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二更三更合(为撑雨的伞+)
“茯苓,咱怎么整?”钱佩英跪在炕上,特别无助地问女儿。
宋茯苓抹了把嘴边的沫子:“娘,你快推醒他。”
空间里,娘俩已经从宋福生那里得知陆畔之父,亡。
陆畔好像要上战场了,具体哪日走,老宋还没到家呢,今日不在空间见,老宋在赶路。
但即使只是陆畔父亲去世的消息,也不能告诉大伙啊。
要不然该问她们是怎么知晓的了。
可娘俩也正因为此时心里门清,才感觉米寿那番话瘆得慌。
米寿这是胡言乱语?
开了天眼?
还是梦里回了前世,且在前世经历了啥?
比方说,长大后的米寿,崇拜陆畔,背过陆畔短短一生的征战史?
我的个妈呀。
“干啥呀,姑母,呜呜呜,哇,”米寿被使劲摇晃醒,坐起身一脸闹觉的模样,很少张嘴哇哇大哭的孩子,忽然就哭起来震天响了。
还像是睡迷糊了,小手揉着眼睛,小脚一脚脚蹬钱佩英:“真烦人,正吃饭呢,作甚要叫醒我。”
宋茯苓凑上前,咽了咽吐沫:“跟谁吃饭呢。”
“跟哥哥吃烤肉,我在劝他多吃,才卷完肉,还没有吃到嘴,你们到底要干啥?”
钱佩英望着米寿也想问:你要干啥。
她都想哭。
妈呀,她的老儿啊,快告诉姑母,你只是睡饿了在胡言乱语吧。要不然太无法接受。
宋茯苓告诉自个冷静,声音极其柔和,一边给弟弟顺后背,一边问道“米寿啊,那你告诉姐姐,除了这些,还梦到了什么?”
她想确认,米寿之前那一大段像被史书似的还有没有印象。
米寿抽泣着小肩膀反问:“那还能梦到点啥呀?”
“就只有和哥哥吃饭?”
“就这都给我忙坏了。”
就在这时,马老太和宋阿爷都跑了进来,“米寿不是好动静嚎,是烫着了还是掉下炕啦?我在后园子都听见啦。”
宋茯苓很镇静道:“奶,只是做噩梦了。”其他一个字也不露。
就这事,甭管真假还是怎样,只能他们三口人知晓,她要等爹到家再研究。
出了任家村,离村口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
宋富贵指着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太:“我怎么瞧着,那是大娘婶子她们呢?”
宋福生前后左右看看没人,掏出被伪装过的望眼镜一看,无语至极。
干什么那是。
怎么又烧上了纸人。
竟整那没用的。
不过,宋福生心里也有些急,是米寿又做噩梦胡言乱语了,还是家里哪个孩子也像米寿那次似的?
“是米寿啦,米寿,这孩子,八字是不是太轻了?”
王婆子猛点头,不行寻个专业的吧,她家蒜苗子以前也这样过。
葛二妞说:“哎呦俺的三侄子,咋瘦了一大圈?”
宋二婆子他们也说:“都黑瘦黑瘦的,身上没挂什么伤吧。”
总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宋福生到了家,看到女儿悄悄冲他使了个眼色,米寿见到他,脸上泪还没擦净呢,蔫头耷脑,也不像以前似的很兴奋。
就只对阿爷、对众人简单说了几句:很累,挺好的,昨儿就睡俩时辰觉,连续赶路,实在没精神头,明日再细说,就回了家。
他没精力,宋富贵他们有啊。
宋阿爷:“啥玩应,小将军他爹没啦,他去前面啦?”外面的大家伙在议论这个。
钱佩英搂住米寿哄吃药,说吃了才能让姑父接着抱,听话。
宋茯苓就与她爹将米寿的话小小声重复了一遍。
一字不漏。
这记忆能力,宋茯苓都佩服自个,从没有过。
可见真是被弟弟吓的不轻,竟挖掘出自身最大的潜力。
“爹,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给他讲降龙十八掌,讲武林大会,甭管是讲什么故事,弟弟说的那些词,我都没有教过。”
“爹,其实弟弟话里的关键词是登州,弟弟要是真胡说八道,才五岁是怎么知道登州的?更何况还有其他地名。”
宋茯苓又点点自个的脑袋:
“我都不知道那些地点对应的是哪。
需要爹你去弄张这里的地图,对照一下。
而且我现在冷静下来,头脑很清楚,百分之九十确定弟弟说的是真的,他能梦见,我信。
那百分之十,爹,那些地名有没有就能确认了。”
宋福生听完就一个感受:
他刚才和阿爷说的是真的,就睡俩时辰,又累又懵。
你们要不要这样啊?这简直太刺激了,一浪高过一浪,还给小将军饿死在了沙滩上。
“都有谁知晓?”
“就我和我娘。爹,你是不知道,米寿用稚嫩的童音背书,眼无焦距,贼渗人。”
“你觉得他能梦到什么程度,没事就做梦往外唠前世?还是改了,以后他就梦不着啦?”
宋茯苓摇:“我只总结出,他每次身体不舒服就爱做噩梦。像上次你要被征走,他就胡言乱语过,咱当初没当回事。”
宋福生点头,心想:是啊,总拿“小豆包”不当干粮。那孩子背金子,他们后知后觉。这回又是。第一次就应该重视。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事哪敢想。
那次开口就说能杀人了,你瞅他小玩意样,一脚就能给卷倒,还杀人呢。
当时也断断续续说过,什么哥哥饿。
陆畔饿?开玩笑。
行了,上次做梦就别提了,先想想眼下这梦吧。
这天晚上。
宋福生盘腿抱着米寿轻拍着,像哄婴儿睡觉似的。
他希望自个的阳刚之气能让孩子再不遭这罪。
可别梦了。
孩子蔫吧的,没精神头像被扒了层皮似的。
也不可避免的,宋福生自然一边拍着米寿哄着,脑中一边回忆着陆畔的模样。
从第一次遇见,那小伙子亮相,那家伙把他牛逼的,给闺女脸蛋从靴子上抖掉了,一看就不是善茬。
跪一地人求,表情不变,一看就是经常有许多人常对他下跪,出身高。
但是咱得说,那小伙子的气质,往那一站,一看就一身正气、奉法守职的样。
会有第六感,只要能与他讲清楚来龙去脉,不是坏官。能听进去百姓的话。
钱佩英坐在旁边,给米寿头上换了个帕子,打断了宋福生的思绪。
用气息小小声说:“老宋,我一寻思那孩子死了,我满脑子就转悠他对我笑,帮我抬桌子,心不得劲。这回他来,笑容可多了,笑起来也可俊了。咱要想办法救救他啊。”
隔着炕墙,宋茯苓脑中也不由自主地,重复播放,陆畔忽然出现在田间地头。
最让宋茯苓心里不好受的是,那天,她笑话他穿的像山里汉阿畔似的,那天笑的有厉害,现在想想他要是就那么死了,心就有多酸。
还有陆畔上马,彩虹出来了,扭身冲她挥手让回去吧。
宋福生和宋茯苓比钱佩英思虑的要多得多。
父女俩心里明白:要救,就面临着要豁出去自己(老爸)涉险。米寿还说的那么吓人,埋伏了很多敌军。
为何要豁出去自己呢。
因为米寿做梦预知不能告诉别人,就哪怕是告诉国公爷,哪个哪个关口,粮食要是运不上去,你孙子要饿死,人家一句:你咋知道的?
当然了,估摸说,也没人信,还得以为疯了。
甚至现在提出再送粮,上面也不能同意。
宋福生才从那面回来,大军未到,粮草先行。
那面已经存了很多粮食,问题在于陆畔跨海随身带到那面的口粮是有限的,是一定要打起来后,要有机动的队伍,移动着给补送上去。
为别人,豁出去自己,是吧?
自个是金刚不坏之身吗?让人一刀砍,会流血的,会死。
立功,狗屁立功,啥也不如好好活着。脑袋别裤腰带上拼的功劳,他才不稀罕要。
他是谁,现代来的啊,真要想当官,非要战场立功?农业机械方面,往后研究点啥慢慢的不能立功。
那么,有非救不可的理由吗?
在生命面前,没有。
陆畔要是缺钱,都给。
拿性命涉险,不行。
感情没有深厚到要为人玩命的程度。
又不是他儿子又不是他女婿的。
“我决定了,救,真那样,我给他送粮。”
宋福生一宿辗转反侧,心里吐槽的老多了。
第二天开口说的,却是相反的决定。
“就算咱自个攒大列巴,也要给他送。”
米寿退烧了,一脸不高兴地问:“姑父,你们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背着我嘀咕,这样不好。”
宋茯苓闭了下眼,第一次想揍弟弟。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一更)
那是人命啊。
米寿没有神经兮兮的说那些没用的,咱没听见过也就算了。
可咱明知道那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还坐视不管,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
钱佩英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心里焦灼的不行。
救,自家要冒险。谁又能舍得让自己男人去为别人冒险。自家爷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受伤也不行啊。
不救,她脑中情不自禁就会想起,陆畔**上身、腰悬敌军将领头颅,被发现死在沙滩上。
只怪学的太详细了,脑中能联想的也很细致,那得多凄惨呀。
感觉到孩子动,钱佩英急忙回过神拍了拍:“睡吧,啊?”
米寿闭眼。
“米寿啊,要不你别睡了,不困别硬睡。”
米寿用手揉揉眼睛:“姑母,你是怎么啦?一会儿让我睡,一会儿又说别睡。”
“我?”
唉!
她这不是想着,让孩子抓紧睡,最好再梦梦细节。细节越多,老宋帮陆畔的成算就越大。
可是一想到孩子每次那样后,会没有精神头,她又舍不得让米寿做梦。
钱佩英和米寿大眼瞪小眼,一脸欲哭无泪:
倒霉孩子,这怎么做梦还拉饥荒,拉的还是人命饥荒。
……
隔壁,四壮和牛掌柜的屋里。
宋福生进屋就问道:“练习的咋样啦?”
只看四壮手里正一手拿锁,一手拿铁丝,闻言没含糊,当场就给表演上了。
先给锁头锁好,都不用看,铁丝插进锁里放在耳边,轻微的嗒的一声,开了。
宋福生激动地拍着四壮的肩膀:“你小子人才呀,溜门撬锁的,走,跟我走。”完全忘了他就是提供作案工具的人。
钱佩英听到动静从大屋出来:“这就进城?”
宋福生无奈的对妻子笑了笑。
他家佩英,胆子太小。甭管咋劝解也一脸肝颤的样。
这才哪到哪,要是真去前线炮火烽烟的,那还得不吃不喝完了呢。
“放心吧,明早就回来。”
钱佩英站在门外,听到宋福生和阿爷和大家伙打招呼,说要进城,还撒谎说,是黎大人找他。
“这个时辰去?”
“是,人家要求让这时候去的。阿爷,要是回来晚啦,我和四壮就去城里房子对付一宿。”
对对对,去那住,福生在城里有房了,俺们这伙逃荒的,可再不是连个歇脚地都没有的人啦。
奉天城,仓储衙。
宋福生先扫了眼外面大量的巡逻兵,然后才走上前,对把门的官差点了下头。
官差认识他。
这个宋福生,别小看。
虽然比照那些提供军需的来头小、来的晚,但挡不住只几个月就成了“名人。”
里面的大人就没有不知晓宋福生名字的。
官差在宋福生要掏证明身份的牌子时,闪身到一边,直接放行。
别费那个事查看了。
但是四壮?瞅了眼四壮。
“呵,我侄子,我这手押货受了点小伤,要是写个字,让我这侄子?”
“进去吧。”
宋福生进了仓储衙就和四壮对视,用眼神示意,对照在家里我给你画的图,看明白了没?过了这片办公区域,顺着墙根走往右拐,再向左,那面有一个大冰窖是存奶砖的,到时咱俩就藏在冰窖里。
四壮面无表情。
宋福生:“……”这臭小子,看不懂才会有表情,看懂了倒是僵尸脸。
眼下难题是,离大人们下班以及守门官换班,估计还要有一盏茶的时间。
他撒谎说黎大人找他,其实没找啊。
那守门官竟隔着大院子正在看他。
宋福生让四壮在办公室门口等,他自己是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推开门那一瞬,也没想好见到黎大人能说些啥。
“宋福生,你怎么来了?来的好,来来来,”黎大人示意进来。
舆图送走了。
这小子真是个人才。
毛大人评价已经不是极高的事了,是在听说押运者是宋福生,舆图也是出自宋福生之手时,说了句:“难怪。”
你品品这俩字。
就差明说,难怪能将任务完成的好,速度很快到达、返回,路上无岔头。难怪能极为有心的制实地图,原来是宋福生啊。
侍郎大人都对宋福生如此满意了,就更不用说下属黎大人了。那可真是有种看宋福生是“宝”的感觉。
“完成的极好,下回……”
宋福生第一反应:还有下回啊?
