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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九章 我等你,三年为期

    产房传喜讯,生了,升了,升职啦。

    听那传话人的意思,还特意强调让宋知县的娘和宋知县的妻务必穿着体面到场。

    体面不就是让她们隆重?

    这绝对是要有大喜事发生。

    毕竟,谁家降罪还嘱咐让穿隆重啊。

    这不嘛。

    马老太此时身上有五六只老姐妹的手,各个在忙着打扮老太太。

    王婆子抠出一掌心的头油,个头不够高,翘脚在马老太身后抹头油。

    田婆子蹲在马老太脚边:“亲家,抬脚,咱要换双鞋,你脚上这双不好看。”

    葛二妞帮着马老太系扣子换衣裳。

    郭老太太挎着她跳大神那一套物什进屋,从筐里拽出红纸就在马老太的脸蛋上蹭。

    “你给我蹭它作甚。”

    “抹抹,能看起来精神。

    来,张嘴,我给你换张纸,咱再抿抿红。

    我告诉你,我活这么大岁数对于美是很有一套的。

    咱可以啥也不擦,但这小嘴啊,你必须抹点红。

    即使是那种病歪歪的人抹点儿红,脸也能亮堂不少。”

    接下来,马老太都被老姐妹们装扮懵了。

    “金戒指呢,戴没戴?戴最显眼的地方。”

    “出去个人,招呼凑凑首饰,快将咱家最能体现阔气的家当都给整上。”

    “老姐啊,你头上有点儿光秃秃,这么的,我给你折一支金叶子啊?”

    马老太喷着吐沫星子急了:“放,你给我放那。”

    呵完就四处寻摸水盆。

    盆呢。

    给她照一照啊,看看被拾掇成什么模样。

    隔壁房间里,宋茯苓顾不上脱外套,也在帮她娘整理头发,换襦裙。

    钱佩英脱下大棉鞋,脱下在库房干活穿的家常衣裳,换上了一套夫人衣裙,外披黑色狐狸毛斗篷。

    婆媳俩出门对视一眼,一黑一棕大斗篷向外走,出后院绕过去,要去前面县衙门口等待。

    婆媳俩身后,跟着的是九族的亲人们。

    这种时候,连辈分最高的宋阿爷都要靠后。

    连宋茯苓那个亲闺女也要靠后。

    “娘。”

    “姐。”

    “奶。”

    叫啥的都有。

    钱佩英扭头看过去。

    从远处跑来一群半大小子。

    心中明了,看来这是前衙有官吏去特意通知在学堂的孩子们。

    宋福生就是在这时回来的。

    两面人走对头碰。

    且他身后还跟着好些闻讯而来的百姓。

    没空与家人们说话。

    宋福生过照壁,穿着大棉袄二棉裤,被官吏们簇拥着进仪门换官服。

    秦主簿跪地,郑重给宋福生整理腰带。

    宋福生低头看他一眼。

    秦主簿抬头,满眼激动和深情。

    当宋福生再露面时,才率领家人在县衙门口站好。

    他在人群中,还看眼马老太,又看眼马老太。

    那脸怎么抹的像猴屁股似的。

    红纸被官吏们迅速铺上。

    哐,哐。

    提示圣旨到的锣声起。

    圣旨犹如皇上亲临。

    百姓,跪!

    从京城来的使官这才带着两队人踩着红纸,拖着圣旨露面。

    “会宁知县宋福生。”

    “微臣在。”

    宋福生一身青色六品官服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会宁知县宋福生,继任以来,办贪官污吏,治农桑采摘,经国济物,倾国基民,治行有声。

    克忠报国守信,佐社稷之光。

    特擢升其为:黄龙府府尹,位阶正四品。”

    宋福生能想到自己要得褒奖或是要升,那老秦他们可激动了,翻来覆给他分析猜测一路。

    但没想到能升这么高。

    之前,甚至还因为要升那一官半职又要从头开始,实话,还有点不高兴呢。

    寻思干啥呀,当官是闹着玩哪。

    能不能让他好好干,他家又要搬家,百姓们那面才捋平。

    却没想到:……

    整懵了。

    他成府尹了。

    做梦都不敢想会爬的这样快。

    宋福生如此,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尤其是,请原谅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还能跳几级那么升的。

    秦主簿、吕县丞、潘县尉等同僚,跪在原地惊呆了。

    宋阿爷在人群中,实实城城给圣旨磕了一个头,再抬头都有点迷糊了。

    马老太这功夫已经不是颤抖那么简单的了,看起来更像是冷的浑身筛糠。

    而更让老太太心口猛跳的是,圣旨并未念完,居然提到了她。

    “……尔知宋福生之母马氏,素针偃月,四得咸备,亦宜荣宠,赠诰命恭人之身。”

    马老太双手接过诰命服。

    嘴哆嗦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完,眼中饱含激动的泪掉落。

    老太太很少掺和她三儿子的官事。

    可是此刻,在滚烫激动的泪掉落时,在低头看着怀里的诰命服时,心想:她往后不仅不能给儿子拖后腿,而且更要督促三儿好好做官,要对得起那身官服。

    “……尔知宋福生之妻钱氏,夫妻一体相成。

    君美其夫之荣,必及其妻之贵、

    夫阶益显,赠诰命恭人之身。

    钦此。”

    钱佩英跪在后面还未怎样。

    前面的宋福生,终于露出做上府尹志在四方的笑容。

    听明白没?佩英。

    那圣旨大白话的意思就是,你老公我牛逼,你就牛逼,你高兴不?

    你不是小白人啦,一般的女人见你都得跪,你是朝廷命妇,四品之身。

    他宋福生,终于让妻子身披诰命服。

    宋福生和钱佩英心里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宋茯苓跪在后排,满脸的笑容,心里却:

    切,钦此了,念完啦,没她这个闺女什么事儿。

    瞧见没?这就是倒霉催的古代。

    在这里,你要么会生儿子,像是她奶就属于会生的。母凭子贵。

    要么就会嫁,像她娘就属于夫贵妻荣的典型。

    而作为女儿呢,有个好爸爸确实能得一些真正的实惠。

    但是这里有种观念,女儿是外姓人。

    也就说,娘家再辉煌,你被老爹宠的就算在娘家能当大王,可在外人眼中,你娘家一些名啊利啊,和女儿无关,很少会惠及到女儿身上。

    在外人眼中,宋金宝那个侄子都比她借光。

    ……

    这日,宋福生除接到圣旨外,还接到皇上送他的礼物。

    那礼物带着太深的意义:

    三品朝服。

    朕在京城等你。

    等你荣升三品官身,穿着朕送你的这套官服进京朝拜。

    使官是带着任务来的,有特意观察宋府尹的表情。

    发现宋福生看似镇定,实际动容了,那托着礼物的手微抖。

    另外,关于会宁知县这个位置,宋福生等于是府尹兼任知县。

    因为皇上的话很微妙,口谕新任知县将派任,但派任之前,由宋府尹督引会宁。

第八百章 我能上天不

    黄龙府陶府尹也收到了旨意。

    同样都是来自皇上的意思,就是差着天和地罢了。

    会宁县那里,皇上是让使官大力宣扬,褒奖宋福生升官缘由。

    到了陶大人这里,皇上是连一个字也没写,调令出于吏部尚书之手。

    大致意思是:

    你在府尹之位六年,六年里毫无建树。

    既然管不好人,那就去大西北管马吧。

    调离陶大人。

    从四品官阶,降职为从五品西北郡六牧监长。

    其实吏部尚书很清楚,皇上哪是只瞧不上陶府尹。

    最近看地方送上来的折子,皇上连番怒过两次。

    很明显,那是对许多地方官都瞧不顺眼。

    听说有一次发火时,还命人回奏折斥过:

    你们只会揣摩朕吃什么喝什么,想过你们治理的百姓桌上有无吃喝?

    要么就是给朕奏报降雨降雪折子,有这个空闲,想过降雨降雪该如何治理吗?

    甚至,传言哈,传出皇上曾说过:朕之所盼,宋卿能多一切,却只得宋卿一人。

    吏部尚书听到这传言时,正是给陶府尹降职调令卡戳之时。

    他已经没什么好劝的了,什么审核,什么规矩,别惹恼皇上。

    此时,陶府尹胖胖的身体,当即就失态的晃了晃,手中的调令信签飘落在地。

    他的亲信急忙跪地捡起,双手呈上。

    大人,万万不可再露出不妥当的神态,以免回头又被降罪。

    送走使官,府外管家这才进来告知:京城大老爷的信件到了。

    陶大人本以为宋福生是在和他玩无间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应是利用运货时机向陆家告状,他才得了皇上的厌烦。

    亏他曾认为宋福生那人是性情磊落之人。

    却在看过信后,才明白,没有陆家,是有一位在翰林院的杨明远。

    陶大人瞪着他哥哥信中那几句告诫:

    不可冒失,你要为会宁知县出头。

    会宁好,你才会好。

    会宁归你管辖,你不揽功,旁人也会知。

    更会给皇上留下你和会宁新知县,和黄龙一众官员上下齐心的印象。

    陶大人问管家,这信是什么时候从京送出的。

    管家回,猜测是咱们黄龙府押运那阵,大老爷就从京里派人送信。

    听说信在路过耽搁过,因为送信的亲信半路摔断了腿,信中又提及皇上,不敢随意给旁人,耽搁了三日。

    三日。

    如果没耽误,他就会收到哥哥的消息,就不会如此邀功心切。

    他六年啦,六年未挪动,实在是想挪动一二,最好能回家。

    “将那几个送信的,都给我斩杀喽!”

    说完,陶府尹到底没有支撑住,翻着白眼被气晕了过去。

    管家急忙招呼医官,医官给陶府尹嘴里塞参片。

    前衙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府衙后院的陶夫人,无心管那些姨娘们哭着说出不合规矩的话。

    她正呆呆的坐在厅堂里。

    不是升迁去京城,而是去大西北。

    去了那里,老爷哪还有明天,可想而知以后。

    有几人被降职还能再升迁回来的?

    陶夫人眼神望向下面的座位。

    前一阵,她才见过宋知县的娘亲。

    那老太太坐在她下侧,进来给她行礼说:“老身见过夫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她说合开铺子。

    那老太太委婉拒绝后,陪着笑脸,有偷偷瞧过她脸色,能看出来怕她心存不满。

    那时候她想着,瞧,熟识贵极长公主又如何。

    不是有那么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还不是要顾及她这位府尹夫人一二?

    才过去多久啊,眼下身份就对调了。

    “夫人,大管事传话,说是老爷在前衙晕了过去。”

    乱的可不只是陶大人一家。

    整个府衙,全懵了。

    每位当职的官员,看起来很忙。

    实际上,自个忙的是啥都不知晓。

    就知道随手拿过一个册子摆在面前,低头看着那册子。

    脑中却在炸响,宋知县成为他们上级,以及陶府尹下来了两个消息。

    宋,知县,成为府尹,他不是才来吗?才来就爬到他们头上啦?

    不,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终于看个明白,天子门生真不是假的,说一飞冲天就能起飞。

    而陶府尹去大西北,要举家限时搬迁,半月内就得走,连年都不让过。

    不,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终于明白,皮子要收紧,别以为离京远就没事。

    这可真是皇上一怒,就能给支到千里之外。

    有几位是陶府尹以前的亲信官员,脑中转悠着:

    邀功信里,前府尹大人没有写上他们的名字吧。

    陶府尹,你要是敢写,你可真是多事。

    有几位是急忙在心里回忆:

    就那日,缴粮碰头会议上,会宁吕县丞向陶府尹解释宋知县为何没来时,他们没有露出那种笑容吧?

    李推官:完了,他露了。

    他还怪声怪调说:“呵呵,呵呵,宋知县忙,能不忙吗?理解。”

    李推官安慰自己:

    没事儿,他这话,其实仔细分析,也并不存在什么问题的,对吧?没有什么歧义。

    更何况,那位会宁来的小县丞,回头能事无巨细的对宋知县讲吗?

    他不信。

    吕县丞:

    你要信。

    回头大人从乡下回来,问我最近有啥大事发生,我就学了去开会,那些知县都被叫去吃饭,唯独没叫我,给咱会宁孤立。

    大人问,你没有向上级告知事假缘由吗?

    我回答:当然告知了,是怎么告诉的,告知完,都有谁那么一笑,笑完说了啥。

    本来吕县丞不是这样的性情,但是他看秦主簿靠这一套,在宋福生面前很吃得开。

    眼下,整个会宁县衙官员,都会事无巨细汇报。

    这是黄龙府得知圣旨后的各方反应。

    再看会宁县当地。

    使官是宣旨后又过两日才离开的。

    走时,宋知县没有给送辛苦钱。

    送的是蜂蜜蛋糕,饼干,自家制的泡面,辣酱,萝卜咸菜,腊肉,香肠,让大家在路上吃。

    那两日中,命人给使官送过家里老人包的酸菜馅饺子,让使官们住的是热乎乎的热炕,盖的是咱自家软乎乎的新棉被。

    两日后,凡是留家的宋九族们,通通喝酒,包括小娃子以及宋茯苓。

    都沾了些牛掌柜酿的葡萄酒。

    高屠户拍着大腿,喝的脸通红说,“那些宣旨的再不走,我就要忍不了啦。”

    他就能忍住两日别兴奋,再让他低调那就完啦,那太不符合人性了。

    “啊哈哈哈,我是诰命的儿媳妇。”朱氏彻底喝多,给二丫吓的,“娘,你别这么笑。”

    宋阿爷盘腿坐在主位上道,“俺孙儿府尹啦,这回我进城,我看谁敢惹我!”

    说完,抓住宋福生的胳膊笑的直咳嗽,还剖析自个:

    “生娃子,原来说猖狂的话,心里如此畅快。难怪以前我让他们别出门招摇,他们都嫌弃我烦。”

    马老太被老姐妹们劝着:“都诰命了,再往后不能帮人端蛋糕。”

    钱佩英恰好端饺子进屋,宋福生急忙招呼茯苓:“闺女啊,你娘不能端饺子,她诰命。”

第八百零一章 所有的好运都与你撞个满怀(二合一)

    宋福生是故意逗女儿。

    闺女和他不乐意说过:忙半天,没她啥事儿。

    茯苓越是不乐意,宋福生越是想逗上一两句。

    桃花和宝珠她们都在灶房忙活,佩英她们也一直没上桌,他闺女就和金宝二郎那些小子坐在一起吃饭。

    在小子堆里喝酒,他离远看,那小脸喝的红扑扑的。

    米寿一听,敢使唤他姐?反应迅速下了炕。

    米寿嘴里的饺子还没有咽下去,急忙趿拉棉鞋就要去接钱佩英手中的饺子。

    跑过去时,还瞅他姑父一眼。

    宋福生在震耳欲聋的热闹声中,举着筷子,没搞明白:你那是什么表情。

    米寿心想:

    姑父,你就作吧,你给我姐挑起心气,整急眼了转头就嫁人。

    到时给你穿回家品级更高的诰命服,看你哭不哭。

    所以说,轻点刺激他姐吧,他还想让姐姐消消停停再多留家几年。

    马老太听完这话,也在老太太堆里直起脖看向宋茯苓。

    嘴上骂宋福生道:“喝你的酒就中了,瞎撩什么闲。你这是心疼媳妇在念给我听呢?”

    “娘,我发现你现在是真歪,我就是逗着玩,再说你不也是诰命?”

    “我啥命也得伺候胖丫,你一喊她,我就得下炕,你还不如直接喊我。”

    大伙哈哈笑了起来。

    都知道老太太连烤蛋糕都不舍得让胖丫伸手了。

    说是样式够啦,做啥蜂蜜蛋糕,整啥新样子?

    老样式,他们都没有吃过,有没有新样式能怎的?

    让丫鬟们将老样子学好,练出一手绝活就行。

    倒是宋茯苓没同意,主要是她自己还想吃呢。

    然后宋茯苓实验、展示,教学给丫鬟们的头十几锅点心,老太太硬是给搬回了家,让大伙早点就吃这个。

    搞的大家一度认为,马老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难得大方一回。

    那几日,孩子们都说奶奶好。

    事实上,老太太的心理是:

    胖丫做的,不能向外卖,知不知道?

    别人不配吃她孙女动手做的。

    孙女做的,往后更是再不能向外卖钱。

    小孙女有一天要是将自个做的拿出来,那只能是送人,当礼物送。

    而且还要是很亲近的关系和很重的人情。

    ……

    这天晚上,家人们过大半喝多了。

    那场面可真是一副:

    家里汉子多又多,一凑就是十来桌。

    桌桌都是弟和哥,仰脖朝天就是喝,喝完他们就唠嗨磕。

    惹的小败家和小年年都毛楞了,男人们望着娃哭还指着大笑。

    给俩小娃娃搞得,哭完没用人哄,也脸上挂着泪跟着:呵呵,呵呵呵笑了起来。

    宋阿爷红着脸大声说:“怎办,咱们才落地还没生根呢,又要搬家了。我算是看好了,人活着就是折腾嘛。”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高兴。

    “对,抖起来!”宋大伯一嗓子吼完就笑的用两手捂脸。

    他头一回这么大嗓门,说的还是嘚瑟的话,冷不丁有点不好意思了。

    宋福生听到那一嗓子,特意看眼大伯,他本以为大伯今日会喝哭呢。

    毕竟那是大伯的保留曲目。

    一般出了什么高兴的事,大伯就喝着喝着就哭着说:你爷,你爹,没福啊。

    却没想到今日哭的是宋二婆子的男人宋二伯。

    宋二伯很突然的拽住宋福生的手:

    “这手,这小手。

    唉,俺们家算是借了大光。

    你说以前不过就是一个屯里出来的。

    眼下竟和你这四品官坐在一起喝酒,和四品官日日住在一铺炕上。

    四品官叫我一声二伯。

    我特么怀疑,到了地底下和大伙讲,他们都得认为我是吹牛。”

    高屠户一看宋老二都上手了,他也爬过去,盘腿坐在炕上搂住宋福生的脖子说,“可不是?我成了这四品官的三姨夫,谁能想到只要挺过了逃荒,我成了官家亲属。”

    宋福生就纳闷了,他们家人这都是什么毛病,甭管啥场合,总想挂在他身上。

    你说要是挂孩子们也就算了,挂的却是这些老头。

    宋福生像背着高屠户似的,也喝的脸通红,但嘴上正对阿爷说正经的:

    “知县的位置等于还是我,那这后院就算是还归咱家用呗。阿爷,我想着这面一摊子事,让咱家人大部分仍留在这里,少部分没啥活计,闲着的,跟我去住府衙。”

    在大伙支起耳朵等待老爷子会宣布留下谁,好及时抗议时。

    阿爷急火火表示:“我闲着,我得去。”

    宋大伯立马跟上,“三侄子,大伯不是想赖着你,也不是想躲你安排的那些活计。是我得给老爷子拎包,我眼下是他的,用你们当官的话怎么讲?啊,对,文书,我得陪着他。”

    高屠户:“我也要去大城池。胖丫,那话怎么讲来着?”

    宋茯苓啃着鸡爪子,在另一张桌:“哪句,高爷爷?”

    “就到大地方才能干好,你前儿个还说过呢。”

    “啊,到广阔天地,才能大有作为。”

    “对,小三,听明白没?高叔这回必须第一拨就跟着你,你上回都给我撇下了。俺要到大城池去,养猪。”

    妇女们那面也没闲着。

    不过,她们没有在如此高兴的时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在妇女们看来,这时候是说正经事的时候吗?

    这时候,趁着喝多,应该敢想,应该狂狼。

    “嗳?咱几个,赶明到了府城,你说外面人能知道咱们是府尹的家人不?”

    “不能,还是得慢慢才能知晓,就像这县里人似的。”

    “就不能找个尽快让大伙知晓的方式吗?那这么的吧,我想好了,咱们换上那小将军给的衣裳,咱八个在街上走一圈啊?”

    “是并排走的那种?艾玛,想象那场面我就受不了,哈哈哈哈,浑身抖。”

    “那必须的,大摇大摆,像俺家蒜苗子似的,膀子甩起来。”

    王婆子还笑着指马老太:“老姐,到时你站中间,穿诰命服。”

    马老太跟着大笑,露出小嗓子说:竟胡扯,她那诰命服是官身,那能出街瞎穿嘛。不过能配合站中间,就穿她那狐狸毛一样带劲。

    提起诰命服,“老姐,给老姐妹们端来摸摸呗,这两日,老爷子总说,使官没走,装住了,别太嘚瑟,俺们都没细瞅呢。”

    “中。可不是,还没有给你们细看。那个谁,老大媳妇呀,去帮娘将诰命服端来,就贡在我那放火树银花的边上,文书就别拿了,别给整脏。”

    还别说,诰命服出场,男人们那面音量都小了。

    凡是没被宋福生提到的人,已经开始分心看老太太们那面。

    葛二妞喝的脸通红,稀罕的摸着:“这冠上的一个珠子粒都要老贵了吧。”

    摸着珠子,打着酒嗝还极其感慨。

    听说,她往后都不能与弟妹打嘴架了。

    要是敢像以前那几十年似的与弟妹骂街,弟妹这个诰命服一穿就能呵来官差抓她。

    没有官差也能命仆人先打她,打成啥样都不用管。

    听王婆子那娘们说:别说打人了,往后弟妹犯王法都没事,诰命之身嘛,官服都不能给定罪,定罪前要先撤诰命。

    郭婆子是使劲睁睁醉意朦胧的眼睛,说她要数数头冠珠子,“三十个,二十八个,三十四个了吧,俺刚才是不是数到三十二?”

    马老太:“……”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郭婆子收错过点心钱,以后得严查老郭的帐本。

    田婆子和其他人凑头在一起,小心翼翼双手捧起褂子,还头一回很严肃的对围上来的儿媳妇们道:

    “别伸手,没看我这都用盘托着?咱们手粗,啥都摸过,别给刮起丝。”

    宋银凤稀奇地问钱佩英:“三弟妹,你和娘是一样的吗?都是这绣孔雀的?”

