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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txt下载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四章 好大一棵树(两章合一)

    不怪颜姑娘如此震惊。

    对于高门府邸来讲,走哪个门是决定身份。

    尤其是在颜府,这种格外讲究规矩的人家眼中。

    从入府那一刻,就决定着来者身份上的意义。

    毕竟,大门通常不开。

    大门只有在迎圣旨、迎更尊贵身份客人、府中祭祀婚丧嫁娶,以及府中大妇要代表颜家,外出去参加悼念别府婚丧嫁娶事宜时,自家才会有女性走大门。

    外面来的女眷几乎没有过从正门进入,又不是公主殿下和皇后娘娘。

    大门是这种情况。

    这就会显出中门的重要性,也就是宋茯苓今日走的那道门。

    其实就连这个中门也少有女性来回通过。

    有资格走中门的也寥寥几人,像自家当家夫人。边缘人都不行,不是当家的,是二房三房旁支的通通不行,外来女眷做客就更不用说了。

    那个中门,是平日里府中男子,以及门当、户对,与颜家有资格平等来往的男子来谈事和做客,比如宋知府来做客,才会走的门。

    即便这样,就是宋知府上回为米寿入学奔走,来颜家做客,携妻钱氏到中门处也要分开。

    宋知府走中门,钱氏入东角门。

    不止颜府如此,包括宋家曾入住过陆畔的京城别院,那时的情况也是。

    那时,陆家门第虽高,但是为高看尊重那些举人们,由宋福生带领几十位举人从中门入园。

    当时钱佩英和宋茯苓与宋福生分开,她们是不配和宋福生等男子一起从中门入园。

    为何如此呢?

    这里面不仅是存在女子身份过低的封建等级制度,而且也是为表明通过你进的门,在入门后,代表着你要去哪里。

    通常,女性来到别人家做客,都是为见内宅夫人说说话的。

    说回颜府。

    那时候为办米寿入学的事,钱氏只有走东西角门,才会过垂花门。

    垂花门是内宅与外宅的分界线和唯一通道。

    过垂花门,钱佩英才能入内宅与颜家的夫人们说话聊天。

    而宋福生走中门,他过的不是垂花门,是仪门。

    这说明他是要去外宅见颜夫子和颜家当家的男人们。

    以上,颜姑娘能不震惊吗?

    宋茯苓走中门,过仪门,这说明宋茯苓此次前来,不似平常女性去内宅,而是被郑重的、正式的、像见外来做客的男子一般引进颜家。

    她祖父的态度是将宋茯苓当作平等谈话的小友,和宋茯苓是女子身份、是闺阁小姐、是知府女儿无关。

    颜姑娘低头看了看自个的衣裳。

    她以为宋小姐来她家做客,会先去拜见祖母和伯娘母亲她们,母亲就会派人叫她和姐姐妹妹们去作陪,陪宋小姐先说说话,然后才会引荐着去见祖父。

    为这,她特意起早打扮换衣香薰,却不想,这些通通没有,自作多情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

    “回六小姐,听说,已被请到老太爷的书房。”

    颜姑娘坐在梳妆台前,唉,她好想去听听看看啊。

    可惜,祖父的书房,却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连哥哥都要提前通传。

    果然,哥哥没有骗她,看祖父的态度就知。

    那时,哥哥和宋小姐其弟钱米寿走的很近,就曾对她讲过,宋知府的女儿不似平常闺阁小姐。

    上次见面,茉瑜她们还担心会对不上对子呢,怎么会。

    与此同时,在颜姑娘眼中,宋茯苓作为女子能进祖父书房与祖父畅谈是件无上光荣的事,但在宋茯苓眼中却是受罪。

    你看看,和陆畔一个样吧,见面先考她。

    还不开门见山。

    陆畔那时候是抽冷子,趁她不注意考校。

    这位是先说上一套道理,估计也是想试探她。

    颜老夫子正摇头晃脑站在书架前道:

    “周教六艺,数实成之。学士大夫,所从来尚矣。爱自河图,洛书闿发秘奥,八卦、九畴错综精微……”

    “听你父说,小友在家习得许多书籍,周髀算经,九章算术,数书九章,测圆海镜,夏侯阳、张丘建,孙子算经,五曹这都看过?难怪能得出一些规律。”

    宋茯苓恭敬回道:“回先生,学生只知皮毛,不过是一些拙见和抖机灵罢了。”

    “呵,我这里有一题,你要不要试试?”

    宋茯苓低头,双手接过摊开的书籍,看完题后,有些难度。

    心算是不能直接得出的。

    想了想,实话实说,她想用小黑板。

    颜老夫子疑惑,不需要算筹工具,用小黑板?

    小黑板是什么东西。

    “好,可带来?”

    门口的烧鸡得到指示,像背书包似的,将背在肩上的小黑板送进书房,粉笔也从包里掏了出。

    宋茯苓开始计算。

    她这边越算,那面颜老夫子心中越疑惑。

    宋茯苓心知,就打比方她写0,颜老夫子恐怕就会看不懂。

    古代这里讲,一纵十横,百立千僵,千十相望,万百相当,并以空位表示零。

    还有古代这里遇到如此复杂的会用算筹签摆阵,而她是写公式,恐怕更会给老先生看的眼花缭乱。

    宋茯苓猜的没错,颜老夫人正在挑眉,解题方式与他完全不同。

    他出的这道题中,有立天元一为某。

    这孩子在那个小黑板上写道:设某为x。

    什么s-abc的高so位3,底面边长为6,过a向它所对侧面sbc作垂线……颜夫子看到后头看懵了。

    一盏茶过后,宋茯苓脖子上戴着小白貂围脖回眸。

    那小表情似乎在说:解完了,您想知晓答案吗?

    ……

    后院内宅,这回连颜老夫人都和颜姑娘一般讶然,问管事婆子,“传话来,已在前院摆饭?”

    “回老夫人,是。”

    颜老夫人和几位儿媳对视一眼。

    这些个儿媳有嫡出的也有庶出的,一屋子女眷。

    太纳闷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到底有才学到什么程度啊,能被她们家老太爷像男子一般宴请。

    还就俩人。

    说不用她们陪同。

    只看,前院厅堂里,颜老夫子正伸手示意,“请。”

    宋茯苓笑着坐在主宾位置上。

    他们两人,一老一少,只因一题,就各自看对了眼。

    宋茯苓觉得:这老先生人真挺好,这才是有真本事的,无论到何时,三人行必有我师,没摆谱,还不耻下问。

    而颜老夫子从宋茯苓解完题,又和他聊了一些看书心得后,至此才认下,这位以后就是他真正的小友了。

    颜老夫子在喝酒,向宋茯苓致意。

    宋茯苓以茶代酒,还礼。

    两人一起吃酒,吃菜,笑着谈论:开方术,割圆术,大衍求一术,天元术,四元术,垛积招差术等等。

    这第一天,从日出到日落,两位年纪相差几十年的“朋友”就是在聊天中度过的,最后惜别,明日见。

    宋茯苓坐在那招摇的马车里,还在想着大家颜夫子的一些话。

    百姓就看着那牛气的车又闪瞎眼一般的来了。

    在外面指指点点讨论着,看那外面挂的车牌子,好像是知府大人的车辆。

    不是知府大人,是知府千金在里面。

    宋茯苓到了家后,宋阿爷和马老太他们盼一天了,都打听:“咋样啊?颜家人对你如何?”

    米寿伸出小手,扶他姐姐下车。

    宋福生也匆匆从饭厅出来,站在马厩外,冲女儿挑了下眉,也像是在问颜家的态度,今日都干了些什么?

    宋茯苓就和她爹汇报:

    爹,你发现没有,什么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小一,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这些就是几何概念啊。何为天元术到四元术,就是解一般高次方程向多元高次方程组发展……

    “嗳?爹,我还没有说完呢。”

    宋福生一边走一边摆手。

    他听这些脑袋瓜都疼。

    他只想知道闺女是从颜府哪个门进的,他闺女却和他扯这些没用的。

    再者说,不是为普及为好记住要编书嘛,探讨这些干啥。

    古代这里的公务员考不到那么难,他们要真到了那种程度还用咱们编啥书。

    “闺女啊,我给你和颜夫子提个意见,明日你俩还是拐回正题吧,编书着急。2357和11,13后面是17,来这个更实际,你俩先别整那么深刻的。”

    第二日,百姓看到那一对双的俩精神小伙又出现了。

    马车刷刷刷地从他们眼前路过。

    颜府中门这里,颜老夫子今日亲自出府外等候。

    宋茯苓被扶下车就挑了下眉,什么意思。

    自然是拜师了,拜师要从入府这一刻开始。

    “先生。”

    宋茯苓急忙躲开,她昨日还在向老夫子叫先生,今儿就掉个了,这是怎么了。

    颜老夫子笑道:

    他经过一夜深思熟虑,恳请小先生先教会他。

    因为他昨日通过畅聊发现,小先生似乎是很困惑怎么将一些方法变成文字去传授。

    其实这并不难,老夫资质不错,小先生先教会他,他来执笔,从最基础开始,一步一步来向学,这样他从头开始,也有助于著书成册。

    宋茯苓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颜老夫子的先生。

    吓的她在课堂上,面对这位一对一的学生,只强调两点课堂纪律。

    一,先生能否不要叫她先生,这是请求。茯苓可,小友可,什么都可。

    二,给整块大黑板呗。

    ……

    日出日落,宋茯苓在颜家,此时已连续来了一月之久。

    她从厚衣服,也改为春秋的衣服外搭披肩。

    只看讲台上搭着她的披肩,她在黑板前,用粉笔点着例子,正耐心的对下面资质极好、基础极好的学生颜老夫子笑道:

    “两个数字来相减,互换位置最常见,正负只看其指数,奇数变号偶不变。”

    下面的学生,这时已完全适应宋茯苓的讲解方式,一手摸了摸发白的胡须,一手在记录。

    表情极其专注,他就喜欢这些口诀。

    窗外墙根这里,颜姑娘做了一月之久的心理斗争,今日又有这么多闺秀上门找她玩,向她三句离不开宋茯苓探听,她终于大着胆子带着小姐妹们摸来了。

    “嘘。”

    “嘘。”

    几位姑娘家眼下哪有大家风范,正躲在房后面,扶着窗沿慢慢站起身,用手指捅露了窗纸,偷偷向里面张望。

    还不敢有大动作,怕被发现,会牵累颜姑娘被罚跪祠堂,几个姑娘家僵着身体,放轻呼吸,侧耳倾听。

    请原谅她们太好奇了。

    最近关于宋茯苓的传言太多。

    听说,颜老夫人在前几日的聚会上,当着一众人的面前大夸特夸宋茯苓的祖母。

    听说,连巡疆归来的柳将军都过问此事,因为柳夫人在夫人聚会中表示,柳将军夸奖宋小姐,有其父必有其女。她们母亲回到家中讲,那份羡慕就甭提了,说知府夫人当时听的眉开眼笑。

    所以说,所有的人只知道宋茯苓日日来颜府与颜老先生沟通学问,却无人能讲清楚到底是哪方面的学问,竟引得颜老夫子还要听一个闺阁小姐的。

    这怎么听怎么透着股难以置信。

    甚至,颜姑娘今日对她们讲,别看宋小姐常来家中,可是她却从没见过,都是祖父在前院安排,一直也没给机会啊。

    无法理解,无法想象,像男子一般行走在前院啦?

    而以前对于这些小姐们来讲,女工刺绣,琴棋书画,会男子的六艺,且有其一出众,就已会被受到广泛赞赏。

    这种想法,也是她们所有大家闺秀女子眼中有才无才的评判标准。

    可是,如今,冒出一位宋小姐,稀奇到勾着她们到了听墙角的程度。

    算了,就不感慨那些了,没空。

    “听明白里面在讲什么吗?”

    罗茉瑜摇头,又看向周同知家的周盈盈,周姐姐是最有才华的。

    周盈盈不得不承认,也没听懂,且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颜府自家人颜姑娘正拄着窗沿,双手捧着脸,透过那窗纸的窟窿眼,情不自禁地:“哇”。

    她在满眼惊艳、羡慕地望着在黑板前讲解的宋茯苓。

    她看到宋姑娘,一会儿拍拍黑板左面,让她祖父看过去。

    一会儿讲激动了,用手比划着圈,两步到黑板的右侧,示意祖父看那些她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

    在颜姑娘眼中,宋小姐最让她惊艳的是,边对下面坐着的祖父摇头,边折断手中的白色笔,然后攥着半根白色笔,两手呈八字型拄在高高的书桌上,对她祖父说:“您想的不对,您刚才一定是没有仔细听讲。”

    哇,颜姑娘不知道现代有个词叫减压,但此时此刻就觉得心中好爽。

    她一个旁听者听到祖父挨说,平日里,谁敢呀,心中莫名觉得像吃了块凉西瓜。

第八百一十五章 青春少女是样样红,你是主人翁

    宋茯苓走下讲台,给颜老夫子再次讲了两遍,将曾经老师教过的一些心得和口诀告诉完了,让记下,这才手上带着粉笔灰,抬眼看向有窟窿眼的窗纸。

    颜老夫子抬头正要与宋茯苓说话,一看宋茯苓在看向他身后,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谁在那里?”