他也没仔细听,眼神总是装作不经意的瞟黎大人的书架。
古代这里的地图就放在那。
黎大人的级别,虽然还没到能有大地图的程度。
但是从奉天城仓储衙向战区运出的各分线路图,黎大人手里的应会很详细。
他不管别的战区,他就想知道陆畔那条战线的送粮路线图。
通过米寿的梦,现在已经确定,陆畔带领的就是那只九死一生的跨海突击队。
突击队,顾名思义,要快,那陆畔他们吃啥?
大列巴、奶砖、肉松,扛饿还好背。
大列巴奶砖肉松是谁制的?他宋福生呀。别的城池,哪有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会制作。
像大量的奶砖,少量的列巴,他这不是还运去海边一趟,才回来?
而在他之前,也有几只队伍往那里运过列巴。
总之,这些说明啥呢?
说明陆畔他们的专用口粮,是奉天城仓储衙在负责。
也可以说,是户部直接在负责。
海运先不提,备用方案陆运这里,在哪几个地方交货,黎大人这里一定是有具体交货地点的。
因为即使是户部甚至是皇上宰相定的线路图,具体执行人也一定是黎大人,毕竟要从奉天城仓储衙向外运列巴等口粮的嘛。
而交货地点,应是和主将陆畔早在出发前就商定好的。
比方说,一旦海运出问题,主将陆畔,你要带兵去哪几个地方寻人吃马嚼的供给。
所以宋福生今日像贼一样的来仓场衙,就是为搞路线图的。
不搞到这个,到时漫山遍野,他押着粮食去哪找陆畔?
不会有人向他透漏这种军事机密的,也不可能有大臣会告诉他。
那就偷。
不敢偷户部,还不敢偷这里吗?
另外,也顺便看看,特娘滴,到底是哪两个地方叫葛津地和黄烨,他就不信了,提前预知这俩地方,到时谁埋伏谁还不一定呢。
第四百九十九章 直觉会给我指引(二更)
宋福生从黎大人的办公室出来时,四壮终于有了表情。
四壮向左抽动下嘴角,这是在家就说好的暗号。暗示守门的已经换班,目送他们进来的那几位官差,已经走了。
宋福生心下了然,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黎大人在里面收拾收拾也快锁门下班了。
刚才他有装作不经意的问过。
宋福生冲四壮一扬下巴。
俩人就假装像是得到了黎大人什么口令似的,离开了办公区域,从从容容向存货厂房的方向走。
厂房存货这里的几位值班巡逻领头,一看宋福生和四壮是从办公区域方向来的,也以为是得到了上级什么命令,是要来这面办事的。
因为平日里,押运官和送货的,都是从办公区域和几位分管大人谈完,再来这里,也就没多瞅。
再说,外面重重把关,里面自然就没必要查的严,厂房这里都是干活的人,主要是监督这些干活的别乱走。
只看,宋福生和四壮东拐西绕,到了冰窖入口这里,俩人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一个闪身,他俩就原地消失了,下了冰窖。
宋福生押运之前,来过这里,所以了如指掌往哪藏。
他领着四壮在冰窖里摸黑就找到了地方,躲了起来,躲在奶砖炕和奶砖炕中间的过道。
宋福生搓了搓手,在冰窖里待时间久了,指定挺冷。他俩要在这里等到天彻底黑透呢。
别担心,早有准备。
宋福生解开一直系在胸前的包袱皮,他都想好了在进门时,守门官要是问他背这包袱该怎么撒谎,可惜对方没问他。
掏出一件棉袄就给了四壮。
还有两双棉鞋,脚不冷,身上就不冷。
俩人给草鞋脱下,换上了棉鞋,草鞋垫在屁股下面,当屁股垫坐。
宋福生没给自个带棉袄。
将包袱皮全部摊开,从肩膀开始给自个裹了起来,像裹着小毯子似的依赖在四壮身边。
别小瞧他这包袱皮,内有乾坤。
佩英在皮里面夹着层防潮垫,飘轻的,摸起来薄,还老暖和了。
最后,俩人又拽了拽扇在奶砖上的草席子,给草席子搭在脑袋上隐藏。
在等待天黑的时间里,有兵士进冰窖里例行巡视过。
宋福生和四壮心理素质极好,摒心静气、一动不动。
宋福生早就想好了,要是倒霉真被发现:大不了就说自己迷路了。
他就是做奶砖的,还能跑这里为偷吃一块是咋的?家里有的是。不行就亮亮身份。
还好,巡逻的只是晃动晃动手里的火把,瞅了几眼就走了。
一个半时辰后。
偌大的仓场衙,只看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路与夜色融为一体,东躲西闪极快地在向办公区域移动。
“嗒”的一声,黎大人办公室的门锁就开了。
四壮放慢动作,将门在里面不出声响慢慢关好时,宋福生早就不管他了。
黑夜里作案,宋福生连个凳子都没碰倒,也没撞过桌角,白天来的时候就要做到心中有数,这叫踩点。
翻啊翻啊,大致他是知道在哪的。
找到了四本,也不管哪个是陆畔的,打算全拿走。
不过,在拿走前,宋福生闭眼,用手用心感受书,古代书生的技能再次体现。
他从左往右数,靠摸,心中记下这四本小册子是排在第几本书的旁边。以防还回来时,放错位置,让人察觉。
记下这些,宋福生才将四本地图册往腋下一夹,迅速摸黑钻进黎大人的室内专用茅房。
这茅房是个没窗的,四壮又在外面守门,中间隔着大间办公室,宋福生放心的掏出手机。
先将手电筒功能打开,开翻。
这、这个?不对。
宋福生专挑哪里画海画河的看。
正要拿第二本翻看,又将手重新放在第三本上,用嘴叼住手机照亮,捏了捏,这本比其他的薄。
打开细致地一看,果然是有海的图,画的还挺有才华,烟波浩荡的,竟整那没用的。
宋福生看到了几个坐标点,最大的标点上有改动,之前可能是写了个姓,又因临时换主将划掉,变成了“陆”,心里一动,陆畔,可找到你了。
将手机手电筒功能关掉,打开照相功能。
一打开,宋福生就哽住了,闪光灯功能在哪来着?又给忘了。
闺女这手机,黑夜照相效果虽然比他和佩英的好,给他试验过,乌漆的天,闪光灯一开就能拍的页页清晰,但是他实在是整不明白哪是哪。
当然了,换成他自己的手机,也不咋知道闪光灯在哪。
从来也不用那功能啊。
还算不笨,宋福生用胳膊抹了把头上的汗,瞎划拉划拉就找到了,对准,他就开始拍。
没一会儿,宋福生就出了茅房,将地图册重新给黎大人原样摆好,给人家门也锁好。
一个他们早就观察好的墙角,墙贼高。
不怕。
再高,四壮也能跟玩似的嗖嗖就上墙,背着包袱皮眨眼就跳到了外面。
至于宋福生,他武艺不行,可脑子聪明啊。
宋福生掏出以前给闺女定制上树吃榆钱的猫爪子,套脚上了。
那铁爪挠能给墙和树扎出不大点的小圆窟窿,踩着借力就能蹿上去。
更何况四壮在外面又将绳子扔了过来,再拽着绳子,稳得很。
宋福生在墙头一秒都没敢停留,一跃而下,直扑四壮。
才自由安全多大一会儿啊,宋福生就边走边扭头在心里操心上没用的了:
这里管理存在问题,还是过于稀松。
外围巡逻有死角,巡的不仔细。
最大的问题是黎大人,地图在古代这么重要,他却能轻松找到。黎大人要是他的下属,哼,就得挨收拾。
感觉到胳膊被四壮拽了拽,宋福生回过神:“干什么?”
四壮比了比手,又抽了抽右嘴角。
宋福生不用细看就能猜到四壮在问地图呢,在问拿出来没有。
“那不能拿,拿了不就被发现了嘛?该彻查了。”
四壮疑惑:不拿出来,那咱费这劲作甚。
宋福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用拿,全记下来不就好了?你家小小姐过目不忘,随我。”
说完,一派从容领先几步走,四壮在后面半张着嘴。
这么一会儿,主子竟然全记下来了?
他有幸见过上回的押运图,只押运不算太远的路,那线路东一条西一条就老多了。
主子真的是……
四壮吃惊到,肚里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夸奖宋福生了。
看来小小姐的聪慧确实是随了其父。
第五百零一章 点亮万家灯火
躺在炕上,宋茯苓以为自个能秒睡,可是闭上眼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脑子里全是她上午看的那些照片图。
上面写的很清晰,发现海运运输出了问题,哪月哪日,陆畔在搜刮不到当地粮草的情况下,可以去一号指定地点取粮。那里会有自己人带着货物等待。
如若,一号地点没有见到自己人,停留两天,还是没等到,带兵去二号地点,依次三号、四号、五号。
可以说,设定整个供给线路的大臣也好,甚至皇上也罢,能看出用心了,是不希望这支队伍有一丝闪失的,也很详细。
但是谁让这里是古代,连个电话也没有。
不能及时的告诉陆畔,粮食根本就送不上去。
所有的兵力都在破了云崖关后吃力的直扑京城方向,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护送粮队里那些普通民夫。
而且一批批送粮队伍被毁,没有返回交差,又因路程远,只靠人行马跑回去送信告知又被毁了,其中也会耽搁很长时间。
所以七号供给地点,也就是最后一个粮草指定供给地点,是一个叫“兴庄”靠海的地方。
根据米寿的梦,援军后来终于到了,一路追打着齐王派出的队伍,护送又一批送粮队赶到时已经晚了,他们在海滩上找到了陆畔的尸首。
因为当时鲁王派出的队伍,早已经寻到了没什么吃喝陆畔的队伍。
陆畔与鲁王派出的将领同归于尽。
死前,光着身子,很有可能是在正面迎战打响前已经顾不上防守,他在下海捞些吃的。
宋茯苓心想:
一个又一个供给地点都没有见到自己人,要有多绝望才会死守最后一个地点,相信一定会有人送来。
并且当时的局面,应该是往前攻,面对鲁王大军,攻不下。
往后撤,竟还惦记给云崖关那面争取时间破关,都不知道那面已经破了,只不过为了大局并没有及时过来救他,粮队也一次次被断,路上压根就没有给送粮的人。
或许,当时的陆畔,每天都会望着晨曦觉得,今日一定会有自己人来。抱着这个信念,直到死。
宋茯苓腾的一下睁开眼睛,还睡什么啊睡,接着画。
日出日落,又一天日出日落。
钱佩英端着碗,冰淇淋放在碗里,她闺女两天没出过屋了,这矮趴趴的屋很闷,也要给她闺女热死了,每天午觉停了,晚上拢共也睡不上几个小时,当年高考都没这样努力过。
而且在钱佩英看来,空间里那本历史地图册,闺女将山东那一片的几页纸快翻烂了。
据说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二步。
对照老宋偷拍回的古代舆图,再对照那本历史地图册,重新整理,汇成一副更详细的地图。
“娘,不止是为陆畔,还有他带的那些兵。顺子、耿副尉,很多人。”宋茯苓像头顶长了眼睛,头也没抬道。
钱佩英急忙点头:“晓得了,还有那些送粮的,唉。”死一个,好几家不幸。
第三天,宋福生举着闺女连桐油都帮忙给封层好的地图,激动不已。
主要激动于闺女太有才了。
你瞅瞅这画的写的,他一看就懂了。
啊,原来最后一个送货地点“兴庄”是在这里。
握草,葛津地和黄烨原来就是现代的这里啊?
“爹,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我在造地雷。”
“地、雷?”
“是,咱也没有武器,也不会制冲锋枪和大炮。
我就寻思,看看能不能造出地雷,比起土枪,这是最不麻烦、最不费材料、最接地气、杀伤力还大的武器。
提前挖好,我就不信了,我有望远镜,我还知道葛津地和黄烨的具体位置了,干不死他们。
这两日,闺女我也翻书了,我看你那里有两本书中提到,很早就有第一颗炸雷出现,但是直到明代中后期才开始正经用上。
我觉得即使明中后期,他们会用也挺笨,指定不会啥花样。”
等着吧,他给露几手,开开眼,到时别说炸死敌军了,吓都能吓死几个,非得让敌军时刻提心吊胆怕踩到地雷。
真有意思,宋福生阴测测咬牙。
个小古代人,冷兵器时代,你当他地雷战是白看的呢,看过四遍,在现代时最爱看的就是抗日神剧,是不是佩英?