    钱佩英咽下嘴里的菜,站起身:

    “我去给你们取,一样的。就是我的袄裙比娘的更红一些,制郜之宝上写的是恭人,娘那上面写的是太恭人。”

    宋银凤急忙拦住:“不用不用,我就是好信问问,你快坐下吃饭。”

    唯独朱氏没上前围观。

    她喝的脚底发飘,一路飘向灶房,伸出包着布的手,在给马老太冲蜂蜜水。

    朱氏前一阵受伤了。

    她老爷们不是带人承包外包装那活计?她帮忙给把着木头伐木,一不小心被割了手。

    就今晚包饺子,钱佩英都跟着一直忙到最后,却没人叫朱氏干活,让她早早上桌,知晓朱氏那手且得养一阵。

    但此刻,朱氏像感受不到疼一般,又是用俩水舀子倒来倒去将水晾成温水,又是拧开蜂蜜罐切生姜。

    她看胖丫就给马老太这么冲水喝,说是能让手上的斑慢慢喝没。

    老太太好这一口,她得给整。

    目前,老太太已经在这位二儿媳心里是老祖宗了。

    要知道,以前只做点心买卖那阵就要捧着哄着。

    她婆母是别人家那种婆母吗?

    马老太一天天多能挣钱哪,还身板硬实,老人又不怎么舍得花银钱。

    到没那一日,就冲这个能干劲儿,那得攒多少家当?

    那可真是,快赶上摇钱树啦。

    哗哗一晃,就掉钱。

    老三当这么大官,根本不可能要老太太那点银钱。

    大哥一家也是不争不抢,大郎二郎比金宝都大,反正即使老太太没那天,哪怕几家平分财产,她这婆母也会留下不少银钱。

    就冲这点,朱氏寻思:咱也得孝顺不是?人家没让咱白孝顺。

    却不想,眼下就更妥妥的了,哎呀妈呀,那都无法形容。

    诰命是啥?可不止是穿那身衣裳好看有地位。

    她婆母和小叔子一样,那是月月进钱拿俸禄的。

    绝对不会错,她有向三弟妹特意打听过有啥好处。

    所以说,她们家现在有仨拿朝廷给的钱,小叔子,小叔子媳妇,她婆母。

    听说,艾玛,是随小叔子的四品官,婆母四品诰命之身拿俸禄,一年好几百两。

    一年105斛细米细面,缎九匹。

    还有什么菜烛炭银钱,灯红纸张银,加吧加吧,等于老太太不但不用儿子们掏钱养活,而且这些银钱还使不完的使,只要多活一天,就得一天银钱。

    所以说,她,朱氏,向天发誓,一般情况下,老天爷,她是从不敢糊弄的。

    往后只会掏心窝子往死里孝顺,让老太太务必长寿。

    喝酒了,给整杯蜂蜜水。

    既然朝廷给白发俸禄,必须能多占一天便宜就多占。

    ……

    当晚,宋茯苓是在她奶那屋住的。

    马老太一边擦着金叶子,一边期盼的望着门帘。

    过了好一会儿,那门帘才被人撩开。

    马老太当即停下擦金叶子的动作。

    她借着微弱的烛光都看呆了。

    只看,宋茯苓掀开帘子,穿着她奶那身诰命服出现。

    头冠,四珠翟,牡丹珠丹头,四半珠开,二十四翠云,十八个牡翠丹叶,翠口圈一副带金宝花八个。

    深青色的霞帔是六霞孔雀纹图案。

    上枣红下蓝色袄裙,圆领袍,腰间束黑色面料的腰带,正中间有块玉。

    “奶奶,您,看我美不美?”

    这祖孙俩关门在屋里玩呢。

    宋茯苓在穿奶奶的诰命服过瘾。

    马老太也惯着,自己没上身呢,先让小孙女偷摸穿上试试。

    “美。”

    老太太激动的攥着干布向前坐了坐,借着微弱的烛光,满眼小孙女凤冠霞帔的模样,一脸:

    你这么美,你咋就这么美美美。

    不知怎的了,老太太激动的说完,一晚上喝酒都没笑哭,此时眼泪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奶,你怎么了?”宋茯苓一身隆重的衣裳扑了过来,坐在老太太身边疑惑问道。

    她一脸奇怪,咋了,奶奶难道是被她美哭啦?

    “没,没事儿,被你好看的晃了眼睛,”老太太不停用手心擦眼睛。

    事实上,是宋茯苓穿着凤冠霞帔出现,马老太刚才有那么一瞬恍惚,好似看到小孙女出嫁的场景。

    没一会儿,马老太这屋就出了笑声。

    马老太笑着用手掐着茯苓的脸蛋说,“你可真会长,将我的优点都长了去,这带劲的小模样算是随了我……”

    与此同时,宋福生这屋。

    宋福生用脚巾擦完脚就轰人,“你几个是不是得走啦?”

    几位男娃娃,这才不摸四品官服,讪讪的离开。

    米寿根本就没稀罕够。

    “媳妇,穿上给我瞅瞅呗,我跟你说,皇上封你诰命这事,办的我非常满意。”

    钱佩英费劲换好衣服却不乐意了,掐腰道:

    “我说,老宋,大半夜,你非得让我扮上,那我费劲扮上了,你能不能好好欣赏?别边抠脚丫子边瞅我。”

    几日后。

    奉天。

    魏大人在午休时特意叫大郎单独说话,像聊家常似的,像对待自己侄子的态度,笑呵呵问道:

    “知道你三叔升府尹了吗?正四品。”

    往后啊,他见宋福生都要叫声大人。

第八百零二章 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两章合一)

    大郎瞪大眼睛:“不知道啊。”

    他前儿才送走富贵叔他们。

    那日知晓商队路过,有特意请假。

    就为多了解奶奶三叔和爹娘咋样,也没听说过这事儿。

    只说卖的可好了,皇上都给整满意露面之类的,天大的面子。

    他三叔在地方干的更是非常好,上下都给治的服服的。

    魏大人望着大郎激动到通红的脸,拍了拍大郎的肩膀,打趣一般说道:

    “有空不给你三叔写写信吗?这个事,你做亲侄儿的务必要祝贺。再一个,大郎啊,你更要努力了。成家立业,成亲也是不能耽误的,倒是立业,年轻人有许多机会。”

    大郎看起来像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出了魏大人的办事所。

    可心里却是明镜的:魏大人是要给他做媒吗?

    魏大人在里面喝茶,看着大郎的背影,那小子又兴奋的找虎子说宋福生的事。

    心想:这小子,他不一定能留住了。

    再过几年,宋福生很有可能将亲侄儿一纸调令给调走。

    有这么一位大有前程的叔叔在,侄儿想没出息都不可能。

    所以说,他还真是想给做媒。

    女方不是外人,是他亲六哥家的女儿。

    他和几个哥哥间,一向和六哥关系最好。

    但他不能隔这么远,巴巴的就给宋兄写信提亲,他毕竟代表的是女方。

    恭贺少不了,要以表心意的,礼物备上一二,就是不能那么迫切的提这件事。

    思来想去,这才叫来大郎提点两句,想让大郎和宋兄信中最好能提一嘴。

    宋兄是聪明人,一听就会明白,要是也有着急想让大侄子尽快成亲的意思,就会来信主动问他了。

    以宋兄平日里为人处世的方式,或许会来信说:家人离的远,魏兄能否给帮忙操心一二。

    这不就面子里子都有了嘛。

    要不然,六哥那位宠闺女的说了,大郎那女婿,相中是相中了,也没有其他要求,早就听说过宋家门楣,无一家发迹后出乱七八糟的事。就是不能像硬贴似的,女儿家没过门就让人低看。要是那样,宁可算了。

    ……

    大郎虎子一路说说笑笑,特意和人倒班,明日上夜班,就为早回家,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

    他俩还没到镖局门口,就看到在武器库当值的水田。

    水田,阿爷家的曾孙,有点磕巴那个。

    要不宋福生能说那话嘛,家里瞎子、磕巴、头发被火烧被刀削生发困难的,可不能再多出聋子,要不然该凑齐了。

    “你咋也回来啦?”

    “别、别、别提啦,今日俺们大人,不是头头啊,忽然叫我进进,进去说话,给我吓一跳,说三叔升啦!”

    最后那句,吼的那叫一个痛快。

    在奉天镖局镇守的二鹏子,瞪眼望着面前的三位大小伙子,说话都破音了问道:“是真的?”

    “自然是,我们几个都是在衙门里的,那能听说错嘛。”

    二鹏子立马站起,两手拄着桌子喊来人:“那个谁,二彪子,帮我跑趟腿,回俺们任家村通知,进士老爷升府尹,擦进士碑,让乡亲们上香。”

    “啥啥啥,府尹!那我具体通知哪家?”

    二鹏子一摆手,哪家都行,随便敲门。

    你通知一家两家的,不过一柱香,保准全村鸡鸭鹅狗猫就全都知晓了。

    大郎、虎子、水田又集体亮相点心店。

    这时,店里还有人在买货。

    自从不再关门那么早,有许多人都是晚上来买,尤其是茶楼戏楼青楼订货的,更喜欢现出炉新鲜的。

    大郎他们几个憋着心里的大喜事,等李秀那面收银。

    李秀抽空还小声嘱咐他们几个,“别在这里杵着,正好翠兰托人送来粘豆包,说老周家仓房里那粘豆包吃不了的吃,给送来两袋子,你几个去热上,先垫一口。”

    关于粘豆包,李秀说过翠兰,你别眼皮子浅,送这破玩意干啥,刚管几天帐啊。咱家是差豆包的人家吗?

    翠兰倒是听话,就小声嘟囔着:

    我寻思拿出几袋子看不出来嘛,我也不知咋的,控制不住总想往娘家倒动粮食。娘还不在身边,不送你这里来,送哪里去。咱家是不差豆包,可你也别不将豆包当干粮啊。

    大郎他们都吃完豆包好一会儿了,,李秀才穿着粉围裙,戴着粉头巾到后院。

    一路还扯着她儿子的书包带子在训话,给宝子训的直吸溜鼻涕。

    当听完后,“什么,啊?啊!”

    “嗳?不对呀,富贵他们路过的时候没说啊。”

    “我爹我富贵叔他们也不知道呗,一直在路上。”

    李秀立马笑出了声,啥也顾不上又去了前院,命店里的俩丫鬟戴上棉帽子,去城门找去云中县和周家村拉脚的,让帮忙给大丫和翠兰捎话,他们三哥三叔升府尹。

    那丫鬟回来时还学话道:

    “掌柜的,我对那俩地方的车夫说完,您猜他们怎么着。”

    “怎么着。”

    “云中县的还好,只愣半晌就哎呀妈呀一声,还对那些老乡们吐沫星子直喷说,这事发生在任家村宋进士老爷身上那不是怪事,早就能猜到。周家村那车夫却是被惊的差些掉下毛驴车,哈哈哈。”

    李秀这时候稍稍能压下兴奋了,没像丫鬟似的那么大笑出声。

    却也微笑着哼了一声道:“那拉脚的,最好给老娘我大点嗓门喊,最好全村皆知,让那姓周的好好掂量掂量,可不再是知县,是府尹。想起翠兰他三哥前脚走,他们后脚就又让拜这个那个又三日不陪着回门,我就呕得慌。”

    没陪同回门,让新娘子孤零零自己回来,身旁就跟着一个小丫鬟,或许当事人翠兰能为继续过日子装忘记。

    但这事,对于当时在家里等候的家人们却是心里的一槛。

    只能说,那时候没有人背后嚼舌根笑话,全靠宋家几年间口碑打的好。

    这不嘛,当晚,消息就到了周家村。

    赶巧了,翠兰正被婆母训话,说她夫人当的没有管好孙儿,孙儿才在冰上滑倒摔倒后脑勺,消息就是在这时被传进院落。

    翠兰的婆母:“……哎呀,这可真是极大的喜事,恭喜亲家了。”

    晚上还特意使丫头去房里叫翠兰吃饭,因为是翠兰的公公叮嘱的。

    在饭桌表示:让别上火,小孩子嘛,看不住摔了也没啥。

    夜里,翠兰在他夫君怀里诉说当后娘的委屈,管深不行,人家说她这个后娘在磋磨继子,管浅也不行,人家会说她打算养废继子,在为自己生儿努力,哪有心思管继子。

    而他夫君,是第一次认真的听进了心,还安抚的拍了拍翠兰的肩膀。

    翠兰身边的老嬷嬷在外面盯着丫头烧热水,在心里摇头感慨:

    这位主子可真是,日子好赖全靠娘家哥哥的势。

    当然了,也算是好命,别人想仗势还没有这人呢。

    话说回来,连老嬷嬷都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宋家主子,宋家当家人,到底是什么模样?以前她在那家大户,很有背景,也没听说过这么升的。

    而送信的大郎、虎子、水田,在第二日正常当值,都无法做到回村祭拜的情况下,又请了一个时辰的假。

    同僚他们都以为,这是家里有大喜事忙呗。

    却不想,这第二日下晌,三位大小伙子出现在学堂一条街上。

    “宝子。”

    李秀家的小宝背着书包,本是闷闷不乐的踩雪向点心店走,听到大郎的声音,猛的抬头。

    只看三位大哥哥各个穿着体面的官服,站成一排叉腰在对他笑。

    “哥!”

    仨人异口同声应道:“嗳。”

    宝子脸上再没了闷闷不乐,张开双手欢快的跑了过去,边跑边又大声叫着:“哥哥们。”

    水田将宝子一把抱起,抱完又扔给大郎,大郎扔给虎子,仨人给小宝扔着玩,玩完才扛在肩膀上转回身看那些放学回家的小娃,有的小娃还带着小厮:“说,谁欺负你啦?昨日带鼻涕回家,哥给你做主。”

    一帮半大孩子噤声,还有眼神躲避看向旁处的。

    这天,小宝感觉他活这么大是最开心的一日。

    他一手拉着一个穿官服的大哥哥,身后还跟着一位帮他背书包的哥哥。

    他虽被人嘲笑说没爹,却有好些家人能接他下学。

    要是有人再胆敢欺负他,哼,他到时就给大伙介绍一下,吓死他们:他有几十位哥哥,这只是其中的仨。金宝哥哥、米寿哥哥他们还没有出场呐。出场,一人一拳都能给你们打没牙。

    就这事,李秀压根不知晓,只知道有一阵日子,大郎他们几个总来点心店吃饭,穿和着,甭管谁来,都会和小宝聊一会儿。

    任家村。

    任族长病歪歪的非要脱掉大棉袄,换上体面的长袍。

    带领全村百姓向老天、向皇上跪拜,感谢村里的进士福生更进好几步,让任家村荣耀。

    “跪。”

    这里相当于祖籍,在宋福生无法回老家的情况下,全村百姓真心实意凑出好吃好喝摆上,代宋福生叩首感谢上天。

    乡亲们高兴啊。

    这可真是从此以后他们上面有人啦。

    出外行走,提一嘴宋老爷,谁敢低看熊他们?

    要是敢有啥不公对待,他们是有渠道能捅到上面的。

    大白胖怀孕了,嘴里嚼着酸枣子笑哈哈问:“明年,咱府尹团长能回来过年不?”

    九嫂子那些老婆子拍着巴掌说,你说我想马老太想的都不行不行的了,可盼着了,咋不今年也回来呢。

    娶了郭老大家的村里人家,婆婆拽着儿媳,笑的眉开眼笑。从过门到现在没怀孕也没催过,只要看过郎中说没毛病,那就行。没毛病不着急,可想得开了,那都是天意,才不舍得给儿媳脸色瞧。

    大丫这天特意回了村,穿着镶嵌狐狸毛的红棉袄,跟着村里人一起跪拜,拜完和她夫君回家里收拾屋子。

    那房子多的,足足大半天。

    一边收拾一边规划。

    三叔给公爹来信了,让镖局给转的信件,说让公爹去那面挑起毛皮那一摊子,外面零散的皮子看看转给可信的人。

    最让大丫高兴的是,三叔还让公爹最好带夫君和她去,夫君要被教一教管账的事,然后他们两口子去京城看守会宁特产店卖货银钱。

    说那面眼下是雇的,经手的银钱太多,长此以往,不太那么放心。

    公爹自从接到那封信,高兴的喝多过两次,吃饭时也总提三叔这个那个。一口一句我兄弟,连亲家什么都不叫,直接兄弟。

    而如今,三叔又被破格连升到府尹,她公爹更是一副做梦都要笑醒的样子。

    “夫君,你去压些水,有没有人用,快过年了水缸里也要装满水。”

    隋绍波憨厚的一点头,“等回头,你想着些提醒我,过年前买几条鱼送来,你再嘱咐大哥他们贴对联挂灯笼。”

    “夫君,我还一直没问你,咱俩要跟着会宁,听那意思,以后还要去京城,婆母会不会不高兴?”

    “不是会宁,你又说错,是黄龙。”

    小夫妻俩会心的一笑,是,府尹啦。

    然后邵波才说,哪有不高兴,他娘搞不好都要带着弟弟一起和爹走,就是祖母不知道怎么安排,。

    爹舍不得给祖母还给大伯养,都养大半辈子了,只要在家,就要陪祖母吃饭说话的,即使老人家都糊涂了,那冷不丁的也怕受不了。

    爹常说,有娘在,咱就还是个孩子。没娘了,可怎么整呦。

    再一个,邵波没说出口的是,娘对大丫满意极了,那是因为他全家都记得是三叔救下爹和他的命。

    大丫没嫁进来前,娘就总念叨,感谢三叔一辈子,那是一辈子也还不起的人情。

    还是爹嘱咐说,小两口要感情好才凑一堆,咱娶宋家女是为还恩?人家姑娘是缺鼻子是瞎眼睛了,用得着咱娶来还恩嘛,外面不要太争抢知不知道?

    你别恩情恩情的,让儿媳妇进门听着别扭,以免多心是恩情才娶,心里明白要厚待就得了。

    所以,大丫总是时常心细的爱瞎想,就怕娘不乐意。

    实际上哪有,娘倒是在收着对大丫,就怕对儿媳太好说秃噜了是恩情。

    ……

    又十日后,长长的响马队才回来。

    这家伙罪遭的,脚底下全是冻疮,脸上的面罩厚厚的一层霜。

    尤其富贵,停经落脚地半夜都能被折腾醒。

    一点儿招没有。

    经常有人睡毛楞起来检查他怀里的银票还在不在。

    尤其郭老大和宋福寿,经常性地骚扰他。

    没进城时,富贵他们还纳闷呢,今日怎么有这么多百姓着急忙慌进城。

    这些“傻子”此时还不知道,今日,是宋知县搬迁。

    宋福生站在官衙门口,陷入失语中。

    来送别的百姓们也不吱声,就瞪眼看着大人。

    “我……大家伙不要这样,本官不是不管你们了,本官还是你们的知县。”

第八百零三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两章合一)

    百姓们道理都懂。

    听说,会宁知县的位置空着,空一日,就代表宋大人会多做一日他们的青天大老爷。

    即使会宁知县被派来新人做,宋大人高升府尹,知县又越不过府尹去,宋大人依旧会管他们。

    听说,宋大人虽然要搬去府城住,但是这面的山货站、花岗岩站、滑石站等等,包括县太爷娘亲的点心店,都有留下不少管事的亲人,还照以前那样该怎样就怎样。

    想必,有宋家的亲属们在,就不会和宋大人断了联系。

    宋大人会时常知晓他们会宁的消息。

    可道理懂是懂,还是敌不过不想让宋福生走。

    百姓们看到钱佩英和宋茯苓他们的车从后街出来了。

    知晓亲眷一出来,大人也会坐进车里跟着离开,纷纷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头上扣着打补丁的棉帽子,情不自禁地向前。

    他们就是个老百姓,他们哪有资格和大人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更何况,高升不该是天大的喜事吗?是会宁从上至下同喜同贺的事。

    可到了送别这一刻,他们还是敌不过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您是我们盼了太多年的父母官,您能别走吗?

    从您来以后,家家都不用费脑子就能挣到点儿钱。

    家家都会有盼头边吃饭边笑着讨论:

    哎呀,明年咱家日子应是能更好过。

    大人说了,明年能让咱们从春天一直忙乎到冬天,闲不下来,不像今年就干这么俩月。

    从您来以后,关乎生计的粮、盐、布匹、棉花价钱慢慢下降,您知道有多少百姓在买这些时,当场露出过惊喜的表情?

    一人回村喊,便宜啦,便宜啦,全村跑出来询问。

    询问完,还会关上家门私底下品评:

    你看看,你看看,还是这位县太爷他办人事。

    那对,咱们县太爷长的就像那办实事的样,两袖清风的。

    您成了家家户户都能说上一二句的美谈。

    从您来以后,县衙门口再不是龙潭虎穴要绕着走,而是百姓时常要来看看哪里有招工的吉利地方。

    您更是第一个会回应我们百姓请求的县太爷:

    “县太爷,要冬捕了,您能露面帮着一起祈求吗?”

    您一身官服,卖进官衙的脚步顿住,回头看我们笑:“可以啊。”

    冬捕头鱼打出来了,那鱼还没有化透呢,您就要走了。

    会宁下面好些村的里正来了,还没有挖出土特产呢大人。

    会宁县当地好些百姓来了,还没有制出万民伞呢大人。

    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慢慢挪着,向县衙门口涌动。

    宋福生解释完那句话,特意没有再看百姓,有点心理负担的上了车。

    接着,一直伺候阿爷的巡检队支队长掀开车帘,他都伺候惯这位老爷子了,给挂香囊给摇扇子给送回家,宋阿爷也上了车。

    钱米寿在对老师郑重鞠躬,教他一日就是恩师。

    在对同窗们抱拳示意,后会有期,望同窗们继续积极向学。

    阎同窗握着两个小银葫芦,这是钱同窗在秋收休沐假后,到家玩,送他家里俩小儿的礼物。

    杜同窗更是郑重的向钱米寿回敬。

    钱同窗曾在得知他有难处时,出手相帮,帮他寻到了活计。

    米寿一掀长袍,上车。

    金宝、蒜苗子,二蔫吧,二郎他们,以及有几位跟随离开,丫鬟们的弟弟背着书包,陆续上车。

    列队,上马。

    会宁县衙的衙役们立即站成四队,领头骑马在县太爷车辆前引领,四队衙役们分为两拨,一拨人在前方打气肃静回避的牌子,另一拨人在车队两侧护卫。

    本来这一摊护送的活是黄龙府衙役们该干的。

    但请示到会宁,会宁一众衙役强烈表示不用。

    且激动的向宋福生请求,请让他们送大人一程。

    那时宋福生还不知晓百姓会来欢送呢就有点心理压力,和钱佩英吐槽过:

    唉,不至于,争着抢着要送他。

    他是升迁,又不是生老病死。

    怎么搞得一个个脸上没啥喜意,倒是像要送他最后一程似的。

    这话让马老太进屋寻胖丫听见了,宋福生当场被诰命太恭人一顿臭骂。

    三儿那嘴一点儿把门的没有。

    以前,咱家是从死人堆里趟过来的。

    那时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脚趾头在鞋外头露着,要是臭讲究那就有些矫情了。吃喝都没了,那还顾及啥?都差些走向极恶。

    可眼下,咱家要啥有啥,就得有些讲究和避讳了。

    没听说过那话吗?人不怕拥有,最怕拥有后再失去。

    你死啊活啊的,不当回事的胡说八道,我呸呸呸。

    衙役们为何非要送你,那是心意和舍不得,知不知道?