    他居然没发现窗根下有人。

    要不说还得是年轻人呐,耳聪目明。

    没一会儿,颜姑娘带着各府的小姐们,惴惴不安低头走了进来,羞臊的呦,脸通红通红的,给颜老夫子和宋茯苓行礼。

    这一次,很出乎颜姑娘的意料。

    颜老夫子在问过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不但没追究,而且还板不住脸对宋茯苓建议道,“瞧见她才想起来一事。往后晌午,去我这小孙女的院落休息可好?”

    宋茯苓笑呵呵一点头,“您老不知,之前就和胜娚有一面之缘。”

    说完对颜胜娚一点头:“往后要麻烦颜姑娘了。”

    颜胜娚很高兴,更感觉到很荣幸。

    这是头一次祖父这么给她面子,她猜大房二房三房的姐姐们一定会很羡慕她。

    有了这个插曲,颜老夫子又觉得宋茯苓已连续月余没放松,年轻孩子嘛,哪有不贪玩的,今日就提前结束课程,让宋茯苓随小孙女去后宅转转。

    宋茯苓过垂花门和诸位小姐们齐齐松了口气。

    其他人是觉得前院不是她们该去了,偷偷溜过去,心理有压力,终于回来了。

    虽被丢脸逮住,但有惊无险,没挨训斥。

    而宋茯苓的心理是,我去,她终于进后院了,来别的府溜达溜达。

    共同松口气,都听见彼此那大松口气的声音,几个姑娘对视一眼,噗嗤一下就笑出声。

    颜胜娚十分好奇,“宋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宋茯苓实话实说:“早就发现了,你们扒窗沿悄悄站起身的时候。”

    刘守备家的刘文雅疑惑:“那你怎么后头才看向我们?”

    “什么都讲个节奏,像你们弹琴不能弹一半吧,被打断了,还要从头再来不是?”

    周同知家的四小姐周盈盈明显在与宋茯苓示好,笑意盈盈夸奖道:“那你反应可真灵敏,我们可是很放轻动作,以为不会被发现呢。”

    在去给颜老夫人请安的路上,宋茯苓告知,说以前家就住在大山附近。

    山啊,那上面什么动物都有,比方说蛇。

    反应不快的话,上山找榛子吃,找野果子吃,哪怕是想摘朵花,都有可能被蛇咬。

    她就讲,她们家的小姐妹多多少少都会点儿啥,自身有点儿本事,实在很弱的比如家里的桃花姐,也会在上山时戴着自家配好的防蛇药。

    几位姑娘觉得都不敢想象,“那你会点儿啥呀?”

    “我,以前是练斧头出身的,后来有次差些失手扔我弟头上,那个斧头和把身忽然活动了。

    给我弟吓的连做两宿噩梦。

    那两日吃早饭,他就盯着我,说是在梦里被我害了,我爹就私下找我谈话,劝我,让别练了,我弟能长大不容易。

    后来,我家盖了一幢非常漂亮的院子,更没有地方练呀。

    家里人太多,不知道从哪里会冒出人。

    出门想竖靶子练习吧?家里老人们还不让,说我要是在外面扔斧头会不好说亲。”

    “嘿嘿,”罗通判家的罗茉瑜先憋不住听笑了。

    笑完,发现大家都瞅她,包括宋茯苓。

    完了,她又失态了吗?她真不是笑话宋小姐,就是听起来太丰富多彩。

    “那什么,我不是……”

    “哈哈哈哈哈。”几位姑娘像后反劲儿似的,这才笑起来。

    罗茉瑜:“……”

    而此时正院里的颜老夫人,早就收到消息宋茯苓要来请安。

    厅堂里的奴仆来回穿梭,端着各式点心果盘,女孩子喜爱喝的花茶果茶。

    颜老夫人离远就听见这些姑娘家的笑声,她也跟着未见其人先露了笑。

    “茯苓给老夫人请安。”

    颜家如今虽尴尬,瞧皇上这意思恐是不会再启用。

    但人家退下来的时候官阶很高啊。

    你不能说退休的干部他就不是干部,一些待遇啊什么的都很好。皇上算厚待。

    在黄龙这一片,就连目前品阶最高的柳将军也要给颜家几分颜面。

    所以,宋茯苓来到后院,第一件事就是像颜老夫人和大方长媳颜夫人请安。在古代,一般都是长子长媳继承家业。

    “好,好,好,快请起,近处来,让我瞧瞧。”

    颜老夫人拉着宋茯苓的手,与长媳稀奇道,“没想到,不仅内里蕙质兰心,长的也是玲珑剔透,明眸皓齿。”

    恩,颜家的长媳笑着一点头,这姑娘真白净,且在心中想:真会长,取宋知府和宋夫人的长处。

    说着话的空档,长辈赐,碧绿的手镯就戴到了宋茯苓的手上。

    宋茯苓与颜老夫人和颜大夫人笑着聊天,说她祖母有在家中讲过,不常见颜老夫人。

    老夫人表示,确实只和你祖母见过两面,并不像别府经常小聚。

    那是因为腿啊,老寒腿,老毛病,出入不便。

    不过,你一定要转告你祖母和母亲,我不便于出门,让她们一定要常来。

    在厅堂里聊家常的时候,颜府二房和三房夫人分别带着家中待字闺中的女儿匆匆赶来。

    心中存的念头,不一定是要让女儿们和宋茯苓处的如何好。

    颜家即使再落魄,也没必要让女儿们去讨好奉承知府家的小姐。

    二房三房夫人存的想法是,想讨好老爷子。

    因为刨除宋茯苓是知府家小姐这层身份,她还是老爷子眼前的红人。

    女儿家啊,要想日子过的好,什么都和当家人的态度有关,下面的仆从也是看着这些。

    更何况她们本就不是大房。

    其实就算是大房又如何,孙子都那么多,老爷子眼中哪有孙女?

    要是各房女儿能和宋茯苓常走动,宋小姐要是能无意中在老爷子面前提起女儿一二句的好,那好处总是有的。

    颜胜娚的母亲是四房夫人,冲二房三房夫人带女儿匆匆赶来的心理,就可想而知,她看到小女儿和宋茯苓交好有多开心。

    这天,宋茯苓好一顿逛颜府,身边有一堆姐姐妹妹们奉陪。

    她们甭管逛到哪处,亭子里总是零嘴不断,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笑。

    宋茯苓离开颜府,发现罗姑娘的轿子在拐角处等待。

    罗茉瑜有些不好意思道,“宋姐姐,我能和您进一步说说话吗?”

    烧鸡就扶着她家小姐下了马车。

    恩,烧鸡在外面,被茯苓小姐唤作,小烧。

    她谢谢小姐啦,可感谢,终于混上了一个好名,那些大家小姐还都以为她叫:小芍,芍药的芍呢。岂不知在府里,老太太们和老太爷都叫她烧鸡。

    扯远了。

    此时,烧鸡就看到那位罗姑娘在远处,脸通红对她家小姐郑重行礼。

    听不清说什么。

    只能看见小姐一脸受了那礼后就笑着扶起罗姑娘,然后这回声大她听见了,听到小姐对那罗姑娘说:

    “那以后别人再讲我,你可要第一个跳出来给我证明,我最有才。”

    那位罗姑娘就笑得眼睛里似带着星星点点。

    下午那阵,烧鸡还觉得罗姑娘属于那些小姐中长相最普通的,眼下这么一笑,别说,还挺好看。

    “走啦,”宋茯苓对罗茉瑜挥了挥手,上马车回家。

    而关于她的话题却没断。

    各府小姐回到家中,提起宋茯苓一句话总结就是,今日见闻发现,她性情很好,她本人还老牛气了,以前真是想左了。

    刘守备那位粗拉啦的汉子听二女儿刘文雅说完,当爹的没有参与话题却也在心中吐槽,估计是随她爹了。

    那时候宋知府刚任会宁知县时,哼,就敢和他梗脖子对着干。

    最服气的是,外面百姓都赞一句宋知府是好官,可宋知府还没少得实惠这一点,真特娘的让人佩服。

    搂钱的方式都和他们不一样。

    那些商户被扒掉层皮也跟着老百姓瞎夸赞,是傻吗?陶府尹那阵可没有这位手段狠啊,却没得过一句好,这真是纳闷至极,更是让他开了眼,

    就那样的爹,养出的女儿,她能是善茬?

    颜府四房,颜胜娚高兴地与母亲和哥哥分享和宋茯苓都聊了些什么。

    比如,她有问,祖父叫你小友,你为何还要叫祖父先生。

    宋姑娘说祖父是真正的大家,学问了得,从心里佩服。每一日和先生相处,也是在学习,得到了许多启发。

    要向先生学习的地方太多了,只盼望多些相处的日子,就能多得到一些提点,各个方面。

    比如,颜胜娚还告诉母亲和哥哥:“宋姐姐不止算学了得,你们知道吗?她还会别的呢,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

    她哥哥颜系涵眼神闪了闪,笑道“她还擅律例。”

    “恩?哥,你又是怎么知晓的?我可是今日聊天,透过宋姐姐提起的会宁案情察觉的。”

    颜系涵没再接话,对母亲施了一礼,说先回院落了,今日学的还没有吃透。

    他母亲摆摆手,望着已长成翩翩公子模样的儿子,又骄傲又略显舍不得。

    儿子自打迁到前院,很难得来后院,这是给他妹妹送吃的来了。

    ……

    最近,宋知府发现,他家米寿朋友是不是有点太多啦?

    比他应酬还多。

    总这么带朋友来家吃饭,交一下伙食费吧。

第八百一十六章 风姐

    米寿的这些同窗,都曾驻足在街边,见过宋茯苓的车架。

    那纱帘飘啊飘,却终是未见过其人。

    而这些读书人、年轻男子,越是听过知府小姐的传说,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见一见。

    就这,在米寿那里,都已经刷掉一批同窗了。

    有些自身靠才气入得颜家书院的学子,像是家境富足的地主子弟,像是殷实的庄户子弟,这些人压根就和米寿说不上话。

    从米寿第一日入学堂开始,就属于不是一路人。

    别看都在甲子班。

    人家贵为知府家的公子。

    平日里,他们和米寿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所以说,能被米寿带回家的同窗,他们的爹啊、祖父啊,宋福生基本上也都熟识。

    这也就造成让米寿很犯难。

    咱说,你别去,我家不欢迎,无论是姑父那里还是他这里,面子都不好看,非君子所为。

    那成了什么,外面会说咱家很失礼。

    可是,今儿跟回来一位,明儿跟回来两位。

    他们一会儿要借给书看,一会儿说把书借走看,过几日要看小红,大后个又笑呵呵说,要来府中亲自指点骑马,当本少爷傻,真不知晓你们是为哪般?

    干啥呀,怎的,来家能见到姐姐是咋的,他院子离姐远着呢,还害的他要上交那点可怜巴巴的零花钱当伙食费。

    瞧你们那点儿手段。

    小将军哥哥玩打马虎眼那一套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

    和小将军哥哥的手段比起来,这也显得拙劣。要知道哥哥那阵,他就没看出来。

    唉,米寿心里摇头,这属于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忧愁。

    和别人讲这种苦恼,别人都没法代入。

    毕竟,不是谁家都有一位这样风华绝代的姐姐的,真招风啊。

    米寿一边觉得稍稍有点对不起小将军哥哥,他在往家招贼,想盗心的贼,一边对来家中做客的同窗颜系涵露出不失真诚又礼貌的笑容,回答道:

    “恩,是,我家确实与别府不同,你们府中丫鬟奴仆较多,屋子都给他们住,我家是丫鬟没几个,全是自家人。也就没有分正屋不正屋,怎么方便怎么住。”

    颜系涵很稀奇,米寿竟住最后一排,这里一般都是奴仆住的。

    “那前排是?”

    “前排全是库房,存粮食什么的,你要是敢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好。”

    米寿以主人姿态在前方引领着说:

    “可能外人不太理解。但我们家以前住山边,住过一阵破房屋。家中老人从那时就认为,最后一排的房子位置不好,野猪什么的可能随时会下山,危险。值钱的要放在妥帖的位置。”

    恩?

    颜系涵听笑了。

    也就是说,将钱同窗放在最后一排住,粮食和物什却存放到前排,是认为钱同窗还不如那些物什?

