皇上沉吟一会儿才应了。
有点儿后悔提这个话题。
提起宋知府,皇上示意李德才给他拿笔墨。
就在露天大帐外,皇上忽然来了雅兴,洋洋洒洒给他的爱卿宋福生写了封信。
信里讲这里的动物,就算是兔子都和黄龙、奉天北边的不一样。
好顿给宋福生普及知识点,讲区别。
你不知道吧,宋爱卿?
你看朕就知道,比你知道的多。
皇上在信里又写下,他上次吃这样的兔子肉,还是在许多许多年前。
写这话的时候,皇上想起,那时他母妃还算受宠吧,陪同出来,正巧他生辰,那时候他很小,就是在这里吃的烤肉。
他生辰。
皇上将信交给大太监,另外还命人将他打猎所得的肉,每一样都割下来一块,一并送到黄龙。
让宋爱卿尝尝,啊?他一定没吃过。
老夫人从旁听到这话,低头间喝茶笑了笑。
而皇上来了兴致,非要让宋福生吃上这几块肉,你知道这一路要换乘多少匹马、要费多大劲儿,快马加鞭,星夜赶路。
还要担心肉坏了,下面的人,一路经过的城池官员都要为这几块肉配合。
就这么招摇的,没用多久送到了宋知府手里。
宋知府彼时在大地里呢。
他压根就没坐班。
他在乡下,正站在一片希望的田野上。
这面一片麦子,那面一片高粱,十里荷塘,十里果香。
当听说皇上送给他几块肉,宋福生:“……”
唐僧肉哇,费这么大劲儿。
当宋福生看完皇上的信,他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就有点儿不明白了,啥意思呢。
且心里不停地吐槽:
皇上比他还能整景。
看来奏折还是太少了,要不然怎么能有闲情雅致写出那里的天,那里的地,那里的动物真有趣。
真的就是为和他唠唠嗑吗?
总感觉哪里不对。
啊,宋福生在第四次重复看信时明白了,皇上要过生辰了,在向他要礼物。
可给宋福生愁坏了。
特产不是都给你运去了吗?钱也给你了,你还想要啥啊。
没有。
真没有了。
连着三天,宋福生和妻女磨磨唧唧,就非说皇上过生日在向他要礼物,他还实在不知道要送啥。
这几块破肉吃的,这个上火。
宋茯苓看她爹那样憋不住笑,还开玩笑说,要不您也送皇上一副对联,辫子朝某皇上过生日,纪晓岚就给皇上送的对联,给那皇上高兴坏了。野史说,比所有礼物都开心。
“写的啥?快着,你写出来,我再改改。”
宋茯苓被爹强行向手里塞毛笔:“啊?爹,你确定吗?”
咋不确定,不花钱的事,有什么可不好确定的。
钱佩英在最后送出去前又争取了一下:“老宋,你真的不再添点儿别的吗?皇上都给肉了,好些官员都知道。”
“添什么,两瓶辣椒酱?”
不能再多了,就两瓶。
气的钱佩英,“那还是算了,不如不给。”
一来一回,许多日过去。
当皇上回宫后,过生辰这日,展开宋爱卿的礼物,本以为是画作,结果发现是对联,果然龙心大悦。
上联夸皇上定会版图辽阔,自古未有。
下联夸皇上过完这个生日之后,还有九千九百五十五年,这就是万岁爷,迎合皇上这个统治者希望自己长生不老。
“你们有几人见过宋爱卿,朕却还没有见过。”那日,皇上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下面来贺寿的大臣们,纷纷心想:宋知府简直是深得圣心。
最惹人嫉妒羡慕的是,这人还没来呢,没来就已经很深得了。
……
宋福生喊拉菲的爹,“屋里有些冷,再烧烧。”
拉菲爹知道,老爷觉得凉,不是屋里凉,是心里感觉冷清。
就前儿个,家里走好些人,都回奉天了。
夫人、小姐,老太太她们。
老爷官衙有事,要等几日后,才能出发。
第八百七十九章 神貂侠侣
从黄龙到奉天。
前后五十多辆车。
二十几台车载人,剩下的拉货。
这支浩浩荡荡的车队,正途径一片白雪皑皑的荒山。
离很远就能听见车轮碾过雪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按照现代时间计算,才下午三点多钟,外面天就见黑。
零下三十多度,干巴巴的冷,这种天气赶路,实在是遭罪。
秦主簿那位做衙役的亲属李勤舍,骑在最前方的马上,拽掉捂半边脸的棉口罩,一说话,嘴边全是白色哈气,胡子上是冰碴,鼻毛里也沾了霜。
他扭头对随队人员喊话:“天擦黑了,都注意着些,加快赶路。”
随队衙役们,还有运货运到黄龙,正好这次随宋夫人回奉天老家的镖局小子们,立即甩起鞭子,催促走一天要走不动的骡子马再快一些。
宋富贵穿的严严实实,带人在队伍的最后面骑马,以防后面出现什么事情。
这也是宋福生放心钱佩英他们提前走的原因,有富贵在。
头车里,宋阿爷掀起帘子探头看一眼,放下帘子后,一边搓搓手烤火,一边和宋大伯、高屠户他们闲唠嗑道:
“不出门,还感觉不出来什么,一出门,这么近的路,我们都要被折腾够呛。就可想而知,富贵和忠玉他们啊,这常年的在外跑。”
宋大伯两手揣暖袖里,头上戴着带有铜钱图案的小帽,闻言道:
“恩那,咱家押运这钱,不好挣。没听家里孩子们说嘛,大冬天的,要是遇上刮冒烟雪的天气,在这荒郊野外干着急,拽不动牲口。”
高屠户打开装碳的笼子盖,捅了捅火接话道:
“那看来福生前一阵又给这些小子们涨工钱,不亏,太遭罪。
本来我还寻思,咋又给涨钱。
咱家就是够仁义的主家了,给管吃管住,过年节给礼,还管一年四季的衣裳。
那时我只寻思着,一人涨半两钱,听着不多,可镖局有多少人,福生嘴一张,各地工钱都要调高,万八千两就不见。”
前一阵,他家铁头好奇算过账,三舅一天支出是多少,就是挣不挣钱都要向外支出,大概每日是多少。
铁头和桃花当闹着玩似的算出了数。
小年轻没当回事,张嘴一说,不算不知道,却给他吓一跳。
头车里的老爷子们说起这个话题,感慨可多了,“是是是,这么一说,大冬天给涨半两钱就涨吧。都不容易。这种天气,一个没注意,打个出溜滑就得摔的起不来身。”
家里出过事儿。
这么大一摊子买卖,长年累月的奔波,怎么可能会一直太太平平。赶上点背,按住葫芦起了瓢,这面车翻砸伤几个,那面分店出事重伤几个。
只是家里小子们,包括宋福生很少对家人说。
他们认为男人外面的事,没必要让家里老人、女人、孩子担心。
后车,宋茯苓抱着毛皮被,缩成团儿,靠在二丫身上。
大丫和宝珠挨着钱佩英坐,大丫时不时的将扒出的瓜子仁塞到宋茯苓的嘴里,和茯苓她们小声讲她婆家的事。
拉菲在最靠近炭笼的位置烤馒头。
她饿了,平日一顿能吃三碗饭,三个馒头的饭量,眼下赶路,一天下来,就对付两顿,她总感觉吃不饱。
夫人就说,正长身体的时候,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那你想吃什么,自己弄。
而宋茯苓是只要赶路就打蔫。
每到这时,她就白日做梦。
耳边听着大丫姐碎碎念家里过日子的事,实际上脑海里想象着要是能将这些人都带回现代,哪怕就带他们坐一次车该多好。这些人坐车的反应,她都能联想出来。
而且,每到这时,她连小时候坐的破客车都怀念。
就那种四处漏风、车里没好味儿,还有油味儿的破客车就中。
这马车再好也不如客车。
“好吃吗?”宋茯苓围着棉被忽然问拉菲。
拉菲吃烤的焦黄的馒头,吃的那叫一个香。
“好吃。”
宋茯苓伸手:“给我尝尝菲,掰一块就行。”
钱佩英好笑的看一眼女儿,之前问你,你不吃。人家烤好,你就要。
从包里拿出小蜂蜜罐,“来,你俩蘸它吃。宝珠啊,你们闲着没事儿也烤着吃。”
另一台车上,马老太这里就热闹了。
马老太不知道客车是嘛东西,没见过也就不心高。
她现在这大马车,就不孬啦,软包。
老太太们还觉得挺享福的呀,咱这毕竟叫衣锦归乡,怎么可能惨兮兮,随车带的吃的喝的,啥都有。
娇兰正在给她捶腿。
王婆子身边是倩碧,正被揉肩。
倩碧本还想给郭婆子也揉揉,郭婆子摆手拒绝,不行,她不喜被人揍,享不了那福。
这车里聊着这些个大丫鬟的事儿。
看见了就说一说。
“她们亲事,将来都要由胖丫做主吧?”王婆子说完瞟姑娘们一眼,还说:“臊啥,谁没有出门子那天。”
马老太点头,太了解孙女了,你让胖丫给谁介绍人,她小孙女不行,也不会主动去干这事儿。
但你要是:“赶明过些年,相中谁自己要留意,然后和你们小姐说。你自己要是害臊不讲,那准保被耽误。可别说你们主子心里没你们。她不是没你们,她是不喜给乱点鸳鸯谱。所以你们相中谁要是能告诉她,放心吧,那你们小姐准保给想招帮忙划拉到手。”
古代的丫鬟啊,别说主子有权利给随便指个人家嫁了,就是生死都在手里。
连生死都是一句话,要是对丫鬟讲尊重讲平等,那是纯属胡扯。顺子得不得力?陆畔不高兴,照样瞟一眼,顺子就要被打板子。
而宋茯苓是很不喜欢帮着给订大事的。
她不讲尊重不讲平等以免被当异类,也以免讲多了,被恶奴当成是可以被欺善的主子,但涉及一辈子,她总觉得太沉重了。
你说万一过不好怎么办。
她连自己都无法保证。
她必须要习惯用丫鬟,实际上,还是在某些思想上和正经的古代主子不一样。
车上的两位丫鬟就记下了,在之后的日子里,她俩还操心了别人,有没有相中的管事啊?有的话赶紧去和小姐说。
又两日后。
各车辆里面的情况一样了。
没了疲惫和慵懒。
通通都在打理自己。
宋阿爷在擦香香,高屠户在用洗牙棒搓牙。
钱佩英开始佩戴首饰。
宋茯苓披上了小貂。
宋茯苓头戴貂帽,狐狸毛的暖袖也拿了出来,不能戴手套,要两手平放,放在暖袖里。
奉天城边的知县和知县夫人早就在十里亭外迎接。
马老太被丫鬟扶着下车。
宋福生的夫人及其女儿也踩着矮凳下了车。
从这一日后,宋家每经过一城,当地官员携夫人都会迎接。
与此同时,陆家那面阵容更大,也从京城出发。
陆畔身穿黑貂,骑在马上,在前方为祖父祖母、母亲、几位姐姐和外甥外甥女们开路。
第八百八十章 荣归故里(两章合一)
能回来的是家乡,回不去的是故乡。
故乡是曾经的原籍大井村。
太远了,那是没机会回去的远方。
至于奉天,是宋九族发迹地,是让宋九族脱胎换骨的地方,这就是家乡。
家乡,颠簸一路,终于到了。
景嬷嬷频频向车里的太恭人传话:
老夫人,夫人,小姐,国公府老宅的管事来了,正在城门处等待,给您请安。
老夫人,夫人,小姐,肃毅伯府大房长媳身边的管事嬷嬷,正在前端等待车辆通过,给您请安。
肃毅伯府是谁呀?
啊啊,对,马老太反应了过来,那是咱家小畔他大姐的公婆家。
肃毅伯府的大房长媳,那不就是小畔他大姐派身边的得意人来了嘛。
老夫人、夫人,小姐,奉天知府李知府的夫人带着府中三位小姐,还有十几位女眷,正在十里亭外迎接。
富贵也随着景嬷嬷走过来通知,准备好,一会儿下车。
别看前面有国公府、有肃毅伯府在前,李知府家照这两家官身差远了。
但前面几个,身份再高,来的毕竟是管事,属于下人。
如若这些管事去咱九族的家里,那是必须要唤到跟前说上一些话的。
借着奴仆的嘴,传递问候和感谢。
可咱这是赶路,还没到家里,所以对待这种派来的欢迎奴仆,只需在经过时露个面,冲车外点点头,表示看到了,感谢。
回头,管事们向主子回话,也是有瞧见宋知府的亲眷就行啦。
但是到李知府这里就不中了,必须要下车。
因为人家来的不是管事,是正经主子在迎接。
再一个,别说是李知府的亲眷,和宋知府和宋钱氏平等平坐的身份,就算是来了比宋知府官职低的知县亲眷,咱也要下车。
凡是正经主子来了,宋家只要是不想摆谱,礼节上都要下来说一些话,才会继续上车赶路。
十里亭,那大风吹的,要下雪了,已经开始刮冒烟风卷着雪沫子向脸上飘。
就这种天气,下来说话,对方冻够呛,咱家里人也不好受。
搞得宋茯苓和李家三位小姐说话很分心,她总怕一场大风刮过,将她头上帽子刮飞。
李家三位小姐也挺沮丧,觉得根本完不成交好宋小姐的任务。
出府前,娘亲们有特意嘱咐,现在交好宋知府的爱女还来得及,那位毕竟还是宋小姐,等她成为王妃了,再想成手帕交可就难了。
搞得钱佩英和李夫人说话时,也分心看眼李夫人的耳坠子。
李夫人左耳上的耳坠子被风吹的刮在头发上,右面的摇摇欲坠,说笑间,捏帕子的手冻的通红。
真是难为这些“为外交”奔走的夫人们。
咱家人毕竟才下车,车里有暖炉。
李夫人她们却是站在这里等很久了,有手炉,在东北压根不管用。
你就想吧,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最冷时能到达零下四十度。端碗热乎面条只说一句话,回头你再看那碗面条,那就被冻住了。风一吹过,透心凉,手炉根本不够干啥的。
这就是北方人为何稀罕穿皮毛的原因,皮毛挡风。
恩,更是北方人脾气躁大嗓门的原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能靠喊话完成的事情,他就会扯脖子吼,他冷啊。
敢拽着他大冬天絮叨,真敢给对方个大嘴巴子。都要被冻死了,谁要是还敢磨叽,他能不急眼吗?
所以说,李知府的亲眷们,咱差不多点儿得了,礼节点到为止,诚挚邀请过宋府做客,咱炕头唠吧。
马老太一边笑着对众位李氏亲眷们挥了挥手,一边走路明显比往常快,重新上了车。
李夫人那头也松了口气,再说上几句话,她就要被冻透。
这就能看出来,到冬天,北方官员亲眷们见面,再怎么注意礼节想表现的高大上一些,也是不如南方的体面。
穿的厚,外面冷,你来我往话要少,屋里装修再好也要有炕,花厅再美也要摆几个大火盆。
过奉天时。
李秀上车了,要跟着一起回村。
车队留下一半,载人的车辆不停歇,不打算在城里站脚。
李秀一上来,嗓门就挺亮,“你们怎的才到,这些日我和大郎他们跑城门没数了,总觉得你们快到了,然后没有。”
李秀的儿子小宝,爬上了宋阿爷的车,上车就寻人:“我哥哥们呢,蒜苗哥哥,金宝哥哥他们呢。”
哥哥们答应他啦,这趟回老家,要和他去学堂,震翻全场。
还震翻全场呢,快拉倒,一帮蹲级包子。
人家先生和宋福生婉转地说了,明年,建议宋九族全体念书的儿郎留级。
米寿单拿出来论,虽然成绩不上不下,不倒留级的程度,但他岁数太小了,还升无可升,就要一直不停的重复念甲子班、甲子班。
剩下的那些,纯是一帮不好好念的,笤帚打飞几十个,不好使。捣蛋、射箭、骑马,一个顶八个。
就前一阵,宋福生回家说留级,给宋福喜气成啥样,鞋跑飞了抓金宝开揍。
忠玉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前脚没稀罕够蒜苗子,一口一个大儿子的爱称还热乎着,后脚就拎着笤帚说要揍死蒜苗子,因为蒜苗子顶嘴:“你茄子地能种出辣椒啊?我念不好书不是随你?”