    是,最懂衙役们的是马老太。

    这些衙役面带敬重的打起官牌。

    他们中,有许多人是从宋福生上任后才被选拔上来的。

    从不敢想,家里没有做官的人,没有关系,就是普通的泥腿子出身,竟有一日能有机会穿上官服。

    一人被选上,那份荣耀,全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微妙的改变。

    如此多的人,要有多少家庭真心诚意在心中感谢宋知县。

    此刻,像极了宋福生他们一家才来会宁的场景。

    那时,路边也有很多百姓。

    只是那些百姓跪他,要靠锣声响。

    只是那些百姓望着他,眼中是麻木和呆滞。

    但眼下,车队才一动,就有三五十人百姓跪地,接着一片又一片的百姓不由自主的跪下。

    宋福生心口当即一热,攥了下拳。

    钱佩英在车里轻拍了拍他的手。

    马老太也穿着诰命服在第二台车里,旁边是火树银花和宋胖丫。

    她老人家正精神层面直线上升。

    百姓们一片片跪下那一瞬,马老太的精神世界都要起飞了,拽都拽不住,在对茯苓说:

    “瞧见没?你爹作为文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这就是他的功勋,就即便上面没人知晓,只百姓心中知晓,咱也知足了。”

    阿爷坐在第三台车里,也在掀帘看外面的百姓,吸了口气听身旁的宋大伯说一些屁磕。

    宋大伯眼圈微红嘀咕道:“哎哟,真能整景,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者说,你们舍不舍得的,俺侄子还能为你们留下是咋的,那不升官啦?不升官的官,能给你们做多大的主?一点儿不动脑子,不会朝前看。”

    阿爷瞅他一眼,那你眼圈红啥?

    说实在的,咱宋九族的心肠比照常人要硬一些。

    来自于他们的经历。

    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开任家村时,任家村的原住民们对这伙后来的人面露不舍,而咱们自己人却是笑呵呵的潇洒再见。

    但今儿个还是被感动了。

    宋九族人怕的是最质朴的东西。

    如若这些百姓是被有组织的召集起来,被带领着喊:恭祝大人高升,他们还差一些。

    整景嘛,和福生走南闯北见识太多,知晓哪里都爱整那套虚头巴脑的。

    但这些人是自发的来了,这东北大冬天的路不好走,从乡下还来了不少村民,脸上带出的是内心最真实的东西,比如:

    大人,您走后,俺们日子还能不能好过啊?您说的那些话还能不能实现?

    眼神中那种带着期盼的不安,那么的真实。

    像极了他们这伙人逃完荒,在城门口,听说要被分开时的无助。

    像极了宋福生高中进士要去外地,家人们既感到高兴又担忧会不会被扔下就此分家。

    这不嘛,宋福喜他们这些汉子就在笑着说,三弟是真不容易,甭管在哪里,哪里都有一群指望他的人。

    逃荒那阵,一点经验也没有,怎么走,向哪走,到底杀不杀人,他们当初就瞅福生。

    任家村被征兵和后头闹雨灾,全村都闹哄哄的,当福生一回来,全村人都看他。

    这回妥了,高屠户问:“会宁多少人口来着?小十万吧。呵呵,这一天天的,小三是真不容易,耳朵都得被好些人念通红。”

    宋阿爷的大儿子说,“这才哪到哪,还得去府城呐。”

    装载老太太们这台车里,是在边对百姓们挥手边说:

    “哎吗,我从来没有想到还能有今天。”

    王婆子说,她早就享受过自己是普通人,却因为是官员的家属而受到百姓敬重和跪礼。

    来会宁的第一日,她就感受过了。

    这些老太太们做梦都不敢想有如此高光的时刻。

    同时,即使没有文化,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心中也正共同慢慢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使命感。

    父母官的家人要怎么当,不能被惹急了,想骂街就叉腰骂老百姓啊,不能只借光不付出啊?

    而米寿他们也犹如第一天来会宁一样,发现姐姐宋茯苓露头对大家挥手了,他们也探头,车窗处露出好些脑袋瓜:天冷,快家去吧。

    米寿刚喊完,那老天就像配合他似的,毫无征兆的就开始落雪花,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许多在街上开铺子家的小孩儿,以前天天看哥哥们下学站一排走,从他们各家的铺子前路过。

    爹娘说,这些哥哥们要随县太爷去大城池里念书了,他们这才鼓起勇气和大哥哥们挥手。

    这日,十里相送,百姓们在大雪天里送知县上任的一幕,被记录进地方志。

    秦主簿手冻的通红,亲自着笔记录。

    他站在路边,一会儿看车队一眼,一会儿看百姓们一眼,记着记着眼圈儿都红了,给自己感动坏了。

    尤其是声情并茂的写下大实话,写到那句:

    百姓真心相送官员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赶紧走吧,终于走了,另一种恰恰相反。

    曾有一位知县,他任期不过短短数月,百姓们自发步行十里外相送,面露挽留。

    并且,秦主簿还在县志上记录宋福生的反应。

    写下宋知县不忍看百姓,从上车后,并未掀帘挥手告别。

    他写下:大人曾对同僚露过话,并不是告别,并未离开,而是更好的开始,让更多人有更好的开始。

    直到写下这番话,老秦才掉了泪。

    可是,大人,你都打算让那么多人有好的开始啦,您是不是忘记将我带走啦?我还没有发挥好,您就不给我机会再表现表现?

    宋茯苓的车辆正好路过秦主簿面前。

    茯苓望着在大雪中的秦主簿憋不住笑。

    昨儿她爹还说呢,到任后,要将秦主簿调到黄龙做文书。

    因为她爹很满意秦主簿拒绝黄龙官员邀请。

    这不是新官即将要上任嘛,黄龙那些中低等的官吏就想私下里先了解一番新府尹的做事风格,会不会也比照会宁似的找茬重新选拔官吏,吓得不行,好些人就托关系打听。

    听说,秦主簿小舅子岳父大嫂家的四侄子,在黄龙府衙做吏,要给好处要请吃饭,秦主簿拒绝了。跑到她爹面前一顿邀功一顿投诚。

    爹回头就到家说,秦主簿那人,红脸白脸很会唱,摆谱整景捧人很有一套,用着挺顺手,带走。

    就在这时,宋富贵和宋福寿、郭老大终于一身风霜的骑马赶了来。

    那面在卸车,车队帮会宁商户进的货,没拉空车,完成任务。

    拉去的货物更是卖空了不辱使命,一堆事还没有汇报,这面咋就走啦。

    王忠玉及时将富贵他们拦住。

    特意多等你们三日,实在等不及要到上任日了,这才启程。

    不中,这时候必须让福生离开会宁,不能调头回县衙再住一宿,你看看这气氛,已经被渲染到顶点,县志也记着哪,回头你让全县百姓怎么看,又回来啦,还得再欢送一遍?

    宋富贵口干气急。

    这一路甩不掉郭大哥和宋福寿的手爪子,眼下又被忠玉和大姐夫田喜发纠缠。

    郭老大挡住忠玉要伸向富贵的手:“别动手,他怀里有银票。”

    那语气夸张的,不知道的以为富贵身上有雷呢,一碰就会炸。

    到底送行队伍还是乱了阵型,百姓们也知道特产队回来了。这就代表着好些人家的小子也回来了。

    车帘掀开。

    宋福生和钱佩英正拉手呢,被跳上车的富贵吓一跳。

    都不知道该问哪句了。

    最终,福生先说的是,“你没睡过觉吗?”

    那富贵,眼睛抠抠着,掀开车帘那一瞬,身上一股怪味吹进来。离开许久,冷不丁一瞅,好似瘦了二十多斤,瘦的都变了模样,成了瓜子脸。

    富贵开始掏银票掏信件,“快点吧,福生,接过这些烫手银票。也先啥都别问,让我跟车睡一觉,缓过精神去府衙再汇报。”

    宋福生给富贵拿车上的棉被盖上,又给脱鞋,想用手炉给暖暖脚。

    那鞋都脱不下来了,脚被冻的、肿的,最后用剪子将鞋剪开脱掉的。

    而宋福生这一路上,也从杨明远的信中知晓了许多事。

    比如,铺子是杨明远打赌赢回来的,租赁金最初是他们几位留在京城的进士凑的。

    比如,杨明远的一些现状,皇上都会让他做些什么。

    比如,会宁那个万家的案子,万禀义这种小人物的结局,明远是没提的,包括毛大人的外甥被抄家女眷发卖也没怎么细说,只细细地告知毛大人被牵累,从三品降到五品官,从户部被调到礼部做闲差管祭祀去了。

    且杨明远还在信中对宋福生道,他入翰林听说过一事,叔的那份卷子就是原毛侍郎大人,进宫呈给皇上的。

    所以在毛家一落千丈搬出三品宅子时,他有在毛大人病倒登门探望。

    毛大人让转话给叔,和宋知县无关,不要心有顾虑,是治家不严,望为官者都以他为戒。

    宋福生看完这封信,心绪复杂。

    那位老毛,是户部少有的能人干将。那么强的能力,没有升成尚书,或许都和老毛一门心思搞业务有关。

第八百零四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两章合一)

    “府尹大人到。”

    黄龙府衙的一众官员,放下手中的文牍,急忙站起身。

    有的官员边急匆匆朝外走,边戴官帽。

    有的走到府衙门口,还在低头检查自己的官服,就怕有不妥帖之处。

    在府衙大门当职的衙役们,更是腰板挺直,目不斜视。

    那位新府尹不让十里外迎,不让大动干戈去接,甚至公开表示过,不过是上任而已,不想惊扰到百姓。

    听起来好似是位好脾气的。

    但那只是假象。

    他们要是真认为平易近人那就会大错特错。

    那位,别看年轻,那可是一向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就撸到底,手腕硬气的狠。

    马老太坐在第二台车里,偷摸掀帘,眯眼望了望前方的一众官员,嘱咐茯苓:

    “一会儿,车指定要站一下的,才会去后院。

    我是做长辈的,不露面不好,会掀帘子微侧过脸,对那些官员们点一下头。

    你就别跟着好奇看了。

    你是你爹的掌上明珠,要有大家小姐的样,你听奶话,就端正坐着,瞅前面。”

    宋茯苓很配合,没问题。

    不过,马老太转头又犯难了,“可我都诰命了,这车里就咱俩还有一盆花,我总不能自己掀帘子一点头吧?”

    祖孙俩紧急调换座位。

    宋茯苓坐在靠窗的位置。

    “奶,到时您微探身那么一点头,我保证既能给你掀帘子让别人看不出是我掀的,还能直视前方保持住大家闺秀风范。”

    第一台车停下,宋福生下车。

    下车赶紧先吸了口新鲜空气。

    富贵那臭脚丫子味太咸,比大酱味还重。

    宋福生笑呵呵道:“诸位同僚,无须多礼,还没到上任日。这样,你们先忙,本官安家时急务重(时间紧,任务重),上任日,再见。”

    说完,宋福生在大家的行礼中,再次上车。

    头车引领着去府衙后宅。

    第二车路过时,帘子无声掀开,马老太一身诰命服,微笑着对那些官员一点头。

    脸上笑,心里是:那仪门是有多高,那院落是有多大。

    官员们急忙再次躬身,向府尹大人之母行礼。

    就在这些人刚直起腰时,得,心想:

    府衙大人全家,初次露面确实没摆谱,但挡不住带来的家当会让他们行更大的礼。

    皇帝御赐牌匾过。

    皇上诏书过。

    大长公主赠与的家具,一辆辆车路过。

    同知、通判、兵马督监,推官、知州、守备、团练、主簿、司理,参军等等,几百名官员在大雪中,望着那些皇家御赐,心态不一,目送府尹大人一家入驻。

    后院,当会宁来的衙役,将家当和东西全部搬进来离开后。

    外人以为宋九族会像那些家当一般庄重。

    实际上却是:

    宋大伯和高屠户他们这些老头,两手揣着暖袖子,震惊地仰头望望这里,望望那里:

    “这也太大了,我指定会在家里走丢的。”

    “是啊,这也太难了,在家里还要记路。”

    老太太们是在后院仆人房里,发现两户人家:

    “你们谁呀?”

    这两户人家一脸愁苦,他们可不是上任府尹家的奴仆,是前衙给配备的,从有黄龙府那日就配来了,很担心被赶回家:

    “回老夫人们,小的一家是园丁。”

    “回老夫人们,小的一家是打杂的,粗使活,烧火墙火炕地龙都由小的一家在干。”

    两家人在介绍情况时,葛二妞摆手让打住,眼神上下扫视跪在面前的一位黑壮的小丫鬟:“你刚说你叫啥?”

    “胖丫。”

    几位老太太立马对视,那不能叫胖丫了,这不扯呢嘛,和府尹家大小姐同名。

    小丫鬟的家人一脸惊呆:大小姐咋叫这名。

    一副急忙让出的样子:那这名快给大小姐使吧,他们家不要了,就是不知晓该叫啥。

    这黑壮丫鬟的爹倒是有眼力劲,一个头磕地:“求老夫人们赐名。”

    赐名备不住能在这里留稳当,不至于被轰走。

    王婆子双手环胸:“她平日里都干么呀。”

    “烧火,喂鸡,什么都干。”

    “那就叫烧***。”

    瞧,多好起。

    郭老太她们:有才,妹子有才。

    至于你们能不能被留下,要等诰命老夫人拿主意,眼下,哪都不能乱走,就给我们将屋子烧热热的。

    与此同时。

    宋福生正在屋里,屋里全是自家人。

    他对着大拇指呸了一下,就开始点银票,两千两一张的一沓,点的情不自禁失态了,“呵呵,呵呵呵。”

    可以说,辛苦这么久,就为这一瞬。

    “你们厉害了你们,我都没敢想。这年,可真是货真价实的肥年。”

    宋福生一边拢银票一边说:“就以我点的这些整银票,初步估算,按照咱当初说好的提成分法,各户都能发下去不少钱。”

    阿爷把门坐在小板凳上抽烟袋说:“发啥钱?不发!”

    这孩子心咋那么大呢。

    赶紧将那账面上的窟窿堵上,让他睡安稳觉吧。

    哪有欠饥荒过日子的。

    虽说胖丫为宽他心,看他嘴上全是大火炮,前一阵私下和他说过:“太爷爷,查过律法,没有挪用这个行为罪名,这是个漏洞,只有被发现堵不上才会定污”。

    反正,胖丫废话可多了,一顿掰扯,说话一套套的,但是他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

    在老爷子心中,有没有那个罪名能咋的?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人家说咱行咱就行,要是心眼子不顺,说咱犯了砍头罪,没那个罪名现编也能给咱绑法场上。

    再不能如此冒失,那纯是刀口舔糖,危险。

    想到这里,宋阿爷怕小子们见钱眼开,再次强调:“留作扩大收货给百姓们发工钱,越干越大,跟雪球似的,那要有过河钱,别挣了就分。”

    宋富贵他们一帮汉子闻言道:“是,老爷子,你不用急眼,俺们不要,再者说,那么多银钱,咋花呀?”

    都没地儿花,没空花,不知晓该咋花。

    置房置地没用,赶明还得随着福生走呢。

    尤其是来了府衙,发现这里太大,全九族都能住下。

    他们要是买房子搬出去,这里人少,福生都得害怕。

    所以说,不要,还得操心发下来的钱放哪。

    富贵他们说完就并排坐在炕上,接着挠脚心、搓脚丫,给药膏都挠没了。

    这脚冻的刺挠的,恨不得给脚剁下去。

    宋福生却表示不同意,指着一小箱银两:

    “这钱,富贵,你们几个养好了,赶到年前,以千里马的名义,以领事人的名义,买些布匹或是粮,去那些跑镖的小子家里探望,做千里马送他们的年货。”

    又指向另一小箱,侧头看向钱佩英:“她娘,你说该不该花?”

    钱佩英立即点头道,“挣钱不花,挣它干啥,放那白搭。”

    “那这么的,让闺女将九族各家的账捋好,然后我就做主了。到年前,你领着富贵他们这些家的嫂子弟妹逛街,置办新衣置办首饰,她们想买金就买金,想戴银就戴银。这都是她们男人挣来的。”

    富贵连同憨厚如田喜发,都瞪眼看宋福生:

    不是,福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凭啥我们遭罪,女人享福啊?

    外面的女人们心绪复杂,想笑,又要压抑着,毕竟那是男人们的血汗钱。

    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想笑咋办。

    娃他三叔说的好哇,你瞧人家多会说话,说她们到时买的戴上的不是首饰,是男人们的功勋章。

    当晚,马老太带着几位老姐妹,在后院里偷偷摸摸搞封建迷信。

    该贡一贡的贡,该烧一烧纸的烧。

    住进新宅子还是要有些讲究的,他们宋九族眼下哪怕置办一台新骡子车都要拴红绳的。

    宋阿爷在他自个的屋里,腋下夹着鸡毛掸子,瞅着擦拭一尘不染的御匾笑呵呵。

    小秘书宋茯苓在大小姐闺房里挑灯夜战,拢账,各种帐,成本,净利润,各家该分的。

    到了后头,脑子如此好使的胖丫,也算账算糊涂了,将房门反锁,拿出作弊器:威灵,三八七九六除以……

    钱佩英带着宝珠她们挂衣服,擦炕,感觉这活前不久才干过,边边角角的都要擦拭。

    而半大小子们,是在给汉子们搓澡沐发。

    田喜发家,儿子虎子不在身边,是高铁头这个姑爷代劳,伺候老丈人。

    隔壁屋,小蔫吧给富贵擦后背,擦完跑到灶房,蹲在哥哥二蔫吧身边跟着烧火,烧大锅里的水,忽然拽住二哥的胳膊躲在身后抹泪。

    “咋啦?”

    “没咋。”

    “心疼爹啦,别哭。”

    倒是富贵家最小的娃小年年指着富贵,在屋里歪头一脸稀奇:咦?你是谁。

    当夜,富贵媳妇第一回丢掉羞臊说:你想不想,你想,我在上面,你别动,能省些力气。

    富贵说,能不想嘛,竟问屁话,趁着孩子们睡了,快来。

    而府尹大人宋福生,被米寿搓澡搓的香喷喷的,正头上戴着女儿粉色兔耳朵的干发帽,在空间里大冬天吃西瓜,嗑瓜子,喝咖啡,看报纸,做笔记。

    为即将到来的黄龙地区全体官员会议,做最后准备。

    几日后。

    秦主簿在黄龙府衙,被他小舅子岳父大嫂家的侄子截住。

    您晓得我吧?

    秦主簿拿着一堆文卷站住脚,十分敷衍又不失礼貌热情的对亲戚一点头:“好好干哈。”

    说完,脚下不停,急忙去了府衙公廉堂,也就是官员们的办公场所二堂处。

    这里厉害了,只这一处场所就占地五百平米。

    整个衙内更是有房屋五十余幢,档案库、仓库、土地祠等等全算在内,共六百余间。

    可想而知,黄龙府占地之大。

    当然了,级别上比照奉天府还是差一些,奉天府衙前后院加在一起占地三万多平方米。

    仪门处,此时,一辆辆车赶了过来。

    黄龙府当地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晓,今日是天子门生新府尹上任之日,各县知县全部从四面八方赶到,今日,府衙内数得上名号的上下官员,无一人请事假。

    秦主簿在公廉堂里正指挥着十几位吏事们,办公桌要怎么摆,摆成长条,要两排对着,按级别将名牌贴在座位上,这样一会儿入内,各官员各知县找自己名讳,按名入座。

    “茶杯要对齐,茶水会统一添。”

    “可是,秦文书,他们以往都是自己带啊,有的带茶壶,这个不需要准备吧?”

    秦主簿不说话了,看向问话之人,直给对方看的低下头,他才去忙。

    你还知道那是以往?

    以往你们那位陶府尹才是多大的官,我们宋府尹是多大的官?

    “你这椅子,我是让你们摆一样的,但大人坐在最前方的能一样吗?唉。来来来,速速来几个人,将大人的官椅抬来。”一句不嘱咐就想不到。

    这些黄龙的官吏照会宁县衙差远了。

    外面,官员们准备要入会场了。

    吕县丞作为会宁代表,前来开会。

    正在引领着那些外地知县们,跺脚,跺掉脚上的雪,接过热帕子擦脸,正官帽,夹着装有笔墨纸砚的包,站在一旁等待。

    有外地知县主动与他打招呼,你这包袱看起来挺别致。

    吕县丞瞅一眼说话的人,好心提醒,“童知县没戴笔墨纸砚吗?要记录的。”

    反正会宁县衙是这样的,早已养成习惯。

    留心者可不止童知县,一听吕县丞这话,这人可是宋府尹以前的手下,不会乱说。在府衙当值的官员急忙回去取,可苦了外地来的。

    秦主簿带着六位吏事及时出现,吏事手中拎的就是一篮子又一篮子的笔纸,砚和墨就不能一人分一个了,放在会议桌中间,哼,共用吧。

    真服了这些人。

    当大人开会是和你们逗闷子呢?

    给你们费劲折腾来是过个场?

    那不得记嘛。

    大人会频出金句,句句至理名言,哪句你们没琢磨要回头细品的,你们只靠脑子就能全记下?