    米寿回之一笑:行啦,猜到就行啦,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他和金宝哥哥他们全住在最后一排。

    男娃子在家里最不值钱。

    两人又逛到了马厩。

    就在这时,烧鸡的爹听到门外的铃铛声,急忙放下草料赶去门口,将门大开。

    米寿急忙道:“走走走。”

    他姐咋回来了,不是说今日要去姑母那里一起回吗,赶紧撤,别见到。

    颜公子这人很不错。

    再者说,无论是冲颜老夫子还是颜家上下对他姐极其照顾,还是别见到姐姐坑了颜公子一生的好。

    没用的,唉,宋茯苓这天下只有一个,被那无敌超级的哥哥还预定了。

    可是,车马很快。

    宋茯苓今儿还没用烧鸡扶,车马没用完全停下时,她就跳下车。

    喝水喝多了,她憋着尿,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一抬头。

    颜系涵只觉衣袂飘飘,心跳加快。

    他终于见到日日去他家中,那个被祖父时常提起、被妹妹时常挂在嘴边这样好那样好的宋茯苓。

    谁来也不好使啊,宋茯苓匆匆胡乱一点头,走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还没咋样呢你就这样(两章合一)

    “颜兄?”米寿身高只到人家肩膀头,但范儿很足,背着两手,仰头提醒道。

    示意随他走吧,快别发愣了,瞅马有什么用。

    “啊?噢。”

    温文尔雅的颜系涵对米寿一点头。

    这天晚上,米寿给他打饭,他也不问你家咋吃的是自助餐?你家怎么与别府不同。

    脑中都是那个挥之不去的倩影。

    只有在离开时,要见宋福生了,颜系涵才正了正神儿。

    宋福生在家中书房正写材料,听米寿说,人家要过来拜别打声招呼,他忙中抽空分神看向门口。

    当爹的,要给儿这个面子的。

    这都是儿子的小朋友。

    宋福生对在门口向他鞠躬行礼的颜系涵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笑着摆摆手,让免礼:来啦?啊,要走哇,行,常来玩。

    大门关上。

    颜系涵牵着马,回眸看向知府家的门。

    门关上,里面的热闹顿时消失不见。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

    “九少爷。”门房的仆人接过马绳。

    小厮赶过来道:“少爷,老太爷让您回府就去一趟。”

    “知晓了。”

    颜老夫子今日选拔集结家中子弟著书人选。

    他已经和宋茯苓商议过了,先出一套“算筹学基础”和一套“初级算筹实务”。

    先将这些已整理完大量资料的著书成册。

    编译人当然是他们颜家人了。

    宋茯苓自始至终就表示,她不愿意参与细致麻烦的编著工作。

    她能做的就是出一份大纲,连细纲都不提供,不要找她。

    而这份极其繁琐的工作,最后名字还不会出现在作品中,就有颜系涵和其父颜府四老爷。

    这些人却很高兴有资格能参与其中。

    此时,颜老夫子坐在上方给选拔上来的儿子孙子讲话。

    他老人家两手拄在讲台上,姿态和宋茯苓平日里一样。

    说到重点时,老爷子会拿起粉笔,站起身,唰唰唰在黑板上写下重点词。

    颜系涵坐在下面,坐的正是祖父平日里听课的位置。

    他听到祖父说:

    算筹,可不止是一门工具。

    如若能背普及更广,它会在建筑、制造、军事等等领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颜家,虽以退出政权中心,但凡是对朝廷有利的,哪怕能起到一点点的推动作用,颜家都义不容辞。

    上面祖父说的越多,颜系涵在心中想的也越多。

    慢慢开始冷静。

    他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厚厚的书籍上,似看到了宋姑娘在这里给祖父授课的一幕幕。

    很幸运,今日能见到宋姑娘。

    见之前,他其实没想太多。

    他和那些同窗一样,抱的心理更多是深深的好奇,就是想亲眼见见这位奇女子。

    知晓她算学很厉害。

    知晓她经常玩的是他们男子都不是很擅长的小发明。

    知晓她在其父任职会宁知县时,尝尝翻阅近年来的杀人案卷。

    且别的女子看书,看诗词歌赋,讲儿女情长,宋姑娘却是看律例,专找漏洞讲给钱同窗听。

    他大胆猜测,宋姑娘不会是将那些漏洞一条条都写下来了吧?

    有意思的女孩不多,宋姑娘是佼佼者。

    可是见到后,又能如何呢。

    提亲?

    有些时候,不得不说,门第之见。

    宋知府,正蒸蒸日上。

    颜家,已呈现日落西山。

    虽然他一向内心很骄傲,认为自己就是自己。

    但是事实上,他在外是颜家儿郎,如若皇上心中存有忌讳,他将来能不能参加科举都是未知数,如何博得一个明天。

    没有明天,如何能得到宋知府的认可。

    毕竟他知道前一阵日子传的宋小姐不被其父重视,那纯是无稽之谈。

    另外,即使熬不过自己的心,一定要试一试才不存在遗憾,也绝不是眼下。

    因为如若他得到祖父和父母同意登门提亲,到时,宋姑娘那里一旦要是不同意,那让宋姑娘还怎么登颜府门,那书还怎么著写?

    这不是他的初衷。

    他希望古灵精怪的姑娘,能像妹妹说的那样,能每日都欢欢喜喜的,不要由于他而心存负担。

    “系涵?”

    “啊?是,祖父。”

    颜老夫子最喜欢的这个孙儿。

    四房的系涵学问做的最好,却看起来平平常常好似不出彩。

    实际上,心知这个孙儿在这个年纪比他强,很懂中庸之道。

    ——

    “你咋才回来,闺女说你那里有客,谁呀。”宋福生放下毛笔,抬头问钱佩英。

    钱佩英将包挂在墙上的衣钩上,回头瞅了眼她家老宋:

    “柳夫人。茯苓去的时候,我俩正在里间说话。你猜柳夫人今天和我说啥。”

    “你别总让我猜。你口头禅,你猜啊,你知道吗?开头说话总带这两句。你不说,我能知道吗?”

    钱佩英瞪宋福生一眼。

    这才坐下身道:“我怎么觉得她是想和咱家提亲呢,今天去,是和我透话呢。”

    “谁呀,给二丫啊。”

    “你是不是傻,二丫再亲,毕竟是侄女,还不至于到我这里。有她的信,就会找老太太了。是你闺女。”

    宋福生当即拉下脸,敢提他闺女:“她提的是谁啊?”

    “自然是她们家那唯一的嫡子了。”

    “我看是你俩傻,她儿子才多大。都没长脑子说那话,她儿子比咱闺女小知不知道?”

    钱佩英也知道小。

    但听柳夫人那意思,女大三抱金砖,茯苓年纪大也干,只要她和老宋同意,瞧那意思,其他都不算事。

    而且还没有影子呢,就积极到,恨不得现在给她下保证决不让茯苓受委屈。

    “说看重咱家的氛围了,说是第一次见咱俩就羡慕。说正好咱俩想多留闺女几年,全都咱说的算,还夸咱家茯苓……”

    钱佩英还没有说完,宋福生就站起身挥手道:

    “得得得,别给你两句好话就当真话听。

    咱俩,有几个咱俩?

    他们觉得年纪不是事,我还觉得有问题呢。

    瞧那柳府后院吧,花花人花花事儿,有其父必有其子,让他们上一边去。”

    钱佩英望着宋福生气走的背影:

    “是,我没应,我说咱家没考虑过找岁数小的。

    这不就是透话阶段,我和你唠唠嗑嘛,最后也没弄僵。

    我估计柳夫人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提几句的,你生啥气?我就是想告诉你,咱闺女有市场。”

    第二天,很凑巧,宋福生收到两封信都和结亲有关。

    一封是奉天的,大郎的婚事初步定下,就等着他们一家今年过年回去过礼了。

    本来挺高兴。

    可是看完第二封就不乐意了。

    他在外地当知县的进士朋友信中提及,知府私下有找谈话,想让中间做个媒人,帮忙给家中幼子提亲宋知府的千金。

    宋福生看着信吐槽,你都知道是千金了,还敢随便提亲?

    提笔回信:

    快让你那里的知府去给幼子寻别人吧,他这里,不可能。

    因为一生只得这一女,如珠如宝。

    从未考虑过让远嫁,倒盼着将来即便嫁人,还能常回家。

    本来挺气愤的,可宋福生写着写着忽然停下笔。

    秦主簿进来添茶,正好听到大人叹了一口气:“唉。”

    大人这是怎么了?

    ……

    宋茯苓从颜府出来,正要上车,一看从拐角出来一位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愣:“爹?”

    宋福生背着手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啊。”

    “你怎么来啦,啥时候到的,来了还不进去?”

    宋福生上前接过烧鸡手里女儿的背包,又帮茯苓拽了把到脚面的裙子给扶上车。

    进府干啥,他不过就是来接闺女“下班的”,没必要大张旗鼓。

    但宋福生没解释,只坐进车,嘱咐迟行迟宇赶到南大院接佩英。

    然后才道:“今儿咱不回家吃饭,我让米寿去墨莲居等着呐,去那里吃。吃完咱几口人逛逛街。”

    宋茯苓疑惑,“您不忙啦?”

    她爹最近很忙的。

    目前基本一个月就向外面运一趟货,有私货也有官衙出的一车车磨刀石送往京城兵部武器库。再由兵部派人运往前线。

    鹿场和养殖木耳的厂地也已经围上了,她爹前几日还说要去一趟。

    另外,今年水稻试验田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大量的荒地要开发,之所以以前荒着,就是地处偏远或是存在引水困难,就要想办法修水渠从山上溪流引水。

    更何况,又一年的春天即将来临。

    一茬茬的事儿,都在等着他爹,爹连会宁都没有时间去。

    每晚,父亲或在前衙或在后宅书房查资料写总结。

    宋福生说,“不咋忙,陪你和你娘咋是浪费时间,别操心了。”

    墨莲居里,桌上摆着六道大厨最拿手的菜。

    透过珠帘,隐隐约约能听到假山流水声和筝声。

    米寿再没了以前稚嫩的声音,一开口像个小大人似的:

    “嘿嘿,还是路边馄饨好吃。姑父,你还记得咱第一回进城吃馄饨吗?”

    钱佩英提醒宋福生:“就你被店小二看不起那次。”

    宋福生给女儿夹菜:“记得,是不是就那回米寿走丢了?跑去,拽着人家陆畔非要给蘑菇,那次我真想揍他了。”

    米寿说:“可我一次也没挨过打。”

    “啊,是,没打过你。看来你还挺眼馋,挺遗憾呗?”

    一家四口就笑了起来。

    宋福生一边笑,一边有特意观察女儿的笑脸。

    最近被闹的,他突然脆弱了。

    看到米寿,寻思:这小子指定是跟他一生的,男孩子,算是分家分不出去了,还能给领回个儿媳。

    看到茯苓,心理就变成:唉,你说时间咋就过的这么快,一晃眼长大了,他们一家四口还能有多少年像现在这样?

    吃过饭,消息灵通的,早就知晓今日宋大人在陪妻女逛街。

    商户们严阵以待,以为贵为知府能是随便出街的吗?人家多忙呢,再说也用不着啊,想要啥,都有专人给送到后宅。

    他们猜,搞不好是来查民生的。

    就是时间来不及啊,要不然各商户恨不得先打扫卫生再迎接。

    却没想到,宋知府真就是普通逛街。

    都给铺子里的商家看傻眼了。

    “这个带花的好看,她娘,你瞧呢。”

    “我瞧一般。”

    宋茯苓推开老爸向她身上比划的花布:“我瞧,也很一般。”

    宋福生看了看手里粉缎带花的,这咋能一般,多好看,穿上显得岁数小。

    “那你瞧哪个好?”

    “那个料子。”

    宋福生立马对商家一指那料子,“送车上。”

    宋茯苓试鞋,各种绣花鞋,给钱佩英都看心疼了,这都是逛的第四个铺子了,啥贵一眼就能叨上。

    要是缺这些也行,可茯苓并不缺,老太太没少给闺女买。

    老太太那点购物狂潜质全体现在她闺女身上。

    “还买啊?”

    “我爹非要让我试的。”

    你要是不瞅,他能让你试吗?你别乱瞅呀。

    胭脂水粉铺子里,宋茯苓东闻闻西摸摸,头都不抬,对后面正要挥手说送车上的宋福生道:“爹,我就是看看,我要是想买,你再掏钱。”

    店铺东家不停偷瞟宋知府。

    宋知府:“好。”

    那真是女儿说啥都听,还耐心十足一脸也不嫌烦的陪逛。

    宋知府一家离开后,三名丫鬟稀奇地围着女掌柜说:“东家,知府大人肩膀背的是他女儿的包,胳膊挎的夫人的外披吗?”

    “好像是。”

    这几人说完就互相对视,觉得恍惚到无法置信:“……”

    首饰铺子。

    宋福生面前站着一位东家一位掌柜的,他们怀里抱着首饰盒在展示,桌上也堆放许多。

    宋福生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女儿和媳妇的表情。

    只要那母女俩神色稍稍露出些许不同。

    他就冲东家一点头,让包上。

    给东家犯愁坏了,不想要钱,可知府大人冲他微微一笑,留下千两银票,带妻女小儿扬长而去。

    今日,对宋茯苓来讲,最刺激的,不是她爹带她来逛夜场听戏。

    而是老爸递给她一张五百两银票,说让她先别告诉老妈。

    “干啥呀。”

    “一会儿唱戏的会感谢你,你就说,全场你买单。”

    “啊?”宋茯苓觉得不行啊,先不提钱不钱的,不是,要提钱的,这可是五百两啊。

    再者说,爹,我是您女儿,是知府千金,影响不好吧。

    宋知府手搭在二楼栏杆上,冲女儿微一扬头,上。

    不就五百两嘛,当没有。

    爹在这里坐镇,看谁敢说影响不好。

    “可是这钱,这钱?”宋茯苓赶鸭子上架,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了,因为下面戏台上唱角全出来了,在向二楼她所在的方向跪地感谢,她这不上也得上。

    宋茯苓发现下面的各桌也在看她。

    她站起身微一抬手,从楼上到楼下的小二们当即不停传话:

    全场各桌,宋小姐请客。

    下面各府少爷们,难得出来应酬一回的颜系涵也在,纷纷:“……”

    没太看清宋小姐,但却看清二楼灯下的宋知府,正脸上带笑看女儿,像是在夸赞一般,端起酒杯向女儿示意。

    宋茯苓大松一口气,松完就扭头对老爸笑。

    钱佩英喝酒水呛住了,米寿正在给姑母拍背,“姑母,吃啥卡住啦?看能不能吐出来。”

    当日很晚,这几人才野回家,阿爷都已经睡第二觉啦。

    金宝一边烫脚一边问米寿:“干啥去啦?”