钱佩英:这算是制止不住了,越鼓捣越吓人。
宋茯苓仔细地想了想可行性,冲他爹忽然翘起大拇指:“爹,你还别说,再弄几套详细作战方案,这个真行。”
“是吧,闺女?”宋福生也笑。
“爹,好几天过去了,那第一颗地雷试验成功了没?”
“……啊,那什么,大小如碗口的石头凿了出来,腹填炸药填了,留细口,穿出引线也引了,一拽,响动和破坏力太小,炸药比例不是那么好配。”白瞎他趴在几里地外,捂住耳朵好一会儿,四壮去寻他,才敢起身。
宋茯苓知道了她爹的难处,继地图画完,又立马伏案写下中学化学老宋教的公式:s+2kno3+……
宋茯苓认为这方程式,是黑火药的燃烧化学方程式的反应物分子系数或者物质的量化。
“你写啥呢闺女。”
“老师教的一硫二硝三木炭。”
没等宋茯苓说完,钱佩英就说:“不对,是一硝二硫三木炭。”
“娘,你咋知道的?”
“你曾外祖当过土八路,你姥爷就在家里来人喝酒时,和人显摆唠嗑,让我听见了。”
“那我姥爷还说啥了。”
钱佩英摇头:
“药柞实,轻掩埋,贼不知,连环数十里,那阵我还小,当玩似的记住这些,我知道的也都和你爹说了,什么用十六两的老秤,三样加起来备不住就是十五六两?完了我可就不知道了,哪个该分配几两,真不清楚,就记住这点儿。”
宋茯苓眼睛一亮,抄起纸笔:“娘,你这个十六两可帮了大忙,剩下的我来,我就不信我用数据算不出来,一点点试,爹,走。”
钱佩英在爷俩离开后,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下脸,让你欠嘴。
与老宋说这些,老宋没开窍,瞧这样倒给闺女又整开窍了,往后不会彻底玩上炸药了吧?
嗳嗳?还没有嘱咐那爷俩要小心些,钱佩英追了出去。
同一时间,陆畔手拿新被送来的新图,正站在山顶扭头看家乡的方向。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新图上是宋福生的字迹。
张副将过来请示,绳子已捆好。
陆畔立马回神,命令道:“下。”
“下!”
“下!”
“下!”
一声声传令下去,从山顶到山腰,当即出现一个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小伙子腰系绳索,正在极其有节奏的向下跳跃。
轮到排队的任公信三子任子浩时,任子浩望了眼崖下,心里紧张的噗通噗通猛跳,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变。
得到口令准备,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机械地系紧腰绳,“跳。”
他就跳了。
爹,大哥、二哥,你们想不到吧?我会飞啦。
崖壁上,慢慢出现越来越多,用青春在点亮万家灯火的士兵。
第五百零二章 寻求外援(祝新春快乐!)
在村里奶牛到了淡奶期时,又有三百头奶牛晃晃悠悠进村了。
这回不再是宋福生下命令让各户认领,而是村里各户见到牛就拍巴掌欢迎,后来还纷纷争抢了起来。
给送牛的那些人都看笑了。
“我家那牛棚子,你瞅瞅大不大。”
“大没用,我家是新盖的,草垫子我都给它铺新鲜的。”
“你们几家有棚子没用,我家有七个丫头,能给牛伺候的饱饱的,决不会让牛饥一顿饱一顿。”
气的任族长拍着村口桌子说:“丢不丢人,干脆还按照上回那么分。”
任族长抬眼看向任公信的二儿媳。
和任公信很不对付,态度也就不咋好:“你咋还要认领牛?你家那两头不够使啊,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家又不缺那点儿银钱。”
“族长爷,给我记下吧,我忙的过来。我和娃做奶豆腐时就想着,多做一块,娃他爹或许在我不晓得的地方就能分到一块,不会饿着。”
任族长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抬眼看向马老太。
马老太对他微微一点头,任族长这才将一个木牌放在桌边,“那也要量力而行,就领一头吧。”
“谢谢族长爷,谢谢队长。”
可见,这次奶牛进村,任族长和马老太组成了cp,宋福生和宋茯苓就没掺和。
以前,宋茯苓要负责记录的,现在是任族长在记。
宋茯苓在山里,正忙着和几位“助理”研究地雷。
她的助理是她自个选的。
宋富贵的二儿子二蔫吧当选。
为啥是他,也没见过胖丫与他说过话啊,连宋富贵都纳闷。
宋茯苓的理由是:二蔫吧对数字很敏感。
宋富贵疑惑:“是吗?”当爹的竟不知。
是。
小蔫吧打算盘亏比同龄孩子强,像很喜欢这个似的,问过小蔫吧,你怎么越打越好呢,娃说:“二哥私下教过。”
问总管大先生牛掌柜,牛掌柜说:“没教多少,拢共也没教多久,忙啊。但是那一阵,二蔫吧表现的确实比小蔫吧还有悟性。”
所以宋茯苓打算给二蔫吧放身边带一带。
第二位助理是宋阿爷家的其中一位曾孙,年纪和大郎高铁头他们一般大了,平时也是和这些哥哥们一起玩。就是那位说话有些磕巴的,小名叫水田。
那为啥又选中了你水田哥,你与他说的话更是少的可怜。
宋茯苓的理由是:或许嘴磕巴,心里就很有数吧,这位水田哥心很细。
选完了助理,宋茯苓就在山里临时搭的窝棚里忙开了。
宋福生有特意观察过这仨孩子。
闺女带一哥带一半大小弟弟,仨人配合的竟然很默契。
闺女负责将硝、磺、木炭含量不同的试验雷,分别记录。
炸一个没成,换下一个。
哪个成功了且威力很猛计录好,在这颗雷之前的配比下,或硝或是磺多往雷里装一些,上下调动。
二蔫吧才十一二岁,忙起来更是认真,一手算盘,一边眼睛盯着六个十六两的老秤,各个秤上放着硝、磺、木炭粉。
耳边还要听着闺女口令,随时往秤上加一点儿减一点儿。
阿爷家的那个磕巴水田,是负责用小石磨研磨、装雷,小心安引线。那手一点也不抖。
可比他曾经哆嗦乱颤往石头里装强太多了。
山坳坳,九族全体壮劳力在一边守着辣椒地,一边坐在田间地头哐哐凿石,山里带着回音。
而今日,宋福生之所以没去接奶牛,将他的牌子给了马老太,也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次制冰截留的硝,快要用没了。
闺女再试验两天,硝也要不够用。
自个花钱买到的磺,那也不够干啥的,还贼贵。
最关键的是试验时出现的炸雷响动,再这么下去,县令就快要派人找来了。私自做炸药类,按律令,是要被押走的,且被带到衙署后,先鞭笞再审问。
也就是任家村吧,换个村,早就有人跑去县衙举报有炸药响了。
所以,以上种种,甭管是哪方面来看,都说明他需要强大的火力支持。
没有支持,自己没办法做地雷。
……
小屋里,宝珠不安地坐在宋福生和四壮的面前。
其实四壮可以不用旁听的,有他没他是一样的效果。
但是谁让四壮的主子,是贴心的宋福生呢。
有机会就让四壮光明正大的看宝珠,没条件创造机会也要让咱四壮多瞅几眼。
宋福生:谁让咱情商高呢。
“宝珠。”
“宋叔叔。”
“别紧张,你听我讲……”
当一炷香时间过后,宝珠震惊地望着宋福生,心想:叔叔,你让我去说这些话,还让我不紧张?你觉得我可能做到吗?难道我要等到掉脑袋时再紧张才叫心态好吗?
四壮不错眼地看着宝珠,宋福生也盯着面前的姑娘:“能完成吗?”
宝珠紧张的咽了咽吐沫:“能。”
四壮先于宋福生之前笑了,自个的眼光真好。
齐府。
眼看着就快要生的陆之婉,被大丫鬟扶着坐起身就说:“快快让她来见我。”
宝珠才进屋跪下,陆之婉就急问道:“信呢?”
宝珠心里噗通噗通跳:
没有信,她听宋叔叔的撒谎了,撒谎说少爷临出发前去了任家村,给宋叔叔那伙人留了一封信,这次是让她给送来。
不这么说,三小姐哪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人。
别看她曾经是三小姐从娘家带出来的人,那她也只是个丫鬟。
“没有?”陆之婉惊愕。
几个大丫鬟更是怒斥宝珠,你是借了谁的狗胆,竟敢骗到了这里。
“宝珠有重要的话要与小姐讲,万望小姐相信宝珠是真的有关于少爷极其隐秘的事要说,很不方便别人听,要让她们?”宝珠看了眼这几个丫鬟,看完就一个响头嗑下,一直跪磕着。
几个大丫鬟脸上透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啥意思,让她们走?
曾经的小丫鬟宝珠,是不是在外面得了什么疯病。
倒是陆之婉抓住了重点词:弟弟的,极其的、隐秘事。
“你们几个退下。”
“小姐?”
“退下,去外面守着。”
当屋里只剩下陆之婉和宝珠。
陆之婉先闭了下眼,又轻抚了抚肚子,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会儿甭管听到弟弟什么隐秘事也别激动,就算宝珠说,外面有女怀了弟弟的孩子,也要冷静。
她现在这身体,真是折腾不起了。
“抬起头来,说吧。”
宝珠这才不再磕头,可心里清楚,离下一次颤颤巍巍磕头不会隔太久。
果然……
“放肆!”陆之婉瞪圆了眼睛。
“小姐,宝珠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太放肆了,等会儿怎么罚,我都受着,决不二话。
可宋叔叔说的就真的没道理吗?皇上、各路主将,甚至?”
宝珠一咬牙:
“甚至国公爷,到了关键时刻,都有迫不得已的以大局为重。
他们在忙什么,他们在为什么,他们就为那一天。
为那一天已经死了很多人,还有什么是不能以大局为重而舍不掉的。
还有,宋叔叔说,谁知道云崖关统领主将和国公府平日里是不是不对付?
小姐,你快想想,那面主将是谁,有没有嫌隙?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心里是怎么看国公府,怎么看陆家的。
宋叔叔说,一旦要是有人稍微动一点点私心,都不用动手脚,督兵没有催快一些行进,没有特别特别及时去给少爷送战报。
没有?没有的事很多,小姐,我一紧张给宋叔叔剩下的话忘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意思。
那些主将过后,甚至都会有很详尽的借口不被皇上追究,不会被在这里的国公爷发现,没人知道把柄的那种。
前线离咱们这么远,他们在各地领兵自己说的又算,谁又知晓谁的心?
小姐,呜呜,那少爷该怎么办。”
宝珠哭着磕头,主要是吓的。
她竟然敢说皇上、国公爷的坏话,她是不是真的不能活着回去做列巴了?
陆之婉不停地安抚肚子,真是没有想到:听到了一个比弟弟在外面有孩子还吓人的消息。
“小姐,宋叔叔说的就真的不对吗?要是不对,您罚宝珠一个好不好,就当这番话是股风吹过,就当您没听过,呜呜呜。”
望着痛哭流涕的宝珠。
不对吗?
如果说,陆之婉之前很相信大后方会给她弟弟安排明明白白的,那可是国公府的独苗,谁敢!
可她被那句话击中:“大局为重。”
什么狗屁大局,她不管。
她的夫君已经为这场战役躺下了,要有多幸运才能捡回条命。
她父亲已经为这场大局……
经历了这些的陆之婉,只觉得任何事都不如好好活着,大不大局的和她没关系,倒是弟弟、夫君、父亲才和她有关系。
……
齐府后巷。
宝珠从齐府后巷出来就哭了。
为自己胆子太大而后怕不已。
四壮被宋福生安排的,负责赶牛车接宝珠回去。
看到姑娘哭了,四壮急忙上前安慰,手都伸出去了,眼看就要搭到姑娘的肩,又讪讪的缩了回去。
主子说了:没定亲前,不准碰。
而此时齐府里的陆之婉,正使唤丫鬟去给她找: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
第五百零三章 集结
陆畔的大姐陆之润,才听几位先生说完儿子的学问做的乱七八糟。
她儿子脸色涨的通红,正跪在外间。
以为今日免不得要受罚。
却没想到大丫鬟橙墨进去一趟后,母亲就让他先回院子,且看那番架势是要匆匆离府的样子。
二姐陆之婧,才从国公府陪完祖母、母亲回来,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就听闻老三送口信,让她紧急集合去点心店。
三妹妹那肚子都什么样了,点心店?