富贵是满院子吼,一帮完犊子的,上个学堂丢人现眼,回家沤粪种地,免得银钱打水漂。
就那场集体打孩子,要是没有可亲可敬的宋阿爷在,完啦,就得打连天,你方打完我登场,热闹到宋福生望着米寿都手痒,想过过瘾来着。只是米寿感觉不对,先跑啦,那几日不往姑父跟前凑。
而人家阿爷劝架时是这么说的:“是先生教的不咋滴吧?咱家胖丫以前咋能给弟弟妹妹们教好,那一个个小诗念的。到了这里给了他,你瞅瞅让他给教的,就怨先生不会教。”
这些当爹的还真消火了,因为觉得有道理。
有种被书院骗了束脩费的错觉。
这不嘛,宋阿爷一边稀罕着小宝的脸蛋,掐着摸着,给太爷爷看看牛,看牛长大没。一边告诉道:“你哥哥们还没下学呢,今年本就没有好好念书,眼下更不能提前走。过几日,随你三叔一起回。”
而此时车队要出城了,要直奔任家村。
城门处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这是哪个高门大户回来啦?阵仗这么大。
咱奉天名人,大名鼎鼎宋福生,的亲眷。
城门开,衙役们都面带着笑,向宋家车队随行人员点头打招呼。
经过童谣镇去往任家村的路口,童谣镇县衙领导班子的夫人们在胡夫人的带领下,纷纷前来迎接。
钱佩英下车,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时雪已经越下越大。
钱佩英也不用像对李夫人一般,要双方都客气着表现出“再见”才会离开,她作为高位夫人,可以率先表示“好,先这样。”
茫茫雪中,胡夫人望着长长的车队渐行渐远,心想,宋家这种才叫混好了回来。
有些事也再不一样了。
她没有资格邀请宋家母女来家做客。
从此,她只有被宋家母女邀请的份儿。
可是,想必,估计想不起来邀请她吧。宋家女成为王妃,就是这次归来,宋家定会门庭若市。
“娘,到了?”
“快了。”
宋茯苓掀开车帘指着外面笑,“娘,你还记得吗?那一片是坟圈子,埋着好些村里的故去的人。那次做地雷,我爹和富贵叔他们不小心给人家坟包炸开了,又烧纸又絮絮叨叨不是故意的,我爹又给人家埋回去了。”
后来,那家人发现了,那土堆是新的,当谁看不出来,能乐意吗?带着铁锹找到任家村去了。
甭管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也不能炸人家祖坟,那伙人可生气了。更何况她爹,那时候什么身份也不是,还不在家,家里壮劳力全走了。
然后任家村人集体咬死了说不知道,还耍赖说:
“俺们村人是给你们其他村看守坟地的啊?咋能知晓是谁干的。怎的,骨头已经不在啦?在,在不就得了,不是没少胳膊腿吗?”
想起这些,更是觉得前方的任家村亲切。
虽然曾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关于任家村,愉快的记忆更多。
有些像什么呢。
在村里居住时,村里谁家少只鸡,谁家鸭吃他家菜了,谁家打井水不讲究,弄得四处是水结冰了,愣是能因为这些琐事出来骂街。一点点事,就能骂的像结仇似的,恨不得在骂人时就发誓,以后咱别再走动。
可是到了外面遇见沾“任家村”仨字的。
你是哪的人?任家村的,哎呦我的天呐,我也是。大兄弟,我是你村住河边任老四舅家的小子,咱这可不就是亲人见面。
你是啥呀?你这明明只算和任家村沾亲带故。
那不管。没饭吃的,会很好意思说,“咱这关系,你给我整口热乎的,恩那,没吃呐。”
像宋家这种搬出村的,更是应了那句话“远了亲,近了臭。”比上面举例外地遇见的还亲。
村里家家提起,都说想念宋家人。
想念俺们村走出去的出息人。
以上,就宋茯苓以前根本无法理解。
如果她不是来了这里,她还在现代、在城里,她那一代人恐怕也永远无法理解就这种算是什么感情。父母那一代有住过村里经历的还好一些。
“什么声,”马老太问道。
富贵穿的像座山雕似的,回话:“鼓声。任家村知晓咱们回来,已经锣鼓喧天了。”
……
任家村现场。
曾经,闹雨灾时,自己搭凑的破帐篷,在这个大雪天又搭了起来。
曾经,像吃大锅饭一样,家家抱出锅凑在一起干活,这回再次家家抱出锅,抱出柴。
曾经,在这村头,大伙数次燃起大小无数的火堆烤火,等待宋福生给他们解决征兵难题,等待发下干活挣的银钱,这次在漫天大雪中再次燃起。
雪降落的快,却压不住旺盛的火苗。
曾坐在宋九族家的破院子里生吃狼心,后又重新抢过里正,恢复开朗,还能折腾的下场科举的任族长,眼下已经彻底糊涂了。
他子孙,后事已经为他准备了多少回,装老衣也穿戴过几次,就在大家觉得他一定挺不过某天时,任族长又一次次挺了过来。
他眼下不认识人啦,不记得以前有个孙儿被狼咬死,不记得自己当过里正,不记得对岸来了一伙宋姓异地人。
就知晓村里有个进士碑。
“谁呀?”
任族长小孙儿告诉,“祖父,进士他家人回来啦,团长回来啦。”
“啊,进士是干啥的?不认识进士。”
任公信跑过来,嘱咐任族长的小孙儿,快给你爷领回去,人客多多的,天这么冷,他出来凑什么热闹。别等会儿这头正热闹着,他嘎一下抽过去又要不行了,那多扫兴。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任族长几次要不行,到头来,他最借力的是任公信。
甭管是要出殡那一套,还是病中想寻好郎中,任公信真给张罗了。
就前一阵,都十一月份了,任族长那次严重,非要吃西瓜,他儿女没给整回来,任公信愣是四处托人,急火火地对人说,不行,必须得让他吃到嘴,不能让带着遗憾走。
到底托人打听,赶着车,买下别村人家地窖里攒的西瓜。
所以在任族长糊涂的啥都忘了时,他眼下最听任公信的话,给他买西瓜买吃的啊,这孩子孝顺。
这不嘛,任公信撵他回家躺着,他听话的就走了。
而任公信目前又是里正了。
没办法。
村里二棚子这些年轻人在镖局干活,走哪里谁都认识,回村说话也有分量,可是人家不稀得回村做里正。
搞得村里就剩下任公信这个稍微有点儿能力的官迷。
就这回宋家人回来,任公信早早给大儿送信,让回来和宋家人亲香亲香,任子笙也携妻儿正从京城往回赶路呢。
估么宋福生带着米寿他们归来,还有陆家人那面到达奉天,他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到。
然后,除任公信重新做里正外,任三叔接过接力棒,做族长。
头车进村,鞭炮开始炸响。
九嫂子一帮妇女激动的摆手叫道:“马队长,老妹子!”
马老太下车被妇女们团团围住,被拽着手。
而马老太必须要喊着说话,要不然这鞭炮和锣鼓声太响,“哎呀,两整年没见啦。”
又指着远处几口大锅说道:“你们整这景干啥,咋杀这么多猪和鸡鸭。”
九嫂子说:“村里没啥好吃的,寻思给你做猪肉炖豆角丝,特意夏天那阵晾晒了不少豆角丝。”
马老太说,“炖么呀,早吃够了,听我的,没炖的快别炖了。大伙喂一年鸡不容易。我就爱吃榆树皮汤,滑溜。整点儿白脸高粱米饭,杂面豆子。可劲儿造,我就想咱屯里做的那一口。”
第八百八十一章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皇宫出来的曾嬷嬷和景嬷嬷,哪见过这阵仗,听着任公信一顿大呼小叫的,她俩今儿有些发傻,带着丫鬟们感觉插不上手,嘴都插不上。
任公信指挥村里小子们,引领车队过河。
领到宋家门口,帮忙拴好牲口卸完车后,再回来推骡子马的嚼用,给宋家送去。
夏秋那阵,任家村给自家备牲口干草苞米杆等那些嚼用,任公信就敲锣说过:
“宋家大郎要成亲,那是咱村进士的亲侄子。今年,宋家备不住能回来,各户多准备一些牲口嚼用,宋家的马多。”
一户凑一些,人多力量大,就多费事些,一百多户就能凑出宋家的。
任公信冲村里小子喊完话,又开始喊各户当家的汉子们,给凑一堆嘱咐说:“我算了算,跟来的衙役不少,连丫鬟也不少。你们这几家房屋属于咱村里比较体面的,又住的离河边近。就让黄龙来的衙役或是丫鬟们住在你们几家。以免宋家住不下。快回去张罗张罗,空出几间屋,水瓢脸盆被褥,都给人家备好。”
“好,里正,你放心。我这就让家里婆娘拾掇的利利索索。”
这几位当家汉子,回着话就走了。
任公信一面指挥着村里半大孩子,“听里正爷的话,拿着灯站在桥边给照亮,铁蛋听见没有?你大,你带着点儿,让弟弟妹妹们在桥上和桥对面站一排。”
一面开始组织现场。
任公信抬头瞅瞅天,借着火把光亮能看到雪片已经打斜向下落了,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这回,他喊的是村里岁数大的,可不能拽着宋家人坐在外面聊了,有火堆也不行。
宋家人折腾一路才到家,冷不冷都不好意思说,别给人家冻着。尤其宋家有位岁数极大的,真又累又冷折腾出病来,回头咱可担待不起。
任公信让村里这些岁数大的长辈,将宋家人都搀着领着到家里去坐。
临时改变计划,不能在外面吃大锅饭了,还是端到附近这几家炕头去吃吧。
以免坐在外面吃,热闹虽热闹,但一会儿就得半碗雪。
让人家是吃肉还是吃雪啊。
宋阿爷、宋大伯、高屠户他们去了任七叔家炕上坐。
宋阿爷就是任公信心里那位担待不起的,给这位老爷子冻坏了,完啦,宋家儿郎们就得和他急眼。
这不嘛,村里所有人也都很关心老爷子的身体。
“咋样啊老爷子?挺好的不?”
“挺好的,身板和以前一样,硬实。”
宋阿爷刚说完,就看到老族长任尤金被人搀着进屋,他立即就感觉自己好像也有点儿要不好。
任尤金不到七十岁,眼下是能活一天赚一天的状态。
而他比任尤金大多了,七十三啦。
俗话讲,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宋阿爷本来不觉得自己老,咱心态好,看见任尤金,他连心态都不好了。
满屋子老爷子们啧啧出声,真是看不出七十三,就村里五十多岁人的状态。
纷纷感慨,咱指定是没有宋家阿爷有福气就是了,咱指定是活不到那岁数。
你看看人家,这把年纪,说话嗓门亮,反应不慢,能帮家里管事。这一路折腾着,让躺一会儿,快歇歇,饭好了给端跟前儿吃,人家说我不累,从来不躺着吃饭。
“老爷子,那你眼下吃的多不?”
“多,人老了就是老饭粒儿。嘴上说不饿,其实到时辰就饿。”
宋阿爷盘腿坐在炕上笑道:
“家里孩子们总怕饿到我,甭管他们在外面多忙,家里总会留下俩孙媳妇专门给我做饭。
我要是出门种菜去,我家那个菜地老远啦,我寻思着,不干活不是老的更快?我得出去,没活自己都要找活干。
孩子们劝不住我,就给我备着兜子。
我有一个挎兜,咱自己家又有点心店,方便,兜里从不少点心、糖,芝麻饼,麻团儿。呵呵,就是他们总买重复,我又忘了,就放坏啦。
然后天擦黑,有时候家里小子们还要在大地忙一会儿,却不让我在窝棚里歇着,非要我快些回去。
我也惦记着回去,重孙们都下学堂了,一天天白日见不着,就指着晚上说会儿话。福生那些手下就会来接我。
有一队巡逻衙役,专门巡视那一片的,谁下职早,谁就会顺路赶车给我送回家。”
说着话,宋阿爷伸手,宋大伯立即就将兜子放在他面前。
宋阿爷显摆:“你们瞅瞅就是这个缎面兜,来,糖,我特意带的,咱老哥几个都吃吃。”
宋大伯指着糖,强调一下:“就这糖,别小看,黄龙特产,前一阵卖各大城池,京城都进货啦。”
啊?京城?
村里的老爷子们更是舍不得吃了,留给孙儿吃稀罕物。
宋阿爷劝:“别啥东西都留给孙儿,咱们孙子将来会都有出息的。俺们家那些曾孙们就说,太爷爷,你吃好的,我们吃什么呀,早着呐。而且你要相信,赶明曾孙儿们会给你挣来更好的。”
村里这些老人家那个羡慕劲儿就别提了,此时此刻竟然不羡慕宋家家有进士、知府、王妃,只羡慕宋阿爷活的这股心气儿。你从人家说话就能感觉出来,不一样。
“四代同堂了吧?”
没等宋阿爷回答,任七叔就说村里老哥:“你啥记性,人家早就四代啦。”
说起这个,宋阿爷也笑,恩那,早就四代啦。下一个目标争取见到胖丫生的娃。
最好能亲手抱一抱王爷和王妃生的小娃娃,感受感受能有啥不一样,听听胖丫的孩子叫他“高祖。”
他连过年许愿都是,老天爷啊,到那时,再让他闭眼好不好。
“您大儿子呢。”
“哎呦,真是,您大儿子呢。”
宋阿爷:“……”
总感觉问话这老哥,恐是在怀疑他没死,很长寿。却熬走了大儿子似的。
没有那事儿。
“家里呢,这回将他留下啦,家里一摊事儿。我大儿留下,才能将我高侄子换出来。
高屠户点头:没错。也该换我出来走走啦。
“您老太有福了。曾孙们念书也老好吧?”村里老人家们感觉已经羡无可羡了。
宋阿爷笑呵呵撒谎道:“嗯呐,都挺有出息。”
九嫂子家。
马老太:“念书,成啥呀成。”最打怵就是被问这个问题,要不聊米寿吧,就米寿还成。
第八百八十二章 在聊天中向妞们告知答案(二更)
人生有几大错觉。
学历高的,官做的大的,就应该啥都懂。
第二个错觉,像宋福生家,家有进士老爷,子孙就理应学习好,应该会随他们三叔一样会念书。
没那事儿,用马老太的话就是,全是错觉。
九嫂子没想到一开头就问到尴尬问题上,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听那意思,宋家子孙们好像还没有她孙儿念书出息呢。
“队长,你别靠窗坐,看窗纸透风。呼哒呼哒被风吹的还有动静。来,坐这炕头,炕头暖和,就是这火墙埋汰,你别嫌弃。”
九嫂子有些不好意思,火墙烧时间久了,它发黄。
然后谁来谁都靠在墙上面坐着,墙面就却黑埋汰。
之前,没敢想马老太能来她家,早要是知道,买一刀草纸,给墙糊上好了。
马老太今儿特意没穿隆重的衣裳。
回老家,摆那一出干啥,要不是路上需要见那些夫人们,她脑袋金钗都不会别六枝。
现在已然不需要靠外物摆谱了,她就算穿身素布衣,别人也知晓她是谁的娘,是谁的祖母。
闻言道:“哎呀,你净说那没用,咱们之间谁不知道谁,我家以前照你这房子差远了。你家,我印象里,自打我来,就一直是咱任家村有名的富户。”
说着话,挪到火墙那坐,顺手还端起摆在面前的瓷碗,碗里装着白糖水,她抿一口继续道:
“怎的,一段日子不见面,你们一个个见我生疏啦?都坐下。
我回来,可是就为和你们坐炕头唠瓜。
你们是不知晓,在城里啊,和那些老太太唠嗑连炕头都不能坐,要坐在厅堂冰凉的椅子上。没等张嘴说话,氛围就很差。”
屋里一帮婆子全笑了,这才纷纷凑到炕沿边坐下。
不管马老太如何低调,身份上现在不一样了,之前,可不就拘谨来着。
“那您和那些官老太太有话聊吗?和咱们说说,嘿嘿,和咱们聊过日子磕不一样吧。”
马老太想了一下,说实话,是她没空陪那些官老太太闲磕牙。不能说是没话聊。
回答道:“有话说,就算没话,她们冲我三儿也要和我找话。”
这份底气,惹的屋里大娘们全笑了,对对对,咱福生是谁,那可是知府大人呐。
屋里,炕上坐着一帮老太太,炕下面站着一堆岁数稍小的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婆子,掀开帘子,外屋地上也站着一堆热热闹闹说话的妇女。
这个帮忙烧炕,那个帮忙张罗给屋里马老太和葛二妞王婆子她们添趟水。
门口、院落里还或站或蹲十几位汉子,一边劈木头抱柴火再好奇听马老太聊天,一边轰撵窗户根下村里淘气的小孩子们。
屋里这时候,已经聊完马老太人在黄龙,还惦记给村里女人家列巴活计的事。感谢,感谢马老太一日为队长,终身为队长,在外面还惦记她们。
马队长表示,感谢啥?互助而已。
听说我们宋家门前就没长过蒿子,也从没堆过雪。
你们这些老姐妹,进城还不空手,总给镖局那头送些腌菜。
大郎前一阵去黄龙都说啦,家里几个留在这面的小子总吃你们腌的菜,老姐妹们就差给缝补衣裳啦。
这不都是村里人互相帮着照顾嘛。
今日天黑卸车翻物什麻烦,等明日的,这次回来,有给你们几位岁数大的老姐妹带礼物,明儿一早都去家里坐坐。
然后正在聊的话题是,村里大娘们在打听宋家除宋福生外,其他汉子们的事。
宋福生就不用多说了,那简直太优秀,也都知晓。村里从来没断过他的消息,这不是有在镖局干活的能回来讲一些嘛。
倒是想问问马老太的王爷孙女婿来着,不敢问。
那就说说别人吧。
“我大儿在黄龙开个酱料作坊,手下四十多个签了活契的长工。二儿子眼下也中,就黄龙各种特产的盒子,基本上都是他做。他管的人更多,二百多号,好在不用管吃管住,就每日在作坊里验收成品再加上自己做样本,得给打个样啊,要不然下面人不知晓是什么样式的。”
二鹏子她娘插话:“没置办房子吗,还在你三儿那里住?”