    咋的,你们是进士出身啊。

    入场。

    我天呐,怎就这么多花样,各个穿着官服找椅背后面的名讳。

    一刻钟后,宋福生一身四品官服,手端自己的茶杯,手腕处露出女儿送的珠串,在全体静心屏气中走进会场。

    官员们齐刷刷站起行礼,“大人。”

    “坐,都坐。”宋福生边笑着向自己的座位走,边对大家微微摆手。

    秦主薄拉开椅子,等待宋福生坐下后,将宋福生会专用的文件摆好,这才坐在下侧方小桌前,带领另外三名原黄龙府衙文员,准备开始会议记录。

第八百零五章 自从爹考上,我充满惊喜(两章合一)

    林海雪原,满树银花。

    最湛蓝的天空下,长白山正落着雪花。

    冬日的瀑布,已结成特有姿态的冰凌,漫山树挂。

    火山温泉,头上降雪,脚下升腾温泉水的热气。

    动物们灵气十足,与雾凇相伴,在天地万物中留下踪迹,穿越森林雪地。

    坐落在大山附近的乡村,幢幢房屋犹如一个个雪包。

    关乎黄龙百姓,关乎万家灯火的第一届官员碰头会议,在长白山的落雪声中,在公廉堂木炭的燃烧声中,正如火如荼召开。正慢慢唤醒官员们心底,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

    因为会议的第一个主要精神,大家就没有想到。

    宋福生笑呵呵地表态: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本官上任,不是想着要搞掉谁。”

    “不管我是天子门生还是进士及第,我一个人的才能,一定是比不过集体的智慧。”

    “对于我,对于在座的各位同僚,其实都是同一个道理。

    只有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

    不善合作,会一败涂地。齐心协力,才能共享成功。”

    官员们纷纷记下,重点词,共享。

    府尹大人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在暗示他们,黄龙出政绩,干好了,他都会共同提名,不像那位陶府尹,只提自己。

    对,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人到一定的年纪,才会知晓,特别出风头,不一定全是好事。

    宋福生认为自己已经很扎眼了,邀不邀功,有心人都会看得到。

    他倒更希望自己能沉下来,多去挖掘和他同一步调的官员,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他愿意给有志者提供上升平台,愿意在黄龙的未来上,记录下有作为官员的名字,愿意扶持优秀的手下能走向更高。

    所以,宋福生提出的第二点就是考核官员。

    不能吏部三年考核,咱们才考,咱们黄龙要有自己的规矩。

    什么规矩呢,用你们自身的硬实力说话。

    对照吏部对官员的考核标准;对照百姓对官员的期待;对照你们做出的成绩。每半年会选出三名先进典型,颁发优秀证书。

    优秀官员产生后,就是诸位同僚身边的榜样,也方便大家找差距,补不足。

    宋福生在会议上表示,证书就是吏部问到他的意见,他会呈上的举荐信,更是在座各位,能否向上一步最好的证明。

    也就是说,黄龙再不会出现每到吏部来人时,这些官员就四处送礼奔走的景象。

    蝇营狗苟,干什么呐?

    干活找不着人,升官脑子倒削个尖。

    那对于那些有能力踏实做事的官员公平吗?

    你们干脆就不要动那些小心思。

    而在座的官员们,更是相信宋府尹这话不是瞎说的。

    即使他们中的某些人在京城有关系,根子很深又如何,想必吏部下到地方的考核官员都不敢收他们的礼。

    他们家族中最有能力的亲人,也不敢帮他们奔走活动关系。

    那些人也要思量思量,宋府尹的意见很重要。

    毕竟是宋府尹在和他们相处,又有那么多半年一次的考核证书为证。

    一旦要是改变宋府尹的举荐意见,宋大人是天子门生,一封折子就敢递到御前。

    家里关系再硬也硬不过宋府尹呀,人家是天子门生,谁能有他找皇上说话近便。这回做了府尹,找皇上更方便了,有了驿站。

    那咋整啊?

    别问,问就是硬干。

    想更进一步升官,唯有好好做事。

    宋福生端茶碗喝了几口后,才抬头,看出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了,微挑了下眉:恩,不错,都给他踏实的。

    这才开启,关乎黄龙几十万人口命运的会议。

    宋福生在会议上强调:

    “以会宁为先例,会后由吕县丞给你们讲述,组织会后学习。

    各知县都要提交建议。

    根据当地情况,可养殖,可种田,可发掘土特产。

    有志者自有千计万计,无志者才会感到千难万难。

    在座的各位,能坐在我的眼前,能到如今这个位置,本官相信,应都是有志者吧。

    从即日起,整个黄龙都要为脱贫攻坚助力,让特色优质农产品走出当地,走向各城池。”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公廉堂的气氛却越来越庄重,越来越热烈,官员们记录的速度很快。

    “……要双手抓,双手都要硬。要趁这个冬日,同时进行荒地和适用于水稻田建设的普查工作。

    ……账银一笔一笔审核,今日会上的决定,务必一条一条落地。

    有多少荒地要一村一村校准,适用于水稻田的庄稼,引水困难要一点一点想办法。

    出任何问题,责任要一级一级到人。”

    说到这里时,宋福生笑了下:

    “引水的水车风车啊,我应算是有点经验,包括咱们开春要大干的梯田建设。焖饭我不行,种稻我还凑合,欢迎各位知县来府衙与本官共同研究,我们互相学习。”

    “总之,诸位同僚要记住一个中心点。

    官府要为百姓们牵头,为他们指导,为他们照亮前方的道路,为他们开辟出新的挣钱途径,想方设法让他们吃饱穿暖。

    官府就是那松树塔,百姓就是那上面的松子,要紧紧的围绕在官府身边。”

    秦主簿边记录边感慨,大人说话太有水准了,那松子和松树塔不就抱成一个团?官衙就是数以万计老百姓的躯干。

    不止秦主簿,会上的很多官员也在匆匆记录。

    最后,宋福生在吏事文员们穿梭于给大家倒婆婆丁根茶时,在会议上说道:

    “想要让黄龙更上一层楼,想要让黄龙在各府之间排得上名号,想要让黄龙的官员走出去谁都不敢小看,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我们打铁还需自身硬。

    举个例子,本官还是会宁知县时,有事耽搁,没来府衙报缴粮情况。

    那时会宁来的是吕县丞,是吧?各位当时也都在场吧?”

    官员们:“……”

    以为大人不会提起这茬,没想到正谈到激情澎湃时。忽然转到这里。

    好些人心里直犯嘀咕,完了,他果然知晓。

    宋福生却笑着一指门口:

    “你们应该比本官清楚,吕县丞当时坐在最末位。可最末位又如何,被大家冷落又如何,在上报缴税情况时,其他知县谁敢小看他?至多在心里酸会宁几句。

    这就叫打铁还需自身硬。

    所以,会宁那个曾经破落的大县,它都能成为黄龙的冉冉新星。

    各位,本官相信,在你们一生抱负的带动下。

    你们都能成为下一个宋知县。

    黄龙的万水千山上,会闪耀满天星。”

    秦主薄和其他三位记事文员放下笔,立即站起身,带动大家鼓掌。

    官员中有不明白的,一看秦主簿在宋府尹身后,都举过头顶示意他们鼓掌了,那也就明了啦。

    第一次碰头会议,圆满结束。

    宋福生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站起身。

    他一路走,一路拍拍个别官员的肩膀,以示鼓励。

    当晚,宋福生一身老百姓的衣裳,带着钱佩英拜访当地大儒,安排米寿他们入学事宜时,黄龙府官方吏舍灯火通明。

    这些官员们手腕都要写断了。

    因为前方吕县丞正在教学。

    将会宁的一些宝贵经验,一些管理经验传递给大家。

    大到如何集结当地大商户大地主,官方如何出面做中间人,商户地主主动让利,让百姓物价慢慢下调。

    而官衙要给地主商户一些什么样的政策便利。

    包括官衙会出面帮商队给联络千里马,让商户的货运不仅运输安全,而且能做到打比方营口产苹果,千里马能给运来最便宜的苹果,京津织造,给运来最价廉的织造,等等。

    小到县衙门口贴告示,官方做两面的保人,方便于商户招工,方便于普通百姓寻到活计,两方都不会出现无头苍蝇的情况。

    吕县丞甚至还提到了,会宁县衙在他为官十几年看来,自从府尹大人到会宁做知县,最大的不同,就是程序不繁琐。

    在会宁,见官并不难。

    值班官员会支起桌子,给百姓普及一些不懂的,像是下面村里正抱着特产来,值班官员还会组织相关有眼力的人士来看。

    毕竟村里正和老百姓能寻到的专业人士是有限的,县衙官方出面就不同了。

    从吕县丞的这些话中,下面的官员有的在心里摇头笑:

    之前,挖空心思,想请客了解新府尹的做事风格,那时怎么也打听不到消息。

    眼下,倒不用四处打听了,人家直接告诉。

    也有的官员边记录边在心里细品,看来新府尹最大的特点就是讲求快,不像以往官场想要做成什么事,会由于各种问题一拖再拖。

    这位上任,他们要是胆敢拖字诀,今年拖到明年,找借口说过年,说大雪嚎天,拿大人在会上说的话当耳旁风,绝对会办他们的。

    别看大人说了,来上任,并不是想搞掉谁。

    别太信那话,敢不利落做事试试,一句无能,立马会被撤换掉。

    这不嘛,第二日,宋福生才进办公室,秦主簿就放下茶壶,将茶碗盖盖上,从自己桌上取过来几张纸向他汇报道,有几位知县想越级求见大人,这是简短记录的求见理由。

    在宋福生坐在官椅上,看这几张纸的时候,另外三位文书默默墩地,浇花,擦拭书架,换红通通的炭火。

    秦主薄是站在办公桌前磨墨。

    目前,宋福生成了府尹后,并未像在会宁一般,坐在大办公间。

    他是自己一个办公室,同时外面隔间有四位秘书的办公桌和一个接待室,下级官员请示要途径秘书室,由秦主簿转告。

    没一会儿,在外面雪地中等待的几位知县,被唤进接待室。

    又一个个被单独叫进去与里间的府尹大人谈话。

    “大人。”

    “许知县是冷吗?你别紧张,直起腰来。”

    “是,大人,下官失礼了。”

    说实在的,宋福生越是看起来平易近人,他们越紧张。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比起陶府尹那时候,这位怎就那么震慑人心。

    “大人,下官昨日听完您的话,如醍醐灌顶,如……”

    宋福生挥手打住:“套词就不要讲了,我是最不耐烦那一套的,说重点。”

    你看看,话都不让说完,宋府尹怎么可能是好脾气的。

    “大人,查干湖,银鱼穿梭,水槽肥美,鱼类丰富,胖头鱼、熊鱼、花鲢、黑鲢、松鱼……”

    不错,下一个。

    宋福生心想:查干湖必须大整,他欢迎各地商户来查干湖买鱼。往后更要向外面宣传查干湖冬捕展览会。

    “大人,昨夜下官思来想去,本县到处是松树,本县百姓有几家大户养鹿,就靠这个发家的,梅花鹿。呦呦鹿鸣,阵阵松涛……”

    不错,不要总猎捕,最好能养殖。

    像木耳也是,咱完全可以养殖,让价格下来。

    这鹿嘛,更是大件,官方出头,让百姓饲养梅花鹿。

    怎么养,圈在哪里养,养殖会遇到的一些困难,回头你写个可行性报告交上来。

    啊?

    本能的退缩。

    但只转瞬间,这位知县又踌躇满志道:“是,大人。”年不过了,也要走到百姓间,将养鹿的弯弯绕绕整明白,会尽快交。

    另一位知县走了进来行礼。

    “大人,下官汗颜,向您请罪,本县今年又欠了税粮。”

    他们那里穷啊。

    “但本县许多百姓会制松花湖浪木根雕和树皮画,这个虽不值银钱,可下官也听说有不少百姓会挑到府城这里售卖,有人专收这个。”

    能收,就说明有利可见。

    大人昨日在会上说了,滴水穿石,一些随处可见的木耳蘑菇,你以为不值钱,那只是你以为。

    他昨晚琢磨半宿,那他们这不起眼的根雕,万一也能行呢。

    唔,不错。

    宋福生又细问了几个问题,让这位也到家就去忙吧。

    “大人,下官说句越矩的,本县比会宁县林蛙多啊,有许多药商会到本县各村庄里采购。”

    宋福生心想:那不能这么零卖了,第一年要共同抓野生的,组织人手收购,组织人手取出林蛙油,再有规模的运出去卖好价,然后去掉成本,用一部分利润,扶持养殖,完全可以成立林蛙养殖之地。

    宋福生心中有一副蓝图。

    在这片肥沃的黑土地上,他要有林蛙养殖地,要有鹿场,要有山参种植实验基地,要有木耳培植基地,要有成袋成袋的东北大米运出去,要有许多手工品作坊、皮货厂,等等。

    他不想再让黄龙的人出去辛苦推销特产,而是各地的商家主动来黄龙采购。

    到时,展销会开在他们当地,坐地批发,错过了是别人的遗憾,迎四面八方来客,带动当地酒楼、客栈各方面经济。

    ……

    这个新年,就是在宋福生坐在府尹办公室一条条下达命令中,如期而至。

    后院,宋阿爷收礼收到害怕的程度。

    马老太那点心店的买卖更是红火火一片。

    还是不可避免的收礼了。

    人家也不求办事,人家就非要来看看,咱能说别来吗?

    更何况还有好些是外地来的礼,那些在外地做官的几十位进士,魏大人,连奉天府尹都送来贺礼。

    宋九族以前从来就不敢想,收礼已经收糊涂了,居然到了要写礼账的程度,要不然到时回礼会记不住对方送的是啥。

    正月初十,黄龙官队拉载着加班加点制出的磨刀石,箱上刻标:“会宁特供军用品”,向目的地进发。

    想必在不久后,会运到前线。

    正月十五,黄龙百姓翘首以盼。

    据说,今日府衙大人会携家眷与百姓共贺上元节。

    “出来了,出来啦。”

    “那就是府尹家的千金?她可真好看。”

    黄龙各高门的小姐们也纷纷望向宋茯苓。

    宋茯苓站在宋福生身后,两面是各穿着诰命服的奶奶和老妈,礼花炸燃,望着楼下花灯,一时恍惚。

    她一直给自己的定位是在楼下街上挤着看花灯。

第八百零六章 全黄龙心相连,用爱围成个大圈圈

    今日,宋府尹不止要携家眷露面,要站在二楼处,带领家人,向楼下的百姓挥手示意。

    而且还带头包下,黄龙当地有名的酒楼,广聚轩。

    一会儿要有节目的。

    宋家包揽的是杂耍一类节目。

    弄剑、跳丸、倒立、走索、武大雀,顶杆,吞刀、吐火,耍酒坛。

    本来他们是有许多选择的。

    秦主簿作为第一大秘,在第一时间就准备一大篇节目单让大人选,也曾真心实意建议过知府大人一家,最好选择乐坊官女的霓裳羽衣舞或是唱戏。

    那小舞跳的,贼带劲。

    但挡不住宋福生拿着节目单到后院,全家投票,一致通过,要看杂技,就这么接地气。

    就刚刚,宋阿爷临出家门前还嘱咐呢,“看是看,咱家人别一看演的挺好就不停叫好喝酒,声音比谁都大。都抻着点儿,你们可是知府的亲属。”

    老爷子实在是怕家里小子们不知深浅,趁着过节喝多了再丢丑。

    到时,那可真是承包了全城的杂耍。

    连最重要的杂技之一耍酒疯,都能表演给百姓观看。

    另外,灯谜是少不了的。

    整个广聚轩酒楼外面早已挂好了各式灯笼,红彤彤一片。

    宋府尹牵头与百姓同喜同贺,下面的官员以及当地有名望的家族,自然也纷纷沿街包下酒楼、客栈、书肆还有现搭起赏灯棚子和戏台的。

    包揽了所有的娱乐活动。

    你家请唱戏剧的,他家请耍猴的变脸的跳舞的,请各色艺伶表演。

    让全城百姓可以借光观看。

    喜欢看谁家的,就站下抬头仰脖看,或是翘脚望着瞅,提前从家里拿小板凳,踩在小板凳上望。

    赶上贵臣戚里心里高兴,围观的百姓备不住还能得几个铜板赏钱,或是吃到主家赏的几颗汤圆。

    要是有才华,能猜中主家的灯谜,那更是有礼物相送。

    只看,此时这条繁华的街上,仅设置的灯楼就有三十间。

    悬灯笼灯,微风一吹,斜线成韵。

    街上的百姓更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欢呼雀跃,满城欢腾。

    支摊子的,卖什么的都有。

    秦主簿正在广聚轩楼下,代表宋知府讲话。

    低声嘱咐今日当职的衙差们,一定要确保百姓的安全,治安等级拔高。

    尤其是城门要在上元节大开三日,方便下面来的百姓看完灯出城回家。

    城里人多,百姓越放松的时候,越是你们该认真值守的时候。

    来汇报的衙差,郑重回是。

    黄龙官员们眼下也被训练出来了,凡是他们眼中认为的大事,不止要报给主管官员,像今天就是,不止要向刘守备汇报,还会找到秦主簿转告知府大人。

    秦主簿一摆手,让这些人快去忙吧,回头上楼时又顿住,看了眼十二位护卫知府大人的衙役。

    “你们几个,别握着大刀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那里,百姓还敢进来吗?是,包下了酒楼,但大人也特意对这家掌柜强调过,一楼该做生意就做生意,表演在二楼三楼的阳廊和楼下。”

    十二位带刀护卫:“……”

    您竟说一堆没用的,那他们在哪里站着啊?

    百姓进酒楼吃着,他们站一边看着?

    秦主簿摆手唤来一直猫腰笑呵呵的酒楼东家,示意给那些护卫也上些饺子汤圆,过节了,这算是加班,帐算在知府大人头上。

    东家立马回身摆手让小二们:“快,速去。”

    什么银钱不银钱的,知府大人能来这里,广聚轩上下那是蓬荜生辉啊,官差们也是辛苦了,为了咱们上元节的百姓。

    秦主簿一摆手,别废话了。

    他现在已经不爱听那些奉承的话,天天听,早就听烦。

    秦主簿才转身上楼不久,汤圆还没端上来呢,广聚轩的东家就情不自禁的哎呦一声。

    只看大型团拜团体来啦。

    黄龙府数得上名号的官员三十六位,按照品级,浩浩荡荡的走进酒楼,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祝福知府大人一家,团圆圆圆。

    宋福生笑呵呵站在二楼阳台回眸,食指还指着下面的百姓,和这些官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这灯啊,还是有些少,不敌我原籍奉天,想必更不敌京城一角。

    花市灯如昼,咱们还差着远。

    节日是否繁荣,最能体现老百姓日子过的是真好还是假好。

    这就是咱们要共同努力的目标嘛。”

    官员们纷纷笑着表示,大人说的太对了,大人此话特别有理。

    这些团拜官员共同祝贺,笑容满面离开。

    他们要抢在大型歌舞活动开始前,回到各家的灯棚酒楼里,和自家亲眷们共同观礼看礼花。

    砰,砰,烟花升天。

    百姓们驻足抬头观望。

    卖糖葫芦的都不乱走吆喝了。

    小孩子们骑在大人肩膀上兴奋的拍手。

    连蒜苗子这些大一些的孩子,都在喊富贵忠玉他们这些当爹的:“别喝啦,大呲花上天啦!”

    富贵他们放下酒碗,把着宋福生的肩膀抬头看烟花,被阿爷一个烟袋锅子抽手上,“干啥哪,楼下老百姓该看见啦,像是在家呢?哥俩好。”

    宋大伯和高屠户闻听这话,及时收住要拽宋福生胳膊的手。得亏晚一步,要不然小辈们都在,挨训多没面子。

    宋福生却一把挎住宋阿爷的胳膊,百姓看见咋了,谁家没有长辈,指着天空让阿爷看。

    老爷子说:“我是真不白活呀,以前在乡下,哪敢想啊。”他连月亮都不稀得瞅。

    八位老太太更是齐刷刷坐在阳台的长椅上,面前摆有各色果脯蜜饯松子核桃,吃不了的吃,动作一致,半张着嘴,仰头望向天空那绚丽的烟花。

    看了一会儿还互相拍打着胳膊品评:咋这么好看呢。

    衔接的非常好,烟花最灿烂之时,二月大地,春雷锣鼓敲起来,大型歌舞表演出来了:踏谣。

    百名乐坊姑娘在衙役们圈成一圈的保护下,用脚踏地为节拍,跟着鼓点边歌边舞,甩动长袖,且步且歌,长裙翻动。

    宋茯苓在楼上,捂住耳朵,堵住震耳欲聋的鼓声,都跟着哥哥们笑着大声叫了句:“好!”

    这表演就设在知府大人包下的酒楼前。

    钱佩英也对宋福生笑的开心道:“涨见识了,跳的可真好。”

    宋福生拍了拍媳妇的手。

    在这片热闹声中,宋九族全体,离开阳台。

    他们共同举杯,庆团团圆圆,庆他们的生活喜洋洋。

    好些没有第一拨和宋福生去会宁的家人们表示:

    “你们不知道,那时在奉天就盼着赶紧来,一起过日子,一起过年,干等不给去信儿都等着急啦,眼瞅等的那花儿都谢了。”

    而楼下,此时这歌舞表演完了,天上那烟花也放完了。放不起啊,就这,都是府衙掏钱。

    以为热闹结束啦?

    不。

    才刚刚开始。

    秦主簿请示:“大人,现在放鞭炮?”

    为何有这一问呢。

    有个说法。

    谁家放鞭炮,就代表谁家的灯谜会即将要开始啦。

    老百姓听到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能赶来,大才子、大才女们也会向这里涌动。

    宋知府自然要打个开头了,微一点头。

    然后宋福生在秦主簿离开后,边啃烧鸡大腿边问女儿:“你给写的灯谜?”

    宋茯苓啃着鸭脖子说,“不是我,我不是帮你拢账吗?对了,你啥时候给我发钱,是我奶她们自己整的。”

    啊?

    一会儿百姓们可都来看。

    宋福生感觉心里怎么那么没底儿呢。

    宋茯苓看出来了,给她爹吃安心丸,摆摆手不当回事道:“没事儿,米寿他们帮忙操过刀、压过韵,我简单过目,挺好。”

    好什么呀。

    以防老百姓们不识字,秦主簿特意安排广聚轩的小儿敲锣念。

    知府大人的第一个灯谜,必须开门红。

    哐一声,锣声起,小二脆生生念道:

    “壳儿硬壳儿脆,四个姐妹隔墙睡,从小到大背靠背,盖的一床疙瘩被。”

    打一吃的。

    亲主簿扭头:恩?

    吓一跳。

    楼下的大才子大才女们,各高门的公子小姐看到知府家第一个灯谜从三楼落了下来,他们是识字的,不用等着念。

    早在看到时就当场懵啦,这也太难了吧。

    他们没有过盖过疙瘩被呀,疙瘩被到底是什么芯子的。

    一位裤脚子带补丁的汉子脱口而出:“核桃。”

    酒楼小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即给他逮了出来,“你刚才说什么?”