    出门膨胀去了。

    米寿说:“别提了,老刺激了。”

    过了太多年艰苦朴素的日子,头一回。

    而钱佩英指定是要数落宋福生的。

    买首饰时,她就没吱声,因为那是置办正物,花多少都不可惜。

    可这算啥?五百两,就这么撒没啦。

    “你看看娘,人家买马,你再看看你。装都不会装,老宋啊,你这是咋的啦?”

    甭管钱佩英怎么数落,宋福生都是好言好语,给媳妇端洗脚水,毕竟这属于偷,偷着从空间拿出来的银票,没和媳妇商量。

    可转头伺候的媳妇睡着后,宋福生双手枕在头后,眼中毫无睡意。

    他没咋。

    他只是希望茯苓有许多没尝试的,都是由他这个爹领着。

    不是一直说,从来没有挥金如土过,挥一把。

    他不差钱,他差的是闺女还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挥金,就怕以后有了丈夫,就用不着他这个父亲了。

第八百一十八章 时光飞逝,我回首从前,曾经是莽撞少年

    第二日一早,宋茯苓穿着一套粉缎衣裙,长发上面半拢,下面披着,端着饭碗,主动坐在她爹身边。

    “嘿嘿。”

    这声嘿嘿里,有不好意思让老爸破费了,她一抬手就是几栋房子没了,有心知老爸一定会被老妈数落。

    反正什么都有啦。

    宋福生夹一筷子菜放到茯苓碗里,望着坐在跟前儿漂漂亮亮的女儿,也回之一笑。

    高兴就行。

    其实照他说,这都差点事儿。

    花五百两,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效果。

    毕竟这里没有音箱,没有香槟开瓶庆祝,那戏楼更不会来个事儿,一点儿眼力见也没有,都不知道给他闺女送捧花啥的。全场就该站起来对他闺女鼓掌,一点感恩的心没有,全场没礼貌。

    唉,总之,委屈啦,女孩子来古代太遭罪。

    女儿一个现代的大学生,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小姑娘。

    一个时常逛书店,喝奶茶,在大学校园的甬道上跑跑步打打球,无忧无虑的买漂亮衣裳,经常性的发视频,老爸,我正在哪座城市玩。

    结果到了这里,哪哪都去不了。

    咱说实话,也没地儿可去,真没啥新鲜的。

    坐在马车上,一把瓜子没嗑完,就能逛完黄龙商业街。

    然后又怕太出挑给他惹闲话,干什么都很懂事,不用嘱咐就收着。

    和这古代的姑娘家吧,农家的,张嘴闭嘴就是过日子的事儿,聊不到一起去。和他家现在门第相当的吧,那更邪乎,小小年纪,一个个大家闺秀也不嫌害臊,早早就为出嫁忙乎,所以说,闺女还连个共同话题的朋友都没有。

    钱佩英看不下去眼了,瞧那父女俩相亲相爱的样。

    不用问,就知晓,你瞧那老宋黏黏糊糊的表情,一筷一筷子给女儿夹菜,那指定没轻了脑补她闺女不容易。

    有啥不容易的?

    咱分和谁比。

    快别在天上飘着了,到啥时候说啥话,咱在古代呢,就要和这里的原住民比起。

    你非和现代比,那是自个找别扭。

    要是和这里的姑娘比,就没见过能像她家茯苓这么自在的。

    大马车坐着,她一个姑娘家,坐着她爹官阶的车嗖嗖的,想去哪就去哪,哪有禁足那事儿呀。更是从来也没缺过钱。

    柳夫人说过,大家闺秀都是按月拿钱,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布料都是有数的给添置,她姑娘啥时候按月啦?

    钱佩英摆了下戴红宝石的手:“你快别给她夹了,那碗里都要冒尖,你吃完去前衙,别晚喽。对啦,昨晚我都忘了,你让秦主簿给我找木匠。”

    “找木匠干啥?”宋福生疑惑。

    桌对面的宋福喜听到这话,也抬起头看向三弟妹。

    他不就是木匠吗?虽然眼下干包装那一套活计,但是家里有什么修修补补的活就吱声呗,自己家人。

    钱佩英发现大家都瞅她,特意向马老太汇报道:“娘,胖丫那鞋和衣裳,太多了。尤其那鞋,都挺贵。正好她那屋大,不像别家屋里住丫鬟仆人,我寻思收拾出间屋给她整个衣帽间。”

    马老太先是疑惑,啥是衣帽间?

    听完直在心里说,长见识了,又长个见识。以前听都没有听说过,还要给鞋、衣裳包括孙女那鞋头花首饰都放在一个什么柜子里。

    “放我那里挤挤呢,我那长公主给的大柜子都不知晓装啥,全是我舍不得扔的破烂,给她装呗?”

    钱佩英委婉拒绝,就不了吧,换衣裳麻烦,也瞧上去不规矩,您那柜子,她一个做晚辈的还是别用了。

    马老太就不强求了。

    三儿媳,臭讲究多。

    臭讲究多,好啊,他们家就是太不讲究了。

    三儿做官到了这程度,咱家又和国公府是那种妙不可言的关系。

    三儿媳是胖丫的亲娘,她算是看明白了,富人圈子,要是讲究不多还让人瞧不起呢。

    嗳,那才奇怪,就这么怪,艰苦朴素这种好品质在某些时候竟成了不好的事情。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三儿媳臭讲究也讲究得起,身旁有她儿子,还会生,生出个胖丫,往后更能招回家来一位更有钱的金龟婿。

    她就不说多管多招人烦啦。

    所以,她近两日在抽出精力只归拢老二媳妇,给放在身边带一带。

    日子已经过成这样,那位还在那里扣扣搜搜省。

    她当婆婆的,说句心里话,有时候都有点瞧不上眼。别在外头听见盐长几文钱都炸毛,丢不丢人?你得跟上脚步啊是不是?

    要不然日子长了,万一老二有啥想法,嫌媳妇糙,嫌媳妇斤斤计较,嫌媳妇穿的不好看丢人之类的,她一个当婆母的又能咋的?能硬按住头不?

    其他老太太端着饭碗,寻思话:哎呦,什么换衣裳怕麻烦,竟整那花里胡哨的,还是家里条件有。确实,她们有,很有。

    宋福喜拦住:“弟妹,那柜子啥样的,我给侄女做。”

    朱氏立马急了,你去做柜,那咱家不挣钱啦?

    结果没等钱佩英拒绝呢,宋阿爷就道:

    “你一日挣多少银钱,一堆的活,耽误一日就少一日银钱。做柜子找木匠又能花几个,这么大个府城,还非得你来?又不是出嫁的柜子需要你这做伯伯的亲手表心意。”

    老爷子心里明镜的,咱家能这么团结,就是因为将这些小事区分开。免得出现有人背后抱怨的情况,说帮忙干活少挣钱了啥的,别的,该干啥就干啥。

    别小看这些小事,很容易为一点点就留隔阂,那凑到一起就没意思了。

    所以,他一直给把握着分寸。

    也骄傲于自己老了还很有用,给把握的很好。

    福生说过,大海航行靠舵手,他就是那个剁手。

    本以为柜子这事就这么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要不然钱佩英也不会随口说。

    却没想到,宋福生又来劲了:“那这么的,别着急,就一起吧,我让画师再给出个图,给闺女那床也换啦。”

    他听人讲过,大家闺秀有一种架子床,像个带化妆间的小屋子似的,相当于屋里装着一个小间。

    掀开纱帘,进那小间就是梳妆台,然后是架子床,上面都木棚遮上,幽静得很。

    晚上,弄的暖暖呵呵的,闺女往里一躺,看看书,梳梳头发,指定好。

    在吃早饭的各位,尤其女眷们,听的那叫一个羡慕就别提了。

    桃花摸了摸孕肚,妹妹是她眼中第一有福人,三舅和三舅母都不知道该怎么伺候妹妹了,还加上姥姥。比她这个成亲的俩人用的家具多出那么些样式。

    马老太的大儿媳何氏,是笑呵呵的站起身拿过胖丫的空碗去添饭。

    一边添饭一边笑呵呵琢磨:

    据三弟说,大郎将来的媳妇在娘家也很受宠。

    未来儿媳都不用像胖丫这样,哪怕只赶得上一半受宠呢,到时亲家指定啥事都给张罗,怕闺女会受委屈啊,大郎都会跟着借光。

    正好她和大郎爹离的远,真要未来亲家多借力,大郎日子也能过的轻松。

    二丫在心里是快要羡慕坏了。

    她别说新家具了,就前个儿,她想要买油袋包,一种装女孩子私密小衣和袜子折叠的袋子,有了那个,放在箱子里不是能规矩些吗?

    胖丫妹子就有,三婶儿给买的,她看了很稀罕。

    才和娘提一嘴,娘就揪着她耳朵嘀嘀咕咕说一大串话,说不让买,胖丫妹子指定会用两天就不稀得要了,让她等等,别花那冤枉钱,等着捡剩下的。

    她真的不想捡。

    她以前可以捡妹妹的衣裳鞋,包括现在妹妹不喜欢的衣服,她能穿也会张嘴。可就是莫名的不想捡妹妹的小衣袜子和那个袋子。

    不过就是一个袋子。

    那天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久没被气哭过又偷偷抹起眼泪,气的手抖,蛋糕花裱歪了,给写的祝福字也写错。

    奶当时看一眼蛋糕,看一眼她。

    叹着气说,哪多哪少?会不会算账?

    后来,问清原因,奶还说她活该,说:

    “这么大个姑娘又不是没钱,奶给你仗腰,买马车让和你妹子一起坐,给胖丫买的也没少给你添置,咋就能那么没出息?一到你娘那里就成了老鼠胆子。

    再者,你用私房钱愿意买啥就买啥,屁事都和她汇报个啥?

    你看看那胖丫,比你小,主意却正的很,她一向先斩后奏,你俩要是匀乎匀乎该多好。

    二丫啊,你三叔是知府大人,你奶我也日进斗金,你将来要嫁的人家不会差,用不着你算计,少听你娘的。”

    二丫当时没顶嘴,但心里想的是:

    先斩后奏是有底气,妹妹惹多大祸,三叔三婶都不骂人。

    她是自己挣钱都没有底气,那是因为怕她娘那大嗓门在府衙后院扯脖子喊。

    好不容易换个地方,不像任家村村民以前都知道她挨过打,那脸丢的,别提了,感觉自己做多少好看的蛋糕多能挣钱都找不回来丢的那份脸。

    眼下,也就实在是担心黄龙这里的同龄人,也知晓她这么大还会挨骂。

    她毕竟是小姐身份了,可不能让人知晓,也就怕瞎花钱会惹毛娘而处处请示。

    ……

    备受人羡慕的宋茯苓,每日笑呵呵的带着书本去颜府。

    最近,坊间关于她的传说更多了。

    这回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变成了羡慕。都不带掺杂嫉妒的。

    要不说,古代这里还得是拼爹呢。

    连宋茯苓都不得不承认,自己都要成为一代数学宗师啦,在大家小姐们那里,却抵不上她爹带她出门玩影响大。

    连颜姑娘都双手拄着脸,眼含羡慕细细地向她打听,“是你提的要去戏楼玩?”

    “不是,我都不知道,我爹来你家接我,说出门吃饭。”

    “是你要赏钱的?我哥那日在,哇,茯苓姐姐你月例好多啊。我哥说,你那一抬头,抵我一整年。”

    “噢,那我没看见他。不是,我没有月例钱,再一个,哈哈哈,我哪有那么不懂事,是我爹非让的。”

    “茯苓姐姐,我想看你写的那些律例书,最近能去你家做客吗?我好久没出府了。”

    茯苓为难道:“那我明日给你带来吧,你先看。我闺房有点不方便,在粉刷墙,做家具,改屋子。”

    “什么家具,你屋里要添丫鬟?”

    “不是,那新做的架子床带梳妆台的,太大了,需要重新布置,我不要不要的,我爹娘非要折腾我屋子。”

    宋茯苓笑嘻嘻地告诉颜姑娘:“等全部布置完,再邀请你去我家玩。”

    没过几日,宋福生宠女儿暴露在更多人眼下。

    外面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才下午,外面的天就黑的不行。

    只他们知府大人,胳膊挎着雨披,手上举着油纸伞,一边对颜老夫人等颜家人挥手再见,拒绝派人送。

    一边拧眉非要让女儿穿上雨披,“该得风寒了,快点儿。”

    还忙忙活活扭头对颜家人笑道:“这孩子,可不听话了。”

    说完就将伞给了女儿,冲进了大雨里。

    宋福生不放心迟行迟宇在这种天气赶马,这种天气干脆就不要赶,为安全着想牵着走吧。

    颜系涵站在颜家男人后面。

    他看到大雨中,一位贵为知府,手下治理几十万百姓的父亲,浑身湿透,被雨水早就迷了眼,亲自扯着缰绳,牵引女儿的马车。

    从这一日后,这回全城的夫人和公子都在心里掂量,自己家有啥能娶得起宋知府的女儿?