“说是有少爷的信。”
陆之婧立即才回府又出府。
搞得她婆母听说后,直对身边的老嬷嬷叹气,以为又去国公府了呢。
儿媳太惦记娘家,这段时日每日出府。
他们那个娘家弟弟启程后,儿媳竟在娘家还连住了三日,搞得她儿子也一日跑国公府三趟,极其的孝子贤孙。
陆畔的四姐姐陆之瑶,每每想起弟弟留给她的那封信,心就拧着疼。
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不是活。
那真是下了老大的决心,才使唤人将最近很得夫君宠爱的白姨娘捆到了长凳上。
这位白姨娘,曾经是胡姨娘招进府里当丫鬟的,当着当着,夫君就常去胡姨娘的院落,曾经所谓的“丫鬟”也就成了会跳会唱的白姨娘。
陆之瑶的婆婆带着一众家仆匆匆赶过来拦,以为陆之瑶会像以往为孝道也好、为留住夫君的心,想好好过日子也罢,总之,当婆婆的出面拦着劝几句就会像以往似的算了,没想到今日竟敢来真的。
这要是给白姨娘打个半死,回头儿子总是会闹起来的。
陆之瑶放心茶杯,正要说给她打,大丫鬟就与她耳语了几句。
陆之瑶先看了眼趴在长凳上还眼露得意的白姨娘,才站起身迎向她婆母道:
“先皇丧期她有孕,婆母,不知这小小的苏府能不能容下这么大的胆子。至于掀开那日,别人会怎么看夫君,怎么看苏府……呵。”
说完,陆之瑶就走了,一副你爱打不打。
但她以后再不会装哑巴。
再不会为了儿子姓苏,苏府要好,儿子长大将来没个出息父亲会让人看低,等等那些可笑的理由而忍气吞声。
忍了就真的没人知道吗?
倒是她婆母,望着陆之瑶的背影,忽然觉得儿媳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被儿媳给威胁了。
那怕不怕这个威胁。
说实在的,如果陆之瑶真就什么都豁的出去,也不顾脸面了,那苏家?
人啊,有顾忌就好,就怕没顾忌。
陆之瑶的婆母看了眼白姨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木着脸道:“打死。”
不能给陆之瑶留把柄,别再回娘家一说,惹怒长公主,质问到头上让她交人更难堪。
其实,陆之瑶的婆母还是小瞧了长公主,如果长公主知道就不是难堪的事了。
苏府的乱,一向捂的很好,若不是特意去查,看不出来陆之瑶的夫君道貌岸然,大多数的时候表面做的不错。
而陆畔能知道一些,又几飞又什么的,是因为他常在外行走,是男子。虽不去某些地方玩乐,但是总有所谓的朋友会主动靠上来向他透漏几分当作卖人情。
他以为这位四姐夫之前是和其他姐夫们一样,有些姨娘,成亲前有通房,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而四姐姐为撑面子不说,他也就不会打着“为你好”挑破让姐姐难堪。
毕竟夫妻之间的事,谁也不清楚内因。
这次,是要上战场,“不死将军”的父亲都倒下了,陆畔受了刺激才会话很多,给几位姐姐都留了信。
告诉陆之瑶: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是忍着,不是非得要与那位姐夫过日子离了就不行,那就别对付过。
马老太点心店。
老三陆之瑶怀有身孕不能往远走,又实在不知该给姐姐妹妹约在哪里说皇上坏话更安全,就给叫到了这。
“信呢?”
“没有。”
“没有?”
“我是有一件关于珉瑞极其隐秘的事要说。”
老二陆之婧惊讶至极:“不会是?”
老四陆之瑶也微张嘴,难道是弟弟在外面有女人了?
老大陆之润摆摆手,示意弟弟甭管在外怎么地,也不算事。
“哎呀,你们想哪去了,咱弟弟怎会是那种人。”
四个人莫名低落:其实是那种人,也行。
四位姐姐坐在点心店的二楼。
“大姐,你晓得珉瑞带兵打哪里吗?”
“那些哪是咱们能过问的。”
“那你们晓得主将之间关系极好,珉瑞才能更安全吗?”
“恩?”
“大姐,你能不能查到都有哪些主将,我听说……”
陆之婉挺着大肚子,不停嘴的将从宝珠那里听来的通通说了出来,心里还有些暗怪宝珠,怎么没将宋福生更多的话记住。
听完,一个个表情都变了。
老二陆之婧:“其实能猜一猜的,除了父亲,不就是那几位世伯?”
大姐陆之润当即道:“那里有和国公府不对付的。”
“谁?”
贵妃的哥哥啊,你们想,祖母对贵妃那一家子并不喜,嫌手身太长。
没人吱声了,有些话不用说透。
祖母能干出来向当今谏言的事,贵妃会不会得到消息后,心里暗恨祖母或是祖父呢。
这一脑补,可不得了。
陆畔的四位姐姐竟觉得,那几位世伯通通都和国公府有嫌隙。
比方说,父亲是大将军,有一位世伯也战功赫赫,会不会早就在心里嫉妒。
比方说,祖父政见上得罪人的。
老二陆之婧甚至还给姐妹们开拓思路说,其中一位世伯和她婆家不对付。她公公文臣中有名的爱告状,在朝堂上,可没轻了告那位世伯的状。
陆之润、陆之婉、陆之瑶经提醒,各自在心里扒拉扒拉听说的小道消息,坏了,她们几位的婆家指定也或多或少得罪过那几位将领。还有当年求亲不成的世伯,世伯的儿子想求娶陆之瑶。
陆之瑶:早知晓,当初不如嫁那位世伯的小儿子了,何苦过这种日子。此刻那位世伯就能全心全意在前线惦记帮弟弟。
总之,最后四位姐姐得出结论:前线将领都有可能延误战机,害她们弟弟,一个也不可信。
“还有吗?”
“还有,大局为重……”
三个人一边听陆之婉说大逆不道的话,一边做贼心虚不停四处回头瞅,就怕有人听见。明明有各自的丫鬟在把守着。
心里还想着呐:说的太有道理了。
别说皇上了,祖父甚至都能干出大局为重的事。
分析的这么对,那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没兵,兵力又全都去打主战场,送粮的普通民夫真的有本事给粮送到弟弟所在的战区吗?所以我们要提供硝之类的火药,确保粮食一路安全送到珉瑞手中。
我们能做的就是别让弟弟饿着,让他甭管什么情况下都有口吃的,万万不能让弟弟断粮,再厉害的也遭不住饿呀。
“还有药。”
“对,再置办些棉衣。”
“等等,三妹妹,你怎么知道珉瑞带兵在哪?”
“就是那伙人的领头人,偷的。”
“偷?偷兵部户部去了?”
“那没有。”
陆之润先松了口气,随后语气严厉看向陆之婉道:
“你还是先说说那伙人吧。我们本就不知前线事宜,容易让人糊弄,就更不能关心则乱让人牵着鼻子走。那可是火药,出事就是大事。出了问题,那是要搭上我们各自夫君的前程以及国公府的名声。”
第五百零四章 为万分之一的可能
陆畔的三位姐姐望着陆之婉:噢?这里竟有“救命之恩。”
大红牌一直到军户的等级划分,三位姐姐认为,这就是弟弟在救了他们的命,改变了那伙人的命运。
后来粮食被贪,弟弟再次帮了他们。
两次相帮。
倒是陆之婉不完全赞同。
她说,弟弟其实是个不喜管闲事的人,所以还是那伙人的领头人,就是那个“偷”,他真的有让弟弟高看的本事。
也听弟弟身边的顺子在开点心店之前讲过,当初那伙人在难民中很是显眼,老的老少的少一个没扔,又很齐心。
要知道这两点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逃荒路远,缺过粮、缺过水,遇到过灾害,却无人倒下。可见其间的安排要很合理才能做到。
人心就更难掌控了。
那伙人不仅一路一心,而且分到一起被落户在任家村后,据说那伙人还在抱成团一起过日子,去任家村看一看就知所说不假。
二姐陆之婧:那伙人已经安稳了,却还能抱成团,要“共同富裕”。可见,是一伙重情重义之人。这里面稍微有一户不是那样的,就不能“共同”。
老四陆之瑶沉默地在心里琢磨:那么就能理解,那伙人为何胆大去“偷”,也一定要搞清楚她弟去攻打的路线了。本就是重义气的人,弟弟对他们有两次改了命运般的“扶助。”
大姐陆之润:看来这就是动机?
弄清楚动机很重要。
这世间,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为你好。”
陆之瑶发现姐姐妹妹全部陷入沉思,继续告诉她们,她以前身边胆子很小的宝珠,今日痛哭流涕跪在她脚边。
说了些什么呢?
说烤炉房,已经不是每日只做活四个时辰了,而是天蒙蒙亮就开始,到天黑透停下。
停下时,手摸炉身滚烫。
因为要将已经和仓储衙谈好的定量做出来,还要私下攒些列巴,给弟弟珉瑞留出一部分。
做列巴的粮食,是那伙人在先皇刚驾崩之时,高价买的粮食,他们人太多,他们是预备自个留着吃的。
老二陆之婧,看了眼此时脚边摆放的冰盆。这么热的天,从天蒙蒙亮到天黑透要一直烤制,那要多闷多热。
那伙人现在一日下来吃四顿饭了。
姐姐妹妹立即看向陆之婉,怎么拐到吃四顿饭了?
因为那伙人要种地,不能耽误种辣椒,还要凿石头。
凿出的石头就是为装硝磺碳他们研制出的地火炮的,没有多余的存项去买铁,据说其实铁疙瘩才是最好的。
那伙人还要费力气练武。
也是自己研究的,起早打拳,用木棍当长矛练习。
陆之婉随着讲述,脑中也像是那副画面似的:“青壮力都在忙这些,那伙人各户的小孩子们,为存冬日更多的口粮,就只能担起上山下河捞鱼挖菜的活计。”
据宝珠讲,他们还开了个会。
什么会?
就是聚在一起商量说,能为咱们的弟弟做些什么。
当那伙人听说弟弟带兵去的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万一存在路线过长,中间衔接不好会导致送粮不及时,或者路太远万一出什么问题,他们就决定自己先准备准备,随时看情况不好就自发去送。
理由是,认为任何一支送粮队伍也没有他们用心,因为那些送粮的人与咱们弟弟没有交情,不放心。
陆之婉说到这,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
“大姐,二姐,四妹,我的丫鬟才出府没多久,却心偏到了那伙人身上。
跪在我的脚边,不顾规矩的质问我,说这世间就没有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不是吗?
而任家村的那伙人在为少爷,在为那有可能万一存在的情况做准备。
说他们为咱们弟弟冒险到胆肥的去偷路线图,省下的粮食也全部给咱们弟弟做成口粮,他们都能为万分之一存在的可能做到这样,怎么就没人帮帮他们?”
陆之润、陆之婧、陆之瑶当即心里一紧。
而陆之婉是早就心偏了。
齐府。
陆之婉挺着笨拙的身子,一边拿着帕子给昏昏沉沉的夫君擦拭身体,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夫君,我又要任性了。
我要是以你的名头关系提供大量地火炮的硝磺,一旦那伙人要是有异心,他们离奉天城又这么近,大姐说的对,很危险。
结果可能是,你这次豁出命立的功也抵不过我的冒失,我会成为有罪之人。
我都懂。
可是,夫君,我想让那伙人牵着我鼻子走。
那是我唯一的弟弟,再多再大不该帮的理由也敌不过这一条,我担心那万分之一。”
陆之润的夫君很意外,妻子竟然寻到了这里,说是给他送饭?送、饭?
陆之润旁敲侧击,你知不知晓我弟之前练的什么兵啊?这次又带兵去的是哪。
她夫君叹了口气。
因为他这个大姐夫还真知道,但不能说,也终于明白妻子为何如此反常了。只能含糊地宽妻子心说,小舅子是谁?甭管打哪,皇上都会如何如何。
陆之润一句没听进心:
满脑子转悠的都是,皇上的天下,为了天下,皇上绝对会大局为重。
一看夫君这个态度就知,好哇,这回可真是确认了。独苗苗都敢让带兵去攻打那么危险的路径,她父亲可才为这个朝廷……行,真行,连祖父都不可信!
老二陆之婧此时回府后,和她大姐思想同步。
琢磨的全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不道心思:
真狠啊,是真豁的出去陆家。
这是让我陆家一门忠良全部要为皇上尽忠尽孝。
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不该如此不是吗?以为弟弟出征是跟在几位世伯后面。
皇上,你这是要毁我陆家?最终让我陆家换个身后名?你当我们稀罕要?