    汉子脸通红,被这么多人围观,声都颤抖了磕巴回道:“我、我说,核桃。”

    “答对啦,赏银端来,这灯送你。”

    大户公子们一把甩开扇子,摇头失笑。

    都说知府大人天子门生,进士及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灯谜。

    楼上,老太太们一派自得,连同宋阿爷、高屠户他们都觉得:你看咱家多有学问,这灯谜真带劲。

    马老太用胳膊碰了碰宋福生,用下巴点了点楼下那热烈的气氛:“咋样,娘这灯谜,三儿?有水准不。”

    宋福生耳听着第二个灯谜:身穿绿衣美,肚里水汪汪,生的儿子多,个个黑脸膛,打一吃的,谜底,西瓜。

    品评道:“挺好,接地气,紧扣与民同乐的主题。”

    马老太更高兴了:“那是,猜中要给银两的,给那些有钱的读得起书的有啥意思,就该给老百姓,越穷苦的越该给,反正也要白送。没有生活,不懂生活的人,他都猜不着。”

    但宋家的灯谜真有难的,一直到上元节结束后,都没有人能猜到。

    “小时候是绿娃娃,长大是红娃娃。娃娃没惹他,他还把娃娃辫子拔。稀罕吃的直哈哈,不喜欢吃的喊:艾玛。”

    宋福生:艾玛,老娘,咋把辣椒都整出来啦,这让人去哪里猜。

    最后,宋家的灯谜活动,是被大家闺秀们猜到答案圆满结束的。

    “有方有圆花样多,水果糖果糕上卧,松软可口奶香甜,你买个大的有花朵。”

    “蛋糕。”米寿他们的先生,大儒颜夫子家的小孙女脱口而出道。

    公子们都回头看她。

    给颜姑娘臊的啊。

    小二还不放过他,“回答不完全对,是哪家的蛋糕啊?”

    颜姑娘硬挺着羞臊,母亲常说,要么不出头,出头就不能扭捏丢脸,带着几名丫鬟,不躲不避道:“糕糕兴兴店的蛋糕。”

    楼上宋家八位的老太太齐齐拍大腿笑,心想:

    嗳,好丫头,答对啦,谜底正是这个。

    你是谁家的闺女如此优秀啊?

    宋福生扶额,这怎么还带打广告的。

    刚在心里吐槽完,没想到真照他话来啦,他眼下就服气他老娘。

    小二们组织看热闹笑哈哈的老百姓,家里带孩子来的,请让孩子们记住糕糕兴兴,当然了,家长帮忙喊话也可以。

    凡是等会他组织一二三喊话的,越大声越好,免费领糕糕兴兴鼓捣蛋糕,啥味道呢,就是刚才灯谜中说的松软可口奶香天。

    有的那小孩立马着急了:“爹,爹,快让我骑脖子。”

    马老太此时已经带领老姐妹们,换上陆畔送她们的锦缎衣裳了。

    八人颜色不一,出现在一楼,下楼了。

    她们的身后跟的是,宋茯苓这个总监,技术骨干二丫、桃花、何氏等等。

    小二特意等着,等这些人露面。

    人太多了,回眸间看到东家对他挥着一块帕子,明白这是即将要出来了,这才挥动着胳膊:“一、二、三。”

    楼下一时间,连同大人带娃娃们的声音喊道:

    “糕糕兴兴。”

    “糕糕兴兴。”

    后来就成了叫停都不会停下呼声的“糕糕兴兴。”

    小娃子们像喊上瘾了般。

    因为马老太她们八位老太太挥了下手,丫鬟们小厮们忽然从酒楼里成串端出一笼笼,一盘盘用烤盘装的鼓捣。

    那蛋糕随着走动都颤悠悠,可见宣软。

    怎么样,三儿。

    马老太仰头看向二楼。

    咱家组织的这灯谜会,你就说热不热闹吧。

    你就说,是不是既省钱,不用向老百姓胡乱撒喜银,还不差事儿。

    宋福生在楼上:说实话,刚那一瞬,小孩子们欢呼着吃免费蛋糕,他心都热了。一人一小块,也不少啦。

    行啦老娘,你那一眼我明白:这钱,我给你报销。

    而此时王婆子还特意穿着锦缎衣裳,客气的与酒楼东家说道:“感谢啊。”

    感谢酒楼配合放鼓捣,因为咱家那个黄龙的门店位置一般,店铺也很小,存货都存不了这么多。

    酒楼东家一边双手合十弯腰对王婆子笑着说,可不敢当。

    一边心想:外面能排队想送大门面,就奇怪了,那点心店怎么不换地方呢。

    家里的老太太们是这么想的:

    俺家装烤炉的房子都买的老大了,马老太斥资不少钱,买下点心店后身几间民房打通。

    正好那条街上就那几间房,她等于买下一条街。

    为了身后没有罗烂事,房主:宋茯苓。

    至于铺子,倒真是无所谓大小了,咱看销量。

    想起茯苓,马老太急忙四处找:嗳?她小孙女呢,“这人那么多,别走丢喽。”

    其他人倒没当回事,很不过心的安抚马老太,一会儿就回来了。

    各个心想:丢,那是不可能的,胖丫在坟圈子都走不丢。

    钱米寿正带着茯苓向街边走,“姐,我给你介绍位朋友。她一听,要结识你,也很是欢喜。”

    颜夫子的孙女。

第八百零七章 鬼片(两章合一)

    颜家,先皇的旧臣。

    颜夫子曾给多位皇子教书,和多位皇子都有关联,包括现在的燕王。

    随先皇来到北方,就以年纪大身体不适为由卸任。

    当时的燕王,送给这位昔日老师不少黄龙田地。

    可以看出,当时的燕王、如今的皇上,不打算再启用这位。

    一朝天子一朝臣。

    颜家也很知事。

    子孙都很有学问,宋福生那届科举却无人下场。

    学问好到,颜家私塾,大部分是为教习自家子孙,对于收外面的学生,选拔极为严格,就怕毁了名望。

    宋福生这位知府,更是会在颜夫子面前自称小可,对颜夫子极为尊崇。

    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为米寿他们读书。

    米寿要给介绍的朋友,正是这位颜夫子最小的孙女。

    米寿和这位小孙女的哥哥是同窗,听说过颜姑娘想结识他姐,他姐呢,还在家里嘀咕过咋没人给下帖子叫去玩,他才给介绍的。

    “宋小姐,我小字胜娚。”十三岁的姑娘率先给宋茯苓行礼道。

    宋茯苓笑呵呵说,“我小字茯苓,这是我二姐姐。”

    二丫上前。

    “我二姐姐小字苏木,我还有位堂姐,苏子,她没在,有机会再给颜姑娘介绍。”

    没错,二丫改名了,叫宋苏木。

    关于大丫二丫的名字,马老太最初那真是没轻了吐槽。

    那时,她在三儿的书桌前,瞪眼问道:“你憋了三日,就取这么个名?”

    宋福生不乐意,这名怎么了。

    大丫二丫和茯苓是堂姐妹,和茯苓配套,都是中草药名。

    马老太过后就开始四处挖苦她三儿,起名废啊。

    家里那些没起的,快点儿,别再找咱家进士老爷了,保你们会后悔。

    在马老太看来,茯苓那名字,她好不容易才接受,多亏她眼下会写字,知晓了茯苓和扶灵的区别。这才前一阵买房落户时,认下签上“宋茯苓”。

    结果转回头可倒好,让三儿帮忙取名,大丫就成了宋苏子,送梳子,二丫成了宋苏木,送木梳。

    怎么听,都像是送出去两把木梳。

    宋阿爷家的儿媳妇劝马老太,“我听着挺好,比俺家丫丫叫宋温暖强。”

    宋温暖,也是宋福生给起的。

    王婆子也劝:“老姐,名还算中,不是那么特别差,总比宋金子强。”

    葛二妞:“你大哥说了,不赖三侄儿,是咱家姓的事,咱取什么好名都要送出去,和福生有啥关系。”

    福生够有才华的了,挑的都是便宜的送。

    送木梳、送温暖,不比送富贵强?

    马老太就这样被葛二妞的话治愈了。

    这不嘛,自从马老太咬牙认下这两个名字,宋茯苓在外面介绍二丫就会说大名,或是叫二姐姐。

    颜胜娚很开心结识上宋家姐妹,还告诉茯苓和二丫,不止她想认识宋小姐,早在年前,姑娘门聚会时有好些人提过,想邀请宋家姐妹来着,就怕唐突打扰。

    茯苓一听,如此盛情,那就去认识各府的小姐姐们吧。

    派人回去告诉奶和老妈一声,她和二丫姐出去玩了。

    马老太这面接到消息,颜家的?稍稍放了心,派出去两位丫鬟追上茯苓和二丫跟着伺候。

    钱佩英倒是无所谓闺女出去串门。

    她女儿不是小孩,打小人缘就好,总是要和别府的姑娘走动的。

    今儿又是元宵节,姑娘们随便溜达的节日。

    并且,钱佩英也没空跟上去看看,她这面收到了帖子。

    柳夫人目前在黄龙。

    因为柳家小子也在颜夫子那里念书。

    柳将军巡疆时,柳夫人基本上不回将军府,只在黄龙的私宅住。

    钱佩英带着桃花、宝珠,还有大姐宋银凤去了柳宅一起赏月。

    钱佩英她们离开不久后,马老太接见了刘守备家的嬷嬷,来人请马老太她们去刘家棚子赏灯。

    要是刘夫人来请,马老太就拒绝了。

    过节,只想趁着好不容易放松几日,家里人凑一堆说说笑笑。

    可是对方是刘守备亲娘身边的嬷嬷,还说那面几家府上的老夫人都在,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有话说。

    马老太一听,不管出于里子面子咱也要露个面。别让人误会咱是知府的老娘就牛逼哄哄似的。

    穿外套的时候,马老太有私下叮嘱老姐妹们几句,有啥紧张的?福生已经走到这一步,早早晚晚她们要接触官家老夫人,都给她挺直腰板,都是福生的长辈,谁家没亲属?

    就带着老姐妹们去了。

    继钱佩英和马老太之后,宋富贵和王忠玉他们在广聚轩门口,也见了黄龙商会来的代表,受邀去了商会那面的赏灯棚子喝酒说话。

    而宋阿爷那些岁数大的,正带着家里闲杂人等在欢欢喜喜看表演。

    宋福生听秦主簿说,会宁吕县丞那面带着下属们正在各货站和松花磨刀石加工厂慰问,今儿十五,那些县官压根没在家过节,带着汤圆在外面奔走呢,舒心满意的点点头。

    听完,再一回头……

    二楼这里,他家人呢?

    从老到少,全没了,他和谁过节啊?

    秦主薄笑得像朵花,那笑容似在说:

    大人,我不是在吗?我会对您始终如一的。

    你给我滚蛋,日日看你那张老脸。

    宋福生寻到家人问清缘由,他最服气的是米寿的去向。

    金宝说,米寿去陪同窗相对象了。

    上元节,不限男女出行,一年中最好的相亲日。

    米寿去帮同窗掌掌眼。

    宋福生:“……”

    在宋福生无言以对,有些后悔让米寿念科举班时,米寿正在心里对十六七岁的同窗无语。

    那位姑娘离漂亮的程度差远了。

    同窗是怎么做到一见到人家就脸红心跳的?

    还念酸诗,说他俩人之间有缘分,要不怎会如此巧合遇见。

    米寿心想:你拉着我们几人满街乱窜,遇不到才是奇怪吧?

    唉,要不说呢,长大太累,生活太累。

    顾及自己是宋知府家公子的身份,就不能推辞一些邀约,以免别人说他不给面子。

    可眼下,为了合群,竟做无聊的事,还不如和金宝哥哥玩姐姐自制的纸牌来的畅快。

    对儿七,俩王,四个二,多好。

    与此同时,宋茯苓心里也在后悔,不该串门,有点无聊。

    二丫还好,反正在宋茯苓看来,二丫姐比她强。

    周同知家的四小姐,刘守备家的二小姐,罗通判家的小姐,等等,十几个姑娘家在叽叽喳喳讲述她们在府中的生活。

    每讲述一点,就会问宋家姐妹,你们呢。

    “茯苓姐姐,你们没有学过女戒女训吗?”

    宋茯苓笑着回:“还没有。”

    姑娘们:“……”

    “那你们学庶务吗?”

    “庶务还行吧,帮家里做些事练出来的,”茯苓回答时,看一眼二丫。

    二丫肯定的点点头,她们家姑娘算账确实是没问题的。

    虽然不懂那些姑娘们讲的香料、花木、玉器古董的鉴别。

    不懂女戒女训写的是啥呀,回头找两本瞧瞧。

    不懂她们嘴里说的太多了,连刺绣都能说出好几种。

    二丫寻思话了:

    怎么好些和三叔在家里说的不太一样。

    就比方刺绣。

    三叔那时不让胖丫学刺绣说的是,费劲学它干啥,咱家有钱,相中什么样式的衣裳出去买,让别人给做。再实在不行,三叔说要给胖丫配绣娘。

    但眼前这些大家闺秀们给她一种错觉,明明各个能嫁的很好,都能带绣娘跟着陪嫁,却好似嫁人后要为全家做衣裳做准备。

    听听,手指头扎成筛子练习各种刺绣。

    可见,二丫看起来是听的一愣愣的,好像很稀奇,实际上心里活动比宋茯苓还丰富多彩。

    颜姑娘打岔,咱们玩投壶吧?输了的人,咱们出个字,让她作诗?

    罗通判家的罗茉瑜是出于好心,她刚才已经知晓宋家姐妹没有念过什么书,家中更是没有请过琴棋书画的女先生,只略识几个字,担心做不上诗,“还是不了吧,我们接着说说话,没说够呢。”

    二丫,已经换名的宋苏木,心想:还是玩游戏吧,我玩,我输了,我妹作诗,我不想再说说话啊。

    一个时辰后,周同知家的四小姐周盈盈,率先被母亲派来人叫回府。

    因为周盈盈别看一口一句叫茯苓和二丫姐姐,比她俩年纪小,却有婚约在身,快要成亲的人在外面久坐不合适。

    且茯苓通过各家小姐们的反应,知晓周姑娘似乎是婚约极好,周四小姐也是贵女女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缘由是:

    一,周同知是宋知府之下,黄龙地区第二高官。

    二,周家祖父就更厉害了,在京里做通政司通政使,左通政,三品大员。

    三,即将嫁的人也是三品大员的孙儿,目前在二品武将柳将军手下做副将,分管军户等一系列事宜,锦绣前程,一表人才。

    为何能寻到如此良人?

    两家联姻,自不必多说,只说一点。

    好姑娘能得到好男人的青睐,要有才。

    姑娘家琴棋书画四艺中只要有一样很是出众,就会才名远播,姻缘上会好寻一些。

    这不嘛,局子散了,茯苓和二丫向回走时就在说,“我就错了,不该兜着聊,二丫姐,应该将你的才情远播出去。”

    “你快拉倒。说实在的,胖丫,真没劲儿,我就等着她们带我们逛园子,我可是头一回除咱家登高门大宅,还想看看旁人家啥样。结果一晚上竟在花房里说话吃茶吃点心了,那点心还是咱家烤的,我看了,那点心花做的那么差,应该是出自大伯娘之手。”

    当晚,马老太特意一边烫脚一边叫来俩孙女问:“挨欺负没有?有没有玩的好的小姐妹?要是有,回头奶给你们布置一番,咱也学学那大宅子的做派请她们来玩。”

    这叫有来有往嘛。

    不过,最关键的是,她们有没有门缝里瞧人?

    宋茯苓说没有,她们疯啦?得罪我这个知府贵女。

    二丫跟着点头,不好玩是不好玩的,那些小姐们倒对她和胖丫很是客气有礼,挺友好的。

    “奶,你呢,出去做客,有没有人欺负你?”茯苓逗道。

    马老太搬起脚,用抹布擦水,闻言一撇嘴:“她们疯啦?得罪我这个知府之母四品太恭人,大长公主曾经的座上宾,以后也是座上宾。真有意思,我还没到呢,就给我让出主宾位置。”

    房间里传出笑声。

    这几人自我感觉可好了,却不想,谁人背后不说人。

    此时此刻,马老太和茯苓要是能听见别人背后是怎么讲究她们的,会比看鬼片还刺激。

    “母亲,大嫂,你们不知晓,那姐妹俩比我大不少,还没有婚约。”

    周大嫂笑道:“我的好妹妹,怎么可能有婚约,年纪再大也要先等等。以前,怎么找?就巴望着宋大人做官后再定呐。”

    周母也说,他们家姑娘,确实高不成低不就。

    即使是现在,宋大人已做知府,也是。

    说完,看向女儿盈盈,想起女儿的亲事很是顺心如意。

    宋知府比夫君官职高又如何?得圣心更有前途又如何?

    她的儿子都很有出息,女儿又各个嫁的好。

    而宋知府嘛,儿子不是亲的,女儿呢,呵,不提也罢,估计还要靠宋知府的锦绣前程,对方看中了这一点,才能觅得良人。

    刘守备家的二小姐刘文雅和回娘家的大姐姐瞪大眼睛说:“大姐,你们不知晓,她们没有及笄礼的,没过,你们能相信吗?”

    大姐表示,人家的意思可能不是没过及笄礼,怎么可能会不过,只是不像咱们这些女儿家一般大操大办。

    毕竟,试想想,农户小家出身,那及笄礼能怎么过?

    无非就是插个银簪,吃顿饭罢了,哪像咱们还有唱词。

    更何况,宋知府才发迹不久。一年前没发迹那阵,还能怎么大办?

    问这个问题做什么,妹妹,让人家多尴尬?

    罗通判家的小姐罗茉瑜也在和娘亲说,“娘,宋家姐妹刺绣不太通,家中没请过女先生,您说,宋大人是天子门生,应及时重视学问之人,以前不提,眼下又不是不能做到,怎么就不给女儿请先生呢。听爹爹说,亲女儿不就这一个?那个儿子,并不是亲的呀。”

    罗母摇了摇头,还是不太重视呗。

    再不是亲的,那也是顶了儿子的名义,又无父无母,可为宋家延续,所以能为那假儿子和侄儿们登颜家门。

    女儿嘛,哪有空理。

    她最反感男人们不将女儿当回事。

    “那位宋姑娘也是个命苦的,不像你爹对你就很重视,唉。你说她将来什么都不突出,怎么能寻到更好的夫家嘛,她父亲不为她着想也就算了,她母亲也是个糊涂的。”

    “娘,我看那位知府家的千金说没有女先生时,脸上并没有怎样。至少没羡慕我们。”

    “姑娘家见识能有多少,哪能想到许多。”

    “娘,你这话错了,她很大了好不好?”

    罗母立即:“那她娘更是位糊涂的,很大了竟然不着急。今日,还和柳夫人有空说说笑笑。有那空闲,既然儿子生不出,就要为女儿多着想不是?”

    那么大个女儿,连个求亲的好人家没有,婚约更是没影踪,不着急?

第八百零八章 大龄女青年(两章合一)

    正月里,聚会就是多。

    在上元节之后,马老太和钱佩英又被请出去三次。

    马老太每回出门前都会撇嘴:

    烦人,大冬天吃饱饭,都没事儿干是不是?

    到了聚会上,转头她就谈笑风生。

    不懂的,她也直白告诉人家不懂。

    像是稀奇的摆件,大冬天里开的争先斗艳的花朵,哎呦,那暖棚,要砸多少银两,才能养得起那么些娇贵的花呦,还不如种辣椒,啧啧。

    来都来啦,又没花她银钱养花,她就抱着一颗出门彻底放松取悦自己的心态,瞧见好看的,还让搬到近前来细瞅瞅。

    瞅完笑着表态:“原来是这个样子,叫这名,记住啦,下回再看见就不会漏了怯。谢谢了,让我开了眼。”

    还对其他府里的老夫人们,摆动着戴金戒指的手说,“我啊,就稀罕那难得一见的。”

    各府的老夫人笑开,“那咱几个府中有稀奇的,定不会忘了叫您,您可别嫌烦。”

    “怎会。”

    而钱佩英这里,她倒是也想像婆母一样,多尝尝别的府中大师傅做的拿手菜,多听一听古代的戏曲。

    多好的事,就当作是下午茶了。

    可是这种聚会,在别的夫人眼中却很重要,尤其是在柳夫人召起的聚会上。

    有些人,还带着八卦的心,想在聊天中,试图能得出什么真相。

    “您女儿多大了?”

    “是去年及笄的。”

    问话之人一副遗憾的模样:“那错过了,要不然是不是能一起热闹热闹。去年及笄,那宋大人是在?”

    “啊,他那时候最忙,我们一家还在往返京城的路上。”

    “没办?这可是女子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大事。”

    钱佩英笑道:“恩,没怎么办,没办法呀,在路上。”

    有两家夫人对视一眼,又趁钱佩英与别人说话,她们在低头喝茶时,仔细看了眼钱佩英的穿戴。

    佩英同志的衣服料子是没有问题的,目前黄龙市面上比较好的缎子,她都有。

    这是源于一家三口在现代的习惯。

    认面料,认舒适度,买好一些的料子做出成衣穿在身上舒坦。

    但也是源于在现代的习惯。

    宋福生不像其他男人带香囊装官戳拴玉佩,他是直接将要用到的东西和零花钱都塞到包里,浑身上下只戴女儿送的手串。

    头上更是连朵头花也没有,不过是素锦扎包包头戴官帽,或是做富人老爷打扮戴裘皮帽。

    宋茯苓呢,那是更恨不得一年四季男孩子打扮出门,长衫长裤毛皮靴吊辫,背双肩包。就是奶奶不让,总抱着各色裙子跟后屁股磨叽,可好看了,你给我穿上。

    到了钱佩英这里,忙起来时,白天给老公当出纳,下班回家要给女儿当保姆,又是写帐又是洗洗涮涮,也是不喜头上插好几支簪子。

    感觉不让剪头发,挺长的就够沉的了,再戴上乱七八糟的压的颈椎疼。

    手镯也不怎么戴。

    就前一阵,和大嫂大姐们逛街心血来潮买了只玉手镯,寻思挺好看的,大年三十忙忙活活做年夜饭,那玉镯还不小心磕碎了,心里可犯膈应,大过年的。

    所以,从过年后,她几次出门,只简单头上插支小金簪,耳朵戴金耳钉,怕耳朵眼时间久了堵死,再别的没有。

    连戒指都没有,出门前擦炕,忘了。

    这就成了错。

    有的人眼中是这么看的:

    你听,居然要拢账。

    宋大人可真是知人善用,知晓妻子的娘家是商户出身,会算一手好帐。

    难怪女儿回府说,那钱夫人的女儿没有琴棋书画的先生,但庶务还行。有这样的娘,那确实错不了。

    估么啊,教女儿的全是拢账那一套,商户女,眼中也就只能瞧见那黄白之物,让女儿将来攥住钱袋子吧?呵呵。

    你看,那钱夫人浑身上下连个值钱的首饰也没有。

    谁家知府夫人是她这个样子。

    以前府尹陶夫人可不是这样的。

    当然了,陶夫人和她们这些人的娘家也不是商户出身不是?