马老太说:“大伙不是为省事才挤在一起,是想着过些年更枝繁叶茂了,孙男弟女都成亲总是要分开的,眼下就能多凑在一起还凑在一起。倒也不是不买房子,基本上都买了吧?”
王婆子点头,买啦。
“买的厂房,家家都有一摊事儿,白天分开,晚上再回府衙后院。”
村里老太太们这才明白:啊,人家不是不置办,是买的更阔亮的大作坊。
马老太一指葛二妞,“连她家那独眼的,大伙有印象吗?我那侄子,也早就置办房子了。就是他不在黄龙,他在秦城,前一阵成家,就在那头买啦。那里镖局正好有一堆事儿要他管。”
秦城有家里置办的两艘大货船,一艘已经营运,一艘便宜买的据说总出问题,跑一趟漏水,跑一趟坏了,正在修理,福寿是操心秦城那一摊。
成家?是啥时候的事儿。
村里妇女们急忙问葛二妞。
说起这个,葛二妞依旧挺生气,到现在没见过二儿媳妇。
就暗地里找媳妇,福寿那个没爹娘的玩应,欠揍。
要不是富贵他们回来说,二儿媳妇爽朗,长相带劲,以前在秦城绸缎庄做女伙计出身的,她恨不得大骂二儿子。
总之,胳膊拧不过大腿,听到信儿时生米已煮成熟饭,好在她最满意的一点是,那二儿媳是大姑娘嫁的她家老二,才十八,过礼银钱多一些也不算白花。
又未成亲就先孕了,这头成亲,那头就已经怀俩月,就是还没生,开春她们两口子还研究得去看看。
马老太回答旁边:“我那亲家母啊,没来,是,少她。身体挺好的,因为我那外孙女桃花啊,生啦,生个男娃,哎呦,给她喜坏了,留黄龙伺候孩子呢。”
田婆子可是仍健在,马老太听出来了,大伙以为她亲家母没了呢。
本来银凤也要不来的,田婆子说,大郎结婚你当姑的要去,正好催催虎子,给相相亲。
就在马老太聊的口渴时,一排排丫鬟端着菜,跟在村里做饭妇女们的身后进来了。
支炕桌,坐在炕头吃饭。
宋福生三层小楼这里,宋茯苓看看自己裤腿和鞋上的呕吐物,看了看嫂子宝珠。
宝珠急到哭了,哭着用手要给小姑子蹲下身擦裙子,“胖丫,嫂子不是故意的。”
“嫂子,你先别管我。吐就吐呗,没什么。先说,你是不是怀啦?你快算算日子。”
曾嬷嬷只觉得摊上这么个主子没救了,大姑娘没出嫁,你问怀没怀?你还让算日子,看来你挺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啊?
郎中找来,确定了,宝珠怀啦。
……
第二日,宋家大门敞开,宾客满门,奉天官场的女眷们纷纷带着丫鬟婆子来看望马老太和宋阿爷,奉天又迎来第二伙特殊的人。
张罗的主事者是陆畔的得力干将:顺子和小全子。
二十位武官以及军营里做文职工作的小伙子们,齐聚陆家在奉天的别院。
顺子给找的可不止陆家军,是集齐各大将军麾下最优秀的将士。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三章合一(为莹泷想吃龟苓膏加更)
顺子和小全子对视一笑:
不就相亲吗?这怎会成为我们家少爷成亲的拦路虎。
我们家少爷,一般情况下,不给别人办什么事。
最难的是让他出头给你办。
可一旦要是接手,那就会不出手则已,出手即惊人。
寒门英才,梁将军的手下,官阶五品,关郎将关家昌牵马正在奉天城溜达。
虎父无犬子,京城人士朱家父子。其父是莫将军的手下正四品副前锋首领,其子朱铭杰是从七品游牧副尉,正递给奉天守城衙役官牌入城。
根红苗正郭旭,其父在从三品位置上去世,郭旭现为正六品禁御侍卫,正在陆家别院与顺子说话,他是最早到的。
出身书生世家,却与其父辈不同,选择投笔从戎,从六品卫千总许舒仪下马,下马见到熟人就笑着露出右脸上的酒窝。
年轻有为、权重秩卑,虽官品相对低,但权力却很大的李鸿其,纳闷的看向正被陆家奴仆款待的众位,王爷也邀请你们来啦?
家里贼有钱,古代版土豪,刑家满哪开连锁典当行的邢朝伟,目前花钱买的官。他和郭旭不同,郭旭是禁御侍卫,皇上跟前的,他是皇宫的九品侍卫。
刑朝伟深受土豪家庭和其父影响,走哪都爱给人送礼。
这回也没空手,给陆王爷带了一本珍品书籍。
当然了,这得分谁收礼,陆畔和陆丞相眼中想必就会很珍贵,但要是送给宋知府,宋知府眼中就会是屁用没有。
其他人就不一一介绍啦。
总之,宋家选婿,甭管宋家是想要个人有发展的,想要家世体面的,还是想要有钱的,都给你弄来啦。
顺子和小全子提前归来,任务就是务必做到在陆丞相、老夫人还有宋知府归来前就搞定这事儿。
务必不能让宋知府见到老太爷和老夫人时,还拿二丫小姐做借口。
到时,看宋知府你怎么说。
各就各位了是吧?
顺子对小全子使眼色,等会儿陪他们泡澡的时候再多问问,能多补充一些资料就多补充一些,而自己得去趟任家村送信儿。
宋家人回来,他和全子一直在忙活接待,还没露过面呢。
……
别说外人知道这事会惊掉下巴,被相亲的女子要何德何能,相个亲满天下划拉,就是宋茯苓听完都羡慕。
“嬷嬷,我想去。”
“小姐,您的身份真的不合适。王爷知晓会生气。”
“嬷嬷,你将王爷看的太重了。而且你也不太了解这里面的事儿,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曾嬷嬷:小姐啊,您说的是煜亲王吗?
在宋茯苓一会儿商量嬷嬷,一会儿又商量钱佩英,娘,你用身份压嬷嬷,让她别管我,马老太正仰头看着顺子都听傻了。
马老太打心眼里希望陆畔给介绍一个好的,却没敢想给介绍许多个好的。
马老太又问问老寿星他们什么时候到啊?安排人送走顺子后,彻底没了去三儿家客厅招待那些夫人们的心情。
勉勉强强、心不在焉送走客人,其间和钱佩英又送出去不少见面礼。
老太太这才回了自己屋。
人没进里屋就听见二儿媳妇在骂二丫,听那意思,说急眼了,快动手了。
“又作什么妖,咱家就没断过客人,你在家扯脖子骂这么大的丫头?她不要面子的吗,让人听见又会私议宋家。多亏这是冬天关门关窗户,要是夏天就会丢磕碜。”
老太太说朱氏一百多回,做事说话注意身份。
是,朱氏你是没什么身份,注不注意没啥。
可是别人都认识福生,人家讲究不到你,却要讲究你小叔子。
既然在一起过活,就不能啥事都可着你脾气来。
朱氏降低音调,却依旧气哼哼,告状道:“我也不想骂她,可她事多。你二孙女说才回来一天就要相亲,她不想相亲。”
二丫接过话,忍不了老娘撒谎:“我没说不想,我是说能不能等一等。”
“正好你奶在,让你奶听听,说的那是人话吗?给我嘴笑歪的事,你却要向后托。没有王爷没有胖丫,人家认识你是谁,你还让人家等等。”
马老太一听,这回没再训朱氏。
“二丫,你和奶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这样找?你要是不想,那就算了。别回过头好像你妹子和你妹婿多事。过后我也会嘱咐你三叔,不再提你。”
好心的事,别再不领情,将来提起就埋怨。要知道费多大劲儿?
而女孩子心细,那小心情啊嘎嘣脆的敏感爱多想,赶上那事多的,暗地里咋琢磨咋不是滋味。
别再寻思是家里怕挡了胖丫要给推出去,或者是误会胖丫和珉瑞在拿她人生大事开玩笑,可没必要那样。
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不用如此费周折。
所以说,不是滋味就说,不知好赖就拉倒。
如若真不喜,咱就慢慢琢磨,中规中矩给寻个门当户对的,和别的知府旁支侄女定亲流程一样,那样倒是处处妥帖也不用瞎矫情,就是什么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凡事都有利就有弊。
二丫脸通红,她要是有这些心眼就好了。
终于说出心里话,二丫捂着脸跺脚道:“哎呀,奶,我一听我要见二十个男的,我心里发紧,嗓子都干。”
啊,搞了半天是害臊。
“中啦,奶明白了,那你放心,我没相中的压根就不会让你见。”
马老太都想好了,她经验足,由她先看看哪几个出类拔萃,问一问,说说话,她个老婆子怕什么的。
然后再让二丫戴着面纱见见,也让说两句话,不就完事儿?多简单。
外面人又不知晓,刚顺子说啦,这事办的很隐秘。
其实顺子不强调这点,老太太也安心,珉瑞办事,她放心。
再没有比珉瑞更靠谱的。
珉瑞一般情况下,不靠谱只会对自己下手狠,比如差些饿死。
而且,笨琢磨也能猜到,珉瑞指定会透过顺子的嘴嘱咐,成不成的,都是朋友,那些小伙子将来不想交好王爷了嘛?
再说能来的,人品应该都不错。不会将姑娘家这种事向外说。而且,在官场,上峰给介绍媳妇,先生给学生介绍媳妇,这很正常。
只是,咱家特殊在一气儿给介绍的多了点儿。
马老太这边笑呵呵安抚二孙女,快别害臊,快进屋开箱子挑衣裳,你能知晓摊上胖丫那么个妹妹和王爷妹夫是福气就好,咱可别被害臊耽误找好小伙,聪明丫头是甭管真假要当着男人面娇羞,你搁自己家趴炕头娇羞个什么劲儿,朱氏那面却不乐意了。
“啥意思,娘,我不去看看,只您把关?”
“你会看个六。”
“她爹、她三叔要过几日才到,能做主的人本就不在,我凭啥不能去看看?我是她娘,爹没在家,娘还不能说的算?”
“你说的不算,有我和老爷子做主就中,你眼神不好。”
“我眼神不好能嫁进咱家?能摊上您这样的好婆母?你看看我现在多有福。”
马老太忽然词穷了。
然后这争执就成全了宋茯苓。
宋茯苓给出主意,咱们都去。钱佩英,王奶奶,大伯奶,郭奶奶,嫂子宝珠,等等都去。
每个人心里想法不一样,找夫君看重的点也不一样,秉持为二丫姐严守质量关的中心思想,咱们共同评选出综合成绩前三名,再让二丫姐与其见面。
这样的话,过后,咱谁也别埋怨谁。
以防奶奶选出的小伙子,二伯母不喜,或是二伯母喜欢的,奶奶骂人。
不在家的二伯,知晓是共同选出的最优秀人选,他听着也能放心。
出发。
村里人望着车辆,纷纷纳闷:“干啥去啦,进城去点心店?不能啊,咋去那么多主子。”
陆家别院,连陪同来的曾嬷嬷都成了考官。
是马老太邀请的。
马老太说,“老曾,不用客气,你打分主要看看他们礼仪,人能装一时,装不住细节。”
曾嬷嬷坐在最末手边,研究这些举分牌子,又研究一会儿小伙子们的个人资料。
说实话,自从来了宋家,她的信仰和心中的规矩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稀奇古怪的事太多,一天天过的可有意思了。
一号选手李鸿基,正向评委团走来。
评委团在陆家别院二楼上,隔着纱帘向下看院子里的李鸿基。
一号选手李鸿基茫然了,问顺子爷,咱这是去哪啊?
顺子笑:“使司大人,小的带您去吃饭,走,走过这段路,前面就是。”
与此同时,小全子正在二楼,站在宋茯苓身后念李鸿基的个人情况。
小全子怕宋家人有的听不懂官职,还用大白话给细细解释。
郭婆子听完率先打分,举起十分牌子,满分就是十。
王婆子问:“你怎这么满意他?我瞧他长的不好,后面还有许多好的呐。”
郭婆子捂住缺颗门牙的嘴笑:“我瞧他却是俊得很。我打小就稀罕身体壮的,你看他腰板宽,肩膀厚实。”
从这一刻开始,评委团们就开始出现各种分歧。
钱佩英在现代电视上见过不少小鲜肉,其他都是看看觉得那男孩子长的可真好就算,唯独贪恋李易峰的长相,打心眼里喜欢这一款。认为那才是真帅。
马老太却不喜欢:她不喜欢双眼皮特别大的。她大儿、她女婿,她大闺女,包括她自己全是那大双眼皮。你再看看眼下,哎呦,这个显老呦,一笑全是褶子。
宋阿爷是指着书香门第却投笔从戎的许千总说,“这个最好。”
宋茯苓却摇摇头,给了家世、文化程度、个人发展都不错的许舒仪低分,只给六分。
宋茯苓解释,“能看出来这人傲。”
大家不解,傲是啥意思?
小全子挠头:?
钱佩英随之也给出低分。
女儿说的对,小伙子确实非常优秀,十分两眼,但不是二丫能制住的。
接着连同根红苗正禁御侍卫,宋茯苓也给出低分。
根红苗正,好,很好,非常好,但是不得不承认,越是根红,二丫姐越是和这样的人没有共同话题。打小接触的都不一样。
一切要从二丫姐角度去考虑,而不是去挑选最优秀的。
在土豪刑朝伟亮相时,朱氏这个做亲娘的与亲耐马老太发生很大争议。
“我就稀罕这个,十分,你们也都举十分。”朱氏一着急,将大姑爷宋银凤的牌子还有宝珠的,通通都给举起十分。
气的马老太,只觉当着小全子面前丢脸:“你就认钱,痛快放下。”
“娘,认钱怎么啦?”
马老太指着手里资料说:“你就不看看这里写着,他爹有十三个姨太太,十三个。上梁不正容易下梁歪。”
王婆子小小声唏嘘,妈呀,十三个女人。一滴精,十滴血,一个月下来脸得蜡黄。
老司机带带我,郭婆子立马和王婆子聊起来,“而且一个月一人就能轮到两天。”
嗳嗳?你俩注意些,坐把边说话也要有把门的呀,让你们来干啥的,再说还有胖丫没成亲的在呢,让小全子听见可怎么整,怎么聊着聊着就下道。
那面还在继续犟,主要朱氏是二丫的亲娘,亲娘喜欢的,别人是需要考虑的。
宋茯苓给这富二代一个七分。
“你看,娘,我侄女都给七分了,你别三分。”
马老太十分疑惑,“胖丫?”