    更何况,娶进门,那是真要保证不能让宋小姐受委屈。

    一旦要是受委屈,这亲家就得结成仇,绝对会得罪宋知府。

    不要怀疑,你敢他闺女受委屈,他敢找上门。

    ……

    又一个月后,在宋茯苓和颜老夫子第一册书即将要发行前,黄龙来了一位要让全体官员迎接的使者。

    此钦差,此次出行属于是皇上的特派员。

    目的是为代表皇上,到边境迎接高丽进宫上贡的队伍。

    所以说,黄龙所有官员,包括柳将军都要到位。

    因为,这名钦差,他在外,代表皇上。

    仪仗队先停下。

    整整阔别两年。

    杨明远身着深蓝色钦差官服下车。

    才一露面,黄龙许多官员就被震住了,太过年轻。

    倒是柳将军微眯着眼,一表人才,身姿挺拔。

    难怪。

    难怪他耳闻过,这位钦差,前后被贵妃娘娘的娘家承恩侯府相中,被孟大人相中想做孙女婿,人家全拒绝了。

    就冲这位模样,冲这位如此年轻就能被派来代表皇上,确实是个有底气拒绝的。

    但让柳将军意外的是,就在宋福生正预备带领官员们弓腰行礼前,钦差忽然激动的眼圈泛红,怀里揣的是母亲一笔一划,字迹难看却又透着字字认真的求亲书:“叔。”

    杨明远一把抱住了宋福生。

第八百一十九章 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两章合一)

    两年未见,宋福生再见到杨明远也很高兴。

    他一手拍了拍杨明远的后背,一边示意:行啦,差不多得了,官帽都给他抱歪啦。

    杨明远这才松开宋福生。

    望着他叔,眼里满是笑,一直盼着再次相聚。

    “呵呵,呵呵呵。”

    宋福生为了让杨明远尽快正常些,只能再次拍了拍杨明远的肩膀提醒: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皇朝大名鼎鼎的柳将军。”

    杨明远迅速神思归位。

    在御前行走,镇僵几位将军的名讳早已多次耳闻。

    向柳将军行礼。

    柳将军一看来的这位钦差和宋福生很熟悉,更不端着啦。

    特意下了马,将马鞭随手给了身后副将,来到杨明远近前道:“恩,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宋福生等待这俩人说完客套话后,又指了指周同知,他的副手,“周大人。”

    杨明远不再像对柳将军那样客气了,什么您谬赞了之类的,什么远在京城都有耳闻,黄龙文修武备,一文一武两位带头人将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日新月异。

    对待其他人,脸上只带着得体的笑容,随着宋福生介绍,对周同知、刘守备、罗判官等十几位官员微一点头。

    至于其他官员,宋福生也没再介绍。

    没必要。

    别闹,人家明远是京城官,御前行走的人。

    天子脚下那里,有时候它不完全讲究官阶,讲究能不能时常见到皇上。

    更何况,人家此次前来是钦差身份,别说那些小官员不足一提,就是他宋福生都得配合。

    宋福生先示意柳将军上马,随后示意杨明远上车:“请。”

    杨明远又开始短路,别的,叔,您不上车,我上不了,您先来。

    甭管杨明远带来的礼仪官员还是在黄龙府各官员眼中,看到的就是宋知府和钦差大人,两人在车前捅捅咕咕了好一会儿。

    他们等候在一边,上车不是,不上也不是,就很尴尬。

    最后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赢了,宋知府先一步上了车。

    今日黄龙城。

    百姓有被安排了任务,要驻足在街道两旁迎接。

    百姓们最初挺不解的。

    他们这里靠近边境,以往每隔几年到进贡那段时日,有钦差来,更有高丽使者带着长长的队伍经过,但和他们有啥关系啊?

    也没这么费事儿。

    后经官吏们挨户敲门给组织到一起传话讲解,百姓们倒觉得与有荣焉了。

    为啥这样讲呢。

    因为人家官吏说啦:

    这叫咱们大城该有的风貌。

    满天下也没有几个城池挨着边境,我们有幸住在这片黑土地上,就要有主人翁精神。

    主人翁懂不懂是什么意思?就是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咱们要让钦差看看,回头黄龙就能传到御前。

    咱们更要让高丽人瞧瞧,我们只隔一座山一条河,却和你们那边境不一样,我们这里安居乐业。

    所以说,别嫌折腾,先放放手里的活计。

    你看看人家京城的百姓,那更是所有欢庆活动都要参与。人家抱怨了吗?那就是住在大城池百姓该做的。

    咱们黄龙,今日先迎钦差练练手。

    赶明外国人通过就能更熟练。

    负责附近几条街的捕头都上树了,在拉横幅。

    百姓们举着红黄绿的各色小旗,在等着钦差的官队进城。

    有几名妇女在城门这里开包子面汤铺子的,还挨了训斥。

    那发下去的小旗明显变小,给衙役气的,怎的,偷偷裁剪下去绣荷包啦?

    自从知府大人上任以来,这些百姓可不好管理啦。

    都知晓宋知府是为民做主的好官,他们这些官吏要敢像以前似的在执法中打骂,惹急眼了,这些百姓真敢联名去告。

    车队终于进城了。

    官吏们摆手:“挥起来!”

    沿街的百姓们纷纷摇晃起小旗,脸上挂着主人翁般的笑容。

    在点心加工厂的马老太,不拘着家里干活的小丫鬟们出去偷偷瞧热闹,只是她家丫鬟不参与挥舞小旗,毕竟是知府家的人。

    这不嘛,正听两位节气姑娘,叽叽喳喳和她讲城门那里的热闹。

    老太太先头听着挺高兴,后来听着听着忽然叹口气。

    “阿奶,您怎么啦?”家里这些做点心的丫鬟们,不叫马老太老夫人,一直叫着奶,包括她们的弟弟也是。

    老太太面上摇摇头,心里想的却是:

    唉,也不知珉瑞啥时候能回来。

    这一晃,两年啦,她金叶子都要擦薄了。

    他们家一切都好,又想和那孩子显摆显摆啦。

    快回来看看吧,你未来岳父在做大官,你奶我点心店满哪开。

    当然了,这样的好日子,那是因为有你在前线啊珉瑞。

    等你回来的,啊?奶甭管是不是啥恭人,奶都去城门迎你,奶亲自给你挥小旗。你当之无愧。

    这么一琢磨,马老太心情都有点多愁善感了。

    站起身,挥手推拒丫鬟要扶她,转身孤零零的去了办公室。

    这两年,老太太是愈发感慨陆珉瑞那个未来孙女婿的好。

    再没有更可心的人选。

    以前吧,她说实话,那时候更多的还是为陆家的地位、金钱。那真是祖坟冒青烟钓回这么一个大大大金龟,可不能让他跑喽的心理。

    可是眼下,随着她这几年见识到更多,倒看淡了那些身外的,她愈发相中的是那孩子的本质。

    位高、发达,还不吃喝嫖赌,没花花心思,这太难了。

    那珉瑞,得是心里多干净的小伙子。

    你看看她老宋家就知道,才哪到哪啊,媳妇们就慌了,怕男人家在外面找小的。

    再看看珉瑞,一直就那么牛逼,一直就不是那乱来的人,最难得的是,那时,她儿子可啥也不是。

    外面的小子现在求亲,多多少少都是冲她三儿今日是知府、明天会更好。

    但唯有珉瑞不是。

    她最近新学了个词,记了好些遍才记住。

    马老太正展开一张宣纸,磨墨,挥笔写下:识于微末,难得有情人。

    在马老太偷偷嗑cp时,带着“狼子野心”而来的杨明远,正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布问他叔:“我婶儿和我妹子她们知晓我来吗?”

    宋福生说:

    不知晓,只听说来一位钦差,姓杨。

    没敢往你身上联想,总觉得你不得在御前行走吗?

    备不住柳将军那么大的官能知晓一些消息,估计京城那面有眼线,人家老丈人家也在京城。至于自己的眼线,这不是来了嘛?

    而他和柳将军还不怎么碰头,他忙。

    宋福生说完,看着杨明远笑。

    真好,没想到短短的两年后就再次见面,要知道古代这里的官员,有很多分开后一辈子再见不着。

    这也说明,这小子干的很好,挺受重用。

    搞好了再过一年,三年一满,冲这次能被派来当钦差,皇上能给这小子安排进吏部。

    杨明远掩饰心里的那丝失落,不知道消息就不会出现在街头。

    不过,能见到宋叔就已经很好。

    他紧紧地攥了攥对面宋福生的手。

    俩人相视一笑。

    又一起扭头面带笑容看向街头,“叔,黄龙有你,这里的百姓有福了。”

    “有啥福,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就这小旗也是第一回举办。

    让扫大街,清理污糟,拉横幅。

    我想着等你带队领使者团过来时,咱这么整整景不是有面子吗?

    让那些高丽人瞅瞅,别寻思咱们朝廷在打仗,百姓就好像挺困苦似的。”

    杨明远笑的一点头,叔离这么远,却完全体会到圣意。

    同样是做知府的,他途径奉天老皇都,发现都差一点意思。

    他叔升迁快是有原因的。

    行与不行,高下立判。

    他出发前,皇上让他此次前来的态度就是,我们皇朝即使内乱,你们高丽也不配做伙伴。倒是更理应:“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规规矩矩做边境附属国最好,别想那些不该想的。

    “叔,那几位坐街边的又是干什么的?”

    宋福生眯眼看过去,告诉杨明远道:

    “画师,画下沿街一幕,等你们回来也会画。

    我想着以后一届一届的,每一次使者通过都画下,算是一种记录和传承。

    到时挂在府衙走廊里,这也算是黄龙历届官员接待过的嘛。”

    外交嘛,就要有些仪式。

    杨明远点头,他回头一定要通过带来副官的嘴,将这些讲给皇上听。

    这天晚上,宋福生直到后半夜才回来。

    杨明远他们到的时候就过中午了,在府衙吃顿工作餐就开始召开碰头会议。

    要研究沿途怎么接待,住处,人员看守维护,到底要不要让那些高丽人在闲暇时乱走乱探查情况,怎么交接,都由谁去。

    对于宋福生来讲,还挺麻烦呢,以往是镇守将军和钦差到位,这回皇上还让明远转话,让他也去。

    这个会,一开就到了晚上。

    晚上不能再对付吃饭啦,闲杂人等安排进吏舍,明远及其带来的副官和礼部官员要安排一番啊。

    这就属于官宴,公开应酬。

    宋福生喝的醉醺醺的,他酒量比照柳将军他们差远了,京城来的官员和黄龙的官员这顿觥筹交错啊,推杯换盏。

    米寿听到马车进院的声音,大半夜拎着灯笼跑出去,“姑父,你没事儿吧?”

    宋福生搂过娃的脖子,对着米寿脑门笑呵呵的就亲了一口:“老儿子。”

    米寿:“……”行了,不用回答啦,您喝多啦。

    钱佩英披着衣服起身,挥手撵走米寿和大蔫吧,让他们快回去睡觉。

    她接手扶住宋福生:“咋喝这么多?”

    “你猜,谁来啦?”

    “我不猜,你口头禅,你猜,少和我来这一套。”

    宋福生兴奋道:“明远来啦,他是这回的钦差!”

    钱佩英被气的,想拧宋福生耳朵,“你小点声儿,大半夜的给大伙吵醒。”

    与此同时。

    杨明远的脸上却像没喝酒似的,只是身上酒气很重。

    他慢慢脱下衣服,露出光滑白皙的脊背,望着脱衣时从怀里掏出的信,眼神略显迷离。

    赶路月余,终于到了地方。

    又忙活一天。

    最想说的话却没说,他和叔的身边就没断过人。

    杨明远靠在浴桶里,闭着眼睛开始复习求亲时预备说的话。

    这番话,是他从知晓自己将被委派为钦差,就一遍遍设想、更改、反复假设许多岔头,预设叔将会问他的问题,到时他该怎样诚恳的回答。

    在心里背着背着,杨明远忽然睁眼,一个人在房间里又丧气的摇了摇头。

    到底什么时候开口提这件事,才是最好的时机?

    背那些又有什么用呢,讲他这两年的变化,讲他能承担起一个家?

    越是要临门一脚,杨明远越紧张。

    外面天都已经快亮了,他还没有睡意,推开黄龙客栈的窗户,趴在窗台上望着知府后院的方向。

    他心知,要和宋叔私下深聊一回,得到做父亲的首肯,才能不失礼的见到茯苓。

    在宋叔那里,再多的草稿都没用,唯有真心才能打动。

    第二天早上,宋知府掐了掐不适的喉咙,从起身嗓子就疼。

    边掐着嗓子咳嗽两声,边去饭厅吃饭。

    马老太一脸嫌弃,“你这是啥小身板呀,别人没咋地,又你喝的里倒歪斜吧?大半夜,我都听见你那嗓门了,不行赶明学学怎么用茶偷换酒吧。”

    宋福生被娘埋汰两句也不吱声。

    阿爷给他拿蜂蜜水,喝完了才道:“那谁,杨明远来啦,我就不能向外推酒局啦。”

    全家人:“啊?”

    就是那个杨状元?家里以前挺穷的那位?现在他家在京城咋样啊,咋不问问,指定老发达了吧。

    听富贵他们回来讲,杨状元没轻了帮咱家忙,好像这回买船手续问题上也帮忙找人了。

    家里的妇女们只关心这些八卦问题,还很热情的问:“要不要招待啊?”

    到了黄龙,那要来家的,关系在这里摆着。

    宋茯苓筷子一顿,她昨日就知晓,那小子混的挺好,她在颜府听说了,只是没回家讲。

    宋福生看向佩英:“我今天以私人名义请他来家吃饭,你看看怎么安排。”

    “行。”

    让钱佩英没想到的是,几位夫人来厂房和她说说话,正向外送客时,只看一位精精神神的小伙子正站在门前。

    第一眼没敢认。

    这杨明远咋感觉变样了,身板结实了不少,这回“杨康”可真是名副其实了,不像以前那么瘦。

    “明远?”