    就可想而知,宋大人应是也不重视这位正妻。

    看着吧,才发迹多久。

    即使有儿子,她那个商户女的身份到了如今,也早就配不上天子门生、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的四品知府了。

    更何况,她没有儿子,给女儿教的也心里没成算。

    你说,女儿要是嫁的好,无论将来宋大人抬回府几位姨娘,她将来不是还能有靠山?冲她女儿嫁的好,谁也不能越了她去,宋大人会有顾忌。

    一天天的,真不知道她想什么呐,毕竟,连商户的娘家都没有了,真可怜。

    恩,有人已经不看好钱佩英能在正妻之位坐稳,要知道坐住和坐稳是两码事。

    怎么瞧怎么觉得,目前的知府夫人实在是没有可取之处,无子更是最大的无用。

    到了这里,一些夫人们还分为两伙。

    一伙是在心里比对着知府夫人,优越感油然而生。看看自己的儿子、女儿、娘家,真是强出知府夫人太多。

    另一伙是心思活的。

    嗳?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帮忙寻生子妙方,或许知府夫人会用到。万一呢,万一能开怀,知府夫人心中想必会极其感谢她。

    有人想到马上做,正巧台上唱的戏里有喜得麟儿,借戏,话里话外就提了。

    像聊什么知趣的事一般,讲述哪个远方亲属拜了什么庙,一把年纪开了坏,或是举例有伤了身子的也怀上了。

    柳夫人坐在最前排正中间,微皱下眉,没了认真听戏的心思,回头瞟眼聊的兴起的几位,又扫了眼钱佩英。

    发现她这位宋弟妹压根没听见,人正扭头和周夫人聊着。

    “你们俩人,在聊什么,早知晓不请戏班子,只我一人听得欢,”柳夫人咬了一口茶点笑道。

    周同知的妻子一脸不好意思告知柳夫人,宋夫人在问香料花木玉器古董的女先生,问能否帮忙寻到。

    恩,这事是钱佩英主动问的。

    上元节那日过后,茯苓在家里表示她也要学识花木,难得有感兴趣的,不再吵着嚷着要去屯子里学用桦树皮做画,她寻思给整一个。

    可惜,那位周夫人说没有,只这一个,还是从京城来的,是那个叫周盈盈的未来婆母给寻了送来的。

    钱佩英心想:没有,咱也不能落脸色,再想别的办法呗。更不能转头就不说话了。借着话题,就和周夫人聊起周盈盈的亲事。

    能感觉出来,周夫人和她说话,提起京城的种种,提起女儿与三品大员的孙儿定亲很引以为傲。

    柳夫人先抿口茶才说道:“那些自称女先生的,不过是从宫里出来的罢了,那回头我修书一封送往京城。”

    坐在附近的夫人们闻言,心思不一。

    周夫人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

    ……

    出了正月,钱佩英忙了起来。

    她不再参与夫人聚会。

    家里买卖涉及的银钱太多,宋福生让媳妇统管。

    大帐目,宋富贵能知晓一些。

    牛掌柜能跟着钱佩英一起拢账知晓一些。

    但关于钱佩英不太善意的话,却越传越远。

    那些夫人们,张三和李四好,俩人私下聚会谈论知府夫人几句,李四和王五好,私下谈几句,王五和赵六再讲究几句,一个传一个。

    就到了秦主簿小舅子老丈人岳父大嫂家侄儿媳妇那里。

    那位的夫君不是也在黄龙府衙牢房偷偷嘛,眼下总来秦主簿家走动,比去自己爹娘家还勤快。

    秦主簿的妻子夜里就和夫君学了一番。

    很奇怪,外面的风声,对宋知府的娘亲、女儿、妻子的口碑是不一样的。

    对马老太,外面口碑是,女人难啊,尤其是寡妇娘没什么本事,只靠一双勤劳的双手就要拉扯儿子科举,那份眼界、心胸,一位乡下老太太,太值得让人钦佩了。

    更何况,宋大人无子啊,这位老母亲并没有逼迫宋大人休妻,出门在外,从未抱怨过一句无后不孝。

    倒是有听说过这位太恭人,曾无意间提起,儿能有今日,他岳父功不可没。

    这要有多纯良的心肠才能说出如此大义的话。

    这是位多好的婆母啊。

    各府的当家夫人,真都恨不得在聊家常提起马老太时,暗示自己的婆母,你看看人家。

    难怪能是被大长公主看重之人,能成为国公府那样门第之家的座上宾。

    对宋茯苓的是,这位堂堂知府千金,真是被她糊涂娘毁了。

    在许多人心中,这里的女子觅得良人的黄金期,就是及笄上下一二年。因为定下后,没有地方去买现成的,要准备许多陪嫁物什和家具,这一准备就是一年左右,正正好出嫁。

    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可能每个人说闲话时,都带有自己的想象。

    外传知府千金,要想找到门当户对很好的夫君,选择面很窄。

    除非为了选择多一些,认下做填房。

    要不然就只能找门第低上一些的。

    不止宋茯苓,这里也包括宋家女宋苏木。

    毕竟宋知府的侄女比宋茯苓年纪还长半年。

    至于对钱佩英的看法,外面的人是最不友善的。

    一句话总结就是,钱佩英不配做知府夫人,配不上宋福生。

    知府夫人无子,谁会要一个无子的?

    换位思考,换成家里的夫君是宋知府,真的会认命吗?

    她们这些给夫君生了儿子的,都没断了向府里抬姨娘,更不用说那没生的。

    不信宋知府没想法,不信知府夫人会好意思不愧疚。

    知府夫人还没有好娘家,是低人一等的商户女出身就罢了,父母还没了,并且带着负担,钱米寿。

    不信宋知府会将钱米寿真当亲儿看待。

    别提以前,以前有可能是情不得已。

    那时,宋知府不过是普通农民,眼下,一切可不一样了。

    而知府夫人又不年轻,又没有很出众的才气和长相,就是最普通不过女人,真是一位要什么没什么的,比起**品级的夫人都差得远。

    更不用说,站在一表人才、前途无量的四品年轻宋知府身边。

    “你先别说了。”

    秦主簿坐起身,躺不下去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拧眉反问妻子:

    “不是,为夫就纳闷了,你们女人家自个都瞧不起自个吗?

    男人们要是都朝上走,蒸蒸日上,你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不出一些了不得的事,老了丑了,再父母故去。

    我们男人还没有说什么,你们这些女人,就觉得已然配不上了我们了吗?”

    “不是,夫君,我可没那么想,这是别人说的,我学了来。”

    但知府夫人确实无子嘛。

    秦主簿下了床,灌了几口茶水,“不行,我要告知大人。”

    “夫君,你怎可如此行事?”这回秦夫人真是被吓到了,不停的干咽着吐沫,劝说着,这种闲话的事,怎么能传到知府大人耳中,你传完了,夫君,让我如何自处?

    秦主簿拍下桌子:“我看是你们疯了!知府夫人是皇上御赐的四品恭人,连诰命夫人,你们都敢如此乱说一气,还这么不堪入耳。”

    一盏茶过后,当秦主簿消气了才又嘀咕着,“夫人,不要急,我们仔细想想,你也是听来的不是?话头并不是因你而起。而为夫我,倒是坐在这个位置,应当一切要以大人为重,事无巨细。”

    第二日清晨。

    知府后宅。

    钱佩英趴在炕上露着后背,正呲牙咧嘴。

    宋福生坐在一边给媳妇的腰抹药油,边抹边说,“你要想那事儿,你就捅捅我呗。何必在被窝东拧一下西蹭一下的吸引我注意,瞧瞧,闪了腰吧。”

    钱佩英趴在炕上白了一眼,谁想那事儿了?你倒是想得美。她是一个寸劲儿要起身上厕所,一下子就扭了腰。

    宋福生好一顿给媳妇按摩,看来是抻了筋。

    然后才下地洗手,准确去吃饭上班。

    走之前嘱咐钱佩英:“我说,别忘了吃钙片,我让大姐将饭腾锅里,你躺一会儿再去吃饭。”

    “知道了,快走吧。”

    宋福生心情尚算不错的到了前衙。

    进办公室,微挑下眉,其他文书呢。

    秦主簿舔了舔唇,又咽了咽吐沫才道:“大人,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对您讲?”

    一炷香后。

    秦主簿早就学完那些话了,屋里静悄悄的。

    他硬着头皮,看向背对着站在窗边的宋福生,恍惚觉得大人在咬牙。

    “去将罗通判叫来。”

第八百零九章 震撼心灵(两章合一)

    秦主簿一懵:“大人?”

    “让你去,你就去。”

    秦主簿只能再次看眼宋福生的背影,为难的转身去了。

    这事儿,他们这边打听过了。

    究其源头,至少他妻子是从罗通判的夫人那里,一传俩俩传仨得知的。

    但是大人直接要找到罗通判的头上,在秦主簿看来,没必要做到如此程度。

    正常的做法,大人不该是默默的给罗通判添堵穿小鞋吗?

    毕竟女人家的一些闲言碎语,不至于摆到明面上,当面锣对面鼓。

    ……

    在秦主簿看来不至于的事情,在宋福生这里,此时此刻,很至于。

    宋福生双手叉腰,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心里正泛滥着从没有过的愧疚。

    以前,在童谣镇、在奉天、在京城、在会宁,他都能挤出时间陪妻女溜达溜达。

    甭管去哪里,都接一接,送一送,相陪领着出去玩玩。

    可是,自从来了黄龙府,掌管几十万人的命运。

    他又不是全能的,好些事要接手,要治理,要研讨,要协调,就忽略了妻女。

    这就让一些自以为是的人钻了空子,恶意胡猜,向他最在意的两人头上扣屎盆子。

    宋福生心底泛起愧疚的同时,愤怒更是在无限扩大。

    他这个人,并不在意别人会怎么议论自己。

    像是他拿出最大的诚意给这些官员吃定心丸,只要好好干,他就给升职平台,不会像陶府尹一般独自揽功占权。

    转回头,就有人不知足。

    说做事的是他们,做好了,上报时,宋知府虽说会带着他们的名头,但是不也会报他自己的名头吗?那不还是给宋知府添政绩?倒是做不好了,要由下面的官员背锅。

    说他,心情很好的时候爱找人谈心,沟通竟然成了错。

    恐怕大家会觉得他的初衷是想四处听奉承话。

    想必还会在心里骂他,你什么样,自己没数?找我们谈啥,你想听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教别人做事?

    几年前,我们这些人早就做了官,而你才当几日官员。我们不指望晋升,只求你别没事找事。

    甚至,他宋福生连老百姓的看法都不在意。

    像最初的蜂蜜村就很不欢迎他,办鱼肉百姓的万家有错吗?

    像上元节,老娘尽心准备出能让百姓猜懂的灯谜,提前四日大活不接了,钱不挣了,家里的姑娘们蹲在烤炉房里十二个小时不间断的干,烤出一锅锅白送的点心。

    那日,他看到老娘出现,一挥手间,能让那么多没尝过蛋糕的孩子吃到,心猛的一热。

    转回头,阿爷出去溜达就赌气而归说,人咋就不知足,说那外头百姓抢没抢到点心的都不乐意。

    在私议,认为知府大人一家太抠门,抢到的说,就给那么一小块。

    没抢到的,闻风才赶到的,更是抱怨连篇。

    这些人从来不想想,他们宋家可不可以不用如此费事,完全可以像下面各府之间,换个二三十两银钱的铜板向门口一撒。

    就因为老娘好心。

    说咱们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知晓当爹娘的,即使抢破头抢到几个铜板,也不会将抢得的铜板给娃娃们买蛋糕,要用来贴补家用。

    而过节,无非是小孩子们才会盼年盼节。

    所以才想费事费柴费力费钱的准备这些。

    这样的例子,自从做官以来,太多太多。

    无论是百姓还是下属对他误会的言论,他宋福生并不介意。

    还劝自己,多去看那好的一面,多理解,屁股决定脑袋,他们没到那种程度就想不到。

    但是这次,外面胡乱猜测他妻女,还想让他理解古代人思维受限难免说出之类的话,他做不到。

    这不是思维受限。

    这是恶。

    那些人是纯古人,既然知晓女人家名声的重要,却还要如此胡说八道,这不是恶极是什么?

    你们女儿才当填房。

    你们媳妇才是最应该被休掉!

    当当当,秦主簿先敲门后提示:“大人?”

    身后站着罗通判。

    宋福生从窗前转身,“进。”

    ……

    秦主簿一耳贴门,一手捂住耳朵,仔细偷听里面的谈话,心中不停地泛起,哎呦我天,话太重了。

    他听到大人声音里带着冷峻,训斥说:

    罗通判,本官知晓你未曾下场参与过科举,懵懵懂懂到了今日的位置。

    听听,大人先羞臊罗通判不是靠科举证道的官员,后说懵懵懂懂,那不就是在说人家,不名副其实吗?

    接着大人又说:唤你来,就为教你,静口,修身,齐家。

    静口,小儿出生,要用三年学会说话。

    罗通判,你可知成人,却要用一生,学会说人话和不说话?

    秦主簿在门外,用袖子遮脸,里间的罗通判如何,他不知道,他就知道自己一个偷听的都听的脸通红。

    “大人,您为何要如此羞辱下属?”屋里的罗通判从跪地听命,到噌的一下站起,火气上涌。

    “为何,回去问问你那口出恶疾的妻!”

    再敢扯老婆舌,本官不仅办你,也办她。

    啪的一声,门外的秦主簿一抖,茶碗落在一脸震惊的罗通判脚边。

    外面,周同知正拿着文书想要大人签字,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也被茶碗摔碎的声音唬了一跳,疑惑地不行。

    想了想,还是先回去吧。

    秦主簿只看到周同知官袍一角。

    ……

    罗通判为降脸上的热度和心中的郁躁,连续用冷帕子敷面几次,才坐稳椅子继续办公。

    再心急,也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官署。

    拿起笔,发现手抖,罗通判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腕,在心中劝自己:

    不必如此,真不必气火攻心。

    他是相信夫人的。

    他的夫人心正言明,有女子少有的侠骨直率和敢于担当。

    这么多年,他只听过夫人为女子不公之事伸张正义的言论,宋知府不过是一家之言。

    反正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最差的结果就是被宋知府打压,几年内,毫无建树罢了,没什么的。

    说是这么说,哪个做官的不期待向上更进一步,更何况还被叫进去骂的如此不堪。

    当天,罗通判正常下职,秦主簿私心里满佩服的,换他,指定做不到。

    到了家,罗通判才边擦脸边问道,“夫人,是有对外人私议过知府夫人不好的话?”

    “恩?夫君此话何意?”

    罗夫人认为自己没有说不好的呀,她只是很瞧不上知府夫人被当成那个样子,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被知府夫人心里没成算耽误。

    说了一盏茶之久,罗夫人还是一副她哪句说错了的模样。如若是她,她会如何如何。女儿会怎么安排,夫人会怎么做。

    罗通判笑了,他妻子果然喜好为女子之事“伸张正义”,看来以前是他搞错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不是知府夫人。去跪祠堂。”

    罗夫人腾的一下站起身,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七出,口多言,让你去跪,不可?!”

    这一瞬,罗夫人在夫君身上,看到多年来不曾有过的一面。

    男人高高在上,男人才是天,敢违背不从,或休或弃。

    罗通判说完,怒视妻子,甩袖而去。

    与此同时,宋福生也和钱佩英吵了起来。

    宋福生当然要回家和媳妇说了,他媳妇单纯。

    要不然还出去拿那些人好脾性走动,让人当傻子一样。

    让不准和那些夫人玩,让躲不开见到了也不准给好脸,端出诰命夫人的样。

    钱佩英望着宋福生连说带比划捂捂渣渣的样子,扶着腰说了句:“你小点声喊,至不至于,后院不要涉及前衙。”

    这话给宋福生气完了,咬牙讽刺:“你可真是贤惠啊。”

    钱佩英本想不搭理他,那人,越压火,越来劲儿。

    可当宋福生要向她要钱时,她必须得站出来表态了。

    没有。

    知道他要钱要干什么吗?

    喊来富贵,要花钱买一批漂亮的舞女,给下面那些官员一家送俩,口中直念叨,我让她们闲得慌扯老婆舌,上级赠与,恶心死她们。

    钱佩英不干了,“是不是有毛病?就为恶心别人,你要花自己家那么多钱。有那些钱,给儿女置办房产不好吗?给你闺女买好吃的不香吗?”

    又冲门口道:“富贵,你不用听他的,回去接着哄孩子吧,他被气糊涂了。”

    富贵站在门口,看雪落下,听屋里吵架。

    宋福生忽然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沉声道:“我说话不好使了是不是。”

    “和谁俩摆官腔呢,不好使!”

    门口的富贵转身就走了,听到这就可以了,确实不好使。

    马老太带着富贵媳妇还有大闺女银凤从烤炉厂回来,进院就发现老爷子他们都在院子里站着,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说着啥。

    “怎的了?”

    “生娃子她娘啊,你快些去看看生娃子,正和他媳妇发火。”

    马老太披肩没脱,就急步赶往三儿子住的屋子。

    别误会,她并不是着急劝架。

    她劝得着吗?

    用她三儿以前顶撞过她的原话:“你外人,你就是我娘,你也要搞清我已成亲。你可以骂我做儿子的对你这个娘哪里不好,哪里差事,只是老娘你不能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掺和我小家事。日子是我自己过,好赖我自知”。

    听听,那个不孝的东西,噎人一套一套的,她是外人。

    这几年,她算是看透三儿,人家还是两口子亲。

    她主要是稀奇,太难得吵架了,那得去听听,到底是啥事。

    抱着稍稍有些看热闹的心态,马老太进了三儿屋。

    简单听两句,就拉下了脸。

    这其中有胖丫,这算是戳到老太太的肺管子上了。

    “一帮缺德带冒烟呢,谁家说的瞎话,我找她婆母去,怎么管教儿媳的。

    还传的有鼻子有眼,咋的,藏炕洞子里看见人家两口子是咋相处的?

    这就是大妇的做派?

    说我孙女做填房,我填她奶奶个腿。

    我非得将她娘家还有她的闺女都带着骂。

    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一帮眼瞎心烂的东西,就这样,还琴棋书画?你就是会摆八卦也没用。

    家有贤妻夫不做横事,一张破嘴,谁娶谁倒霉。”

    至于要买舞女报复。

    多少钱呐?

    “艾玛,太贵了,三儿,你媳妇说的对,有那银钱,干点啥不好,咱想出气的方式有很多种嘛。”

    钱佩英插言道,“你听听,娘也是不让,你不用和我瞪眼睛。再说对你影响真不好,向下级家里塞小妾,她爹,你这是要干啥呀,何必恶心别人也把自己恶心到。”

    钱佩英顶瞧不上古代官场互送女人。

    说实在的,这种扯闲话的事,你又不能给人家抓起来都关到大狱里。

    那可热闹了。

    宋福生也不用做官了,就得传到京城,继连根拔起万家扯出三品大员下台后,又在黄龙将各府夫人抓了。到时就会满朝文武震惊。

    更不能找上对方家门,扯住头发扇脸掐架,那成了啥。

    但是在这一点上,马老太持不同意见。

    咋不能找上家门掐架?

    做官的家就不是家啦?

    无非就是房子大一点,吃的好一点,说话比普通老百姓爱拽文多识字一点。

    可关上门,无论是大宅子还是泥腿子家,大道理是通用的。

    不,在马老太眼里,连和小老百姓做派都是一样的。

    小老百姓撇个嘴,俺家哪个哪个亲属在官衙有门路,给你办这事抬抬手,为的是让乡里乡亲高看一眼。

    到了大户人家,你就是甭管怎么斯文的拽那些套词,无非也是那个意思,家中哪个亲属,自己娘家在京城,暗示家里有背景,和皇上有关系。

    臭显摆啥呀,谁家和皇上没关系。

    我们老宋家,还和国公府大长公主,有极其深厚、妙不可言、不可言说的关系呢。

    所以说,那你既然连扒瞎扯闲话都和老百姓是一样的嘴脸,就别怪她老太太找上门骂人。

    谁规定的,做官家就不能被骂上门?

    或许是马老太说那些话太解气,宋福生一个大老爷们不能如此破口大骂,但听着心里爽快。

    或许是马老太给头上扣貂帽,这就要择日不如撞日找上门骂街,宋福生的火气降下来不少。

    莫名其妙被治愈了。

    恩,不塞小妾了。

    可是他肝火不再那么旺盛了。

    米寿却站在门口:她们说我是姑母的拖油瓶。

    茯苓站在门口:她们诋毁我娘,看来这是要跃跃欲试给我换个妈呀?还敢说我是大龄未婚只能嫁二手男的女青年。

    这对我的伤害也太大了吧?

第八百一十章 迟到的两章合一

    谁也拦不住马老太要找人家门上去。

    就这种时候,宋福生出来劝解都不好使,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劝。

    只任由老爷子在院落中提醒道:

    “你们几个不准站在门口骂街,你当那是在村里呢。老百姓不知晓咋回事,一听是知府家的热闹的事更兴奋了,更会传的有鼻子有眼。”

    马老太说她知道,还不让葛二妞和王婆子她们跟着去。

    王婆子却挎着她胳膊,非要跟着走。

    老太太离开后。

    老爷子让将热饭腾在锅里,等生娃子娘回来一起吃。

    先少量的端出一些,给福生那屋送过去,上衙一天了,挺累的,那饭捂的早就没了香味,或是谁饿谁先吃。

    父母心情不好,米寿和茯苓进了屋。

    米寿陪宋福生吃饭:“姑父,别生气,在意别人嘴里怎么说做什么,又不会少块肉。”

    宋福生筷子一顿,“说你是累赘,你也不生气?”