“奶,我是相信陆、王爷,恩,是相信王爷应该知晓他人品。”
要不然不会明知家里有十三位姨娘还让来。
小全子闻言心里一喜,一定要记住这话,少爷过后知道准保高兴,还会有赏。我们家女主子真是冰雪聪明,其实那小子人挺好,不过少爷原话是好拿捏。
当关家昌出现时,宋茯苓打出全场最高分,二伯母朱氏打出一个最低分。
在朱氏看来,别看关家昌官职最高,正五品,但是二十人中家里最穷的,寒门小家,种地的。
今日,朱氏早就眼花缭乱了,觉得这个配她闺女好,那个也好。不愧是王爷安排的相亲,它奏是不一样,人才济济真气派。
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关家昌最后得分,第五名,入围了。
“我最不满意他。”
马老太这回连眼皮都没抬,懒的说朱氏,“行,这五人,老爷子,咱俩先去分别聊聊,再去掉俩人。”
“中。”
晌午,宋茯苓在陆家别院吃的烤全羊,小全子安排的明明白白,不但没有人知晓这别院里来了一堆女客,而且连饭后宋家女眷们休息的房间都收拾的妥妥当当。
在曾嬷嬷守着宋茯苓小眯一会儿午觉时,二丫正在见前三名。
第一名李鸿基,宋二丫不喜。
觉得这位看起来对她客气,也没失礼隔着纱帘说话,却能感觉到官威挺重的,官腔挺明显的。
明明长相不那么老,却有种见到像三叔那个辈分官员的感受。
第二位,二丫按照妹妹之前和她玩演戏那一套说话,应对得体,但总觉得和这位隔着什么。
可能是,她们二人都是按照“台词”客气有礼的说话。
直到第三位关家昌来了。
马老太在单独和关家昌聊完后,给这位关郎将提了上来,从第五名提到第三名。
“宋小姐,实话说,末将知晓,王爷叫末将来奉天是做什么。”
“那你是王爷的手下?”
“并无,我是梁将军的手下。”
关家昌告诉二丫那场恶战,在他以为要死在墙头,再也见不到爹娘时,王爷帅大军到了。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接触英武不凡的王爷。
以前,煜亲王无论是陆家少爷还是陆将军的身份,他都只听闻其名,没有机会接触。
二丫能感觉到,关家昌在提起陆畔时,是满满的感激和崇拜之意。
第一印象,这人说话很实诚。
是的,很实诚,关家昌直来直往,简单明了介绍自己的情况。
关家昌说,关家向上数三代加一起只有他一人做官,靠在战场一次次玩命有的今日。
他目前虽已五品,听着很大,但武将常年不在家,其实老家亲人哥哥们还在种地,地很多。
三个哥哥和嫂子们都有各自一摊事儿。
父母带着大哥一家种甜菜,供应给二哥糖作坊,三哥有四间铺子,其中就有糖,代家里向外出售自家制作的糖。
常年忙,没有多享福。
“您已五官官职,没有帮家里吗?”
那怎会。
“宋小姐,梁将军以前总赏末将一些金银,末将都拿家去了。但末将家人闲不住。这回仗打完仗,末将来奉天前特意先回了趟老家,好几年没回,到家才知,末将拿家的那些金银珠宝,爹娘他们压根儿就没动。”
给他气坏了。
气坏的同时,又有满满的感动。
爹娘说,留给他将来的娃,说那些金银是他用命换来的。
爹娘还说,眼下家里已经挺好,哥哥们过的都不差,家里田地也足够多,种的粮食很够吃,还用那些金银做甚,没处花。
关家昌讲完这些,望了一眼纱帘隔断,在心里像牙疼似的啧了一声,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好似有些失言了。
比如,赏赐金银珠宝,他都给了家里。
语气里带出了理应如此。
那什么,要孝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不孝。
既然是王爷的小姨子,咱就更是要实话实说,不能以下欺上。
就算是往后成家,再得了什么也要给爹娘一些的。
但也不是眼里只有爹娘。
他之前这不是没成家嘛。
二十四岁,马上就要到二十五岁的的关家昌,头一回思考这种问题,并且是在相亲这样如此重要的场合分心思考:
那要是成家,金银珠宝该怎么分配。
恩,他还会给爹娘一部分,就是该给爹娘什么由媳妇做主。
在关家昌懊恼,相亲恐怕是完蛋了,宋小姐估摸会寻思他咋这么糙,恐怕会白费王爷的一片好心,会辜负这次出门,爹娘殷殷嘱咐时,二丫的身影突然动了。
关家昌一愣,正襟危坐,两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腿上。
猜不到帘那头的姑娘要干啥。怎么站起来了?
不干啥,别怕。
二丫只是一步步正向纱帘走来。
此时,二丫心想:
巧了,我就喜欢那闲不住的家人,我还喜欢农民出身的家世,你是头一个有官身又和我家一样接地气的。
且你家有糖,咱俩真成了,你家出产的糖,就可以供应给我宋家点心店。
而且妹妹说的对,幸福要靠自己争取,最好有条件就不要聋哑成亲,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见面。要过一辈子呢,成亲前,最好两情相悦。
可咱俩人眼下,隔着纱帘,我只能看个恍惚的你,我走出来,你让我瞧瞧,也请你看清楚我。
希望你别因为我是王妃的姐姐,是王爷的姨姐,是知府的侄女,才觉得我宋苏木尚可。
所以,我要看清你在见到我那一瞬的反应,无关其他,只男子对女子的反应。
二丫对这种反应懂,有些事,她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数。
她曾偶然旁观多次,见过王爷妹夫看到胖丫时眼睛带光。
宋苏木攥了攥拳,给自己鼓劲儿,一咬牙走出隔断,解掉脸上面纱。
关家昌当即僵直:“……”
二丫今天描眉了。
胖丫给二丫按在炕上硬是给修的眉形。哪那么多规矩,非得成家才能修眉?她都剃光眉毛了好嘛。
鼻子趴,胖丫又给二丫姐提亮打高光了,唇上抹的也是胖丫给她的唇膏。
唇膏,泰国小草莓直播九块九一个。
当年在现代,宋茯苓买了不少,随便哪个包里都能翻出一只半只,在空间里共翻出四支,用小刀给二丫姐砍了半个放在盒子里送与二丫姐。
茯苓认为,第一次见面,就别抹大红和南瓜色之类的,这个唇膏有一点好,吃完饭还透着自然红。紧张舔唇也发红。
此刻宋二丫就在紧张的抿了下唇。
真的走出来见到关家昌那一瞬,本来之前想好的问题,要冷静地问:“公子,你对女人成亲后,不缺家用还要做点心怎么看,”眼下什么也问不出来。
因为那位关公子在直勾勾的看她。
所以这场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相亲大场面,以宋苏木落荒而逃,又跑回隔断那面结束。
最后一下,没崩住。
请原谅二丫的勇气只能到这里。
关家昌望着纱帘隔断,先是半张着嘴站起身,好半响后,胸腔里发出:“呵呵,呵呵呵……”的笑声。
外面的顺子,看眼马老太的表情。
马老太低头抿口茶,藏住脸上慈爱的笑容。
以前,根本不敢想三个孙女都会嫁的很好。
恩,就这个了。
大孙女婿,隋绍波。二孙女婿,关家昌。小孙女婿,陆畔畔。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三章合一(为车厘子929加更)
关家昌笑着对顺子长揖到底:“顺子爷。”
顺子明白,关郎将长揖有感谢他们家少爷的意思,更是想拜托他说说好话。
关郎将率先表示相中宋家二小姐了。能看出来是打心眼里主动的,不是捏鼻子娶。
而顺子这声爷,五品关郎将叫的并无不合适。
至少眼下应当如此称呼。
因为陆畔身边的侍卫首领是一等侍卫,官阶正三品。
没错,就是爬长白山还要给宋福生背包开路的那位侍卫,实际上比宋知府的官职大。
不是有那么句话?
宰相门前七品官,看大门的都不是一般人,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不假。
就更不用说,陆畔官服蟒龙上身,顺子是王爷身边的人了,板上钉钉王府大管家。
虽没官品,但是陆畔身边的侍卫首领正三品官阶,有时也要听顺子的。
叫声爷,并没有违了规矩。
这也是当初四壮辞职,宋福生为何很生气的原因。
陆畔作为主子爬的越快,手下身份会越水涨船高。
当然了,当初没敢想陆畔已经爬无可爬,就只论陆畔当时是将帅的官职,四壮如若一直能留在陆畔身边,四壮武官四五品职位非常好混,混完了,宋福生那时想着,他这头也做官了,他再给四壮运作呗。
四壮不会说话,还能有四五品的武将官身,就算以后再升不上去也够本了。而这种事,只能在陆畔这样的主子身边发生。
宋福生心眼子多,会算计怎么升迁快,但挡不住四壮是个实心眼的。
扯远了。
扯没扯远,人家四壮一点儿也没后悔,甚至知道妹子成王妃还有些庆幸,大舅哥给妹夫做过护卫像什么样子。
四壮没将心里话告诉宋福生,告诉就会挨骂,宋福生会犟:“普天之下有几个不是你妹夫手下?瞎矫情啥呀,我还是他手下呢。”
你想皇子成亲,老丈人都得跪皇子,而陆畔都成王爷了,比光头皇子现在有实权,是压着所有人,谁不是他的手下?
理论上,都是。
所以,解释出花来,在宋福生看来,干儿子也是白瞎了当初那个好机会。
这回真不扯远了,扯回来。
顺子对关家昌道:“关郎将,宋家小姐只对你露了面,未见其他人。”
关家昌心里一喜,顺子要是不说这话,他真以为都见了呢。
其他人很有实力。
他心里有些没底,要不然不会想求顺子帮忙说好话。
“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启程。请顺子爷代末将向王爷表示感谢。”他要回趟老家,让父母来求亲。
媒人嘛,要和上峰梁将军写信说说,最好让梁将军找驻守黄龙的柳将军。离得近,身份又足够有分量,尊重宋家之意。
这回轮到顺子不着急了。
咱着什么急啊?是关郎将心有所属宋家二小姐,可不是咱宋家上杆子他。
那咱有些话要说在前。
毕竟下次再见,这位可就是少爷的连襟了,更不会客气的叫他一声顺子爷,身份上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恩,顺子有两套方案,一套方案是,咱说心里话,如若宋二小姐不提气,宋家又格外相中某一位,咱这面需要放饵钓婿。
要提点的话就会是:别着急置办婚房,剩下的就不用说了。都是聪明人,应该懂,这代表调令快到了,更好的职位在等着你。哪里最好?皇城根儿啊。
第二套方案就是眼下,宋二小姐提气,招的别人打心眼先相中她,那咱家可不是靠倒搭寻女婿,咱家的贵女更不是你想娶就娶的,丑话要说到前。
陆家别院的后花园,树梢上挂着雪松。
某棵百年树下,顺子面上带笑在对关家昌说:
以他的了解,宋二小姐是一位……
咱就不用那些虚词了,是一位踏实、能干、性情爽朗、没有什么小心思的单纯人。
是,宋二小姐不像大多数贵女会闲情雅致莳花弄草,宋家的情况,你们来前就知,不多赘述,二小姐的闲情都在研究点心上。
他顺子敢说,二小姐最难得的一点是,今日你是五品郎将,明日什么也不是,她也能和关郎将同甘共苦。
顺子问关郎将,“反正在小的看来,女子最难得的不是美貌如花,谁都会变老,最难得的是今日有丫鬟伺候,她伴着你。明日,没丫鬟伺候,夫君仕途受挫,她照样能抱柴为你洗手做羹汤。”
关家昌心想:说的咋那么对呢。咱是武将,靠玩命有的今日,没念过什么书,不说虚的。
出发前,还给娘亲担心坏了,就怕王爷给指一个姑奶奶,要靠全家人团团伺候。那可不是娶媳妇,那是娶祖宗。
娘亲原话:“要是那样的祖宗,我?咱家?好吧,那也得咬牙认下。”王爷做媒,谁敢不从。
这回妥了。
其实,他隔帘说话时就有感觉,很窃喜,宋二小姐不是别府中那种娇气的。
“关郎将能认可小的这话,小的倍感荣幸,恩,就是凡事都有两面……”
顺子爷的重点来了。
之前那些夸奖全为铺垫。
重点就是,宋家连同被家里影响的二小姐,优点显而易见,别的方面嘛,也很明显。比如,你看,宋家没有妾室。
再多的话不用说了,关郎将,你的明白?王爷会看着。
顺子临行前,陆畔只在这个话题上说了两句。按脖子让“连襟”认命,必须不能有乱七八糟的事。
顺子明白,他家少爷不是担忧做媒不落好,谁敢埋怨?
他家少爷是不希望少奶奶将来不开心,不希望宋家人不开心。
别将来宋二小姐过不好,少奶奶对少爷抹泪可如何是好。
这谱让顺子摆的,他又说了许多,连宋家还有一特点,甭管你官多大,将来到岳家要干活都说了。
……
与此同时,宋家评委团已悄悄离开陆家别院。
马老太的车上,只有马老太、二丫还有宋茯苓以及曾嬷嬷。
马老太拍着二丫的手,“这是家里能给你最好的了。”
才说一句话,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终是定下心娇,二丫掉了泪。
“奶,我知道。以前,我都不敢想。我以为我会父母之命,或是三叔之命。就是那种父母在外面接触人,觉得还行,就给我定下。三叔官场手下,他觉得哪家还行,回头知会家里一声,我就准备出嫁。”
哪敢想见啊,说话啊,自己挑啊,还是这么大型的选夫婿。
那时只觉得不可能,而且自己高不成低不就。
找普通人吧,是能见面,能挑选,可三叔已黄龙一霸,里子面子上都不可能让亲侄女找一个普通能干的人。即使三叔那样做是为她好,外人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要知道这不是大姐成亲那时候。
而找官家子弟吧,她陪妹子还有奶、三婶她们没少去别府做客。
感受就是,也别扭。
她都已经做好准备,找一个七**品小官家,别人冲她三叔不敢欺负她,能放任她出门回娘家就行。
却没想到,王爷妹婿一使劲,满朝各种各样优秀的小伙子全来了。
二丫拽着宋茯苓的手哭:
“妹,看来咱家我是最借你力的,家里的姑娘们可没我这福气。
我到现在也不敢相信,我居然找了一位五品官,他家还有糖作坊。
他家种地出身,不会像黄龙那些府里人说话似的,得拿腔作调。”
太激动,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王爷妹婿这是从哪划拉的。
最关键的是,自己在心里偷偷说,这辈子也不会告诉别人:关公子长的怎么那么精神,只一眼,就羞得她大脑一片空白跑了。
宋茯苓被二丫姐逗笑,瞧她二姐,像中五百万了似的。
“二姐姐,你脸上的粉全蹭我衣裳上了。”
宋茯苓很开心。
她家陆珉瑞真给她涨脸,这种事情都能搞定。
所以,你们看看吧,陆畔畔要有多喜欢她,才会如此用心。
非常非常喜欢她。
她现在也非常非常喜欢和陆珉瑞在一起说话。
二丫说:“我就蹭我就蹭”,心里是想着:谢谢你,胖丫,我的妹妹。从逃荒路上的干饭,到眼下,一切一切都谢谢。
二丫笑着哭的更凶了,因为看到妹妹的笑脸,想到妹妹要出嫁了,舍不得。
马老太笑出声,指着闹做一团的小姐妹,对曾嬷嬷无奈道:“你瞧瞧,一个两个全没正行。我家这规矩,你就别挣扎了,指定会教的稀碎,不如该提点时提点,该帮瞒着就瞒着。”
前车有多热闹,后面钱佩英和朱氏所在的车上气氛,就有多紧张。
“我最不满意他,为甚要选他。”
钱佩英看眼朱氏:你什么意思?埋怨她女儿给那小子打最高分是吗?那不是最高分去掉了嘛,是大伙选出来的。
最后又是你闺女自己订下的。
“他家比照别人家穷多了,放着那么多好的,气死我了。”
钱佩英接过话:“穷能穷到哪去,关家小子是五品官职。”
“五品他也穷啊。”
朱氏话没说完,钱佩英就笑了,“二嫂,你口气好大啊,现在五品官都不放在眼里。”
“不是,三弟妹,我的意思是,你看咱家有王爷,她三叔是四品,平日接触也是最低四五品的官员,我就不觉得五品官有多显眼。
我想着是再怎样也要家世行,你说我这话对不?