    “婶儿。”

    杨明远接钱佩英下班来了。

    之前,他还去米寿所在的学院看过米寿。

    被那里的先生知晓,可能是知道他曾是状元名,还盛情邀请,非让留下了几个字好鼓励学院众学子。

    搞得他只想消消停停看看米寿上课,都没有多看几眼。

    那几位夫人,尤其周同知的夫人,知道这小伙好像就是此次皇上派来的钦差,上马车都恋恋不舍,恨不得留下听几耳朵。

第八百二十章 三章合一,是6360字呦(为催更圈催更活动加更)

    钱佩英给三位夫人大方介绍。

    人家没走呢,得说两句啊:

    “这是明远,姓杨,你们应该耳闻过,昨日京城来的钦差就是他。”

    杨明远一身墨色常服,没穿官衣。

    既然没穿官衣,又是由钱佩英给介绍,对几位夫人执晚辈君子礼。

    在杨明远行礼时,钱佩英在继续说道:

    “我们都是奉天的,同乡。明远又和咱们知府是同年,呵呵。我和夫君的年纪摆在这里,就叫我们一声叔和婶儿。这是看望我来了。”

    几位夫人只觉得这位年轻人,往那一站,文质彬彬。

    要不是知晓鲤鱼跳龙门靠科举上来的状元郎,都觉得不像是普通出身,真是仪表堂堂。

    在这几位夫人心里,这小伙子已然很优秀了。

    要知道宋知府比起他的官阶,就已经有些过于年轻,一般都是四十多岁五十出头,才能熬到这一步迈进四品行列。

    没想到这位钦差大人,起步更是高。

    不是说官阶,是因为他更年轻啊,起步就是翰林。即便在京城也没有几个这么年轻的京官了,翰林院都没有,眼下又很受重用。

    别看没背景,就凭这小伙子自身条件,未来可期。

    嗳?

    她们就开始琢磨,这位不会就是知府家的乘龙快婿吧?

    昨儿可听夫君说了,这位京城来的杨钦差,见到宋知府很激动,很。

    今儿,你瞧瞧,又来溜须宋夫人了。

    更何况,这里有个细节注意到没?同年,为什么要叫叔和婶儿。

    刘夫人说:“没听宋夫人讲嘛,还是同乡关系呢,有可能是先认识的,叫叔和婶儿有问题吗?后成为的同年。那你看从哪处论。”

    周同知的夫人坐在马车里摇头,即使那般,她也觉得就是知府家的女婿,敢不敢打赌?都过不了这个年,喜信儿就能传出来。

    刘夫人虽然觉得宋夫人钱佩英眼中,没有看到女婿的光彩,但是也不敢打赌。

    一是,钱佩英眼中没有异样,可那位年轻有为的钦差满是恭敬和讨好。那小伙子眼里却有光。

    这么大岁数了,这个年纪的夫人早就见多识广。

    家里有儿媳,也嫁出去过闺女,所以说,不好断定。

    二是,刘夫人想起宋知府的娘亲骂人的那份笃定。

    她们都有耳闻过。

    那老太太骂人真是能看出来曾经是村妇出身,你都不好意思与她讲理,也讲不过。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点不含蓄,也不措个辞,直接就,敢私议她家孙女嫁的不好?要是嫁的好呢?扇你。

    刘夫人就觉得,老太太那份笃定里,能不能就是指这位钦差大人呀,人家宋家早就心里有数。

    要是这位,那确实嫁的不错。

    别和周夫人的四女婿比呀,周家老爷子还是通政司的左通政呢,周家真正的府门在京城,那大门高着呐,底蕴在那里摆着。

    没看陶府尹出事,周同知作为副手都稳得很嘛。

    而宋知府又有什么,全靠自己上来的,女婿也是靠自己拼搏,这就很般配嘛。门当户对。

    刘夫人坐在马车里看了眼在笑呵呵说话的周夫人,心想:

    更何况,她还真不觉得周夫人的高门女婿就是真好。

    听说周夫人那未来的四女婿,人又不是在京城,就在柳将军手下,过年都没来黄龙周府拜个年,只送了些礼。

    重视吗?哼,嫁进那高门里会什么样,冷暖自知吧。

    你再看看那位杨钦差,要真是宋夫人的女婿,你看人家一到位,立马就过来讨好宋夫人。

    给宋夫人面子,对她们都一派谦虚,极为有礼。

    找女婿就该寻这样的,女儿嫁过门不吃亏,起头就上赶子。

    再者说,莫欺少年穷,底蕴再足又如何?除非家里有爵位,其他的,祖业官职能传承吗?

    要照她说,宋夫人的乘龙快婿再过十年二十年,备不住能比周夫人的女婿强呢。

    看的还少吗?十年八年,转瞬之间,多少望族败落,多少新贵起来呀。

    刘夫人现在和钱佩英关系,自认为最好。

    在心里面,这黄龙的一二把手夫人,她是偏向钱佩英说话的。

    因为她刘家也属于是毫无背景。

    这就是刘守备当初在万家事宜上,为何要如此溜须柳将军的原因。

    包括眼下,自从宋福生升迁来了黄龙,刘守备没轻了在心里吐槽宋福生没轻了搂钱还能得到皇上看中和百姓夸赞,真是没处说理,嫉妒道不行,却在公事中,属于是最配合宋福生的。

    宋福生指哪,他打哪。

    刘家朝中无人,普通出身,刘守备得罪不起,只想给柳将军和宋知府双双伺候的明明白白的让他再进一步。脑袋削个尖想升职,目标很明确。

    所以,刘夫人此时在心里是羡慕钱佩英的。

    要是她女儿文雅能寻到像杨钦差那样的女婿,她都会高兴的烧高香。

    哪怕女婿家眼下很困难,只要本人前程无量,没关系,她家来帮忙,共同为女婿十年二十年后很厉害而努力。

    与此同时,马车先回家送信去了,让准备饭菜。钱佩英陪杨明远步行在街头。

    问杨明远逛过黄龙吗?

    回答还没有。

    佩英就想着,那她陪着走走吧,没几步路。

    杨明远还担心地问,婶儿,您的身份,方便在街上行走吗?

    钱佩英就笑道:“啥身份不身份的,我穿上诰命服是知府夫人,不穿,百姓哪里知晓我是谁?即便认出又有什么的。你叔那个知府,不过就是个工作,为老百姓做一些事,谁又比谁高一等。”

    杨明远也笑了,每每接触宋叔和婶,听他们说话,心里总是很踏实。

    咱就是从普通百姓中走出来的,更不要忘本。

    在京城,他也是如此做的,从没有觉得在御前行走有什么了不得。皇上吩咐他干什么,他就踏实地办。

    有人在背后说他是装。

    许多同僚认为他年纪轻轻很有心机。

    其实哪有什么心机?

    他只是很珍惜今日拥有的一切,兢兢业业,不敢走错一步路,不敢乱说一句话罢了。

    然后误打误撞的,丁坚兄曾感慨,说他有运气加成,占了身上没有太重官僚气,皇上似乎很认可这点。

    “你娘怎么样,听你富贵叔说,上回你娘帮忙煮饭累坏了,你也总跑去询问千里马的买卖,你几次出手相帮啊。”

    杨明远谦虚道:

    “也没帮什么,婶应该知道,就是有些衙门口做事慢,咱们是属于正常催一催。

    我娘挺好的,胖了些。

    这回来,她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帮她转达问好。

    我给她买了一位粗使婆子一位近身伺候的小丫鬟,怕她年纪大,在外能有个照应。我也能安心当职。

    现在她出门溜达不会走丢了。

    和留在京城那几位进士的亲属还能四处转转,去学堂接我侄儿都行。就是总想念奉天的一些街坊邻居,说做梦总能梦见还是奉天的一切,经常吓醒,呵呵。”

    他给哥哥置办完地,将侄儿送进学堂,没隔俩月就用俸禄给娘买了小丫鬟和粗使婆子。还被娘好顿骂,说他怎么不买匹好马呢。

    后头默默观察丁坚兄,跟在后面发了一点点小财,接着又给哥嫂置办了一片果园,再加上田地,哥嫂现在忙那一大摊子。

    并且,这次他路过奉天,有去见了那些街坊。

    毕竟他科举就没再回来。

    有去以前雇娘浆洗衣服的那家,曾在困难时,感谢给他娘预支过工钱。

    有去感谢在族人登门闹事时,附近有几家大伯婶娘出头帮忙说话。

    有去以前的老先生家里,执弟子礼。现在那位先生已经不在学堂教书,人都有些糊涂了。爹没后最初那两年,让他拖欠过学费。

    坐在借书看的那家书肆,和掌柜的忆往昔。

    就是感觉不太好。

    他没有什么可不能面对的,曾经那段日子,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但好像给别人无意中添了很多不自在。

    “婶儿,我初衷真是如此,想说说话,有些事情,只有他们是记得的。可书肆掌柜,还有感谢的那几家,我给他们礼,他们给我跪下,唉,倒给添不少麻烦。”

    钱佩英听的发笑:

    “你在他们眼中,白天被府尹招待,你忽然去探望那些普通百姓,可不就会吓着他们。他们都恨不得你快忘了那些吧。

    没办法,有些时候,事与愿违。

    就你叔,前些时日陪我们娘几个溜达,真就是买买物什,那些商户战战兢兢的,还有趴门后偷着瞅的。

    大气不敢出,我们买的也别扭。”

    都不好意思和那些商家问价,更不用提讲价。

    你这头一开口提钱,那些商户就噗通噗通跪地,大人,求您快收下吧,我们的荣幸。

    搞得老宋不得不端起架子,四处说,今日不是知府,就是一位陪女儿出门溜达的父亲,强制命令收钱。

    要不说,钱佩英和杨明远有共同话题呢。

    代入感很强。

    这俩人一路聊过日子的话,很多感受都是相通的。

    就是杨明远刚才无意中讲述老娘做梦吓醒,都给钱佩英逗的憋不住笑,可不是会吓醒?总怕儿子行了,是一场梦,担心又回到解放前给人浆洗衣裳。

    “婶儿,会宁那面,您和叔常去吗?我感觉,”杨明远说到这一顿,指了指上面,不能在外面走路,将皇上时常挂在嘴边,要小心,“他是特意的。”

    “别提了,哪有空啊,就是那面的人总来汇报。”

    “松花石如此贵重。婶儿,富贵叔回来讲没,外面一砚难求,没有派人吗?要有自家人的。”

    这给杨明远操心的。

    钱佩英轻点了下头,“家里有些本事的,一大半就是你富贵叔他们,负责跑外,一小半就在会宁那面。有的不住在县衙后院,是在下面呢,像松花石村。咱家哪能不派人看守。”

    像她家四壮就在那面。不挖参的时候,和舅哥大德子一起看守贵重的松花石,挖参时,和他姑父田喜发搭伙组队,带人上山。

    不过,最近桃花怀孕了,钱佩英还寻思呢,要给四壮调回来一阵的。

    总让宝珠和四壮分开不是个事呀。

    明明和桃花铁头是一起成亲的,咱家四壮差点啥呀,凭啥晚一步。

    她和老宋说,老宋也同意调回四壮,赶紧的,生个大孙子,他们俩人要升级当爷奶。

    指望茯苓和米寿,钱佩英:哼,那可有的等。

    提到茯苓,杨明远急忙不着痕迹的借着话题打听。

    他今日去看米寿和金宝,稍稍有些唐突的来接婶儿,说句心里话,是有些带目的性的。

    目的就是茯苓。

    他不知道谁能帮帮他,他很希望在求亲这件事情上,有人能帮他说两句好话,能有人能率先站出来认可他。

    尤其是婶儿。

    杨明远希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种幸运,能在他身上发生。

    哪怕用以后仕途上所有的运气,换这一次。

    “婶儿,妹妹还是每日看书吗?”

    “唔,不,改写书了。”

    啊?

    杨明远意外极了。

    然后他就从婶那里听说了所有的细节。

    而且他发现,婶说到那些学问不以为然,可语气为何又是满满的骄傲。

    没错,佩英同志心理一直是:

    闺女不就是将九年义务制的数学换成这里的语言,换成颜夫子那套方式再出一套书吗?教这些古代人用简便的方式计算,有啥的,学那么多年。

    可是闺女还是好厉害啊,受九年义务制教育的多啦,能来古代都记住吗?

    钱佩英笑的眼角露出了慈爱的褶子,说到后头,看向听的眉开眼笑的杨明远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反正你妹子啊,咱们熟,也不怕你笑话,她确实和旁人家的大家闺秀不一样。

    这话,还真就除我们自家人,也就你能理解。

    一方面是,咱就是从老百姓中间走出来的,以前在乡村,漫山遍野的跑。

    一方面也是你叔给她惯的,教的她,别人家姑娘喜欢个花啊侍弄个草啊,她不的。

    文雅方面也就是看看书,画个画,看起来就没没日没夜。书本上确实比其他姑娘家知晓的多。

    不文雅的,说句实在的,小子喜欢啥,她稀罕啥。

    甚至比她几个哥哥还那什么,你叔当会宁知县,她要跟捕头去破陈年案情,被我硬是给按住。

    还看打铁的,编筐的,修驴蹄子,钉马掌的,就是做家具,她都能稀奇的蹲在那看半个时辰,那心里装的全是玩。”

    而且她家茯苓,像人家那姑娘大了,能和家人聊一聊东家长西家短了,不爱听,不咋聊。

    倒是茯苓眼中有意思的事,笑的嘻嘻哈哈的,时常听的她这当娘的无语,就那么有意思吗?咋听不出来。

    杨明远算是发现了,婶说这番话,仍旧是藏不住的骄傲。

    不是叔惯着,婶儿,实际上是您也宠着吧?