    米寿给姑父夹菜:“没见过哪家累赘,打小就像猴似的蹿您身上,背啊抱啊的。我和您一样,只是生气她们说我姑母,说姐姐,她们毕竟是女子。”

    男子就无所谓了。

    英雄不问出处。

    胯下受辱最后封王封将的比比皆是。

    米寿微挑一下眉:

    所以说,他到底是姑母的累赘还是姑母姑父一家的荣耀,且往后看。

    男子的脸面要靠自己挣。

    而不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又不上皇上,会金口玉言。

    他五岁那年就知晓这个道理。

    看看姑父这些年做的事。

    姑父从不回避那阵逃过荒最难堪的日子。

    为让家人日子过的更好,更是当街叫卖过。

    要按照读书人之间默认的常理,那许多事很受人诟病,但姑父在意过吗?不照样是天子门生?

    更何况,五岁那年,他还认识一位叫陆畔的小将军哥哥。

    如果说,姑父是他的榜样,那么哥哥对他的影响很大。

    那时的小将军哥哥,应是还没有私心(比方说对他姐的私心)。

    没私心就很刚啊。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第一次见面骨子里就似透着一句话:你们算哪根葱?任何人影响不到他。

    宋福生停下筷,望着米寿,终于明白那些大孩子,为何愿意和他家米寿一起玩了。本来还以为是给自己面子呢。

    八周岁,九虚岁,就能有这种心性。

    “最近功课如何啊?”

    “中等,颜夫子比会宁先生讲的深刻得多,我死记硬背没问题,但理解能力还是不如稍大的同窗。”

    宋福生惊讶。

    “你不是在会宁就是中等,到颜夫子那里还是中等?”

    这么厉害吗?

    念的那可是下届进场的科举班。

    他以为来了府城会倒数。

    更何况这孩子最厉害的,不是眼下就能到中等程度,是听话听音,你听听这小孩儿,他很能找到自身不足。

    那四书五经,儒家道理密密麻麻,没有那份阅历,岁数太小,可不就会吃了参悟不透彻的亏。

    宋福生既欣慰又苦恼:

    “你抻着点儿学,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十岁就下场。万一你一路通关,这么小,哪个官衙也不乐意要你。”

    米寿本来也没想下届科考就下场。

    他打算再多憋几年,趁着自己占年龄的优势,争取、最好,能一旦进场时,就圆上姑父和小将军哥哥三元及第的梦。

    “姑父,我知,这个不是着急的。我着急的是我吃什么能长高?”

    这点真的很困扰米寿。

    饭厅里,传出宋福生的笑声,你少使心眼子就行,身高被心眼子缀住了,你看那金宝就蹭蹭长、

    卧室里,钱佩英也憋不住笑了。

    因为她家茯苓说,娘,你生气啦?反正你要是想和我爹离婚呢,我选择跟你。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离婚。

    钱佩英笑骂,“真离婚我也不要你,我要房子,你赔钱。”

    “别啊娘,那你可鼠目寸光了,我不赔钱。我给你招来一个比我爹比她们夫君都厉害的女婿,到时我带着你吃香喝辣,眼气死他们。”

    “你就吹吧,在现代你都找不着。在这里,一天天见不到男的,连个送快递的都没有,去哪里找。”

    宋茯苓:“……”

    后来,钱佩英和女儿说出心里话。

    说她确实听老宋讲完很生气,没招她们惹她们的,凭啥呀对不对?像出门踩到屎一样恶心人。

    但还没到咬牙切齿的程度。

    毕竟这真不算个啥。

    在现代,没经历也见识听过太多,有的那闺蜜哪是和另一个闺蜜说你坏话呀,那都恨不得看你过的幸福直接出手撬的。

    遇到那样的,是不是更会憋气死?

    这也是她曾经在茯苓和小姐妹们玩的很好什么话都说时,心情很复杂的原因。

    既想开口制止,女儿,结婚后,再亲的闺蜜都会走得远。也许你们之间不是有什么原因,而是各自成家上班带孩子,把这些忙碌的时间全部去掉,会发现相聚的时候很少,慢慢就会越走越远。

    所以不要将什么心里话都与小姐妹讲,慢慢地,你们关系淡了,由于关系不再那么好了,你曾经说过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可能成了她笑话你的资本,只有老妈才是最能守口如瓶的。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能因为这些担心,就不让女儿在最真的年华里实心实意交朋友,不要挡着,还是顺其自然才是茯苓自己的人生。

    转回头说她自己这件事。

    在现代,那么多用心交往的朋友到后来有很多都出了问题,就更不用说她在古代这里,未曾拿谁掏心窝子当朋友。

    未曾就不在意。

    这里有人在和稀泥就不用说了,想得到什么,她不用细想就能猜到。

    其实,她看那些古代女人一直以来也有优越感。

    挺可怜的。

    要亲眼日日看着丈夫夜里去谁房里,和人调笑着,夜里对谁使劲大还是使劲小,换了多少次水,给人搞大肚子,生出来还要向她们叫母亲。

    王八好当它气难咽啊。

    一帮王八,常年累月的,见到她这个异类主母,嫉妒到扭曲,戾气大了些,算了。

    只是,有一点,她们说对一半。

    钱佩英摸了摸宋茯苓的长发,她糊涂在女儿亲事还没上心,真不能再听老宋的了。

    古代这里,想自由恋爱难如登天,那她就捅咕老宋,非得给女儿寻一个要家世有家世,要人品有人品的小伙子。

    找不着,就说明老宋官当的还不够大。

    至于那些人说错的一半是,她不会对付着让女儿嫁出去,并不在意女婿将来会借到老宋的光,只要他娶茯苓的心不是冲借光就行。什么二手男,去死,就不信邪了,就遇不到合适的啦?

    “娘,你瞪眼看我做什么。”茯苓被看的有点毛楞。

    与此同时。

    马老太这面正在罗通判老娘的院落里,与罗老太太道:

    “以前,我不过是个乡下妇人。

    我以为,大户人家顿顿会吃细面大饼卷肉。

    那时候大饼卷肉在我心里是最好的饭食。

    我以为,大户人家的主母会识文认字,你看给百姓撒银钱,丫鬟环绕,多有派头,以为会比咱泥腿子强出一天一地之差。

    今日,你儿媳扯闲话,真让我开了眼。

    彻头彻尾的让我意识到,一天天的,别瞎以为,你看都错了吧。”

    罗老太太都睡下了,年纪大,听外院传话,太恭人来了,又现起来的。

    太纳闷了,私一打听,只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消息,说长子在罚长媳跪祠堂。

    没办法,大儿子院落她是不知晓的,她和马老太是差不多的情况,不管家。

    “您来是?”

    马老太一摆手,先听她讲完,讲完就知道大晚上来干啥的:

    “所以说,我算是品出来了。

    人啊,就爱自以为是,胡乱认为别人。

    你儿媳在外说,我家米寿不是亲生的,我儿和我会嫌他,净他娘的扯淡。

    你儿媳看没看见,我还送养许多不姓宋的男娃子读书。他们都给我一个头磕下,过年,子子孙孙从屋里排到外面,叫我奶奶。

    她以为,我的心胸就这点,事实上,她连老太太我的脚丫子都不如。

    她以为我在外面提起三儿子的岳父是立人设,人设懂不懂?就是玩花嘴的意思。

    就没长脑子,我至于嘛我。

    我三儿他岳父都没了,我是皇上钦封四品太恭人,我要是心中不感恩用得着再提起那故去的人?能听见是怎的。

    念恩情不是假的,越到今日什么都有,越念着那份好。

    俺米寿是亲孙,比你们那些孙子都强,我看谁再敢胡说八道!”

    罗老太太脸通红通红的,被骂的心直扑腾,从没见过这样直白的:“是是是,您消消气。”

    马老太一甩手:

    “我消什么气。

    你儿媳还在外讲究我三儿媳无子,为人糊涂,不配做知府夫人。

    谁配啊?她一个给你儿子做媳妇的人说这样的话不糊涂?她配啊。

    说那话,也不要个脸啦。

    我三儿媳,掌管五万个家庭的开销,月月给这些户人家结账,一日不敢耽误。我都不是瞧不起你儿媳妇,她算得明白吗?

    啥啥不是,扯闲话一个顶仨,我要是你,早休掉她。

    露出那副没见识的样子,败家的东西。”

    马老太说到这里,站起身,就指着罗老太太的方向眯眼道:

    “还敢私议我孙女出嫁,论爹,我儿堂堂四品,你儿是我儿下属,她是哪来的底气说我孙女不如人的。

    你给我叫来她,让她当我面说。

    这人呐,说话都不用负责任的是不是?

    我孙女要是嫁的好,她敢不敢给我跪下扇大嘴巴,我撕烂她!”

    马老太在一众罗家丫鬟仆人摒心静气低头行礼中,穿着狐狸毛大衣离开,罗老太太含上了参片。

    葛二妞出了罗家门有些担心,“能不能给她气死过去?再说咱家福生仗势欺人,这些心眼子弯弯绕绕的,能干出反咬一口的事。”

    王婆子说,“这种程度就能气死?马姐可是一直客气地与她说话。再者说,她要是装死,敢说是咱们气的,咱家八个呢,再让老爷子也躺下,就说让他罗家气倒一片。”

    倒是马老太毫不在意。

    怎么的,你们往我们家头上泼粪,就因为害怕你死过去,我们就得咽下这口屎?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天下没有这个道理。

    “今儿太晚,就先去一家。等明儿的,我还要将那些老太太都叫上攒个局。你们以为只罗家就能掀起风浪,都没个好饼。反正都叫上骂一骂是没错的,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一家。”

    马老太从罗家出来后,大晚上饿着肚皮并没有直接回家。

    葛二妞和王婆子愣愣地看着马厮里的马匹,“这是要干啥。”

    给孙女买车,订一台黄龙千金小姐中最好的车。

    咱家不差啥,不能再低调了,以免被门缝里看人。

    而罗府那面已然乱套。

    罗老太太悠悠转醒后,从没有过如此恨儿媳,已经不是一把年纪被骂丢了大脸的事,是她的儿子会被这位蠢妇影响前程。

    “跪下。”

    连个地垫都没有,罗夫人跪在冰凉的地上。

    罗茉瑜哭着扑过去,“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了嘛。”

    “还有你,你也给我跪!”

    罗通判赶到母亲院落。

    这一刻听到妻女的哭声心情很复杂,明知是妻子多言惹出的闲事,很怨妻子。又闭了下眼,觉得宋知府的娘亲有些欺人太甚。

    他已经罚了也做好被宋知府折腾的心理准备,居然又敢骂到她母亲的院子。

    ……

    这不嘛,宋阿爷就说,“这也就是骂咱家吧,欺负不了咱们这种翅膀硬的,换一个,就会被吐沫星子害死。”

    当晚,宋福生搂着钱佩英睡的很香,他俩一点没受影响,儿女好着呢。老娘骂的解气着呢。

    可九族各家媳妇慌了。

    按那种说法,啥意思,“富贵啊,将来你越来越有本事,我人老珠黄还配不上你了呗。你就该换个媳妇是不是。”

    富贵大半夜坐起身,被折磨的向媳妇发誓:“只要你给我生个闺女,我指定比福生做男人还窝囊,咱家都是你说得算。”

    王忠玉媳妇:“他爹,我是不是不好看啦?”

    忠玉寻思,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你让我睡个好觉好不好,再说,你也没好看过啊。

    很多妇女此时此刻都羡慕宋银凤,因为田喜发指定是不敢换媳妇的,银凤是福生的大姐,敢换媳妇,给大姐夫换掉。

    后遗症最大的是朱氏。

    大半夜收拾箱子,发现没两件衣裳。

    过年那阵,家里女人一起逛街,就她,看啥都觉得贵,啥也没买。三弟妹看不下去眼,给她买的银镯子。

    宋福喜听到抽泣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困迷糊了,“你干啥呢,大半夜的。”

    朱氏哭啼啼道:“你说我这一辈子对你实心实意的,连衣裳都没有几件。你可不能没有良心呐。”

    宋福喜寻思这是要得癔症吧,“谁不让你买啦。”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一起走过的日子(为囡囡竹打赏+)

    每天早晨,府衙后院饭厅,宋九族人凑的最齐,吃的最好。

    晚上饭本该最丰盛。

    可没办法,每人早回晚回不定,就挪到早上必须凑一堆吃饭。

    啥是家,一起说说笑笑吃饭才是家。

    而且老爷子那里有笔帐。

    是老爷子硬性规定的。

    各小家眼下都有自己的营生和来钱道了,谁不了解谁呀,都挣的不少。

    每月就从各家挣的钱里扣除一部分,当伙食费,当油盐酱醋米面费。

    不准都吃他福生的。

    他福生如若去掉买卖分成,别看当官,朝廷就给发那俩俸禄钱,花销人情走礼还大,属于继大郎、虎子、水田之后,在家里第四挣钱少的。

    因为那买卖分成钱,他生娃子还说的不算,是媳妇当家,等同于不算是生娃子赚的。

    所以就不顾福生的面子硬收了伙食费。

    凑到一起。

    咱大伙共同吃包子粥,咱吃炸糕鸡蛋豆腐脑,咱用从大洞庭村出土的滑石制成烙锅汤锅,吃煎饼果子,吃大米饭泡菜汤。

    换着花样的吃。

    虽不像那些真正的高门、那些知府家里顿顿十多个菜,但全家人也算是将以前没吃过的尝到了,顿顿吃的香甜,过的是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日子。

    扯远了,说回此时。

    此时,以往都是大伙等睡懒觉的宋福生和宋茯苓父女俩来饭厅再开饭,却不想,今日宋福生在等待大家。

    富贵嘴里咬着头绳,甩了一下头发,骂骂咧咧进门。

    那娘们昨半夜说话成气人。

    他让给生个小闺女,那娘们可倒好,反问他:辣椒地里能种出小花吗?还说真生出闺女要是长的像他,那得多寒碜。

    谁寒碜?

    我还没嫌弃你这娘们牙碜呢。

    气的他给媳妇推一边,不办那事儿了,没意思。

    忠玉手里攥着牙盐棒,打着哈欠进门,脸色很不好看。

    他想现在就休掉蒜苗子他娘,不想等变到更老更丑时再休。

    就后头,好看孬看,咋回答都不对了。

    他旁边屋住的是自个亲娘,闹起来,老娘睡不好觉会心难受,多一句少一句,家里甭管大事小情,一般情况下,他不吱声,以免亲娘跟着上火生气。

    这要是住老丈母娘,你看的,他非得闹起来。

    不让老爷子们睡消停觉的娘们,最无德不贤。

    最后来的是宋福喜,差些被饭厅门槛拌倒,被气的只顾回头边走边骂媳妇。

    昨夜,金宝他娘七年谷八年糠的絮叨,从老家说到年前。

    说累死累活和他过日子,一门心思对他,对娘家都小气的很。

    说年前,所有媳妇花钱买金花银花往头上戴,她就不买。

    知晓憨着脸能占到三弟妹的便宜,三弟妹手松,为人大方,一定会看不下去眼。

    搞的嫂子弟妹们直对她撇嘴,别以为她不知晓被她们背后讲究。

    可是,宁可被取笑也要占便宜,图啥,为啥?不就是一直以来只舍得对男人和金宝嘛。

    给宋福喜气的,他都不知道媳妇又占三弟妹便宜。

    家里钱他不咋管,只以为跟着去能不买吗?那娘们回来还又是秧歌又是戏的,哼哼小曲美滋滋盘腿坐炕上,说不能烧火了,往后让二丫烧他们屋炕,手上戴着那么粗的银镯子,火光一照镯子该烫手了,结果昨夜才知道真相。

    你一个当二嫂的,要点脸好不好。

    朱氏哭:不是,他爹,要和你翻小肠的不是这个,是我委屈。

    宋福喜:谁用你委屈啦?我包这么多活,不够你花吗?竟给偷偷摸摸丢人。

    而让宋福喜最佩服朱氏的是,从老家到年前,中间历经这么多年,好些事他都不记得了。

    金宝他娘平日里脑子不咋好使,昨日发现,记乱七八糟的倒是一个顶仨,连老娘当年分干粮偏心眼用筷子抽人都能拿出来讲。

    真的,女子就是不能考科举,要不然就凭他媳妇这记忆力,他认为,就应该去考秀才,他三弟都得靠边站。

    后来哭的咿咿呀呀,让捶一拳才消停,要不就得说一宿。

    以为揍服了,早上起来吓一跳,坐在炕头盯着他脸掉泪,就像是在对他遗体告别。

    马老太疑惑:“咋的啦?”

    “娘,我今儿不用金宝娘随我去厂子了,一会儿你去点心店给她带走,路过药堂让郎中看看,我看她要疯。”

    朱氏肿眼泡满脸通红,脸色讪讪的:“娘,你别听他胡说,就拌了几句嘴。”

    可不止这几位,宋阿爷坐在最前方细品。

    这些个儿媳妇,今早都透着股不正常。

    磋磨自家男人的。

    看来这是想要爷们一句准话。

    溜须婆婆的。

    看来这是想要在出变故时,盼着公婆能给做主。

    给胖丫她娘扒鸡蛋皮的。

    看来这是担心,家里的小子都是福生的兄弟,担心家里说话最有分量的福生,会在节骨眼偏向自家兄弟,不会向着弟妹嫂子。只能曲线救国和福生媳妇处好关系。到紧要关头,福生媳妇能给吹枕头风帮她们做主。

    老爷子心里透亮:“没吃饭前,我讲两句,好久不讲了。”

    金宝他们立马就要鼓掌,这是家里规矩。

    老爷子摆摆两手压一压,不是什么激动人心的话,无需如此。

    “咱家就是泥腿子家,到啥程度也别飘,别忘本。

    买卖越做越大,接触乱七八糟的人越来越多。

    出去应酬,这个忽悠几句厉害,那个忽悠本事,二两猫尿下肚,青楼妓女的往上整,甭管喝多少,都给我记着:

    你们以前当爹,给娃连稀饭都供不起,是你们媳妇在精打细算数米粒,省出点布头就给你们穿上。

    你们满身打补丁的日子,是你们的婆娘陪你们走过的。”

    宋福喜攥着筷子一顿。

    王忠玉低头舔舔唇,拍拍裤脚子。

    宋富贵梗着脖子:我没忘本,提点的不是我,我生气我媳妇不给我生闺女。

    其实汉子们都明白,走南闯北这点帐算不明白可完了。

    虽说大姑娘水灵灵都爱瞅,但是扯那一套干啥,即使老娘和媳妇双双认下纳小妾,那就面临着搬出去吧。

    杵那么一个异类,你让这些亲属的媳妇叫小妾啥,把别人带坏了呢,就算厚脸皮不搬出去也是被孤立的下场。

    那么搬出去,咱说句最实在的,没有福生那个树干和大背景,他们做啥能成啊。

    再者说,哪有空,一天行程排的满满的。

    宋阿爷看向福生:“你补充几句?”

    宋福生笑:“我就不了吧,我也属于是您老训话中的一份子,阿爷,我会以身作则,起个带头作用,您老放心。”

    家里的汉子们,连大哥宋福财和大姐夫田喜发都纷纷在心里:你差不多点好不好,咋那么?哎呦我天,一退再退。

    咱家男人满黄龙排位,在家里最没地位。

    这一刻,媳妇们终于知道,什么叫作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就老爷子,她们各家都愿意掏钱给养老。

第八百一十二章 白龙马,蹄朝西(两章合一)

    这天清晨,曾儿媳妇们是感谢阿爷。

    家里的孩子们是感谢马奶奶。

    因为马奶奶说:“念书的,下学堂都给我早些回,不准再去南大院寻你们三婶。我给你们找了位骑射师傅,学好喽,再骑马上学。”

    二郎、金宝、米寿、蒜苗子、蔫吧们,十几位小小男子汉猛的抬头。

    宋茯苓也惊讶的半张着嘴。

    知道奶奶刚才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吗?

    这么说吧,相当于现代的:“给你们雇了位私人教练,都回来考驾照。考完驾照,再一人开台车上学。”

    这回就知道马匹在古代代表着什么了吧。

    宋金宝声音恍惚地问:“奶,是你要给我们哥几个买马吗?我就算学好了,也指望不上我爹娘给我花钱置办的。”

    “那是自然,谁提出的,谁掏银钱嘛,”马老太边说,边头也没抬的夹一口芥菜丝放嘴里。

    金宝腾的一下站起身,兴奋地离开座位,开始转圈圈:“啊,啊啊啊啊啊!”

    蒜苗子他们也跟着激动站起身,“我们几个也有?”

    “有,包啦。”

    王婆子她们急忙道:“不用,老姐,你听我讲,还照昨晚说的那么办,扣俺们干活的钱,俺们给孙子掏了。要不挣钱干么使呀,都没地儿花。”

    可是,这些老太太的音量已然压不过孩子们。

    这些小子们一时间又叫又嚷嚷,哪有心思吃饭。

    后头干脆噗通噗通跪地,一帮半大小子堆在马老太的脚边,金宝高兴的脸通红道:“奶,让孙儿给您磕个头,我不磕我难受。”

    二郎也说:“二孙给您磕个头。”

    搞的米寿很尴尬,被哥哥们挤的,二蔫吧都抢到他前面去了,穿着大班书生服,弱弱地跪在后面,“孙儿给您磕头。”

    饭厅瞬间乱套了。

    马老太就笑,也不说让孩子们起,她照常喝粥。

    心想:三儿说要买舞女,买那干啥。

    有那钱,给咱自家置办起来。

    咱家以前太会过日子,活的特别低调。

    有点钱,就寻思存粮、买骡子、买房子。

    三儿都要让忠玉他们这趟去买船只了,可是谁能知晓啊?

    让人一顿小看实力。

    门缝里瞧人,一提起就是泥腿子家,没规矩,指望老三做官发财,连丫鬟都没有啥的。

    那时候咱想着,管别人怎么去说呢,咱家就是这样的风格。

    后头,她发现不行,咱要先展示实力,有实力不去那样做才会被外人说一声叫风格。

    没实力时,说啥都是狗屁,人家寻思你没有,你可不就找借口向脸上擦胭粉。

    所以说,以后不低调啦,又没偷没抢。

    让他们知晓知晓,知府家并不困难,知府家比谁家过的都好。

    知府家一些奇怪的表现,确实是他们的习惯,而不是摆不起阔。

    就在这时,外院烧鸡他爹通报:“老夫人,马厩的老板和掌柜的来啦,说是给您送马。”

    马老太从腋下抽出帕子抹了一下嘴放在桌上,这才站起身,“那个谁,三儿媳,胖丫二丫,还有吃完的,都随我走,去瞧瞧。”

    这种时候,连宋福生没吃饱也不吃了,笑呵呵扶着宋阿爷跟在老娘后面。

    他猜,老娘已然给闺女买了车,本来他还想要给买呢。

    后门这里。

    马厩的老板和掌柜的看到知府大人露面,齐刷刷地跪下行礼。

    但知府大人却没看他们。

    一排,十多匹的成人马。

    宋福生猜到老太太出手给闺女买车,却没猜到买这么多,家里小子不是要先学骑乘再购置吗?怎么现在就给买了回,再说买这么高的成人马危险。

    马老太站在一排马前回头,“三儿媳,你来。”

    “娘。”

    “这两匹马,最贵的,回头做了车厢拉你,娘送你的,啊?”