家底薄,几代翻不了身。
想置办几进院落,家世好的,家里从成亲起就能买好几个。
这个五品咋啦?买一个几进院落都要费劲,还有一堆穷亲戚。
放着好的不要,我实在是想不通。”
朱氏或许有她自己的考虑吧,就像每个人眼中的好不同。
但没谁永远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
此时,钱佩英只觉得听朱氏说话来气。
就是懒得抬杠。
抬杠会是:
那你有啥?你家有啥,你以前没穷过?谁家没有穷亲戚,你又想要找啥样的。
说句难听的,是不是有点不知道自己是啥身份了?
好,都是一家人,不杠那些,可你这一口一个不满意,在钱佩英听来就是:你是在不满意我姑爷给你介绍的人选还是怎样,还想给你介绍啥样的,艾玛,五品官到你这里被嫌弃,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
简直是,没听见你朱氏一句谢就算了,说话堵人心,满嘴里这山望着那山高。
说一千道一万,钱佩英还是心里不平衡了。
她姑爷都做的啥样了,就差将皇子给整来了。
那一张张资料,这里可没电话,珉瑞更不是爱管事的性格,能豁出来管回闲事,你当很好办?
钱佩英越是念着自家女婿的好,越是看不顺眼朱氏嘚不嘚嘚不嘚挑花眼的模样。
“二嫂,咱们大伙选出来的,又是你闺女自己相中的。你有说那些没用的话,先想想拿啥配家庭普通、五品官职的陪送吧。”
陪、还陪送?
“那怎么的,你不陪送吗?哪个女儿家嫁人不是男方备马,女方备鞍子,找的男方家世越好,你这头就要越妥当。你当还能像大丫出门子拿那么少吗?就这,你还敢口口声声惦记那家世更好的?”
钱佩英连续噎朱氏。
她家珉瑞给牵线就够意思了,绝对不能到时陪送少了给珉瑞丢脸,让外人一说,王爷给介绍的什么玩应。聘礼留下了,然后陪送啥也没有。
这回,就这事儿,朱氏要是不给二丫准备出丰厚的嫁妆,在她这里就不行。
而且,她也不会再当冤大头。
绝对不会像以前似的给找补。
以前,二嫂头上首饰啥也不戴,出去串门不好看,叫着一起逛街总相中东西却不带钱。
老宋很是不乐意二嫂那个小家子样,还是她劝说:
“算了,有合适的不太贵的,我给她买,或是我不喜欢的给她,就当看在二哥的面上。我也是熬不住她啊,总不能过年过节见人让她寒碜着,谁认识她?丢的是你的脸面。”
一起过这么多年日子,有时也有不顺心的日子,多亏老太太是个好的,看不过去眼会镇压。
宋阿爷也是,经管家里乱七八糟的大帐。
……
“怎么了,娘。”到家后,宋茯苓问钱佩英,看出老娘心情不好了。
钱佩英咬牙小声说,你二伯娘咋那么烦人呢,现在有她,我都不膈应别人。你姑母脾气好吧?坐车上,都被你二伯母气着了。
“算了,娘,我二姐姐是个好的,不看别的,冲我二丫姐。”
“多亏日子好了,要不然你二丫姐会被她娘提脚卖了。
有时候想想真生气,恨不得赌气让你二伯母看看,不用心办她家事又会是啥样,从你二伯的买卖到二丫。
这用心吧,净事儿。
都说你二伯揍她?揍都不好使,要是不揍,咱们家就会让她一人嘚瑟的乱套。
她的福气,全仗着嫁进宋家又生了两个懂事的女儿,金宝现在也比他娘强,要不然就凭她自己,哼。”
宋茯苓笑,看来真给老妈气的不轻。
“娘,这事你就没一点开心吗?比方说,从这事上,你应该有眼力看出陆珉瑞老喜欢我了吧,嘻嘻。”
钱佩英终于被闺女拐带不再骂朱氏:
“是啊,所以闺女,别只嘻嘻瞎乐呵,你心里要有数。
这回咱两家人见面,我会压着你爹让他少矫情,赶紧定日子。
陆畔可不小了,皇上指婚,咱家向后托日期就够疯魔的,人家祖父祖母回来,咱要是还拖字诀,面伤说不过去。
反正咱家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说呢?”
宋茯苓脸不红气不喘道:“可是人家岁数还小。”
“少装嫩,你在这里就是个老姑娘。去,上外面看看又谁来啦?我怎么听到院里有许多人说话。”
宋茯苓嘀咕着,娘,我是王妃,有丫鬟,你怎么还习惯性支使我。不是说,我什么活都不用干吗?
钱佩英一边翻橱柜里的枸杞,打算让丫鬟们煮些红枣枸杞水给女儿喝喝,女儿快要来经期,赶路天凉,怕这次来肚子疼。
一边扭头看看女儿消失的方向抿嘴笑,也小声嘀咕着:支使不动你可完了,小丫头片子,别说王妃,就是太上皇长到八十岁也是我闺女。
佩英内心是骄傲的,慢慢的将日子过的比现代还顺心了。
她生的闺女漂漂亮亮。
女婿,简直是再没有更好的了。从此,她靠山不再是老宋,是她姑爷。
想起老宋,哼,就老宋稍微有点儿不省心。小脾气见涨。
“啊,啊欠!”宋福生骑在马上忽然打个大喷嚏。
任家村那面还不知晓,宋知府提前出发了,正带着一帮男亲眷骑马向家赶路。
明明今早空间见,宋知府对妻女还笑着说,“我没时候走,咋的,你娘俩想让我早点回去啊?”
那时候他还在装。
眼下,宋家的老爷们成群结队的在路上纵马,驰骋在大雪天里。
可苦了随行大秘秦主簿,紧紧搂住田喜发的腰,“大姐夫,慢着些。”屁股要颠肿了。
宋福生挥舞着马鞭,问捂的像小狗熊一样的米寿,一说话嘴边全是冰碴:“老儿子,坚持不住去坐车。”
“才不要,姑父冷去坐车。二郎哥,金宝哥,咱们赛一赛?”
金宝一夹马肚:“来!”
“驾,驾”带着男孩子稚嫩的声音,叫嚣这条空旷的路上。
有那么一瞬,宋福生心里一热。
犹记得几年前,这些孩子都在背着抱着,赖在车上说死也走不动,拽住车轮躺地上耍赖,纯是一帮小累赘。
现在全长成小小少年。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现在……现在也不咋地,成了一帮蹲级包子,宋福生内心那点感慨立马消散。
与此同时,正在经停地吃饭的陆畔,也被丈母娘念叨的打了个喷嚏。
母亲和四位姐姐以及两位姐夫,立马抬眼看他。
陆畔却望着一大桌子的外甥、外甥女,在心里叹口气。
他从没有过和家人,连续泡在一起超过三天的时候。
即便姐姐们回娘家,那他也是回自己院落,只吃饭或请安的时候露面。
可是这回真尝到那滋味了。
一路上,王爷舅舅要被小外甥们烦死了。
“祖父,一路奔波,身体无恙吧?”陆畔示意丫鬟将汤勺给他,站起身给祖父舀汤。
陆丞相也是没有过和孩子们从早待到晚的经历,可他却和孙儿不同,他是喜欢如此。
且不像别家太祖父板着脸,甚至不准一个桌用餐。
陆丞相闻言没理陆畔,倒是望着小安娜:“你要什么?啊,这汤啊,来。”
“谢谢太祖父,安娜还想要那个。”
“哪个?”
“那个。”
陆之婉恨不得揍女儿,吃个饭事多,俩嬷嬷站一边伺候不够。
齐东铭也说:“祖父,无需管她。”
陆丞相笑呵呵的,小孩子都这样。
陆畔:“……”行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反正也没人理他,先去休息了。
第二日,在宋福生又给米寿捂的像棉猴似的骑马出发,在陆家人带着大队奴仆,拎着水抱着披肩重新上车时,任家村宋家这些女眷又在连续招待客人。
能干着呢,从回来就没闲过。
见到了大郎的老丈人老丈母娘。
宋家人姿态摆的很低,马老太先将手伸出来拽住亲家母:“亲家啊,抱歉了,才见到面。”
仓场衙魏大人的六哥一家表示,没啥可抱歉的,虽没见到,但是一直联络,他们魏家很是心安,大郎跟随特别好。
这话不假,各种节日,宋家人都给送来节礼,只比别家亲家之间厚重,从不失礼。
李秀办的这事。
人情往来什么的,包括奉天李知府家年礼,奉天学政大人家,都是李秀代宋家送礼。
聊天中,宋阿爷还特意将魏大人叫进别屋细问问:“这次回来,听说大郎和虎子调动了?”
魏大人:大郎是他外甥女婿,那当然要调动照顾了。
不过,这里面要感谢李知府。
大郎不能在他手下干了,别人看着呢,不好升迁。魏大人正想四处为外甥女婿活动时,心想事成,李知府给大郎调到奉天府衙,管刑狱案使,是判官的手下,位阶七品。
所以魏大人解决了心头事,只需照顾虎子就行了。让虎子离开仓场,去管仓场衙的马匹调配,位阶八品。
“老爷子,我想着,虎子管马匹骡子虽不如以前在仓场,但到那面过渡一下。”
宋阿爷拍了拍魏大人的手,“这俩孩子让你费心了。”
宋家见过魏家人后,当天又见了一拨人。
翠兰的婆母、夫君还有周家祖上自认有头脸的亲属都来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两章合一)
宋家人回归老家,连续见各种亲家。
最大的亲家还没有到位,那是最期待的。
而眼下来的,就是最不待见的,见完,一天心情会不好。
本来今早起来挺高兴的。
因为老隋的哥哥今儿一大早带着好些鸡鸭鹅还有礼品赶车来了,进屋时,帽子上全是雪。
汉子实诚。
老隋的哥哥听说宋家回来人了,想过来问问弟弟一家咋样,打听老娘和侄子们在黄龙过的如何。
而大丫婆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老隋两口子没在家,早在俩月前,被宋福生安排去京城特产店盯着。
不能让人家两口子总分居,就打发两口子一起去。
宋福生想让老隋慢慢做会宁特产店的大掌柜,之前在京城当地雇的那位掌柜,总感觉用着不那么顺心。
老隋两口子去京城后,隋绍波目前子承父业,在黄龙收毛皮,给宋福生拢毛皮那一大摊的账,很是能干。
就这样,不是待一天两天的事儿,隋家就在黄龙买个房,大丫和隋绍波是带着祖母,还有老隋的小儿子一起过日子。
老隋的小儿子,被宋福生安排进黄龙学堂念书。
就等于是公婆不在家,大丫在照顾老人,照顾小叔子。
本来这回大丫也不想回奉天的,夫君忙,公婆不在家,家里就剩下糊涂的老婆婆还有年幼的小叔子,她总觉得不放心。
但大郎成亲,不是小事儿,她夫君主动劝说,你快随娘家人回去,咱家哪能一个都不去参加婚礼?隋绍波说,他会盯着浆洗婆子,让那婆子最近连饭也做了,自己还会早回家,看顾祖母和弟弟。
老隋的哥哥先听宋家人说完,知晓老母亲过的挺好,笑呵呵对宋家人表示感谢的同时,给捎带来一个消息。
说是昨日下午,天都有些擦黑了,家里来了一位姓关的。
就是这个消息,让宋家人一大清早上很高兴。
姓关的是谁呀?关家昌呗。
那位二丫的准夫婿,昨日上午特意来宋家拜访了,说是临回老家前,过来看看家里人,认认门,给阿爷他们当时喜的呀。
咱家没想到啊,这面才相亲完,小伙子就来看望。
更没想到的是,听老隋大哥那意思,再掐算掐算时辰,小伙子从宋家客气离开后,还去老隋家了呗。
大丫是二丫的亲姐姐,那不是一般的关系,关家昌应是觉得要去看望大姨姐,见见隋绍波这位连襟。
在宋家人看来,这小伙子是真上道,做事妥帖,难怪人家能靠自己就做上五品官,做人既踏实又会来事儿。
只是没见到,就算关家昌再有内部消息吧,也是了解的不透彻,不知道大姨姐就在娘家住,昨日偷着就看到他了,连襟也在黄龙,人不在家。
关家昌和老隋的大哥客气的说了一番话后,放下礼品,这才离开。
这不嘛,老隋大哥卸完鸡鸭,抱酒坛子说,“这酒还有肉、糕点就是那位关公子拎去的,我给带了来。”
当时老爷子满面笑容说:“你拎它干啥,甭管是谁给的,就留家给娃吃呗。”
宋家人只要知晓关郎将特把女方这面当回事就很开心,家里啥也不缺。
大丫清早也围着老隋的大哥转,一口一句大伯,“大伯,我还没去看你,本想今儿回家看您和大娘,没想到您先来。”
“大伯,家里都挺好的吧?您别卸车了,怎么杀如此多鸡鸭,村里给好些呢。”
只有大丫自己瞧见了,在她和夫君的大伯在院子里说话时,娘亲站门口嫌弃地看了一眼。
从夫君的大伯来,娘就皮笑肉不笑,不怎么热情。
大丫明白,不提胖丫,和小妹妹没有可比性,只说二丫亲事定下五品官女婿,娘往后会更看不上她夫君了,唉。
不过,这个插曲,只大丫还有老隋大哥能感觉出来点儿味,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自然也就不会被影响心情。
而眼下,周家明晃晃的来了,那真是想假装不在家都不成。
这才是一伙真正影响心情的人。
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可没忘记,在宋大伯初到黄龙时,喝完团圆酒就抱着宋福生哭:
“生子,大伯算是看出来了,咱家没有你,啥也不是。
你前脚走,后脚翠兰回门,周家那些王八犊子就打发你可怜的妹子带个丫鬟回娘家。
大伯好后悔,当初就不该应那门亲事。
可是现在说那些没用了,已然生米煮成熟饭。
我和你大娘是作、不敢作,闹大劲儿,你妹子还能不能过了?才成亲哪。不吱声忍下,却要气死我。
一想到我那女婿压根儿没登门,还让你妹子成亲第二日早上就拜先头的那个,说是给立规矩,我就恨不得咬周家人。
这成亲前,他们也没说要立规矩啊,他们要是事先讲明,我绝对不能让你妹子嫁。咱就纳闷了,不就庄户人家过日子嘛,摆什么谱,怎么还要跪前头。
他周家,趁你不在家,纯是怎么膈应人怎么来。”
以上,宋大伯当时哭的那个样,历历在目。
当时是,离这么远,宋家人听着憋屈又能如何。
可此时不一样,咱家人回来了。
丫鬟进来报:“老夫人,老老太爷让奴婢进来知会您一声,周家人到了。”
几位老太太坐在炕上。
其实外面说话,她们早就听见了,闹闹吵吵的,卸这个拿那个,好似来了不少人。她们几位老婆子是特意装没听见。
“红果儿,去告诉老老太爷还有大房老太爷一声,就说我说的,男客我不管,女客来了,愿意进来,就让她们进来说话吧,我就不下炕了。”
红果儿是家里新添的丫鬟。
就是当初选拔,除了宋茯苓将来要带走的丫鬟,剩下的那些姑娘。
马老太给起名,全是果子名。红果儿、黄杏、白桃……
这红果儿是马老太目前比较器重的,闻言对炕上的老太太们行了个礼,这才去回话。
而马老太立马探头冲里屋喊人:“三儿媳啊?”
钱佩英她们出来了。
可见,里屋还有一伙人。
钱佩英在大嫂何氏这屋里正说婚礼当日准备些啥,给在奉天为大郎买的新房再布置些啥。
“娘。”
“你从后门走,她们没资格见你,受你的客套。”
钱佩英最满意婆婆这点,一般情况下,婆婆与别人打嘴架通常不带着她,不给外人留下知府夫人没涵养的话把。
再者说,她也是真没啥大用,她婆婆一个能顶仨。
“好,娘,那我先走了。”钱佩英一点儿没含糊的离开。
宋银凤立马道:“娘,我也去三弟妹那里坐坐。”
完蛋货,大闺女都是当姥姥的人了,现在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听见有可能会吵架就先撤。
大闺女一点儿也不随她。
何氏:“娘,我们还没商量完大郎……”
“去去去,你们都走。”还嫌弃你们碍事儿呢。
“你怎不走?”马老太问朱氏。那几个是很不爱掺和别家的事,老二媳妇是哪里有热闹去哪里。
朱氏说:“娘,让我坐一边听听。”
“你会听个六,去看看鸡汤好没好。”
马老太像轰苍蝇似的,将闺女和儿媳们都给轰跑了。
——
当翠兰婆母、翠兰婆家那面的两位伯母、三位婶娘,还有翠兰婆母的一位姐姐、两位妹妹,以及翠兰带着丫鬟掀开门帘进来时,葛二妞作为真正的亲家,冲闺女要下炕出去迎一迎的。
葛二妞边示意进屋,边说道:
“哎呦,没想到你们都来了,这大冷天的,太不敢想了。翠兰回门那日,不下雪不刮风的,咱都没见到,不想今儿却是见全乎了。”
哼。
葛二妞真不想这么客气,全冲女儿才恨在心里,笑在脸上。
事实上,她真想脱口而出:
咋的?这是知晓我家出王妃了?也知道我侄子这辈子不可能只是小小知县了?