别说了,她只要弟弟好。
陆之婧开始查账。
不仅查自己几个陪嫁庄子存的粮,而且还将婆家府中的所有的余粮、存的药都给查看了一番。
她婆母听说后,有些纳闷,和老嬷嬷还私下嘀咕呢:这怎么儿媳妇回来就一副要掏空婆家的架势?按理不能啊,国公府什么没有。
老四陆之瑶忍着恶心,也去找她夫君了。
什么打杀了白姨娘要赔礼?美死他。
是按头也要从夫君那里拿到三五个领货牌,偷也要偷到。
她夫君就是火药监的。
“爹,你说陆畔的几个姐姐会出手吗?”宋茯苓站在山上问她爹。
“等着吧,两三日后就能知道会不会出手了。闺女,你不是以自己的角度分析过吗?女人狠起来更能干大事,有时候更容易感情用事,不受对错支配。”
“恩。”
爷俩没想到,陆家姐姐们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
只隔了一天,大姐陆之润就来到了童谣镇,偷偷地隔着帘子见了县令胡大人。
胡大人既意外又惶恐。
陆之润施压:知道我是谁吧?用不用给你介绍介绍我的几个身份?不用就好办,任家村传出任何响动,不准上报。
第五百零五章 拯救大兵陆畔计划正式上线
胡县令的心理:
陆家伙同任家村那伙人在干一件不容人泄密的事,陆家大小姐直接施压到他头上了,那陆丞相能不清楚嘛?
哎哟,任家村那伙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不过,要干什么,他作为县令还是别探究的好,知道的越多,将来越容易摘不清。
所以,几番计较后:
恩,不出事就假装不知道。
出了事,那也要看出了多大的事,然后再决定上报与否……
而陆之润在施压过胡县令后,并没有立刻回奉天城,而是做民妇打扮,带着几名可靠的陪嫁家丁去了五福村。
任家村进不去的,据传回的消息,把守很严,进外人就很受注目。
陆之润就想看看那伙人在不知她们去,都在干些什么。
和任家村只相隔一座山的五福村。
不止陆之润来了,民妇打扮的陆之婧、陆之瑶也都来了。
将门虎女真不是白说的。
平日里或当家主母,或娇滴滴的大小姐,此时拄着木棍和一众家丁,不顾酷暑翻山,就没有一个人说累了歇一歇的。
而宋福生他们还真没让几位大小姐失望。
误打误撞,今日宋福生他们正在山里举办“比武大会。”
比什么武。
上前线,真要面对敌军时,那得杀人啊。
可此时哪有人给他们练手杀。
咋办?
拿猪练手。
可惜耿副尉他们以前太能干,狼再没见过,熊和野猪好像也故意似的绕着他们走。
实在没招了,这不是做肉松要抓猪?就特意吱哇乱叫捆活猪,抓回来再给放了。
然后一众人在山上,围追堵截用自制的家伙什,围扑几十头四处乱撞的活猪打配合,真刀真抢给猪杀死。
猪就是不能说话,猪要是能说话一定很委屈。
因为被抓时以为会马上就死,都认命了,结果被逮后竟然给它们希望,挥着鞭子非让它们先跑,以为玩命跑就会被放过呢,结果又被抓回去嗷嗷嘶叫着被捅死。
那当初放它们干什么?玩呢。
陆之润她们在草丛里看到这一幕时也猜到了,这是没人可杀。
听着几十个人吼着口令围捕猪,看到有人抱着死猪在示范地讲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不能抖,要一刀毙命,要在前面怎么杀,从后怎么割脖子更利落。
几位陆家姐姐不错眼的盯着。
眼神中没有一丝见到血迹的恶心,没有见到那些汉子光着膀子,又是血又是汗津津嫌弃他们粗鲁。
陆之瑶眼神落在那些半大孩子身上,有好些才十四五岁、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一个个精瘦的,光着膀子那一身“小排骨”很明显。
“我出两千两银给这伙人。”
陆之婧紧随其后:“我也出两千两银。”
陆之润说:“我出三千两银。”
陆之婉没在,但几位姐姐妹妹了解老三。
老三一定是出三千两银钱那一档。
因为陆之婉和夫君关系最好。
掌握的可不止是她自己的私产,虽然她自己的私产总是赔钱,但是她夫君的私产也全归了她。三妹夫齐鸣又一直很会赚钱供他娘子花销,买这买那,从不过问。
此时陆家女纷纷提出要给银钱,不为别的,就为只要弟弟能平平安安归来,哪怕这伙人和她们一顿折腾并没有帮上弟弟忙,过后,那也要奖励。
不能让这些人,为陆家白忙。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震天响,震的整座山跟着颤动。
三姐妹推开护住她们的家丁,让别挡视线。
她们看到一位脸上沾着黑灰的姑娘,在向这些汉子们跑来。
“爹,成功了,一个地雷,我就能让敢截咱们粮队的敌军死出几里地远。”
宋福生高兴极了,“那必须的!”
宋福生一身血,也抓猪了,那得练练身手。
陆家姐妹听话听音,心里立即明白,看来这位汉子就是那伙人的领头人。也应是弟弟在出征前来任家村看望的人。
“小将军哥哥不用怕啦,我们来啦!”树上传来小孩子兴奋地叫唤。
陆家姐姐:噢,看来这位就是最初和弟弟搭线的钱米寿小朋友,还去国公府做过客。
国公府的几位大小姐默默来,默默地看完走了。
她们还有好多事要做。
前脚她们离开,后脚宋金宝就和他三叔耳语整个过程。
对,没错,站岗小将早就发现了那伙人,当他是吃素的吗?
第五百零六章 执行力(为书友20180506065111221打赏+))
陆畔的几位姐姐回了奉天城后,四字形容“狂撒银钱。”
大姐陆之润负责组运输的骡子队、马队,动用一切关系征集。
以及负责上下打点不准漏出任何消息,用她未来侯夫人的名义、陆家大小姐的名义到处施压。
陆大小姐一出手,哪哪都不敢给她走漏风声,她天天往府外跑。
二姐陆之婧大开自己的几间陪嫁庄子,倒出一切地方,组出了一支厨师队和运粮队。
将姐姐妹妹们从各自婆家偷摸运作出的粮食集中。
能做大列巴的粗粮送往任家村。
其他粮食,让庄子里人做军粮,锅盔,穿成小孔的干烧饼,每人一背一串饼子那种,做米粉,做一切路上耽搁俩月也不会坏的食物。
陆之婧寻到人还搞到了一批正常死亡的牛,命人做风干肉,用牛膀胱当食物包装肉。
另外,盐,她也搞到不少。
而陆之婉是挺着大肚子,凭借她夫君名义,是去私下邀约她夫君好友,竟从兵部军器营和盔甲监弄出一批真武器,长矛那都是闪着银光的。
她没敢现在就给宋福生那伙人,压在自己的庄子里,打算出发前再分发下去。
陆之婉还干了一件大事,也是凭借她昏昏欲睡的夫君名义,从铁矿那里弄出了一批铁。
不是说震天雷用铁疙瘩更威力无比吗?铁疙瘩被震碎,铁片子才能立即扎死人?
当管理铁矿的人给了她准信,哪日哪时可以去拉铁,还给陆之婉激动坏了,她夫君不白交这位朋友,虽然她以前很看不上。
一激动就坏了,请原谅她先去生个孩子。
陆之婉生孩子都没敢磨叽。
夫君离不开她,所有擦洗她都不想让旁人帮忙,她要每天陪夫君多多说话呢,弟弟那面的事更是离不开她。
她一咬牙一用力,含着参片一鼓作气就生了,疼的她身上的棉被湿透,也喊的她夫君像有感应似的一下子睁了眼。
齐东铭听说娘子给他生了个四斤多不到五斤的女儿,非要坐起身,让小厮们抬他去看看。
什么规矩也不顾,血水还没有端完,齐东铭就出现在陆之婉的面前,哽咽数次说不出话,最后竟挤出一句:“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我昏昏沉沉间可是听见了。”
陆之婉哭着笑:听见也晚了。
……
老四陆之瑶那更是一副要么常年蔫声当老实人,要么就一鸣惊人。
给她夫君都震惊坏了,觉得好像从没看清过妻子:
你敢偷我牌子?你敢在外面以我的名义往外运硝磺?你知不知道硝磺是什么?出了事,你是想让我项上人头不保吗?
陆之瑶说:所以夫君在外人眼中是和我们一起的,此后,你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倒不如?
“你闭嘴,我要休了你。”
“可以啊。”休吧,你休了我,私自向外运大量硝磺会死的更快的。到时你可没有国公府的岳丈家当依靠。
“你?!”
陆之瑶不但不惧被休威胁,而且还将几位姐姐的小厮家丁们集中到她的偏远庄子里,没日没夜在干凿石头的活。
总不能制作震天雷的活计全部让任家村那伙人干吧。
四位姐姐频繁出手,一车车粮食进了任家村,一车车硝磺进了村,甚至一车车木炭粉也进了村,别费那个劲自己烧制了,比官方可有效率多了。
宋福生也是头一回真真切切体会到,女儿分析的真对,女人们要是疯起来,那是一点不磨叽。
而任家村众人还以为这些物资是朝廷给的呢。
村里人虽然知晓宋福生他们最近“不正常”,但是他们分析过,可能是上回押运表现的太过抢眼,那伙人担心朝廷又给派押运活,一路有点危险,需要练一练武功,弄些武器防身。
第五百零七章 征途漫长,带雷前往
这就弄的村里有些人家找上了门。
在他们眼中,是有危险,在家呆着能平安,但在家呆着也没有出息啊。
河对岸那伙人眼看着就要有出息,和普通被征送粮的民夫可不同,几次重用后,不得当官啊?听说正式押运官九品呢。
当了官,那就不再是农,对于普通农民来讲,等于一步登天,换了门庭。
第一家找上门的是任三叔。
任三叔对宋福生说:“团长,你看我是不是一直挺支持你,能不能让你三哥你大侄跟你们一起。”
“有危险。”
“富贵险中求。”
给宋福生逗笑了,“三叔,和那些没关系,我们是推不开。要是能拒绝,你信我,我们这些人一定是在家老老实实种地,不要这种险中求的富贵。您家日子过的不错,什么富贵能比得上您孙子好好的。”
实话不能告诉别人,我们这是没招了。
用阿爷的话就是:咱们承了小将军那么多情,没有小将军,咱们就是偏远地方的军户了,这时候军户的日子可不好过,照样被抓壮丁上战场。
所以说,咱不能玩嘴,咱们这些家欠的情,总要还的。要由我们自己来还。
就为这事,那些老太太哭成啥样?
马老太在刚得知那两日,给宋福生骂的狗血淋头:
就没见过她三儿这么傻的,没被征走,却要自己送上门。
主动去偷路线图,非得要知道小将军去哪,非得要去给送粮,人家缺不缺啊你就去?
人家可能啥也不缺,是三儿缺心眼,还带着俩哥一起缺。
小将军顺手帮一帮的小忙,她们这伙人却要涉险拿命去还。
后来老太太们不得不想开,因为管不住家里的小子们了。
儿子们都当了家,也不听她们的啊,都听宋福生的。
上回没去押运的,很羡慕田喜发高铁头他们。
句句离不开感觉那十几个人回来后气势不一样。
这回一听,还是给小将军送粮,个个直嚷嚷着,要走一起走,一开始,一路走,就要一辈子。
但是以上这些心理变化,在宋茯苓看来,其实还是她爹有绝对权威的原因。
她爹决定要做什么,大伙甚至不问原因就执行、不停执行、完全执行。
这个团已经抱紧到了这种程度。
她爹在青壮劳力中很有个人魅力,村里的小伙子也很愿意往团长身边凑,团长一声令下,啥活都干。
这不服不行。
……
就在宋福生又在村口迎进几车能装地雷的石头时,这是陆之瑶派人送来的。
黎大人正在卡戳,任命宋福生再次押运粮草到前线云崖关。
可以说,这次押运任务和上次完全不同,宋福生将要面临进入战区。
黎大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应该启用胆大心细更为出色的新人。回头宋福生如果还能像上次一样完成的极好,他就拟提拔宋福生直接越过九品押运官当八品军需官。
他认为:八品,越级提拔,宋福生完成任务回来后,实至名归。
可以说,宋福生等这次新任务也等了很久,都快要没耐心了。
因为他只有再次接到押运任务,才能将为小将军准确的粮草混进货物中,将他们这伙人混进送粮民夫队伍里。
不这样做,他带着人和货没有通关文书,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而且他们和陆家四位小姐准备的这些也会被上报露馅。
宋福生的计划一直是:
领了押运任务后,带着这些粮草,让陆家小姐派来的指定人员继续当押运队伍的领导。不敢随便让别人领队,任务要完成,陆畔也要救。
然后他自己走大半截道,他就拐了。
那些民夫们该送粮继续送,他带着自己这些人押车,走上一条全新的路线拯救陆畔。
与此同时,已经苏醒的齐东铭,秘密见了他以前的副手。
齐东铭也不想还没下床就见这个见那个,他说话还不利索呢,胸部腿部中箭直咳嗽。
但没办法。
他和目前正在偷摸向外运硝磺的四妹夫一样,不得不帮妻子,已经摘不清了,就只能接手。
齐东铭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无法再用海运方式给内弟送粮,海被鲁兵把控。
二是,此时前线已经进入白热化,倾朝廷所有兵力正在猛攻云崖关。为了攻破,一批又一批兵勇,不计其数葬送在城门下。
齐东铭就和大姨子、二姨子、媳妇、小姨子说了。
他大姨子以前一直不关心也不懂外面打仗的事,被宋福生那伙人搅合的,陆之润现在最关心战事,且在恶补各种兵书,闻讯就当即下决心道:
“不等了,小全子送信,我们祖父已经两日没回府,祖父现在想的应该全是主战场云崖关,不止祖父,现在所有人想的都是怎么攻破云崖关。”
能听出来,语气里有埋怨。
陆之润就觉得:那些人是不是太不把她弟当回事了?没收到消息?海上已经被断,给她弟送粮的海上渔夫队被灭了,那些是不是觉得不算出大事,再接着用陆运送,饿两天不要紧啊?