    钱佩英半张着嘴。

    “胖丫二丫。”

    宋茯苓和宋苏木上前。

    “这两匹白色的,只给你俩用,两个小姑娘正好配这白色。”

    宋茯苓望着那通体白白净净柔顺的马,奶只买这两匹估计就会花出去小二百两银。

    马老太又挥了一下戴金戒指的手,指着其他的枣红色马匹:

    “剩下的,再制四台车,供给家里的媳妇们出门坐,老大媳妇,你们几个该用就用,听见没?完了可能会剩下两匹,那两匹,谁出去办事骑着。”

    宋金宝急了,搞了半天没他们事儿:“奶,那您之前说的,我们的呢?”

    “别急,他那好的都被奶给包了啦,等回头再给你们送小马驹。”

    马市掌柜的陪着笑脸,作证点头:“是,昨日连夜已传下去话,去给诸位少爷们寻最好的小马驹。”

    家里的汉子们,宋阿爷、宋福生、宋富贵他们都惊呆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做大事的就很敢花钱,没想到,马老太扣扣搜搜大半辈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比谁都大方。

    毕竟车这个东西,可有可无,家里有两台就得了呗,不是必须品。

    ……

    这天,消息灵通的管事,都知晓知府大人她老娘买空马厩的事。

    纷纷向内院传话,人家送儿媳妇车,送孙女车。

    知府大人家的大开库房,好木材源源不断向外运送。

    听说要找找专业师傅定制车厢,图纸是知府大人出的,为减震,车厢底板和车轴之间做伏兔。

    听说连车轮都定制包着皮子,用熊皮狼皮。

    当天,马老太宴请一帮老夫人们来到家里。

    只看,她带领这些人参观了长公主送她的家具。

    她站在皇上钦赐的御匾旁,微挑了下眉,看着那些人给御匾行礼。

    她坐在最前方的太师椅上,示意大家喝茶,与那些老夫人讲宋九族人与旁家的不同。

    讲她以为,她这个没什么本事,略显粗俗的娘会被人讲究。

    讲她以为,宋九族有如此多在外人眼中没本事的亲属借光与她三儿一起生活,会被人说三道四。

    已做好这些心理准备。

    这是难免的。

    这是从一个泥腿子家到官员家庭阵痛的过程,不回避确实没有底蕴,却皇恩浩荡异军突起会惹人眼红,她能接受。

    却没想到,她以为的,能心平气和接受的事,都没有发生,发生的是,什么心黑说什么。

    下面陪坐在两旁的老夫人们,也不知晓该说什么了。

    其实来的时候就知是鸿门宴。

    昨日马老太硬闯罗家,罗老夫人病倒,罗府请了医官,她们一早就听说。

    这些老夫人们回府后,开始给儿媳妇们上枷锁、立规矩。

    所有当娘的都怕一件事,绝对不能因为儿媳影响到亲儿前程,这是绝对不能容的。

    两日后。

    钱佩英正在南大门租下的厂房办公室里上班,外院传话柳夫人驾到。

    柳夫人可不止是自己来的,她头戴黑貂帽,身围黑色斗篷披肩,身后跟着除罗府外各府夫人。

    “瞧我,没有打声招呼就来,有打扰到你吧?”

    钱佩英看到那些夫人对她行礼,示意大家进办公室。

    带头在前面走着,和柳夫人拉着手说,“哪有的事儿,一直就说想邀请您来,一直也是担心您府中事多。”

    但当大家坐在这阔气的大办公室的里间,透过珠帘看着那大办公椅、大办事桌,一点也不比男人家差,桌上放着大小不一各种戳,墙上挂的竟然是舆图,千里马各分店各分支点分布的舆图,发现钱佩英是真忙。

    或许她们不打声招呼就来,是真的有打扰到。

    钱佩英也很抱歉,没说几句话就要去忙。

    因为继忠玉出发后,富贵又要出发了。

    这趟出去不止是要给老宋进士朋友们各县送货,而且到秦皇岛要买船只,千里马不止要陆运还要走水运。

    富贵进来要钱来了,柳夫人在,他也要进来要啊,没钱他怎么走。

    里间的夫人们听到钱佩英一边询问银钱数目一边卡那些大小戳。

    每一句问话,每一次哐哐的卡戳声音,都让她们在低头喝茶间眼神微闪一下。

    因为她们是今日听钱佩英问话才知晓许多陌生的词汇,原来京城九门要有通过税,其他城池有过坝税,脚抽税,造船有商船税,另外朝廷以六千两为额,超过六千两还要收加征税。

    麻烦的不是怎么收,是落到细处,加征税怎么收,按多少比例,什值征饷。

    刘守备的夫人放下茶杯,顺手拿起立在沙发边小书柜里的书籍。

    这里,家具摆放样式之类的,夫人们只觉处处和她们家不同,处处透着奇怪。

    你看,这么小的书柜放在椅子边,居然不是准备单独的书房。

    刘夫人看了眼书皮《起条纳税例》,里面有折页,可见这本书常看。

    又拿起一本,《户部议定则例》

    像这样的书籍很多,也能看出常常翻阅。

    而这些是她们内宅妇人从不会涉猎的。

    隔着珠帘,富贵在离开前与柳夫人她们行君子礼,打声招呼拿着钱佩英批的单子离开,牛掌柜带着两位账房先生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敲门进来。

    钱佩英这一忙,又是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搞的她再露面很不好意思,尤其这里还有柳夫人,正好到了晌午,请大家吃饭,以示抱歉。

    要说钱佩英被人讲究那事,她本人在这些夫人们面前,并未像马老太一样提起,就像没有那事一般。

    提啥呀,婆母都给她做主了。

    老宋,一个大男人,都“小肚鸡肠”给下属叫进去一顿训。

    呵呵,不需要她自己出手。

    这不嘛,钱佩英在广聚轩里,宴请夫君手下这些官太太,坐在主位上,回答各府夫人最多的话题就是,她每日都在忙些什么。

    钱佩英笑呵呵比着戴宝石戒指的手说:

    “我也想时常聚会啊,真的,特别羡慕你们。

    可我月初做凭证,出报表,纳税申报,整理财务资料给夫君过目,便于你们宋知府在官衙备案,将来朝廷查账有个凭证。

    月中,做检查报表,资产正负债,损益,核对余项。

    到了月尾又开始做工资单,发放工钱,预测准备下月资金,往返钱庄。”

    柳夫人今日就想让那些夫人们看看,她的好友佩英有多能干。

    就这些,放在男子那里,都吃力。

    所以,听完这些,配合着问道:“佩英眼下要掌管多少人的工钱?”

    钱佩英想了下,“论户算的话,会宁那面人多,五万多户了。”

    列席的夫人们纷纷停下筷,今日聚餐,没有丫鬟们伺候,也没有带女儿出门,都是这个年龄段的。

    闻言震惊。

    “这么多?”

    而柳夫人说的是,“你做的是一件大事,关乎这么多百姓。”

    钱佩英一时也感慨道:

    “我们都知晓,老百姓是不敢与官究的。

    我猜,如若有一日一级级发下去,发错了工钱,那些干活的百姓,心里明知也不会吭声。

    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只要一想到,那些百姓没日没夜的做事,工钱没发下来,就盼着,就已然想好每一个铜板给家里添置什么。

    而一旦发错了银两,他们不敢声张,只能认下哑巴亏,那得多失望啊,我就不敢松懈,不想发错哪怕一文钱。

    我的能力,能帮到夫君的就这些。

    只希望官衙牵头让更多黄龙老百姓有活干的大善事,不要因为一些账目的困扰而受人诟病。”

    在座的夫人们听的情不自禁的点头。

    倒是柳夫人笑着说,“佩英你给寻个时机,我们这些人也可以为百姓共同做一些什么嘛。”

    钱佩英说好啊,她也如此想过。

    夫人们纷纷表示,对对对,知府夫人,您和柳夫人是咱们黄龙女子的带头人,您一定要帮忙牵个头,大家都尽绵薄之力。

    这天晌午饭,夫人们聚餐的气氛,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本以为知府夫人会多多少少对她们有些不满,却从始至终没有,这很出乎意料,更加投桃报李。

    罗夫人后来听说时,都后悔没跟着去了。

    她看到了知府夫人能掀篇的希望。

    当日,不止钱佩英招待了这些突如其来的客人,官衙里的宋福生也在办公室接待了一位稀客。

    颜夫子来了。

    宋福生客气一番后,试探问,家中小儿们惹祸了?

    颜夫子捋着胡须笑谈,是有一事相求,想见令爱。

    宋福生疑惑:恩?和茯苓有关。

    听到后来才知,米寿那臭小子暴露了九九口诀。

    要知道古代这里学小九九。

    而他家米寿是茯苓教的那一套大九九,填补了古代这里的加减和除法,以及双位乘法等各种算学口诀。

    颜夫人求贤若渴,找到官衙要见他女儿,听那意思还要出书。

    宋茯苓拧眉看她爹:“我不出书,那又不是我编的。”

第八百一十三章 寻找另一片天地(两章合一)

    郭老太太坐在炕头,脚边放着小秤砣,正在算自己攒下的劳保钱。

    东一堆,西一堆,一两一两的小碎银,共九堆。

    只听这位一笑少半口牙的老太太,在念念叨叨嘀咕着:

    “九九八十一,是八十一两银钱没错。

    艾玛,攒这么多啦?我算是行了,这钱,儿女都不道。

    嘿嘿,拿出一两银,明日给家里娃买糖葫芦吃,我也得高低吃两根。”

    一听一两挺吓人,不吓人,是真实情况摆在那里。

    宋家人就是这样,人多,买啥都得一筐筐买,买一斤果子给不了几个人。

    郭婆子将这些银钱划拉划拉装进包袱里,给包袱塞进炕柜最里面,别让儿媳妇收拾屋看见,这不是明面的钱。

    收拾完,一边拎着秤向外走,一边嘴里哼哼着:“糖葫芦,酸甜,咬一口,老奶奶小孙子都喜欢么依儿呀呦。”

    隔不远,旁边屋。

    宋福生正劝解女儿:

    “已经说不清是谁编的,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一代又一代人去完善。

    颜夫子是看重你教米寿的方法简单。

    他觉得如果能编著成书,对算学普及,将会起到很大的推进意义。

    他说了,这事非常好,能看出来激动了,想见你。

    闺女,你是不知道,本朝规定,文武官员都必须备有算袋,以提高决策的准确性。

    我当然是用不着的。”

    他有手机,有计算器。

    “但是别人,对啦,就陆畔用做算学像木棍似的那个东西,你不是看见过吗?

    算的数字越多,摆的面积越大。

    我办公室也有这个,是备给别人看的。

    如果你要是教会他们一些算学口诀,一些简便的方法,文武官员真会感谢你。

    你想啊,算袋里能少装一些算棍,有些人是用玉石做的,可沉啦,他们能记不住你吗?

    你爹我,也有面子不是?

    一提,那书是谁写的?我闺女,别人指定翘大拇指。

    果然,虎父无犬女。”

    宋茯苓瞟眼她爹,瞧您笑的,好像已经被人问了似的。

    她还是有点不太乐意。

    米寿他们是一张白纸,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教他们并不麻烦。

    毕竟他们很小,那时候还没有接触过别的。

    甚至,教奶奶她们都不费事。

    也是同理,不需要去废话解释“为什么”,为什么和古代筹算方式不同。

    而教颜夫子那种文学大家,教曾给那么多王爷皇子讲过课的老师,这不是没事找抽型嘛,可想而知,她要绞尽脑汁废话多少。

    她又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

    教陆畔那阵,她就暗暗咬过牙,以后离这些有见识的古人远一些,格外不好管理,总问:“恩?噢?为何呀,你又是怎么想到的。”

    想想就打怵,要解释太多。

    “爹,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教的?”

    宋福生摇头:

    “这不是扯呢嘛。

    你弟在他老师那里已经招了,是姐姐教的。

    古代这里《荀子》《管子》《淮南子》《战国策》等等书籍中,虽都有三九二十七,六八四十八等口诀,但是再别的口诀少有。

    你又教了米寿多少,你心里没数?都差些整奥数题考他,谁让你非得教他的?

    我要说是我没事研究的,我是有多闲,我还科考。

    再说给我整去,我万一露馅怎么整。

    远不如说你有天分,数学家都要讲究天分的。

    我就给他编了一个,你打小听见数就支起耳朵神神叨叨,三岁就蹲院子摆棍。

    后经我启发,坐在我膝盖上,我手把手教导你……”

    恩,他下午接见完颜夫子,想必老颜脑中已经勾勒出她闺女梳着两个冲天辫,从小就是小神童的形象。

    宋茯苓听不下去了,“钱米寿!”

    米寿放下书包朝外跑:“姐姐,我要去练马了。”

    当晚,宋福生向家人宣布,我们家的小才女茯苓小同志,要时常去颜府,常驻沙家浜啦。

    “教、教,教谁?”阿爷差些被烟袋烫了嘴,咱家胖丫要去教那么有学问的人?

    马老太也扯着宋茯苓的手,一会儿拍,一会儿摸,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心想:奶还是没有正确的认识你啊,没有给你定位准确。

    平日里,只觉得小孙女脑子反应快,家里帐,三儿子三儿媳捆在一起也算不过胖丫。

    甭管多么复杂的账目,到胖丫那里,不过宿,捋吧捋吧就出来。

    所以说,就一直感觉咱家胖丫很聪慧,但咱还是不敢想,已经聪慧到出圈了嘛?要和那些文坛大家一起做学问啦?

    哎呀,马老太又掐了掐自己大腿,好想给长公主写信显摆显摆。

    但按理,应该等到出书那日,连同书籍一起送过去。

    有那书摆在眼前,都不用多说,提点几句就可。那样做,才能凸显出咱家更有派头。

    小孙女教过她,言多必失。教过她,过犹不及。包括装脸撑面子也是,用低调的方式表达,才会显得更高级。

    就是怕自己忍不到那天可怎么整,她这一次真不想委婉,更不想高级,就想信上写一句:老寿星,你快看看,谁家孩子能像咱家的这么有才。

    还有,好后悔,马老太那叫一个悔啊。

    奶奶个腿的,骂仗骂早了。

    这要是现在安排局子骂仗,她是不是能微微一笑说上一句:

    我孙女的婚事,外面传对了,是我心中一大愁事。

    我犯愁的是,谁能配得上著书扬名的算学大家,确实是有太多平平常常的男子不配娶。

    “奶,别掐了,”那大腿都要掐青了。

    宋茯苓给马老太揉揉,不用问就知道,比她爹还能脑补。

    她爹要是能联想出一个画面,她奶的程度就能到达在心里拍部大片。

    你看看,你看看,宋福生这一宣布完,先别说外人了,咱自家人都开始高看了。

    以前不显,眼下被颜夫子凸显的。

    颜夫子其人越牛逼,就显得咱家胖丫更厉害的感觉。

    金宝他们说,“难怪今日先生还找我们几个了呢。”问了他们一些当时没听太懂的弯弯绕绕话,还给他们出了一些算学题,一答,全会。

    搞半天在甲子班的米寿也被考校了,全源于姐姐。

    “就那个算账还能写书呢。写完书,满天下书肆里卖?”

    “那是自然的。”

    家里的婶子伯娘都觉得,胖丫算是随她爹啦,那脑瓜是咋长的呢。

    朱氏问:“那往后,要是真出书了,是不是一提胖丫,那些男子,那些读书人,也会认识啊?哎呀妈呀,那往后金宝出门在外,不止提他三叔,是不是提句胖丫是他姐也好使啊?”

    像朱氏这样的,太多的女子认为,女人要在当家做主的男人们眼中被承认,那得到一种什么程度啊?都不敢想象。

    钱米寿坐在宋福生旁边,爷俩一起笑呵呵,对,就是故意的,我姐那么好,看谁敢再有眼无珠瞎说八道。

    闻言笑谈:“二伯娘,提我姐当然好使啊,著书,有人追其一生不可得。但不是胖丫,我姐要起旁的名的。”

    宋福生立即应和,瞧他家米寿就是心细,才多大啊就周到:“对对对,想个笔名。”

    后头,宋茯苓私下告诉她爹,如若真到出书那步。

    将颜夫子写在前,她在后。

    她的笔名:云谁之思。

    让她爹透露一下意思,有些事无论最后能不能做成,先说好。

    颜夫子当然会高兴了,还会更欣赏女儿这种行为,宋福生认为这都不是问题。

    他在细品女儿的笔名。

    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树挂:“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

    唔,好名,好名。

    钱佩英进来正好听见这句。

    感觉这名咋那么耳熟呢,在哪看见过来着?咦,你说这脑袋咋就想不起来。

    桃花端着圆子进屋,再不吃就要放不住了,外面已经开化,吃饱饭也让三叔三婶再吃点。

    这在以前简直不敢想。以前是,不够吃,现在是,打扫打扫吧,要不该白瞎了。

    桃花恰巧听见钱佩英嘀咕。

    “嗝,唔,哇……”吐了。

    钱佩英和宋福生都被吓一跳,立马什么心思也没有了,派人请来郎中摸脉一瞧,有喜啦。

    桃花吐的小脸刷白,对来恭喜她的宋茯苓悄悄说,她纯是吓的,妹妹,你和小将军那事啥时候坦白从宽啊?

    “姐,你记得云水之思?”

    “我可是你姐,你这么聪慧,我多多少少不得沾点儿边?我和你宝珠嫂子记性好着呐。”

    宋茯苓哈哈的笑开,可是她娘还生她呢,就不沾边。

    桃花望着妹子离开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没心没肺可怎么整。

    ……

    经过桃花有喜这个插曲,宋茯苓并没有马上去见颜夫子,她在翻看古代各种算学书籍,找出现代数学能和古代算学对应上的方式。

    而在这几日中,宋茯苓只要是出房门想做点啥,在家的大娘婶子就不让,挥着手撵她:

    “快回屋编书去吧,那是大事儿。”

    “胖丫啊,要吃么,婶儿给你做。”

    “你别碰水瓢,烧鸡,你怎么伺候小姐的。”

    曾经黑壮的胖丫,现已改名烧鸡,更加精心了。

    宋茯苓伏案写字,她就站在一边磨墨。

    宋茯苓让她去睡午觉,她也不去,手拄着下巴直打瞌睡。

    宋茯苓:“……”

    这架势,全家人围着,鸡鸭鹅狗猫又不准乱叫了,就差给爱哭的年年和小败家下药了,瞬间让她想起她爹科举那阵。

    伯娘婶子们居然振振有词:胖丫干的事比男子都强,谁说女子不如男。那是读书人的事,那待遇可不得一等一的好。

    最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是宋福财。

    在全家人憋着劲保守秘密时,宋福财在赁下的辣椒厂房里,配好秘方出来。

    一边加工最后一道锅底料,一边在辣油子呛人的氛围中,红光满面对手下工人们大声道:“俺三弟厉害,俺小侄女也随了俺三弟的脑瓜,更厉害。要出书啦。”

    “啥?”这事对于老百姓来讲,太远了,听这词都陌生。

    “呵呵,俺小侄女,出书。”

    宋大伯摘下口罩,不行,不干啦,今儿早点回,去街上转转,看看给侄女买点儿啥零嘴吃。

    要说宋福财才是最稀罕胖丫的那个。

    做大伯的,平日里不太爱说话,自家生的又都是男娃。

    又三日后。

    宋茯苓带着烧鸡,登上两匹白马拉脚的马车。

    她这车啊,贼漂亮。

    因为她有个好爹呀。

    她爹设计出的图纸,那是利用职权,找画嫌犯的画师画的,画的是有些像现代六七十年代国外的老爷轿车。

    黑木料车身上桐油,内里车饰真皮软包,脚下铺的是过年那阵柳夫人送的大块地毯,地毯带有图案,一种鸟,叫白头翁,鸟戏大红富贵花,寓意白头偕老,车窗完全照陆畔座驾抄袭,里挂白纱帘、粉缎帘。

    那大车轱辘都比别人家大。

    车后面竟然还有车尾灯。

    给马老太喜的,这钱不白花,真阔气啊,真阔。

    只是这车有一点,马老太觉得太招摇,应该换掉。

    这不嘛,正扯着小孙女在私下小声叽咕说:“谁给你找的车夫?我以为烧鸡她爹跟车呢。你不行,快换掉,听奶的,要不回头珉瑞该不乐意了,男人他就没有不小心眼的。”

    “奶,你也觉得长的精神?”

    啊哈哈哈。

    两位车夫是老妈给找的。

    是在老妈那里煮饭婆子家的双胞胎兄弟,迟行,迟宇。

    全都是一米八大个,长的也略比其他男子白净。

    用老妈的话就是,长的咋那么像明星易峰呢,一眼就相中了,尤其是难得的双胞胎,都十六岁。

    别小看,他们父亲就在镖局上班,打小就会赶车调教牲口。所以说,别看没有横向稳定杆,但绝对不会出现两匹马,错一两步拌蒜的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匹白马确实也很温顺。

    不像小红,只在家里那仅有的几人面前英武和顺,到别人面前昂扬脖子,杀气腾腾。

    车动了。

    宋茯苓推开车窗,风一刮,纱帘乱飘,她对家人们笑着挥挥手。

    宋知府双手掐腰,笑的眼角出了褶子,在府衙后门望着车里的女儿:

    瞧他闺女,一笑跟花似的。

    谁家的闺女啊?这么带劲。

    可不止自家人在目送。

    车马拐上正街。

    老百姓都看傻了,噢吼,这车架,也太震人了吧。

    连颜夫子身边的周伯,看到车驶过来那一瞬也挑了下眉。

    颜姑娘在闺房里瞪着杏仁眼睛,“什么?祖父让茯苓小姐从中门进的?”

    她家中门可只有男子才能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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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