当初,你们用那井底之蛙的心眼子,寻思我侄子回不来奉天呢吧。以为我侄儿离得远,我们家在奉天就不行了是吗?
这回让你们看看。
翠兰婆母装作没听懂,压根不接茬,一脸喜笑,一把拽住葛二妞的手:
“亲家母,咱真是好些日子不见了。翠兰从黄龙回来那阵,我就好一顿打听你身体如何,眼下看你说话这嗓门就知晓,你身体挺好。”
“恩,是,挺好。
在黄龙府城,我总和她爹说,咱俩可别舍不得吃喝,又不差啥,对吧?
翠兰太小,咱俩身体得好,要看着翠兰过好日子,要不然能放心吗。
来,进来,来都来了,你们几位也别进外,我给你们介绍下我弟妹,四品太恭人,吃皇饷的,外面人见到都得下跪。”
翠兰脸色通红:“……”
干啥呀娘,一进门说话夹枪带棒的,让她婆婆脸面多难看。她夹在中间也为难。当谁傻听不出来您说话难听?
葛二妞也悄悄对翠兰使了个眼色,瞪了下眼,意思是:
你少管,你给我装聋作哑。
你婶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娘我没身份,被他们老周家当初不当回事,不当正经亲家对待,你婶娘却能给你做主。
就算你婶娘不行,还有你福生哥眼瞅着就要回来。
你三哥一到,看看谁还敢支棱毛。
而且今儿,要是不让那老周家知晓知晓深浅,如果咱家眼下都是这样的身份了,再稀里糊涂的和他们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就得让老周家彻底当成是好脾气的。
说好听点,叫咱宋家人仁义。不好听就是咱宋家人甭管多牛逼都是泥人,踩一下没事儿。
让葛二妞最来气的就是,你看看,她才说几句啊?就这,还抻着唠呢,闺女就不乐意了。
闺女以前这样,眼下还这样,没等咋地,闺女先拦着,让别给她婆婆家人气受。哎呦我天,能窝囊死个人。
这也就是自己生的吧,咱看她不争气,咱还要管她。
“嗳?亲家母,你那孙子呢,没带孙子来啊,你那孙儿不是走一步领一步?”
葛二妞说完忽然变脸,没了之前假装的热情劲儿,声音略低了些:“我说亲家母,你不会是又将你那孙子,送到你以前那亲家家里去了吧。总这么联系,这是要干啥啊?”
“呵呵,不是,亲家母,你误会了,没送那去,在我二妹家与几个哥哥玩呢,我寻思咱家人多,这回来就没带她。”
翠兰婆母的二妹妹急忙点头,“是,在我那里呢。”
翠兰婆母终于进了里屋门,只这么两步道,简直是一步一个坎,感受是想见四品太恭人太难了。
可是,见到太恭人会更难。
翠兰被马老太、连同炕上的王婆子她们,嘘寒问暖一愣一愣的。
婶娘从没对她如此亲切过。
马老太从这些人进屋,就像没瞧见旁人似的,咱要让外人知道,咱特别拿翠兰当回事。
示意翠兰上前:“兰啊,快让婶娘看看,又有好些日子不就,我瞧你瘦了,吃的不好?”
翠兰像缺心眼似的,一点儿也没配合:“不是,婶娘,我是孕吐吐瘦的。”
马老太:“……”银凤不随她。眼前这个,更是不随葛二妞。
就葛二妞,刚才她听到人来了,只使了一个眼色,葛二妞就知道出去下马威。
王婆子她们立马关心起翠兰是啥时候怀的?
就是回来后不久,现在也没满仨月,按理不能说,这不是回娘家啦?
翠兰羞红了脸。
王婆子她们还是很高兴的,自打回来,家里这些女娃娃一个个开了怀,桃花生了小子,宝珠有了,这又加上个翠兰,好哇。
而马老太那面已经松开翠兰的手,正看向炕下站的周家人,像是才瞧见似的:“坐。”
“那个,得行礼吧?”
马老太呷口茶,喝完坐在炕上,用帕子沾下嘴,才放下茶杯抬眼笑道:“翠兰是我亲侄女,这实在亲属,行什么礼?快坐。”
景嬷嬷在外面,立即安排丫鬟们依次上茶。
景嬷嬷无意间听到,马老太在里面像闲聊天说道:
“……就像这行礼,要不说呢,什么事儿就怕一知半解。
瞧瞧,误会了不是。
包括那规矩也是。
依我看,越是那真正的高门大户,越是以主子自在为主。
要知道,那是人家的家呀。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就那沾点瓦罐底儿的水,它才乱晃。
有的那人家,你们是不知道,我随三儿去了黄龙,听说不少招笑的事儿。
让立规矩,主子吃穿住行被丫鬟婆子盯着,嗳?我就想问,谁是主子啊?
最糊涂的就是那些小门小户,没什么见识还臭讲规矩的主母,主母给这些丫鬟婆子仗腰,让盯着少夫人啊盯着这个那个,嘿呦,简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每每听到这些就摇头,即使那些丢丑人家的主母是咱们这个岁数的,我也想骂上一句,怎就那么多老糊涂蛋。”
马老太说完,示意:“瞧我,来,喝茶,尝尝,这是我那王爷孙女婿孝敬给我的云雾茶。”
第八百八十六章 不漏声色(两章合一)
翠兰婆母脸上的笑有些僵硬,端着茶杯不停地抿茶。
周家跟来的那几位亲属干笑着,不知道该咋接话。
无论马老太说什么,她们坐在炕沿边,还有坐在地上凳子上的,只会接上一句:“恩恩,可不就是那个理儿,您说的真对。”
葛二妞笑呵呵道:“亲家母,茶怎么样。”
这回是真高兴,她心里解气,弟妹现在比她会噎人。
茶啊,别说云雾茶了,眼下就是给这几位喝砒霜也尝不出滋味儿。心思压根儿没在品茶上。
而且,大口喝,怕麻烦宋家人给添茶,小口喝吧,杯不大,她们就算一口口细抿也抿完了。
周家的几位伯母婶娘急忙点头:“茶好,这滋味甘甜,咱活这么大岁数没喝过,”看向马老太:“托您的福了。”
翠兰婆母心知躲不过去了,很明显,宋家人对她家很有意见,想含糊着俩好合一好,恐怕是够呛。
该说对不住的要说对不住。
但要她承认自己就是宋家老太太骂的那种老糊涂蛋,她这辈子也做不到,压根儿就不能认下让婆子丫鬟时常盯翠兰。
翠兰婆母放下茶杯,忽然向葛二妞和马老太以及炕上的几位老太太说道:
“规不规矩的,一家一个过日子方式。
倒是我家,真有失礼的地方,我一直就想和亲家母们解释解释。
这不嘛,我嫂子弟妹包括我妹子今日都来了,就是为了给您赔个不是。”
发现没人接话茬,翠兰婆母自顾自继续笑道:
“啥事儿呢,就是翠兰回门那日,我们周家做的不周到,得给亲家母赔个不是。
按理那阵,你们就要走了,咱这关系是实在亲属,再没有比咱们两家更亲的了。
说句实在的,即使不为翠兰,不是回门日,也要趁着你们没启程常来坐坐,咱们这个岁数,没事一起唠唠嗑多好。
可那几日吧,赶巧了,我那大孙儿病了,哎呦,孩子病哭的啊,全家焦心啊……”
这都是屁磕,你可快别说了,这都过去几年了?解释出花儿来有用吗?
再者,谁揪着你过去,没用。
翠兰是你周家儿媳,这又怀上,更是要捏鼻子认下让她好好过日子,我们老宋家,要的是你周家的将来。
将来少办那些差劲事,少出恶心事,以免将来又像眼下似的,坐在我们家炕沿边不痛不痒赔个不是。
以上是葛二妞的想法,她就想要她老闺女心里痛痛快快过日子。
而马老太和葛二妞还有些许不同。
马老太瞟了眼坐在王婆子身边的翠兰,心想:
冲你姓宋,冲咱宋家受不起那份窝囊气,你婶娘我今日就给你出这一把头。
将该说的说了,该威胁的威胁,为你叫住这次板。
可之后,你要是还撑不起来,自己脚上的泡自己受,谁也不可能手把手去教你过日子。
当初给那大侄子福禄气成啥样,妹妹嫁进周家被立规矩,哪里不好还挨饿,开饭没人叫吃饭,忙完没有饭了,这在逃过荒的宋家人眼中是无法接受的,认为是最磋磨人的方式,非要找他周家去说道说道,还要联系在秦城的福寿。
翠兰那时在黄龙拦着,“哎呀,我就是回娘家说说,其实没啥大事儿。大哥,你快忙你的去吧,你可别叫我二哥,我二哥那是杀过人的脾气,过后,我还过不过啦?”
听的马老太当初那叫一个生气。
你就想想,她三儿子那些手下媳妇,她都敢给骂个遍,也不怕她三儿府衙运作不起来,那有的府里京城还有大官爹呢,就可想而知,周家在马老太眼中算个啥东西?
现在平日里往来都不往来这样的,最次也要是她黄龙商会成员的大掌柜,还要是当家做主的男的,才能和她说上话。
所以说,马老太打算,就这一把事,降低身份解决这小人物。
但翠兰要是认磋磨,今日过后,还是立不起,往后就甭回娘家说。到时,别怪她让宋家禁提周家话题。
葛二妞和大伯哥愿意操心,随他们自己去犯愁,别再麻烦她们这一房。
“说起你那大孙子,宋家和你们周家还真应该说清楚。
早就想讲明,也是才回来。
我听说,你那大孙和他姥姥家走的很近,他母亲没了,真是个可怜的,他姥姥姥爷不放心会时常上门。
这点,我特别理解,打断骨头连着筋,三辈子不离姥家根儿。”
葛二妞一愣,看眼马老太。
马老太却没瞅她,而是看着翠兰婆母,脸上带笑继续道:
“既然这样,我看咱们两家先说好,不行按个手印都中。
你那大孙儿要是愿意在外面叫翠兰母亲就叫,不愿意叫,我宋家绝对不挑。
没啥磕不磕碜的。
要不说呢,人活的累,总顾忌面子怕不好看,之前是咱大伙想左了,其实外面人谁不知晓是继母?
孩子是个好的,但亲姥姥家掺和,孩子会与那面更亲,别人也说那是你继母,仔细想想,怎么也养不好。
养不好的事,就不要强求,该让孩子怎么与他姥家走动就走动。别拦着。
翠兰,婶娘说你的,听见没有?就不要为那个脸面硬撑,咱们家人一向脚踏实地,你进门前就该知晓会面临这个情况。
而且你也有了,甭管是丫头小子,早早晚晚会叫你一声母亲,啊?”
翠兰眼神一闪,“行,婶娘,我听您的。”
马老太这才又重新看向翠兰婆母:
“至于你大孙儿呢,那面他姥姥家既然割舍不开,你别着急,亲家母,先听我说完,我特别理解,到啥时也要是亲的。
那就让你大孙的姥姥家还是那面,对翠兰的称呼上也随意。
你看我当你们面前训我这侄女,给她说通了,你们周家人是不知道,就这事,以前总给翠兰气的捂了嚎风,我每次听见都摇头,实属没必要。
而翠兰生的呢,才是我们宋家的外孙或外孙女,这不就得了,各自有亲姥姥家,咱们都退一步。
情况摆在这里,要想过好,就要互相体谅,在你孙儿这个事上,以前是翠兰不懂事了。”
马老太说完,笑看周家人喝茶。
葛二妞心里一喜,脑里一片恍然。
可不是?整个孩子当谁多稀罕呢,是你们周家大孙现在就出息了,我们翠兰要依靠他,还是我们家翠兰不能生将来老了要指望他。
想起曾经在称呼上拿捏我们,还用以前亲家恶心我们,咱不要了,弟妹说的太对了,老宋家从没缺过外孙。
宋家这面“退了一步”,反倒是周家来的几位女人不干了。
不是你宋家的外孙,将来孩子想让你宋家帮忙,你宋家能帮忙吗?
那当然不能够了。
那孩子不是有亲姥姥家吗?和宋家有啥关系。
可是那孩子亲姥姥家,没有宋家姥姥有本事。
做人不要那么现实嘛,不能亲姥姥没本事就去找有本事的姥姥。
你看孩子才是最单纯的,和姥姥家有感情,那就继续好好联系。
马老太脸上始终带笑,却一派不容置疑,且再次让翠兰当着两家长辈面前下保证,再不准拦着继子和亲姥姥家亲近。
翠兰婆婆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她很想再仔细掰扯掰扯不行,她还要赶明就将孩子领来给葛二妞和马老太磕头。
可马老太不给她机会纠缠这个话题,,四品太恭人不是和你商量,是在通知你。唠嗑也分个由谁主导不是?
此时,马老太已经张罗着,“景嬷嬷啊,对,你们没见过这位嬷嬷吧,皇宫来的,呵呵。老景啊,你辛苦,让红果儿她们支桌子上鸡汤。亲家母一家来了,说半响话,估摸也饿了。”
景嬷嬷规规矩矩行礼:“是,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张罗。”
皇宫来的?周家女人们一不小心就被吓一跳,有几位情不自禁站起身。
一个闪神间,刚才很纠结的话题更是彻底接不上了。
“唔,入味儿了,不错,都尝尝。”、
马老太示意周家女人们,快喝啊,给你们来碗心灵鸡汤,咱们再接着唠,呵呵。
然后景嬷嬷在伺候马老太喝鸡汤时就听到,马老太像闲聊天似的,和周姓亲家母们说了两个事儿。
“我多少回说我那侄女,你是后过门的,你这婆家已经待你很好了。
当然了,我这侄女也是那特别憨厚的。
所以说,咱活这把岁数就更要明白,人要知足常乐,别作,作起来就是乱家之祸。
你们是不知晓,我三儿不是做过知县,现是知府嘛,手底下那案子,有的那……”
马老太给举例的第一个案子,是外嫁女嫁到黄龙,那家偷偷的磋磨那外嫁女,让学规矩,让跪这个跪那个,这外嫁女死了,你猜怎么样?
王婆子她们接过话,盯着翠兰婆母绘声绘色道:“那家被灭门了。这不是仗打完了嘛,人家哥哥从战场回来了,带着朝廷给发的安家银钱来看妹妹,成了尸体一个,尸体还干吧瘦。一看就是瘦磋磨了,人家那哥哥上过战场杀人像剁小鸡似的,就先把那爱逛窑子的妹夫趁黑杀了,然后又去他妹子的婆母一家全杀了,孩子全杀了。”
站在一边的景嬷嬷:“……”
翠兰婆母一口鸡汤喝的她差些噎住,想起翠兰那独眼二哥就上过战场:“那他自己被抓不也是死?”
郭老太太笑嘻嘻接话说:“死就死呗,战场上捡命回来的,恨不得死八百回了,啥事看不开?杀一家,死一个,值。”
翠兰夫君的大伯母惊的目瞪口呆,问郭老太太:“大姐,你咋能有这种想法?”
郭老太太也很稀奇的看向她:“我这想法不才是最正常的?我们老宋家都这么想啊,外嫁的闺女不能不明不白,不能受窝囊气。”
阿爷大儿媳笑呵呵道:“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老宋家人最仁义,她一天可能给自个脸上抹黑了,”又用极其小声像与郭婆子讨论似的:“不过,咱家真被逼到那份上,好好运作一番,可能那一个杀了他全家也不用死。”
“那是,那真不是吹,外面稀奇古怪死的人多了,咱家那些小子这点儿事办不明白可完了。”
乱入的景嬷嬷,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挂什么表情合适,“……”
而马老太那面还没说完呢,拍下翠兰婆母的胳膊,热情道:“这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你知道最稀奇的是啥嘛?”