可不能再指望。
“出发吧。”
四位姐姐:那必须的,必须马上出发。
要知道海运过不去,陆运一走就是至少俩月,现在出发,弟弟带的兵都有可能被饿到。
可是宋福生还没有接到押运任务,通关文书怎么办?
“造假的文书呢?”小四陆之瑶道。
齐东铭被小姨子吓得咳嗽了起来,越着急想说话越咳嗽,万万不得造假,会捅破天的。
就在这时,陆之婉最贴心的大丫鬟送信:
宝珠来了。
宋福生终于接到了押运任务。
“好!”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奉天城外,郊外的庄子。
这里集结着一批家丁。
他们都是陆家人,都是跟随陆家四位小姐很多年的家仆,打头的就是陆畔的小厮小全子。
陆家四位小姐亲自送这些家仆出发,送这批特殊的“陆家军。”
任家村村口。
宋阿爷带着众人眼里包着泪,冲五十名即将远行的孩儿们喊道:“俺们在家等着,要快些回来。”
五十名青壮带着愧疚,秋收又帮不上忙了,那些留守的要玩命干活。
他们回身对家人们挥手,咧着嘴笑。
“晓得啦,都会好好的回来的。”
第五百零八章 成长
田喜发、王忠玉、宋富贵他们,先去和整装待发的“陆家军”汇合,会在途径的路上等待。
与此同时,宋福生和四壮也已经领队两千人,正向他们浩浩荡荡走来。
两方正式会面。
小全子急步迎上前,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宋头。”
这一跪,就代表着从即日起,唯命是从。
只要是宋福生的命令就会服从,不会也不得有半点违抗。
“宋头!”
“宋头!”
随着这一声声呼唤,呼啦啦接连跪地四百五十位“陆家军”。
这四百五十位曾经归属于陆家四位小姐的家丁,从今天起,就要与宋福生他们这伙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宋福生双手托起小全子,拍了拍小全子的肩膀。
接着又去托起小全子身后的几位,摆手示意大家都起来。
“叫什么。”
“回宋头,奴才叫常大,这是?”
宋福生挥手打断:“这里没有奴才,你不是奴才,从今日起,你们是我的弟兄。”
是弟兄吗?
宋福生才与这些人见面,第一句话就让这些“陆家军”有归属感,心暖。
“陆家军们”互相看看身边的人,又望了望宋富贵他们,发现宋富贵那些在回望他们笑,他们也情不自禁笑了。
对,宋头说的对,我们是弟兄。
往后,我们会为共同的使命拧成一股绳,攥成一个拳头。
我们能力不行,不是正规军,但是我们会比正规军更齐心。
往后,我们会在心中将彼此当成弟兄。
路上无论多么艰难险阻,也会将弟兄们的命当成自己的命。
“头,常大是我哥,我叫常二。”十八岁,才成家一年的小伙子主动道。
“好,好名,”宋福生拍拍说话之人的肩膀,眼神又看向明显站在前排的人。
小全子给介绍道:“头,这位就是谢掌柜。”
谢掌柜急忙抱拳。
宋福生了然,看来谢掌柜就是之后会接手民夫送粮队的人,也就是陆家大小姐给他寻的接班人,可见这位,能力、身份上都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宋福生没再接着认识“陆家军”,路上有的是时间互相熟悉,他在忙着查看武器。
这些武器是宋福生没有想到的。
当武器分发到宋福生自己这伙人手中时,宋富贵当宝贝一样摸着闪着亮光的长矛,王忠玉用长刀比划了几下杀猪的动作。
一向沉稳的田喜发,摆出动作要拉弓射箭。
看看人家这箭头,估计射进身体里都能噗嗤一声。
他倒要看看,这回还能不能一箭射死傻狍子。在家自制的那箭头,有一回让袍子拖着伤腿竟然跑了,可给他气的不行。
要知道这几人可是铁头大郎他们的长辈,一个个都能兴奋成这样,就更不用说大郎他们了。
高铁头耍着剑,可比自个准备的强百套:“这就是胖丫妹子说的闭月羞光剑吧?”
大郎笨拙地拿着盾牌笑他,“那你得配天地阴阳招。”
可见,宋茯苓平日里瞎掰的话,这些哥哥们通通都记住了。
可给两千名民夫运粮队震慑的不轻。
尤其是田喜发一箭射到了路边的树上,四壮秉持能省就省的心思,极速跑到道边,嗖嗖嗖几下上树就给箭头拔了下来,就跟会飞似的,民夫们都看傻了:练过是咋?
民夫们望着那五百人,望着宋福生:这怎的?头,你还有支队啊?这是啥时候的事?俺们出发前咋一点消息也没听说过。
民夫们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大部分人还要靠肩挑手提。
再看看那支队伍,不仅家伙什齐全,任谁见到那些大家伙也不敢支棱毛,而且那骡子车队那么老长一溜,好几百辆。
感觉整反了,两千人的队伍,愣是没有那五百人支队看起来厉害。
宋福生看了眼好些骡子车上画有“!”的木箱,那里装的全是地雷,以及闺女新研发出的手雷。
手雷是靠点火才能引爆全场,闺女说目前还做不出能延长时间一拉往外扔也来得及的手榴弹,就只能燃线,线燃起时再扔出去。
还说,爹,备不住等你回来,就能研制出来了。
那还有什么用?没事谁要手榴弹。
总之,宋福生盯了一眼那些危险品,此时一点时间也不敢浪费。
“出发!”
怒发冲冠为红颜,不,是怒发冲冠为陆畔的队伍,各车辆听他号令:插绿旗。
正常送粮车辆队伍,插蓝旗。
这回可是真出发了,星夜赶路。
上回宋福生带队的四百人里,有俩人也出现在这两千人的民夫队伍中。
是的,只剩这俩人。
那三百九十八人目前身在何方无人知,是不是还在这世间无人知。
这俩人还有幸在一个小分队里,就嘀咕啊:“感觉和上次不一样。”
看到宋福生,这俩人别提多高兴了。
和宋福生散了后,他俩去过别的队伍,对比其他头领不拿他们当人看的残酷,很是想念那次送粮途中遇到的领头宋福生。
没想到梦想成真,再一次被宋福生领导,这一路上最起码不遭罪。
可是却没想到,宋福生比他们参加的任何一支队伍都赶路赶的急,一直地、一直地、往前走,很少喊口令休息,可累死他们了。
而且比起上次的一碗水端平,这次也太偏心了,那支后来的五百人队伍什么也不干,逮空就歇。
然后就和他们以前那些队长在一起说说说,也不知在说啥,就像唠不够似的,一路嘴就没停歇,还轮番说。
那个赶车,这个过来唠,埋锅造饭砍柴挖菜,全是他们这些民夫干。
领头也假装看不着那伙人啥啥不伸手。
其实这俩民夫误会宋福生了。
宋福生不是装看不见,是他要求的。
只要小全子他们看懂了他是怎么指挥那些民夫分工合作的就可以了,不用现在就动手干活忙后勤,要养精蓄锐,保持好体力。
另外,让宋富贵他们与小全子他们打成一片,一路上是要将他设计的一些配合战术告诉明明白白的,毕竟咱没在一起训练过,目前也只能靠“话聊”,尽快有一些默契。
将来,以少打多,打的就是默契战。
出发第一天的晚上。
民夫们在休息,这五百人却没休息,大郎、高铁头他们几个小子给小全子他们露了一手。
这一手叫,在夜间漆黑时,靠摸也能迅速埋雷。
“有胆练吗?”
“有!”
“练吧。”
出发后第七天,宋福生带着这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傍晚时进了城。
这代表着今夜民夫们不用再睡露天地了,夜晚途径各大城池,官府要安排出给他们歇脚的地方。
宋福生却没歇,挑了些自己人,趁着天还没彻底黑透,在这座城里敲老乡家门,四处采买各种瓜果梨桃。
粮食指定是买不到的,但是眼下正是瓜果下来的时节,加上已经走了七天,去掉消耗,他们的骡子车上能倒出一些空地方,要将一切空地方都利用起来。
瓜果梨桃,有时候又是水又能当粮。
以前跟着陆之润的谢掌柜、跟着陆畔的小全子,就亲眼见到宋福生为了他们、为了少爷陆畔,在大把大把撒银钱高价采买一筐筐水果。
出城时,田喜发、宋富贵、大郎等人一脸自豪。
因为,你听听:“大人,您收好。”守城官差双手递还通关文书后,示意城门大开,并且立正站好,目送持户部八品军需官牌的宋福生离开。
这牌子是黎大人特许给的,还意味深长对宋福生说过:“收好,往后这官牌,你可能就要一直随身佩戴了。”
而宋福生这趟押运必经之路,正是当初他由南向北逃荒时所走的路线。
大郎说:“三叔,重走这条路,说不清,我就感觉我有些不一样了。”
宋福生:谁又何尝不是呢,他自己也在成长。
他都说不清自己是现代商人宋建业,还是古代童生宋福生了。
活的越来越不像现代的自己,当然,也更不像古代的。
第五百零九章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陆家兵
夏日的东方,早早现出了鱼肚白,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海风小了许多,浪也平静了。
海燕和海鸥们影影绰绰低飞盘旋着,叫声凌乱,或许也是陆畔的心乱。
在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在这座名为铁山岛的小岛岸边,已经集合了整个帝国北端沿海所有的战船、渔船、帆板,快艇,甚至小舟。
借着黎明的晨曦一眼望去,黑压压铺满了整片海滩海岸。
而身后,则是万余名整装待发的士兵。
这一万多人,正是陆畔这大半年来以神机营为主要班底,精心特训的两栖登陆部队。
五艘装备精良武装到牙齿的战船,已经提前。
上面配有陆畔倾注全部心血,朝廷倾注不少财力的铜制大炮,同时还载有经验丰富的弓弩手。
这些人的任务是负责巡航护航,扫平海峡上一切可能存在的鲁王水军力量。
如果遇到出海打渔的渔船,为了不走漏风声,也一律扣押,待到渡海成功之后再放掉。
随后出发的第一批船只,他们的目标是,鲁地半岛长山岛链最北端的岛屿——北隍城岛。
第一船将士登岛以后,迅速安营扎寨,既作为桥头堡,又作为中转站。
后续船只继续向南航行,依次占领群岛的其它岛屿:
南隍城岛——小钦岛——大钦岛——砣矶岛——大竹岛。
而陆畔的旗舰,则直接进抵到整个岛链的主岛,长山岛。
长山岛的对面,就是此次登陆作战的最终目的地:登州府衙所在地。
从铁山岛到北隍城岛,这22里水路最为关键。
所以陆畔派出最精锐的战船打头阵,全力抢滩。
一旦得手,后面的攻势就可以顺利展开。
陆畔沉吟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近几日观测到的涨潮时间表,将手中的海图收好,必须抓紧时间了。
喊来传令兵,立即用小旗向海滩上的各营将士打旗语传令:
登船!
无数的士兵登上驳船,运到深水处,顺着网绳爬上高耸的战船。
无数士兵推着竹筏小艇,大家一齐冲向波涛汹涌的渤海。
一时间,海面上千舟竞进,百舸争流。
因为逆着海风,所以见不到一片帆。
所有的船只都需要靠人力划行向前。
仿佛是端午节的超巨型龙舟大赛,大小各异的数百艘舰船争前恐后向南驶去。
船头的舵手敲着鼓点:
“咚——咚——咚——划!”
“咚——咚——咚——划!”