    此时被提及的正主宋茯苓,正在对太爷爷说,“一会儿杨明远来了,我和二丫姐就不露面啦。”

    老爷子一愣:“咋?远方来客,已经派人去通知你奶回来啦,咋你还不露面了?”

    “太爷爷,他即使是长辈也没成亲不是?我和二丫姐都多大了,不方便。”

    宋阿爷恍然大悟,不提都忘记你俩大了,实在是没发现哪里像待嫁的。

    “噢,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咱家不是农户啦,能出门抱柴火么的不回避男子,要回避的。去玩吧,我安排你富贵婶子给你俩送饭。”

    且在心里提醒自己,那以后陆将军再来家,也要回避。

    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在心里要记下这件事。

    二丫胖丫和那时小将军来家吃重阳节饭不一样了,她俩已长大。

    老爷子之所以忽然提前陆畔,是因为接到消息时,还在边换一身体面的衣裳边琢磨:

    那杨明远,离这么老远,都又见到啦,陆畔啥时候也能让他再见见呢。

    一会儿,酒过三巡,在家里招待,不是公开场合能方便说话,也不知他作为长辈能不能向杨明远打听前线,会不会越了规矩。

    真想问问。

    咋不惦记呢。

    那杨明远在皇上跟前当职,应该能知晓前线的消息吧。

    富贵他们带回的都是听说,不那么确切。

    ……

    “来,”钱佩英示意杨明远进院。

    这俩人终于走到家。

    可杨明远万万没想到的是,宋叔从前衙回来了,全家人也都在,菜很丰盛,唯独茯苓没有影踪。

    读圣贤书的人,在不着痕迹深呼吸,这该死的男女大防。

    前面在吃吃喝喝说话。

    还是挺亲的。

    连马老太都热情的问杨明远:“你娘挺好的吧?家里咋样。”

    杨明远又耐心对马老太讲了一番,家里有啥就说啥,从进院就是一副像和宋家走动很近的亲属,像亲孙儿一般的态度。

    对宋阿爷一口一句太爷爷,对马老太更是没说的。

    饭局进行过半时,宋茯苓和二丫正在闺房里大吃二喝嬉嬉笑笑,宋福生比阿爷还心急,到底利用私人关系问了前线。

    别小看这消息,柳将军都不能明目张胆的打听,明远御前行走,给皇上当秘书的,知道的多,但那嘴更要闭严。

    不过,分对谁,果然,杨明远在宋家私人饭局就将知道的全说了。

    说始终就是双方都有输赢,都在大量内耗。

    那面占地理优势,沼气,南方的恶劣气候等等,咱们的兵水土不服,铁蹄在那面吃了不少亏。

    贵妃娘娘的哥哥就吃亏了。在最大的一次对峙中,死忘数万兵员。皇上大怒。

    咱们这面是占人力财力,毕竟收复大半江山了。

    而他这次出发前,皇上已派官员去了闵王那里说服归顺,再这样耗下去,没意义,早早晚晚会收复,苦的是百姓,会善待闵王。

    就是他来黄龙这一路,又月余过去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宋福生心里一松,皇上别憋那口气,别总想着那几个哥哥祸害过他,能派人去游说就行。

    毕竟闵王害怕的是像吴王那样的结局,死都不给好好埋。

    换成他是闵王,一代王爷的傲气,反正也没有好下场,就豁出来所有和你干。拼一拼还有两成胜算。

    这要是游说,有得谈,就好多了。比方说,你归顺,只幽禁或保你妻儿。

    就在宋福生心里思虑陆畔在前线哪一块,正整合富贵、柳将军还有杨明远带来的这些消息时,杨明远起身去如厕了。

    马桶干干净净。

    他站在一边闭目思考,给自己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越措辞越乱。

    “叔。”

    “恩?坐,”宋福生今天可没喝多,他们家人多,能喝的也多,一人一杯就能给杨明远陪好。你瞅这脸,终于给喝红了。

    “我能和您借一步说话吗?”

    宋福生看了眼大伙都在热热闹闹的,站起身,“好哇。”

    还对钱佩英和马老太分别使个眼色,让别出现人打扰。

    他是这么分析的,是不是皇上说他啥啦?明远要趁此机会和他唠一唠。

    马老太坐在饭桌边,望着三儿和杨明远一前一后的背影,也和他儿子脑回路一样,与三儿媳对视:难道是皇上说啥啦?

    倒是钱佩英有不同看法。

    那是一种源于当妈的直觉。

    恩,杨明远今日从出现那一瞬,和她说话什么的,可以说,和以前不一样。

    所以,她甚至主动说一些茯苓的不好,这小伙子却听的眉眼柔情。

    “娘,那什么,我得给他们送点茶啊。”

    “行,那你去吧,我让旁人别过去。”

    书房里。

    宋福生疑惑,就咱俩了,你咋不说话呢。

    那舔唇都舔的露出酒坑了,看样不是皇上说自己,是明远经济上或是事业上遇到难处啦?

    没招了,宋福生先来句开场白,笑呵呵问道:“对啦,刚才也没顾上问你,怕你不好意思。怎么还没定亲,京城那面就没有那……”

    “叔,”杨明远慢慢跪地:“明远没定亲,是因为明远心中欢喜,您女儿。”

    宋福生当即一手攥住藤椅的把手,“谁?”

    杨明远抬起头,眼中一片诚然。

    “杨明远,欢喜宋茯苓。”

    “你住口!”

    宋福生站起身,一时间无法接受。

    杨明远,我拿你当朋友啊,你一个当叔叔的,寻思侄女?

    外面的钱佩英,手中端着茶壶,屏息静气。

    “叔,我倾心于茯苓姑娘,是在认识您前。在此之前,我还要向您坦白一件事。那时穷困,不,穷困并不是理由,是我轻浮至极,明远还曾经将茯苓姑娘的美好,写进卖钱的书里。”

    杨明远一直提醒自己,不要说。

    他之前的设定里没有这些话,这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可这一瞬,当面对宋叔,想要求娶人家的女儿,他就是想将一切过往道出。

    其实,他这次路过奉天,有去调查那本书到底去了哪,请还给他,用多少钱都行,那是只属于他的记忆。

    什什什么,书?

    宋福生第一反应就是小黄书,你个臭不要脸的,敢将我女儿写进那本书里,随后抄起手里的茶杯就扔向杨明远。

    钱佩英也拉着脸进来了。

    将茶壶托盘往桌上一摔,望着跪地的杨明远道:“什么书,你给我将原话背出来。”

第八百二十一章 心如刀割

    从杨明远开始背起曾写下的那些话,钱佩英就感觉浑身别扭。

    她很后悔,冲进来干啥。

    她不进来,老宋也会问,并不耽误她在外面少听一句。

    可眼下,她毕竟是女的,听的这叫一个尴尬。

    还有些疑惑,写的真是她女儿吗?

    一开头就是:

    天朗气晴,惠风和畅,书肆里出现一位澄澈、轻盈、能涤荡不宁静心情的姑娘。

    这位姑娘接下来,静坐、阅书,翻卷,忘愁、为善,望云,俯瞰,形容她闺女各种各样姿态下的表情。

    要是依她说,哪有什么俯瞰。

    那日她在书肆现场,陪闺女一起去的。

    其实就是她闺女学累了,有点闲,有点懒,在卖呆儿的望天,这都能给写的可美好啦?

    那杨明远还说,他坐在书肆里,与那姑娘邻座。

    时光简静,午后的阳光,光影交错,不深、不浅,一如恰到好处的墨色。

    他总用眼角余光,装作不经意偷瞄姑娘的侧脸,心中涌起从没有过的欢喜绵延。

    说手中的书,也不再那么枯燥难记,有这样美好的人坐在身旁,书中似装有云朵、尘土、秋风、丽人、草原山川。

    哎呦,啧啧。

    钱佩英真是硬挺着让杨明远说下去。

    毕竟没听到后面,万一后面有过分的呢。

    结果听到后面,钱佩英不得不在心中说上一句,古代人是比现代人含蓄。

    除了形容她闺女的脸,在阳光侧影的照耀下有绒毛,白皙,被邻座的杨明远看见了,这算是**上的接触,别的没啥**,纯精神上的撩闲。

    钱佩英坐在上座,瞟了眼始终跪在那里的杨明远,那头脸脖子上都沾着茶叶沫子还有水渍。

    杨明远正背诵着,他站在街头,发现茯苓家庭条件好那一幕的心理:

    “有伊美人,见之不忘。

    无奈佳人,不在东墙。

    将字代语,聊写衷肠。

    何日再见,恕我彷徨。”

    而稍稍打动钱佩英,让钱佩英立马记进心里的是结语。

    杨明远写的那本“小黄书”,最后的结语是:

    这一见欢喜,写下并不是要在一起。

    只是希望,这样美好的姑娘,将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事都不要灰心。

    至少曾经有人被你吸引。

    姑娘,曾经有,以后也有。

    ……

    书房里静的吓人。

    钱佩英微微不自在的看眼始终背身而立的宋福生。

    心想:老宋,他背完了,你倒是说话呀。

    先开口的不是宋福生。

    杨明远抿了抿唇道:

    “叔,婶儿,明远知道茯苓妹妹是你们的命根子。

    如若允诺,她是下嫁。

    事实上,我也不知该怎么对她好。

    我只见过她几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但我可以学。

    明远会努力学着让她笑,让她开心,让她心中不存有委屈。

    明远会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当差,油盐酱醋茶,不让她拮据。

    明远更是曾无数次的想过,如若叔让茯苓妹妹嫁于我,我要做些什么。

    奈何明远笨,我就观察我嫂子和我娘一些不开心的事,也曾听过别家的烦心事,我就总结,该怎么做。

    这次来,还带了家母给叔和婶的允诺婚书。

    我杨明远,婶儿,请您相信,我终生不会纳妾,我母亲是同意的……”

    说着话,杨明远急忙掏出怀中婚书。

    那是他母亲对宋福生两口子一字字写下的:

    允诺儿即使无子也不纳妾。

    允诺杨家人少,规矩少,不会用外面的规矩拘束茯苓。

    允诺自己不会插手儿房中事务。

    甚至在婚书里,杨母在油灯下,含泪写道:

    她是盼着儿有宋福生这样的丈人。

    因为自家是这种情况,娘几个受族人欺负,跌跌撞撞的过日子有了今天。

    真心希望,儿明远至此后,能有了一个人口多多的丈人家,有事有商量的人,而不是像她一样会听不懂,只会添乱。

    希望儿往后能多些疼他的人,而不是年纪轻轻一个人扛起一切,他也有能帮忙的长辈了。

    字字带着托付一般的语气。

    这份允诺婚书,杨明远第一次收到时,在房中哭成小男孩。

    他最初只以为母亲学写字,学写婚书,是和别人家平平常常的婚书一样,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份婚书。

    还是杨母劝说,要给的,要这样写的,就给这份婚书。

    因为咱家有的,人家都有,咱家没有的,人家还有。

    咱拿什么求娶?只有好好待人家。

    并且,也是她的真心话。

    作为一名母亲,她只求这世间能再多些亲人善待她儿。

    宋福生突然转回身,几步过来,从钱佩英手中抢过婚书,长没长心,还看人家怎么写的。

    递给杨明远:“回去。”

    “叔?”杨明远眼中满是慌乱。

    “我说让你回去,听不懂话?!”

    杨明远眼圈微红,用双手接过宋福生递还的许诺书。

    当他僵直着脊背慢慢从地上站起,转身强忍着泪意时,钱佩英道:“站住。”

    他心口一跳,回眸看向钱佩英,眼里聚满希望。

    钱佩英在心里叹了口气,甩动下手中的帕子:“擦干净再走。”

    免得被传的满城风雨,京城来的钦差从知府家出来,头脸带着茶叶沫子,像是被揍了似的。

    钱佩英说完,就不再看杨明远。

    但能感觉到那小伙子慢慢挪腾着到了近前,将婚书重新叠好,放进怀里,然后用帕子开始擦脸,擦头发衣裳,擦完低着头对她和老宋说:

    “叔,婶儿,那明远先回客栈,改日我再来,行吗?”

    钱佩英没吱声。

    重新背过手的宋福生说,“无需。”

    所以说,家里人没人发现杨明远是被赶走的。

    只多少有点儿纳闷,宋福生怎么没出来送客?

    马老太还用眼神询问钱佩英:“谈啥至关重要的事儿啦?”