第二个例子,夫君纳小妾,婆母给小妾仗腰,婆母给一房又一房向家里抬姨娘,哎呦,乱的呦,为了多子多孙嘛。
你站婆婆角度想多子多孙,却忘了都是女人,嫉妒啃噬心眼子,一寻思夫君今儿整这个,明儿办那个,那滋味,王八好当气难咽啊,那家正经儿媳妇神不知鬼不觉整死了好几个庶子。
按理这个案子还是查不出来,因为早就过去好些年了,是黄龙陈年案子,但她儿子上任,要翻这些旧案,查到那妇人给那些庶子吃了相克的东西。
“都吃了啥呀?”
马老太笑了:
“那不能说,这关系那案子呢。就是啥意思呢,互勉吧。
现在见识多一些也算是明白,东抬姨娘,西纳小妾的,瞎嘚瑟什么。
老人通常都有多子多孙的想法,这无可厚非。
我们家这些年纪大的也有过这想法,但我们家人更懂一个道理。
别以为能看透拿捏住谁的人心,主母不作妖,小妾姨娘还可能有祸乱之心呢。
别为那虚无缥缈的,把眼前已有的孙子孙女作没,把眼前的好家过散。”
马老太话落,咱自家的几个老太太就连连说,是是是。
而且表情认真,不再像之前话里带着大棒,只为敲打周家人。
因为这个话题,她们正经讨论过呢。
参照人物就是胖丫。
胖丫啊,要是姨娘生了弟弟,胖丫说:“我会把他弄死。”
那生下来的有血亲,是你亲弟弟妹妹。
胖丫说,血亲?我都不给他和我处出感情的机会,我会让他是团血,你们要相信我有那个实力。
当时马老太就保证,“奶不会那样的。好好的家,咱们有今天不易。”逃荒那阵,只盼三儿活着,不能现在好了,就又贪心。
胖丫认真道:“奶,你真的最好别不甘心,要不然你会失去我这个孙女。你也别觉得我说这话伤你心,真那样,我连我爹都不会要。”
这个话题,宋胖丫太熟悉了,在现代她八岁时,就曾在钱佩英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宋福生说过:
“爸爸,我同学她爸在外面有了弟弟。你别那样,你要是像她爸爸似的,我就让妈妈和你离婚,我跟我妈过,你离开这个家。”
而当时的胖丫反应那么激烈,在老太太们眼中,胖丫是性情多软乎个丫啊,那都一提这话题属酸脸猴子的,翻脸不认人。
所以从那之后,宋家老太太们有一个算一个,早就想开了,都不会干出向儿子房里塞人或准许塞人的事。
宋家也不去和别家比,因为咱家逃过荒,知晓能活着比那些贪心的事都幸运。
更是从宋茯苓身上感受到,这一个就顶百个,全家借力。
而生一百多个庶子庶女,没一个出息的,再多子多孙吧也白扯。倒是有一个不提气的,全家跟着糟心。
如今,马老太就将这话说了出来。
她承认,有恐吓周家的意思,尤其是翠兰有了身子,翠兰那夫君要闲大半年,她在告诉周家婆娘,你儿子,老实些,宋家想踏下心收拾小小的周家有许多方式。
都能扯出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死掉的话题了,可想而知,周家这几位听着是什么想法。
脸上不是好颜色了。
这门串的,糟心和恐慌极了。
宋阿爷和宋大伯那面,也没轻了对翠兰夫君直接说话夹枪带棒。
在翠兰的事上,马老太尽力了,全家尽力了。
与此同时,宋茯苓站在自己家房门口,再次傻眼。
这时候真看出是个性情软和的,欲哭无泪道:“大丫姐,你咋也往我身上吐呢?你也怀了呀。”
大丫和宝珠是一样的反应,“妹子,姐不是故意的,我要朝外跑,你正好进来。”
第八百八十七章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两章合一)
宋茯苓在大门前,才露出个小脑袋瓜。
“呦,呦,快看看这是谁呀。难怪大伙说我命好,我一来就能瞧见那最不好得见的有福人。”
大白胖背着用油纸包的半框卤豆干,出现在宋家门前,望着宋茯苓笑的露出双下颌。
“胖婶儿,”宋茯苓也乐了。
才过去几年,白胖婶儿好似又胖了两圈。
宋茯苓从回来就很少出门。
两位嬷嬷拦着,不让她做这个,不让她干那个,不要随意出门和见人。
总是不停提醒,就连以后说话,最好都不要在外人面前嬉笑和开玩笑。
因为说出的话,不再是代表自己。
在别人眼中,她是知府的女儿,是亲王未过门的妻子,她说出去的话还代表着这俩人。甚至将来,还会被许多人当作是陆家和宋家立场的发言。
就可想而知,话都不让乱讲,想坐在炕头,和村里姑娘们嗑瓜子聊村里小伙和定亲的事,那更是不被准许的。
宋茯苓理解,却无法做到,总寻寻摸摸的想出门。
这才有了这一幕。
趁家里来人,两位嬷嬷在忙,她又被大丫姐吐了一身,说换身衣裳要跑出去透透风,没想到出门就遇到大白胖。
这也是白胖见到宋茯苓格外高兴的原因。
别人可没机会见到这位王妃。
最近任家村各户来串门的亲属都多了,家家走亲戚聊天都会聊到,你们村那王妃见你们说话吗?
要是见到能说话,可压根儿没见着。
村里人去县城买东西,遇到那好信儿的主,也会被问上一句:
你任家村的?嗳?那你们村的王妃见着没?听说回来了,一个村住着也没见着?
真没有,当日,俺们村的王妃坐的那辆车,直接赶到宋家。你打听这个干啥?
好信儿呗,大城门贴着名,咱也想知晓知晓是啥样的姑娘,被那么厉害的王爷看上。
任家村的村民们通常回答:“啥样的啊,贼啦啦好看的。她小时候就是村里一枝花,识文嚼字,一肚子墨水。恩那,俺们是看着她长大的。”
宋茯苓其人,早已不知不觉越过她爹的名声。
就她和陆畔这喜事,也被任家村人骄傲自称:将成为村里百年中,第一大喜事。
大家已没有自信,百年内再出现比宋茯苓更出息的。
而大白胖是一来就遇见,还被亲切的称一句婶子。
“胖婶儿,我大丫姐吐了,我想给她寻郎中。”
“那你快回,我这就喊你叔套车进城。”
“胖婶儿,你小点儿声,我和你一起去,出门转转。”
“你能出门吗,不带丫鬟?”白胖又瞅茯苓鞋,“这鞋不能走这路。你没戴头巾子?”
难为白胖婶了,她家的事,她都不操心,一向是家里事有婆婆操心,连她孩儿没吃没喝,她也瞪眼巴望她男人和婆婆,一点儿不会犯愁赶明可咋整。
头一次很长心,全操心在宋茯苓身上。
只看,大白胖将宋茯苓的胳膊夹在腋下,宋茯苓的小手被她揣进怀里,边走边从兜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包着几块豆干,先给自己嘴里喂一块。
嚼上才问茯苓:“你吃不?啊,我忘了,你不能随便吃东西了。你奶那日还说呢,听说你往后在外面吃别人做的东西,要先验验。”
宋茯苓笑眯眼。
一看胖婶摸出豆干就知晓,一定是借着给她家送豆干时,偷着截留几块,还是那么贪吃。
胖婶不说这话,她真不吃。
那油纸包看起来有点儿埋汰。
眼下,说这话,她还非得吃。
“啊啊啊,你咋吃啦?”
“因为胖婶儿不是别人。”
给白胖高兴的,头一回分给别人独食还很开心,一把扯过茯苓,“看前面有风,藏我身板后面。”
“胖婶儿,我瞧你好似又胖了。”
“你家离开这二年,我不小心生了一对儿双。一对小子。你家走多久,我歇多久,啥活也不用干。”
“恭喜胖婶儿。”
“恩,是挺喜乐的。主要是不用干活。而且你奶那日才到村见到我婆母,就赏了我家一对双俩银铃铛。”
那一刻,真是太喜乐。
这又有王妃独一份道喜,更是喜。
俩人走到河边,现在河早已冻的结结实实。
“双儿他爹?!”胖婶扯脖子喊男人,让男人套车。
却不想这一嗓门叫出好几家人,纷纷眯眼望向大白胖和宋茯苓。
可能同时也在讨论,那是团长家闺女吗?大王妃咋跟在白胖身边露面了。
茯苓看眼地上插的旗。
这是任公信安排的,将宋家这面沿路车道插着旗,恭迎宋知府一家以及为宋家而来的贵客。
没一会儿,村边住的那几户人家全笑了,没被白胖一嗓子喊出来的,他们急匆匆现敲大门隔着房头召唤人。
“快出来,团长家闺女露面了,在和咱们打招呼。”
河对面,宋茯苓撒开膀子挥动旗帜。
曾嬷嬷带丫鬟们找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对面的汉子、妇女、老太太们在挥手。
她家小姐冻的脸蛋和手通红,在挥旗。
曾嬷嬷既不理解小姐为何从没有“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在这点上,非常不好教导,又感动于小姐有颗质朴之心,她都不忍心说小姐。
宋茯苓面对发现她偷跑出门的曾嬷嬷只嘻嘻笑,还诚挚邀请:“胖婶儿,去我家坐坐,我家有豆沙包。”
啥样的豆沙包啊。
宋家的锅是长方形的铁锅,整口锅里倒满油,不是放锅煎,是倒里面炸,每个豆沙包上插着木杆,里面是满满的红豆沙馅,甜甜的,外酥里面。
胖婶儿吃完,麻烦再给村里以前一起挖婆婆丁的小姐妹们送些。
胖婶儿高兴的跟着去了。
……
楼下发生的事,钱佩英啥也不知道。
她正在楼上和大嫂何氏、大姑姐宋银凤以及不想被落下的朱氏,讨论过礼银钱。
何氏说给不了千两,本来想千里挑一,但没那么多银钱。
他们两口子这几年不少挣。
可辣椒酱买卖,要去除的成本有许多。
首先,雇人种辣椒的土地钱、人工钱、家里这些老人,像宋阿爷用心给看守管理田地和长工的银钱,再去掉缴税银,以及给老二宋福喜的包装钱,宋富贵那里昂贵的运输费。
这辣椒本身又被压下许多价,三弟说不能那么高价卖,容易引起皇上反感,拿出来种子是为了惠及百姓餐桌的,就不像之前那么暴利。再说,京城有些大户人家已经种植。
说白了,咱最终卖的就是独家手艺,和率先占领锅子底料市场以及向各地批发辣椒面的辛苦钱。
这就扣吧扣吧没多少了。
而这几年,宋福财又先后置地、买了一个厂房,寻到何氏父母,给老丈人一家连送再算上花用,又给大郎在奉天城买了个三进院的婚房。
看起来摊子很大,走出门,谁见到宋福财也会佩服叫一声大老板,实际上,手头真没剩下多少钱。
朱氏听完撇嘴,嘴里还直啧啧。
妈呀,搞了半天,大哥大嫂手里银钱还没有她家多,差远了,那大嫂是咋好意思添首饰买这买那的,切,关键时刻完了吧。
“大嫂,你给你娘家到底是拿出去多少啊?你可真有意思,你是老宋家人竟给娘家倒搭那么多,娘也没骂你?换我,我可舍不得,这不是败家嘛。”
多亏这时候宋茯苓跑上楼,要不然马老太的俩儿媳,今日就要在周家上门的日子里吵起来。
宋茯苓在听完郎中说大丫姐有喜后,欢快地上楼喊道:“娘,看来我大哥成亲,我才是主力。”
钱佩英看向女儿:“你咋是是主力?没听曾嬷嬷说,你不能给拿这个抱那个。”
不能再像别家小姑子似的,这点真是没办法。
有些情况,虽然在现代人钱佩英看来,觉得全是臭讲究。
但是曾嬷嬷有句话说的对,眼下已经不能只考虑咱家所思所想,两家合一家,要为陆家多想想。
钱佩英现在可稀罕陆畔,也就和曾嬷嬷搭伙压着茯苓,不让太自由自在。
“我大丫姐也有喜啦,郎中刚摸完脉。”
“啊?”楼上的几人,全是一愣。
怎么都是回来才发现有喜?早知道不让回奉天,月份小,掂掇一路多危险。
宋银凤当姑的,喜的呀,立马下楼。要去问问大侄女难不难受。
下楼时,路过小侄女身边,还看一眼宋茯苓,心想:胖丫啊,几个侄女就差你了。
胖丫赶明前脚成亲,后脚就有喜,那该多好。
钱佩英也高兴的站起身,看了眼大嫂,又看眼二嫂,这俩人没动。
想起之前的话题,“二嫂,你大闺女都有喜了,你不下楼瞧瞧啊?之前,还拎着大丫耳朵催。”
朱氏:那是之前。现在也就那么回事吧。就大姑爷那个身份,即使不给大姑爷生又如何?他老隋家敢休妻不成?生个丫头小子都没事儿。
钱佩英强控制住翻白眼。
看朱氏那张脸就能猜到是啥意思。
宋茯苓脸上的笑也在慢慢收敛。
二伯娘给胖丫的感受一向是:甭管什么喜事,到二伯娘那里总是有些扫兴。
朱氏终于下楼。
茯苓本来还要在楼上和钱佩英说些话的,却被娘亲轰下楼。
“大嫂,你要想给魏家过礼千两,我这里有。刚二嫂在这里,我就没接茬,不想让她听见。我给你拿金子去。”
“不行,三弟妹,我连娘那里都没开口。再者说,我要想开口,和老爷子说一声借用公家的就成。你和三弟没少随礼了,都给我吓着了。大郎那房子,纯属是三弟、二弟、大姐大姐夫还有富贵福禄他们给掏的钱。”
家里人多,各房随礼二百两银钱,老壮观了,就成全了她家大郎。才敢当初伸手买那么大个房子。
而三弟掏的最多,五百两。
何氏要想借钱,有的是地方能周转。
可她不想借,尤其是三弟家的,绝对不能借。
她已经预料到,眼下还没到关键时候,不能不是很犯愁时就借钱,担心一两年内真还不起。
因为那关键的一哆嗦是胖丫。
大郎他爹已郑重通知她,胖丫成亲,做大伯大伯娘的要递给侄女两千两。
“就这些了,过礼六六六,魏家不能挑。”
没一会儿,大嫂何氏向楼下跑,很怕弟妹向她兜里塞金子。
而钱佩英也没有再撕吧,源于外面鞭炮忽然炸响,她一分心,攥着两颗大金元宝跑向阳台:
是谁来啦?难道是她姑爷从京城回来啦?
就知道姑爷。
这可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钱佩英现在拿陆畔当自家人,等赶明陆畔“嫁进门”,那更是会拿陆畔当作亲生的对待。
宋家大门处,出现几十、上百位,威风凛凛、满身风霜的“座山雕。”
米寿头戴墨绿色宝石,身披狐狸毛斗篷,牵着马,昂扬地站在宋福生身后。
宋金宝马靴,一身黑色棉服劲装,一把扯掉棉头套,甩了甩高辫,骑在马上和并排的二郎哥拽着马绳。
哼,秀姨家的小包子呢,哥哥们来也。
大大小小,个头不一,一排排牵着马或骑着马的宋家儿郎出现。
老周家人闻声出来,一眼就被震住。
宋九族的男人们回来了。
看看人宋家,只一个成亲,全家从四面八方归来,只这些家人就能凑齐二十桌。
此时宋阿爷和马老太眼里已经没有别人了。
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带小跑从屋里出来,“不是说还要等几日?怎的这时候回来了?”
宋大伯和葛二妞眼里更是,什么周家人,什么女婿,全给他让开。
“儿啊,福寿啊,你是啥时候从秦城回来的?又是从哪里见到你大哥和你三弟他们,侄儿们,冷不冷啊?”
翠兰的夫君感觉自己没有地方站了,宋九族男人们一进院,院里处处拥堵。
独眼宋福寿,看见妹夫,当即眯眼。
他扔了马绳,几大步走上前,一把扯过妹夫脖领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敢让我妹跪拜?”
你给我跪下。
用语言威胁?以理服人?
宋家男人们懒得用语言。
他们老宋家人,说实话,不擅长讲道理,倒更擅长以暴制暴。
“还敢不敢了?”