口号响亮,动作整齐划一。
大海的上空回荡着各种呐喊声,号子声。
两侧,无数的给养船也纷纷出动。
有装满大列巴的运粮船;有罩着油布的火器船;有运送骑兵的马匹船;有堆满盔甲刀剑的军械;,还有负责收容落水士兵的救援船。
当然,更多的是装满年轻士兵的运兵船。
任公信的三子任子浩端坐在某只船的一角,任风浪扑进船舱,溅落到自己的头上,身上,脸上,嘴里,咸咸的,涩涩的。
运兵船晃得厉害,像叶子,像烈马。
任子浩紧紧抓住船桨,一刻不停地机械地划着,每过半个时辰换另一队士兵继续划。
即使时值盛夏,也能让人不住地磕打着牙齿,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一张嘴,海水又进来了。
陆畔站在主桅杆上的观察篮中远眺,一边为自己这阵容庞大的渡海部队感动激动和骄傲,一边紧张地盯着前方海面。
打头舰只已经配备了宋胖丫独创的窜天五色焰火,一旦遭遇敌情立即点燃示警,后续的船只就会立即重新编队,进入作战状态。
天已大亮,太阳爬上头顶,阳光越来越毒。
顺子爬上来叫陆畔下来进船舱避避酷暑,主子你都晒黑啦,跟黑碳似的,陆畔没搭理他,继续观察海面。
顺子拧不过主子,只好悻悻自个进了船舱,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可要好好保护自个这张小脸,他还没成家呢。
从上船后,快两个时辰过去了。
耿良率的第一队登陆舟,想必已经占领北隍城岛。
海上的号子声也由强转弱,士兵们喊哑了嗓子,喘着粗气继续划动着木桨。
只剩下运马船上那些遇水而惊的战马,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嘶嘶啾啾之声。
陆畔被头顶的烈日晒得有些眩晕,拿出水囊想喝口水润润嗓子,闭目一霎养养神,突然扑的一声——
一条火焰,腾空而起!
怎么了,是发现敌船了吗?陆畔心里一惊。
此时,顺子急促而凄厉的喊声从船的尾舷传来:
“艾玛,不好啦,少爷,茯苓姑娘掉到海里啦!”
胖丫?不可能!
她怎么会混到他的船上,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吗?
不可能,不会的,她要是敢如此胆大,他就将她就地……
能就地干什么啊?
什么也干不了。
一时间,陆畔在心里竟找不到教训宋胖丫的方式,只会不停劝自己,不能,她找不到这么远来!
陆畔心跳的不行,他抓住绳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来。
晃晃荡荡的船体让他跌倒,他手脚并用再次踉跄爬起身,继续往船尾跑。
不会有事的,陆畔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的旗舰每个人腰间都缚了葫芦,没有大的风浪是沉不下去的,而且救援船就在后面……浑蛋胖丫,她搞不好真来了!
陆畔彻底慌了,因为他已经远远望见海面上漂浮着宋茯苓那小碎花的衣影了……
怎么会?穿这身怎么可能混上船!!!
淹死了吗?胖丫啊,是淹死了吗?
来不及想许多,陆畔一个纵身跳起来,跃过船舷,向天空,向大海,向着那越飘越远的小碎花飞去。
……
天还没有大亮。
陆畔坐起身,慢慢缓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
真见鬼,这几日,怎么总是梦见那胖丫各种死。
是的,刚才那些镜头都是在做梦。
实际上,此时已是登陆后的第五日,也早就离开了那片难渡的汪洋大海。
并且,在登陆后,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
那一日,才登岸的那一日,他率主力军登上长岛,打算歇息半日后在傍晚借着夕阳强袭登州府,占领蓬莱。
哪曾想,鲁王早就把大部分可用之兵都抽调到云崖关帮助吴王守关,整个半岛地区兵力薄弱,大部分府郡县乡都只由地方团练守备,不堪一击。
没等打呢,只看到一片片“陆家军旗”,这里的登州府尹就颇有自知自明,为保项上人头,亲自带着官印登上长岛,投诚归顺。
表示要全力配合朝廷的官军南征平叛,今日正式抛弃伪职,全府易帜。
顺便还给带了许多海参鲍鱼海胆虾夷扇贝等海鲜土产,备以美酒,名曰劳军。
于是,陆畔带着陆家军,兵不血刃就攻入蓬莱。
后面的登陆船只,尚未全部抵达,陆畔又亲率精兵一千,装备齐各种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几十里外的黄县。
继续连夜行军,沿着海岸线直达莱州府驻地,掖县。
一路只遇零星抵抗,无需赘言,反正通通是见到他就跪地交官印,一副早就想和朝廷共同平叛的架势。
要说这里唯一的插曲,就是一些士兵在吃了登州府尹送的海鲜后,腹泻不止。包括陆畔。
陆畔疑是那厮下毒,正要抓来严审,归顺的师爷道出真相:
海物性冷,将军大军又甫从北地而来,连日征战,甚为劳苦,再加上水土不服,吃多了……自然要拉。
怎么治呢?赶紧的,不能再拉了。
师爷:不是还送了你们当地自酿的酒了嘛,那都是配套的,喝掉喝掉,解湿解腻,不日即可止泻。酒到病除。
这个插曲给陆家军众人气的,他们就不配改善伙食了是吧?
还是吃大列巴吧。
话说,这是谁做的口粮?难吃极了。
陆畔听说连众将领都抱怨过列巴除了扛饿,一无是处,往后见到砖头搞不好都会吐,抱怨能将粮食做这么难吃也是个人才,他每每听到,都会微微一笑。
不知这场仗打赢后,过后会有多少兵勇齐齐念叨大列巴,骂碎花胖丫。
回忆到这,再睡不着了。
这几日,陆畔天天都是被这样的梦境搅合醒,索性拿出舆图继续研究。
下一站,他要攻打昌邑,向西进入青州府。
拿下昌邑,鲁王的老巢,济南府,就近在咫尺了。
而鲁王生性谨慎,后院起火一定要调兵南救的。
如此一来,云崖关那边的阻力骤减,破关就指日可待了。
这时的陆畔,在宋福生带着两千多人送粮队伍行进一半时,渴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渴望平定鲁东收复华北,渴望为父亲为姐夫报仇。
更是极其渴望或在京师,或于中原,与吴王这个狗贼决一死战,国恨家仇,一朝得雪!
但是呢,事情呢,不会一直顺利的。
一队看不到尽头的鲁军,已经从南方的即墨出发,幽灵一般直插陆畔的身后。
危险,已经不知不觉向小将军袭来。
另一面,齐王也已派兵,打算助鲁王,前后夹击,围困陆家军。
彻底将“陆家军”这个名号,从人世间抹掉。
第五百一十章 向故交致敬
看鲁王能撤出大量兵勇去攻打陆家军,就可见他大恨陆畔。
敢与他玩一手:逆风登岸,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差些端了他老巢,打的他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少年将军是吧?鲁王恨不得活捉生嚼了陆畔。
而陆畔在此时得知有被困危险,也丝毫不惧。
身穿银色盔甲,头上盔缨迎风,作战常奋勇争先,他的坐骑更是经常马蹄冲天,玩命嘶吼,陆畔一路指挥猛冲,一众陆家军受到从未有的鼓舞,强弩齐发,手中的长矛金属击打声音撕破长空,在战火烽烟中,冲散敌阵无数。
以锐不可挡、以寡敌众的人数,竟让鲁王连折两员大将。
两员大将,全部由陆畔亲手斩杀。
将军斩杀将军,且留有全尸,这叫给予尊重。
既威慑了对手,又振奋了军心。
到了这种境况,鲁王都已经不是大恨了,桌子愣是被他一掌拍碎。
鲁王在得知吃了陆畔铜制火炮的大亏,在连失两员最重要的猛将那一刻,被刺激的下令,以断臂形式,也要取陆畔首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陆家军。
宋福生不在这。
宋福生要是在这里,就会评价:这是打急眼了,都有点要不理智了。
所谓自断臂膀的形式就是,不止切断海上供应线,而且要在自己的领地烧粮仓,坚壁清野,让陆畔一路寻不到一粒一颗粮草。让陆畔占城也白占。
陆畔猜到了鲁王的诡计。
劝自己,要暂时咽下那口气,还不到决一死战的时机。
父亲常说,一将之领,不能年轻气盛,最忌讳拿数以万计兵勇的命常走险棋。
如果再激进下去,很容易掉进鲁王的圈套里,孤军深入,陷进四面楚歌的境地。
几位副将也争先说,将军,咱们得撤了,虽说列巴还够用,但是也应该补充一些粮草,粮草充足,军心才更稳。
“撤。”
去一号指定地点,补充粮草,休养生息,以图再战。
谁占你们城啊?他陆畔才不占城。
敌进他退,敌退他追,敌驻他扰,敌疲他再打。
可是到达一号指定地点,又按照约定多停留两日后,发现并没有等来“自己人”。
这说明啥?
说明云崖关还没被攻破。
因为陆运设计好的供给路线,必须要从云崖关过来,也只能等那面打通才能过来,除了海运,那是唯一的路。
几名副将就又说了,“将军,那面攻的是不是太慢了?咱们是不是打的太快了?”
打的太猛了,没收住手脚。
顺子递给陆畔用海水洗完的帕子,闻言很没规矩的插了一嘴:“有的城池也没打啊,贼囊,见咱们就投降。”
怎么这么不扛打?
众位将领其实心里明白:
不是囊,不是不扛打,是这里的百姓太苦了,来了这里才发现,都不好意思脸一抹抢粮。
当然了,也没粮可让他们再搜刮。
鲁王本身就快要把这里的百姓饿死了,百姓或许都等不到秋收,就会被鲁王一次次征收军粮压的饿死一片。
陆畔问,那咱们剩余的粮草,还能挺多少时日。
不好说。
怎么会不好说?
就是不好说嘛。
和普通军粮不一样,往常的那些口粮能算出来。
而列巴很扛吃,兵士们只要肚不饿,那就一副能少吃一口就少遭罪的样子。据称,伤兵嚼列巴会扯得伤口疼,都是用水泡着吃,吃几口就很饱腹。
所以,回将军,具体无法回答,但是大致十多日甚至再节省些,二十日应是还能挺住。
“还能挺二十日?”就凭出发时,每人背来的那些?
“是。”
这一刻,陆畔真为宋茯苓自豪。
在他眼中,这才叫有才华的女子。
“出发。”
没打通云崖关,就说明鲁王撤回的兵力还不够,要逼的鲁王再往回撤一些。
说明他们这里的打的还是不猛,再猛烈一些,就能让云崖关攻城压力更小一些。
这时候的陆畔,心态很稳。
他甚至在心里打算直接舍弃二号三号取粮指定点,打算猛攻一波直接按照日期去四号供粮地。
与此同时,宋福生率领一众民夫们,已经路过很多城池了。
这把他累的,用句不恰当的形容:就像后面有恶狗在撵他似的。
他最怕狗了。
一直在催着:“快,快。”
嗓子哑了。
形象也造的不咋滴。
天闷热,宋福生就懒得戴头套,结果一不留神,上眼皮和下嘴唇都被臭蚊子咬肿了。
眼皮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嘴肿,喊口令喊急了,直趟哈喇子。
空间里,宋茯苓站在一块白色的写字板前。
这小白板在钱佩英眼中有磁性,能粘一块红色纽扣形磁铁。
女儿的写字板上,画满路线路,那一道道的,她都看不懂。
此时,女儿正将红色纽扣磁铁取下来,重新粘在另一处地方对她讲:“娘,我爹走到这了,他比我预估的走的还快。”
“你躲开,我看你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城?武泉县?那不就是这个地方吗?”钱佩英一边说着,一边将收进空间茶几下面的官印拿了出来。
小绳下面的官印来回晃悠,正是当初咱家米寿捡回来的那个。
其实那阵生气本是想扔来着,可寻思扔哪都不保险,留着又不碍事,就没给丢,转手扔空间里了。
宋茯苓回眸笑:“对,对,就是那个地方。”
“唉,你爹照上次押运进空间少多了,没日没夜一直在赶路。也不知你爹这一路,能不能遇到帮过咱们的那些人。估计遇到也没空说些话。”
贵人暂时还没有遇到,倒是遇到愁人了。
就丢大印的那个?竟然还在守城门,这是上面有人啊。
宋福生此时就站在这人面前。
对方张口结舌:“你?”
高铁头和大郎几个小子,一见到此人就立马兴奋了,个小衙役,个小县里的衙役,就要从队伍里出列:
这回可妥了,太特娘的扬眉吐气,没想到吧,俺们三叔可是从奉天城来的,手持八品官牌。
被田喜发和宋富贵一把拽住。
“别小人得志。”
“与别人不会,就要与他小人得志。”
当叔叔的教育:“那别给大嘴巴子,踢他膝盖,见官不跪。”
宋福生他们过武泉县都走出很远了,这位丢官印的官差还傻在原地。
他懵懵的还看看日头:逃荒的,眨眼成官啦?还是京官?这去哪说理呢。
途径白掌柜、小武所在的客栈是白天。
白天要马不停蹄赶路,不能停留。
白掌柜、小武,以及官道另一边两家客栈的掌柜,惊讶地望着宋福生他们。
因为,即使不能叙旧,不能停留,也没给带来几车说好的大萝卜,但是宋福生下令,九族男儿,致敬。
以宋福生打头,九族的五十位青壮力,竖起手中的矛、刀、剑、长枪,一边剑指天空,一边扭头脸上带笑,望着白掌柜和小武路过这片区域。
宋福生都那样了,其他人都是他的手下,除了担粮的实在空不出手,连赶车的也都拿起手中的武器,有的是长木棍、有的是用鞭子指向天空。
两千五百人的队伍,齐齐做这事,场面很是壮观。
白掌柜眼里含泪,又笑的合不拢嘴,不停向他还能认出的九族男儿们挥手回礼。
小武更是跳跃着挥舞双手喊:“回来要到这,别忘了回来要到这。”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双重内力(一更)
望着远去的队伍。
官路另一边的两位掌柜,急忙结伴过道寻白掌柜说话。
“那是谁呀?”
白掌柜脸上的激动还没有散去,“你们不记得了吗?去年秋末有一伙人,入住在我这里,卖松子?”
“一个圆溜溜眼睛的姑娘领着一帮小娃娃那伙人?有印象,记得记得。”
“对,就是他们,刚才打头喊口令的那个,就是那位姑娘的爹。”
“哎呦,这才不足一年,那时候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这是当官了吧?”
“应是,”带领那么多人的队伍呢。
“他们那是还记得你,在和你打招呼呢吧?”问话的掌柜用手比出指天的动作。
白掌柜眼角笑出了皱纹:“应是。”
问话的两位掌柜也笑了:“那他们也应是记得我们,难怪也冲我们笑。”
“哈哈,应是。”
官道对面,只能住普通百姓的客栈,小厮喊道:“掌柜的?有客官叫您。”
“来啦来啦,”掌柜的一路小跑回去。
这在以前不可能,等去吧,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怕什么,反正都是小老百姓,又不敢将他怎地。
可此时这位掌柜不那么想了,他决定往后再不能门缝里瞧人。
要向老白学习,凡是住店就是客官,不能让客官久等。
白掌柜与另一位掌柜的也互相抱了抱拳,示意都要回去忙了。
宋福生那伙人能做出不忘当初扶助一把的恩情,通过这事,三位掌柜心里都热乎乎的,下决心往后要更好的为客官们服务。
咱啊,力所能及时,能帮谁一把就帮一把。
幽州城下。
宋福生在移交完通城文书后,主动与其中一名守城衙役打招呼。
“你是?”
“去年,你与滕头带领红牌队伍,走了一半的路后,你们先行一步,将我们这伙人留下了,我们就自己赶路,不知是否有印象?”
宋福生才说完,这名官差的头,就皱眉看向手下:你还干过这种事?
这位当初建议扔下宋福生那伙人的官差脸色通红,发现头和同僚都在看他,急忙抱拳,想解释:“当初?当初是?”
是的,他想起来了,难怪看宋福生有点面熟。
宋福生脸上倒始终带笑,打断道:
“我只是想问你对我有没有印象,有就好办了。
我是想向你打听打听滕头,当初要是没有他特意寻我,告知之后怎么走,我们不可能那么快就到达奉天城。
一直对他心有惦念,不知他此时身在何方?
还有,不知你是否记得在这城门处的徐主事?”
这名官差还没回答,他的小头领就告知宋福生,滕衙役一直在下面征粮。
宋福生瞬间了然。
其实越往这面走,越能感觉到百姓苦。连续被征粮、被征兵、被征徭役。
可以说,奉天城百姓的日子,是他途径这么多城池中最好的。
而奉天城下面普通百姓里,任家村的日子又是最好的。
即使任家村家家过的尚可,村里也已经有十几户人家在这时节靠打渔、靠野菜、靠山上的野果子饱腹,不舍得吃粮。
就可想而知,其他各城的百姓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苦日子。
“至于徐主事,他和你一样。”
“噢?”
官差的头领告知宋福生:
幽州城,边境城池,这里运输压力最大,人手不够。
徐主事就被调走在带队送粮。因为押运几千人的送粮队伍,必须是有品级的官跟着的。
看宋福生就能知道。
所以一路上通关,宋福生带队这么多人,无需多言,各城池的衙役就知晓他是个“大人。”
取回卡过戳的文书,嘱咐见到腾头一定要带声好。
宋福生正要带领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城时,那名曾经扔下宋福生那伙人的衙役,忽然抱拳道:
“万望您海涵,当初有不得已的缘由。”
宋福生扭头冲他点点头,像相信了似的,毫不介意。
出幽州城了。
九族的男人们就没有一个不回头看城楼的,一个个都情不自禁的回想去年。
大郎告诉同行的小全子:“那时,这两边排队,把脉的,打粥的,全是帐篷。那里,看到没有?贴着告示,好些逃荒来的人不识字,是我三叔站出来,对那些难民又给念又给解释。”
高铁头回眸看在城楼门,在心里自言自语对他爹说:“爹,你就是在那里,扯谎说是我三叔的三姨夫,他三姨没了。”
连四壮都回头了。
去年,他们这伙人,迷茫、彷徨,面对要当军户集体凑银子保宋福生一家。
宋福生望着道边以前搭帐篷的地方,他们几口人商量来商量去,要给守城官送礼。
九族的男人们回忆的越多,就越坚定了要去见陆畔的心。
任何人也无法体会他们当时的心情,都绝望了,送礼都送不上去,眼看着就要听天由命集体当军户了,结果当时的守城官扔给他们大红牌。
那牌子颜色决定的是他们的命运啊,甚至是以后几代人的命运。当了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子孙是不能读书的。
说顺子爷怎么怎么提了他们,还让他们自己拿牌子,多少户就拿多少大红牌。
天籁之音,不过如此。
大郎在和小全子讲述这些时,眼圈没红,只是语气很激动,小全子却用袖子蹭了蹭眼睛,他想师父了。
自从顺子与少爷离开,小全子再也没有在心里吐槽过顺子,全是想念,想念师父能踢他两脚。
带着哭音说:“我师父一向有眼力,那时候就发现你们重情义。难怪他絮絮叨叨的还欠嘴总抢话,少爷也更看重他,要的要的。”
就在这时,几匹战马迎风呼啸而来。
快马上的衙役一路驰骋一路扯破喉咙般喊着:“前线大捷,大捷,云崖关破了,破啦!”似带着回音。
宋福生整个人一震,立即就像被输入了能量般。
本来之前回忆杀就让他精神抖擞,这一听云崖关破了,眼神都不一样了,冒着亮光,精光闪闪。
将手中才咬了一半的桃子甩手一扔:“听我口令!全体都有,加速行进!”
第五百一十二章 开始饿了(二更)
宋福生带领众人在全速前进时,云崖关这面一破,人流就如奔涌的潮水般向关内涌动。
先是传令兵的队伍骑乘快马,分三支小分队向陆畔所在的方向驶去。
特意前后派出三支队伍,就是为确保陆畔无论身在哪个给养地点也能收到消息。
接着向关内涌动的是,早就在等待通关后给陆畔的送粮队伍。
云崖关这里,安排后勤的几位大人全是从户部派来的官员。
这几位户部官员的嗓子早已喊哑。
就在通关前,他们还在争执同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让送粮队伍还赶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给养地点。
有官员说:
一定要按照约定去送,这可是我们来之前,上面明令要求的,无论陆将军眼下还是否需要。
否则,问责,谁来担?
有官员说:
你不能死脑筋,通关晚了好些日,我们已经错过了和陆将军的一二三四号约定地点。
那就不要再多此一举,陆将军指定不会在那几个地点原地等待。
不如让本该送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给养地点的粮草队伍,通通也随着五号六号七号出发。
也有官员说:
不行,陆将军用不了那些粮草。
那要按照你那么说,只要正常的五六七号粮队能按照规定到达不就行了?
眼下都什么情况了?我们要能省则省。
我们不能眼里只要作战的陆将军,现在谁最需要?
通关后,各路将军那里更要一鼓作气攻进关内,并且同时分几个方向攻打追击,他们随队带的粮草极少,我们必须要留有一定数量的人,补给各路将军。
“陆将军队伍的口粮和其他将领的口粮一样吗?”
“什么口粮不是吃。”
“那炮呢,炮弹呢,也通用啊?陆将军那里是铜炮!”
“你不会撤下来,让这几支粮队带走?”
“你看还能放下吗?!”
如此争执,谁说的都有理,吵的人崩溃,就看站在哪种角度来分析了。
只恨,这里离奉天城太远,连个敢拿主意的人也没有,快马加鞭回去请示相等于天方夜谭。
最后,是户部来的这几位官阶最大的官员下的决定:
让五六七号粮队,在云崖关一破时就进关,且同时进关内,以保证陆将军无论身在哪个指定地点等待,也能等到补给。
任何人任何事也不得耽误。
至于之前没法按照约定送达的一二三四号粮队,这位大人先看了看自己手里现有的粮队名单,还有陆续要到的正在赶路往这里来的各城粮队名单。
这中间衔接出了点问题,没跟上。
出问题,可以说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最主要是来自于到底什么时候能攻破云崖关,这个具体时间没人能说清,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打通?安排上就一定会出现问题,致使供给队伍有断层现象,不能源源不断的跟着几路将领后面立即出发。
这位大人深思熟虑后,一咬牙,才下的决定:
一二三四供养队伍,炮和弓弩箭等军用物资撤下来,城关攻破后,粮草先挪给其他几路将领。
两日后,有其他粮队到达,看情况再继续派往陆将军的指定地点。
由于以上的插曲,在传令兵的后面,第二批向关内涌动的是给陆畔送粮的几支队伍。
四只浩浩荡荡的粮队同时出发。
可以说,户部的几位官员,真的有第一时间就派出救济队伍。
什么时候能打通云崖关,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陆将军那支队伍,甭管此时是在五六七号哪个供养地点等待,都不会白等,都能见到“自己人。”
而其他几路将军,甭管是冲皇上的口谕、冲陆丞相,还是冲对陆畔父亲一代将军的敬仰之情,或许还有陆畔会唤他们一声世伯。
他们年纪已经很大了。
这些常年驰骋沙场的将军,不用任何人告诉就知陆畔在鲁东打得够狠,心中对陆畔的赞誉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面攻城压力才会如此小。
所以,他们不但没有争抢后勤这一块。
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攻城入关后,本就兵马先动了,后勤补给队伍就是立即在后面出发,都有可能会造成他们的兵饿肚子。那他们也没利用身份下令争抢。
而且,每一路将军也都心急如焚,都想要尽快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去回援陆畔。
莫将军,就是他当初想让小儿子求娶陆家四小姐。
这位老将军在云崖关一破,就身穿带血盔甲一刻不停,带队向西追打吴王,一路追一路打。向西最主要的任务也是收复京城。
周将军,陆畔父亲曾经的手下,这位将军今时今日可以说是陆畔的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
周将军是在云崖关一破后,身上带伤,更是带队马不停蹄包抄,向晋州城进军,堵住吴王向西后路。
梁将军,也就是贵妃的哥哥,带众将领在云崖关攻破后,一路向南,直扑中原,抢占黄河渡口。
另外还有几位将军,踏上了更远的征途,要防止长江以南的闵王趁机作乱。他们更是将在外,即使有心回援陆畔也回不来。
所有的将军心里都明白,一定要将这口气撑下来,他们等待收复河山这一日等待了太久。
战场上瞬息万变,决不能给那几位王爷留有喘息机会。
与此同时,在东面的陆畔,不知道已经攻破了云崖关,没有回援,连供给队也没见着。
他已经在问顺子一个以前他从不会问、不屑问的问题:“你饿了吧?”
“少爷,我不饿。”肚子咕噜咕噜响,顺子为了让陆畔听不见,特意用大嗓门压住肚子响的声音,“少爷,这是泡的米糊,你快吃。”
将军的口粮和旁人不一样。
陆畔端过米糊,向重伤员的方向走去,随手给了一名小兵,用大手按住小兵的肩膀,制止推辞。
他自己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列巴,用力的咬了一口,用力地嚼。
顺子坐在他身边也吃列巴,夸张的说:“真香啊。”
陆畔看了他一眼,又再次看了眼伤兵的方向。
不行,五号供给地点不能多停留,这里别说海了,连条河都没有。
必须去能暂时自给自足的地点。
舍掉六号,直接去七号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