“别打了,我家不敢啦!”
翠兰的公婆这一瞬才彻底感受到,宋家人不像外面传的那么仁义,他们非常混不吝。
因为没人拉架,宋家的小孩子们看到打架,像是要联欢一般。
“知府大人?”
宋知府一边解开披肩,一边脚步匆匆向小楼走去,几步就没影:“我闺女呢?茯苓,爹回来了。”
与此同时,奉天城门大开,一支长到看不到边际的车队进城。
安娜在舅舅的马车里莫名兴奋。
和陆之瑶的小儿子一起又蹦又跳:“舅舅要见到舅母喽。”
第八百八十八章
陆畔先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车厢。
十分不解,小孩子怎么就能莫名其妙兴奋,都要疯冒汗了,被外甥外甥女烦的不行。
“老实些。进城,惊了马,会踩踏人。”
陆之瑶家的小儿子倒是听话,舅舅一出声,他就看眼色停下丢抱枕。只傻傻地站在车里,然后尴尬地凑到他娘亲怀里。
安娜却没听舅舅的,还主动的凑过去非要陆畔抱。
陆畔稍稍推开外甥女,拧眉:“你怎么比小子还淘?”
安娜用稚嫩的声音,用两只小手捧着陆畔的下巴:“舅舅,你怎么总拉着脸。”
说完,甩开舅舅的大脑袋,扑腾坐在陆畔身边,一会儿靠在陆畔身上,一会儿抱着两个脚丫笑呵呵歪倒在座位上。
陆畔瞅眼同车的两位姐姐,那两位只顾看车窗外。
他一把拽起小安娜,将小裙子给顺平整了:“坐好,女子不准盘腿坐。”
“三姐,别瞧热闹了,我说,你是不是该教她礼仪了。”
陆之婉疑惑地回眸。几岁啊?教礼仪。
亲卫传话,李知府带奉天官员前来迎接。
陆畔下车后,陆之婉和陆之瑶望着车外高大的弟弟吐槽:
他将来有小孩子也这么烦?
他这么事儿多,胖丫知道吗?
车外,李知府对相爷笑呵呵主动道,宋知府也是今日回来的。
陆丞相笑着一点头。
而在陆家车队抵达,大队人马卸车时,宋茯苓正趴在二楼阳台栅栏上看热闹。
看院里一片乱。
在宋茯苓看来,周家人纯属自己作。
本来都打完了,家里人没阻拦福寿伯不假,可是任由周家人拦架了,福寿伯没踹几脚就被拉开。
大伙想着,揍几拳,意思几下就得,毕竟翠兰小姨还要继续过日子,又不是今日就要合离。
周家婆子却在喊不出她爹的情况下,忽然奔她太爷爷和她奶等那些长辈使劲。
扯着脖子哭嚎,恨不得将全村人喊来:
“这就是你们老宋家的待客之道,
你们老宋家出个大官就了不起啦,宋家欺负老百姓,大伙快来看啊,给我儿打的鼻口穿血。
打人啦,杀人啦,知府的爷爷老娘连管也不管。
翠兰,你到底过不过了?你肚里可有我老周家的种。”
翠兰早就被葛二妞推进屋。
周家那婆子没喊出翠兰,更是坐在院子里嘶声裂肺哭喊:
“我算是知晓了,这是做大官了,家里有大官又有王爷孙女婿,瞧不起我们周家这种姻亲找茬揍我们。完了,没王法了,将我儿打个半死,宋家要一手遮天。”
一下子就给叔伯们全惹急了。
大郎那老丈人家,老隋家,宋家为啥当座上宾对待,为啥独独看不起你家。
目前,宋家人最膈应听到的话就是,你家有钱,你家不对别人阔绰就叫抠门。你家有官,你家甭管干啥,稍稍让人不满意就叫欺负百姓。
宋福寿又给妹夫从地上拽了起来挥拳头,让你娘乱嚷嚷,你娘越喊,我就越揍你。
就不信这个劲儿了,收拾不服。
周家亲属们上前,可这回再也拽不到宋福寿的衣角,想拉架都拉不了,连茯苓的大姑父都上前挡住周家人。
宋福禄骂妹妹,也是骂给周家人听:
“怀了咋?孩子改姓宋。
让你跪拜原配不就是想拿捏你,将来不能和你葬一起?你婆家人一肚子坏水。
将来没那天,回宋家坟地,陪爹娘身边,我和你二哥在地底下接着养你。”
宋福寿在那面接话,一边给妹夫按地上一边道:
“宋翠兰,你是宋家的姑娘,你就这么窝囊?
咱家逃荒那阵,别说坟地,差些死路边被牲口分吃,还差和他合葬一起?他死了,咱照样过好日子!不过你,”
宋福寿拍了拍妹婿流着鼻血的脸,忽然凑近咬牙道:“记住,只有我妹休你的,没有你休她。我妹回娘家说不要你那日,就是我就给你扔山上喂狼之日。”
翠兰的夫君满眼恐慌,他从宋福寿的眼里看出了认真。
茯苓在二楼忽然一笑,这种紧张时候居然能笑。
因为她富贵叔拴好马,进屋喝口热水后,乱入了。
不知对周家婆子小声说了句啥,那婆子被吓的仰头盯着富贵叔,木愣在当场,当即一个音儿也发不出。
米寿上楼。
茯苓好奇问他,“富贵叔到底说啥了?”
米寿道:
“能说啥,就那一套呗,咱家人太心慈手软。
否则,不说其他,只土绅敢到知府家这么哭闹,正常情况下会是什么结局。
我猜富贵叔说的应该是,真想利用权钱,让你连嚷嚷没王法都嚷嚷不了,别说人,田地都会改姓宋,你周家就没了。”
宋茯苓回眸看向弟弟,和弟弟一起进阁楼,对楼下的热闹不再感兴趣:“你头上戴那东西,这么冷天儿,它不凉吗?你戴它干啥。”
米寿盯着他姐看两眼,转身走了。
明知故问。
钱佩英说茯苓,“你别总惹呼你弟,已经不是小时候,有自尊心了。你说他戴玉干啥?为了美呗。我听你爹说,特意在进城前掏出来戴上的,还换了身衣裳。”
“他比我还能美。”
……
宋福生在楼下,一边倒茶一边问富贵:“姓周的走啦?翠兰留下啦?”
富贵坐下道:“走啦,这回不敢瞎嚷嚷了。说是咱家都回来了,让翠兰在家住两日,她那夫君过两日再来接。我发现福生你说的咋那么对呢,有的人就是蠢,敬酒不吃吃罚酒,非将有些话说开,才能明白。不撕撸开,就舔着脸总觉得自己咋回事儿似的。这不是贱皮子嘛。”
“呵呵,”宋福生嗑瓜子一笑。对蠢人真要先说开,说透了,免得要费事去喂狼。喂狼前一刻,还会不明白为啥有今天。
宝珠端着果盘送进来。
钱佩英看着宝珠离开后,才道,“咱家老大媳妇有喜啦,你要当爷爷了。”
“咳,”宋福生差些被茶水呛着。
富贵急忙站起身给他拍了拍背,“怎的,这么高兴啊?”
宋福生,是,高兴,“那什么,她娘,那宝珠想吃啥,你给整,缺啥,你给钱。那孩子没娘,女人家要注意的,你叮嘱叮嘱。”
宋福生做公公的也就能说这些。
二房宋福喜那里,大丫怀孕,做亲爹的已经笑的眼角满是皱纹。
话少,却句句是干货。
“你进隋家门不少时日了,有娃了好,有娃好。”
“大闺女?”
“爹。”
“妮儿,你多吃些好的,养好身子生个壮实的外孙,爹给你五百两。”宋福喜蹲在灶边,冷不丁道。
给大丫整懵了,“给我钱干啥。”她不缺银钱。
怎么生个孩子,不是公婆给钱,变成了娘家爹赏钱呢。
“你当年嫁人早,爹手头没攒多少。明年,你生,爹就给你,依照二丫出门子陪送钱给,等你二妹妹生娃就不给她了。剩下的全给你弟弟,你做老大的,是姐姐,别挑。”
“爹,都给金宝留着吧。”大丫笑,真心诚意地劝道。
大丫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幸福。
有时候,不是非得要父母的银钱,是憋着那口气。
瞧瞧,今日连从前十几年被忽略的委屈,都不觉得那是委屈。
“爹,二丫相中的那人,我见到了,你听他们说了没?”
“呵呵,还没倒空细问。但也算放心,我想着,你娘不靠谱,你奶你大娘三婶总是靠谱的。”
“那我说给您听。你还是自己听完心里有把握。”
“中。”
第八百八十九章 找,找,找朋友
宋家二十几个烟筒齐齐冒烟。
站在大门处,就能闻到香味扑鼻。
宋家即将要聚餐。
米寿在马厮里,心疼的用胡萝卜喂小红,搂脖顺毛小声叽咕道:“骑你一路,你累不累啊?这里暖和不?还冷不冷。来,让我摸摸,脖子这里还凉不凉。”
那副耐心劲儿,惹得钱佩英路过瞟一眼,又瞟一眼。
她家米寿,赶明谈恋爱,估计是个暖男。
宋金宝也在马厮喂着他的马,用温热水洗帕子,给马擦身。
擦完自己的马,又忙活给叔伯们的马匹拾掇拾掇。
家里的汉子们抱柴火,扫院子,挨屋检查炕,担心离开家年头长了,炕不好烧。
宋阿爷正指挥大儿媳找出新被褥给秦主簿他们用。
“爹,秦主簿也和衙役们住在村里吗?”
“让他独独住家,福生使唤他也好使唤。就住在……”
本想说住在牛掌柜那屋,但一想宝珠带拉菲和两名大丫鬟住在对面,怕不方便,“住在咱家吧,给倒出一铺炕。”
罗布鞋和罗布单兄弟扛着大包裹,领着媳妇孩子就是在这时进院的。
前面跟着任公信和任子玖爷俩。
马老太站在门口,手心压着手背翻白眼:“那怎的,比我们从黄龙回来的还晚。传话让你媳妇来,她们还不来。我命令她们与我回村,她们都不来。”
罗布鞋嘿嘿笑,“这娘们死心眼。我走前,告诉在屋里老实等,她们就在屋里傻等。多亏姨母那点心店里的大掌柜,时常将她们叫到店里后厨帮忙,要不更会待傻。”
那真是一步也不敢迈错,媳妇和弟媳胆小,怕在偌大的奉天走丢,怕再找不着他们兄弟俩。
而事实上,罗家哥俩早仨月前到达奉天后,就给这娘几个扔在奉天点心店,李秀挨附近帮忙给赁了一个小房,他们哥俩又被李秀引荐跑到镖局,这仨月间,让二鹏子安排跟着出了六趟短镖。
想着,闲着眼巴巴干等姨母作甚,不如轻手利脚的,跟着家里买卖挣点银钱。挣点是点,免得花一个铜板向姨母要一个。
也没让二鹏子照顾,别人押镖开多少银钱,给他们哥俩开多少就行。
马老太招呼宋阿爷和宋大伯他们坐在最上方,受罗家兄弟的儿女和媳妇跪拜。
看着俩外甥媳妇,马老太在心里叹气,跪地都哆哆嗦嗦的,让说话,声发颤,给东西,不敢抬头不敢接。
这是像被吓破胆了。
看来且得养一阵,带着开开眼界再安排让干活。
那几个孩子更是需要人带。
让米寿带带吧,金宝都不成,金宝心粗,心眼子照米寿少,有些时候注意不到。
让米寿多观察多带在身边,要不然就这样的,去学堂也是遭欺负。
罗家兄弟憨笑着,和大伙一边打招呼一边劈木头时,宋福生带着宋富贵、秦主簿正在看望老任族长。
“还认识我吗?”
“呵呵,你是进士。公信侄子说,你是大官。”
搞得宋福生心情有点潮乎乎的,唉,才几年呐,人不服老不行。
宋福生对老任族家的几位儿子说,“有什么事儿,吱声,别客气。”
秦主簿立即递过一张纸,上面是黄龙府城他的详细地址,真要是有事寻求大人帮忙,将消息送到他这里就行。需要好一些的医官,或者丧事方面需要帮忙,需要知府大人家派代表出席,他就能妥帖安排。
大人是没有空的。
对一些琐碎事,无暇抽出时间操心。
老任族长家的几位儿子感激的满脸通红。
在他们看来,如今能得来宋福生这句话,就已经很了不得。独一份啊。这就是面子。
宋福生又坐在方员外家炕边说话。
方老爷就是那位在逃荒路上遇见的员外爷。
方家眼下在城里有房子,有灌肠作坊,知晓宋福生回来,是特意脚前脚后赶车回村,打算在任家村住几日。
“这买卖,纯属在你宋家手里白得来的。”
“老爷子,您说那话外道。我高叔那面,黄龙那一摊就够他忙活的。听说,有时候交货不够,你老这面给他补。”
方老爷子老伴进屋,“菜得了,咱走哇?”
大盆小盆,儿媳妇们端着血肠、大骨棒,酸菜排骨,冒着热气,向宋家大院走去。
宋福生正要过桥,富贵喊他:“福生,你看谁进村啦?”
白掌柜激动的收了鞭子,跳下车,“大人?”
宋福生乐了:“你叫我大人?”
“那叫,东家?”
可见,白掌柜现在成了宋家的掌柜。
年纪大了,人家不用他了,小武接班客栈大掌柜。
白掌柜的情况,富贵来回押镖路过有所了解,在老白有点犯愁退休干些啥时,富贵特意绕远去了趟家里。
除黄龙、奉天、京城,秦城,正好一个大县是镖局重要落脚点,离你家近。
来吧,给宋家分镖做大掌柜。
宋家现在有三大铁掌柜,牛掌柜,老隋,然后就是老白。这仨心腹,宋福生怎么使都放心。
“阿爷啊,你看看谁来啦?”
老方一家,这见着了。到奉天就见到了。和他家一起回的村。
那是,宋阿爷眯眼:白掌柜?
“艾玛,你啥时候到的?”
“才到,我特意挪了班,处理妥当来的。”
“小武呢,咋没来。”
“小武忙,他那婆娘又才生娃,让我给大伙带声好呢。说赶明,赶明必须来。”
“小武都有娃啦?哎呦,日子过的真快。”
在宋家热热闹闹开饭时,陆家那头比宋家还热闹,也在张灯结彩。
陆家主要胜在比宋家丫鬟婆子小厮多。
陆畔的几位姐夫全部到位。
陆畔私下问他三姐夫,都回奉天了,你和三姐不打算回齐府老宅吗?
瞧这意思,吃完饭了,也卸车了,还不打算走,像是要住在国公府。
齐东铭算是听出来了:小舅子烦他们一家。
“不知道啊,你三姐没说。”齐东铭心想:你烦不烦我们一家,我也要听你三姐的。
陆畔回自己院落,打算换身衣裳。
进院就看到两位大丫鬟和三位婆子在哄安娜。
五个人哄不住,安娜振振有词要进舅舅院看看。
“看什么。”
安娜嘻嘻笑,宝珠陆畔的大腿:“想看看宋胖丫在不在。”
“三姐!”
陆之婉赶来听见“宋胖丫”仨字就知道要不好。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舅母,没有礼貌……”陆之婉当着陆畔面,假装打孩子。
“三姐,快回你家吧。”
陆畔转身进院。
陆之婉抱着孩子去和母亲告状:“我这就走,你看看你儿子,他撵我,赶明我也不来了,宋家来人,我也不给他面子,我不来。”
陆夫人说,活该,胖丫胖丫的,安娜敢那么叫人,一定是背后没少听你说,珉瑞不生气就怪了。
老夫人听秦嬷嬷说,三丫头被珉瑞气跑了,今晚回齐府老宅住,听完呵呵笑。
不用管她们,看着吧,宋家来人,那几位姐姐会比谁都来的早。
“给那头送信了嘛?”她只关心这个。
“送了,进城那时,就派人送了消息。”
没错,与此同时,宋家已收到陆家人归来的信儿。
宋家汉子们各个喝的脸通红,正聚餐呢,宋福生也喝的脸像猴屁股似的,望着陆丞相身边的何伯以及嘻嘻笑的顺子,舔了下唇。
他才到啊,今日才到家,就非得这么着急见面吗?
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也不给。
可是,何伯代表着陆老爷子,要是只顺子,他就让顺子回话陆畔,等两天。
应了,“好,明日,晚辈定携全家上门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