    钱佩英点头,“恩,他在忙,写东西呢。”

    而出了知府家的杨明远,再也无法像在马老太他们面前一般装作若无其事了。

    他靠在一户民居的墙上,心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

    他搞砸了。

    他该怎么办。

    谁能帮帮他。

    这户民居的大爷,出来抱柴火,就看到一位穿着极其体面的小伙子,蹲在他家后门抱头,给那头发都揪乱了:“你咋啦?用不用叫郎中?”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一群狼崽子(二更)

    宋福生看眼更漏,“今日先到这,明日再议。”

    所有官员立即站起身,执礼恭送知府。

    秦主簿急忙跟在宋福生身后,对另两位文书使个眼色。

    让一个收拾文件。

    另一个别忘了帮知府大人换衣。

    而他自己是快步出议事堂,招手唤来车夫,让车夫将车赶到仪门处。

    没一会儿,宋福生就身着一身常服,步履匆匆走了过来,坐进马车。

    这两日,秦主簿已经重新摸好了大人的时间表,发现大人只要到了这个时辰,甭管手头事儿多忙,都要先推掉,去颜府亲自接女儿。

    “爹,你咋又来啦?你不忙吗?”

    宋福生笑呵呵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来不好吗?”

    说完接过女儿书包,让闺女先上车。

    这两天,茯苓都没机会坐自己的马车,竟坐老爸的车了。

    走,老爸送,回,老爸接,路上要点心房看一眼,老爸陪着一起去看奶奶。

    父女俩回到家里,门才打开,就闻到院子里水煮鱼的香味。

    宋福生和宋阿爷他们边说话边洗手,拍了下女儿后背:“去换身舒坦的衣裳,咱就开饭。”

    钱佩英站在厅堂门前,默默观察。

    这两日,老宋私下里,连她都不给好脸,也不和她唠嗑,就装忙。到他闺女那里,笑的跟朵花似的。

    这天晚上,钱佩英洗完澡后,披着头发去了书房。

    “还写呢。”

    “恩,你有事儿?”

    “我说老宋,你啥意思啊?我告诉你啊,轻点儿作。

    两天啦,我就能忍你两天,多一日都不可能。

    你到底咋想的,那事儿就不提不念啦?那怎的,你闺女还一辈子不嫁啦?你给谁甩脸子置气呢。”

    宋福生板着脸,将毛笔放到笔架上,抬头道:

    “这话该我问你,你是什么意思。怎么的,你看上他啦?是谁说的他弱的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钱佩英一看这能说上话了。

    说实在的,老宋拉着脸,她也有点不敢往前凑,才给了这两天缓冲时间。

    闻言小声道:

    “那你说咋整,这里又不兴自由恋爱,连个外男都见不着,啥事就是父母给做主说的算。

    以前我还开玩笑说找上门女婿,但那不过是玩笑话,真那样做,外面就得给咱家孩子讲究死。

    而且咱也不是说就给闺女定了,咱俩的意见要先达成一致,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甭管规不规矩的,找机会让闺女接触接触,和孩子透个话,问问闺女意见。

    最后同不同意,其实还是要她自己看对眼。

    但是,在这之前,老宋啊,你要明白,甭管在哪里,咱不能陪茯苓一辈子。

    你不能说舍不得,怕她受委屈,感觉谁都配不上就不让成家。

    得让她成家才是正常的人生轨迹,对不对?

    你不想要外孙外孙女了吗?”

    宋福生没吭声,只是脸色不好看。

    钱佩英瞟眼他,继续小声道:

    “我这两天琢磨过,杨明远应该能听话的吧?不敢欺负咱闺女,她娘也抖不起风浪,你觉得呢。

    至于他弱的跟小鸡崽子似的,那不是以前嘛。

    以前,他家多困难,就即使咱们去京城那阵,他家条件好多了也很瘦。

    你想想,他是长年累月的吃不饱饭,哪是考中举人三俩个月就能补回来的。

    你看这回来就不一样了吧?在翰林院能吃饱饭,我瞅着身板比在京城咱们爬山那阵厚实。”

    这找对象吧,钱佩英这个当妈的到真章时,小年轻是爱不爱,重视个稀罕不稀罕,她是要先考虑身体情况,万一不长寿,半道给她闺女扔下,那不完了吗。

    “哼,我宋福生的女婿,就看个身板壮不壮实?你可真是出息,那外面有的是。”

    钱佩英无语,都不讲个理了。

    人家杨明远就只剩下身板壮实啦,没别的优点?那长的帅看不着?生个外孙能好看。

    “你是就看不上他啊,还是谁都看不上,你与我说实话。”

    这回宋福生说的多,站起身瞅着他媳妇,跟看阶级敌人似的:

    “人家一说,你就上套,从来不长脑子想想,我凭啥给闺女嫁到那样的破家?咋好意思过来提的。

    一个寡。妇妈,遇事就会哭唧唧。一个泼妇一样的嫂子,占便宜没够的玩应,和那样的成一家,糟心事多了去。

    还得想招往死里使劲才能让我闺女过好,我养不起?我现在就能让我闺女过好日子,天天过!”

    钱佩英觉得这话过了,打着商量道:

    “老宋,就咱两口子,别这样抬杠。

    那杨明远喜欢咱闺女,说明他有眼光,不是什么比咱低人一等的事。

    那杨母,她也不想成为寡母。

    我看那保证书了,她一笔一笔写的很认真,和我刚学写字一样。

    咱换位想想,有几个当婆婆的,放下脸主动写保证,只要女方嫁过来,儿子家的事保证不管。

    她不是在冲咱低头,这么卑微,不过是在向希望她儿子能过的更好低头。

    再说回明远,他家庭条件确实不如咱家,那不如就该死吗?他又没有懒惰,倒是非常努力,一步也不敢走错,和他自己比,一天比一天好。

    要说他错就错在写书,可是也坦白了,你也听了。

    能感觉出来,他以为咱俩像他的长辈似的,真能对咱们有什么说什么,犯什么错也能原谅他。可能在他心里,也确实将咱俩当长辈看。

    但实际上,咱们这头只当他是互惠互利的朋友走动,根本就没将他特别当回事儿。

    也不可能啥都原谅他,他又不是咱俩的孩子。

    所以说,唉,你不相中就说不相中的,没必要贬低。

    再者,那也不是你的真心话呀,你跟我嗷嗷喊杀。

    你要是真瞧不起,你就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也不会处处体谅帮助他。

    你呀,比谁都懂,你就从那时候趟过来的,年轻人只要心正,认干,眼下不代表以后。”

    宋福生听完,终于平静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出心里话:

    “你也说了,拿他当朋友,冷不丁听,你就寻思寻思,啊?你小闺蜜要是惦记你儿子,他俩就算没差几岁,回过头,他妈的,朋友和闺女在一起,真他娘的。更何况,这两日我是在捋过去的事。”

    “捋什么?”钱佩英疑惑。

    “我拿来做朋友,却非要叫我叔的,啊,原来都在这等着我呐,都没一个好饼。”

第八百二十三章 用心良苦

    钱佩英一愣:“你是说,陆畔?”

    宋福生两手交叉放在腹部,眼神落在办公桌上,不置可否。

    他这两天,没少往回捋。

    将自己摘出来,将勾搭回陆畔的米寿摘出来。

    那榨汁机是闺女抱回家的。

    听说,陆畔亲手制作,亲自送到点心店,见到他闺女才给的。

    那沙盘教学,他问闺女,是从哪个门进的,有没有管事婆子出门迎,想知道重不重视。

    闺女答:没见到管事婆子,是陆畔去门口接,正门入,一院子的丫鬟跪地,有被吓一跳。晌午饭,陆畔坐在主位陪吃陪聊。

    他带队出现在前线。

    那一刻,陆畔看他的目光不是看到朋友,不是好友之间,敢把命交付给对方行天下的友情。

    细品品,倒像是米寿第一次入书院,他去接,先生问:“大人怎么亲自来啦?”

    一屋子的学子看他。

    他站在班级门口,“我来接我儿子。”

    米寿立马收拾书包向他跑来。

    米寿当时有感动,有依赖,有我爹来啦,不用自己面对身份介绍的几丝软弱。

    那陆畔在前线看见他,如果没理解错,就有点儿那个意思。

    之后,陆畔给他脚底板练穿针术,他热的不行,还总偷偷向他身上捂棉被,和他一床睡。

    他洗衣裳,那陆畔就蹲在一边看,笨笨咔咔伸手要帮忙拧水。

    脚不行,陆畔也细心的给他找软和鞋。

    端一大脸盆芝麻糊,出现在帐篷里。

    怕他吃不饱,早就没了聪慧劲儿,倒像是二愣子似的说:叔,您吃。

    那芝麻糊是陆畔当时最好的口粮。

    战场上,他想帮忙出力,四周的护卫却像铜墙铁壁,比主将陆畔身边的护卫还多。

    那雾茫茫的天,比逃荒遇到的所有恶劣天气还恶劣。过桥,他就趴在陆畔的背上。

    陆畔额上的汗,亮晶晶的。

    “叔,您别怕,就算我掉下去,也不会让您掉下去。”

    “我不怕,我胆儿大着呐。只是你带兵万人,是统领大将军,我担心趴你背上坠你威名。”

    “我背您是应该的。”

    隔了这么久,宋福生问自己:

    哪应该啊?是从哪里论出的应该,啊?

    就算再感谢,他俩人关系再好,能不能找护卫背他?能不能用四壮背他?

    这里可是古代,没有人人平等的概念。

    老百姓做出再大的功绩,对于皇上、对于像陆畔那种家庭出身的人来讲,他们的命值钱,普通人的命不值钱,那才叫普通人为他们怎么做都是应当的。

    过后,可以封赏,可以给不少好处。

    就像那陆家几位小姐的做派,感谢他们为陆畔卖命给撒赏钱。

    所以说,唯独用不着陆畔亲自做这做那、伏小做低。

    还有那大雨中,陆畔提早出考场,来接他们一家。

    那是一位对考试多重视的人。

    为考试,星夜赶路,马不停蹄,胡子拉碴,形象全无。

    下大雨,却不检查卷子,匆匆忙忙赶紧出考场,就为接他?

    哼,他现在回过味儿来,咋就那么不信呢。

    在家里吃饭,棚顶掉下大板子,陆畔都被砸懵了,却以护着他家茯苓的姿态,命令让站到一旁。

    修房顶,陆畔也赶在他之前,向他家茯苓挥手提醒,不让瞧热闹,让痛快进屋。

    重阳节那次,他以为陆畔没来过新家,主动提出是要去陪陪他,转过头,那陆畔却消失一天。

    一问,干啥去啦。

    和孩子们上山,和孩子们在骑马,和孩子们在野炊。

    这“叔叔”当的,真用心啊。

    陪的是哪个晚辈?啊?这么有耐心。

    宋福生脑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陆畔坐在马上,回眸看他们一家人的场景。

    在宋福生沉默不语时,钱佩英也在回忆过去种种,寻找蛛丝马迹。

    “嗳?不对啊,你忘了咱们在京城,那小全子可说他家少爷有对象了,留下他就为装修房子。”

    宋福生反问道:“有说是哪家了吗?”

    “那倒没。”

    宋福生哼了一声,端起杯抿口茶后才道:

    “我问过了,柳将军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还有那周同知,他祖上就在京城,陆家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早知道信儿了。

    满朝文武,盯着陆家的那点儿八卦。

    说陆家与谁家结亲能影响到前朝局势,这话稍稍夸张。

    可那样的门庭,他家与谁家结亲,谁家就能变得炙手可热,这话可不为过。”

    钱佩英被这话说的,脑袋里一片黑色乱团,连问道:

    “你是说,他那婚房装修不假,就是结亲的人是咱家茯苓,他在战场上呢,还没有对外公布,回来就会说?”

    “老宋,那依你的意思,咱家去京城,他在千里之外还那么细致安排,不是冲你,是冲茯苓?

    还有那把陆家老夫人送来的官椅,不是冲你救过她孙儿的命,不是觉得你有才华要护住,而是冲咱家茯苓?”

    “那要是这样讲的话,陆家早就心里有数,早就认可陆畔看上咱家茯苓啦?”

    随着问,越问越清醒,钱佩英忽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云谁之思在哪看过了,陆家别院,闺女住那屋子……你干啥去。”

    两口子来到马老太的屋前。

    时间并不晚,马老太此时却已经睡了。

    以前来回拉蛋糕养成的习惯,睡的早,起来的早。

    马老太打着哈欠坐起身,将火树银花小心翼翼向旁边挪挪。

    “有事儿呀?”

    “啊,没啥大事儿,就是过来唠唠嗑,没想到您睡这么早。”

    “反正也让你吵醒啦,早不早的,那你唠吧。是要借银钱周转啊?”

    宋福生用手掸了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灰:

    “不借钱,真是唠嗑。今晚和她娘,聊到胖丫早就过了及笄的年纪,这马上就要十七虚岁。我俩聊着聊着寻思过来问问你,咱家得琢磨了,是吧?”

    马老太瞌睡立即没了,用烧炕笤帚扫了扫炕,躲避三儿眼神:

    “我能有啥想法。有福人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咱家胖丫是个很有福的,她挨谁身边,谁旺。”

    “娘,你老第一次去陆家见陆老夫人,都聊什么啦?我一直瞎忙,也没细致的问过你。呵呵。还有上回送家具,那些管事婆子是怎么说的?”

    马老太脑中拉起一级警报,除了看三儿一眼,还看三儿媳脸色一眼:“你们怎么忽然问起陆家了?”

    “就觉得您和那位贵不可言的老夫人挺投缘。现在想想,您老挺有本事,我都没有这两下子。”

    “我一乡下婆子,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瞎说八道,那什么……”

    一炷香后。

    宋福生和钱佩英出了马老太的房间,站在黑暗里。

    “老宋,咱俩藏这干啥,不是应该去找闺女吗?”

    没一会儿,钱佩英就看到马老太一边穿着外褂,一边从屋里出来了,带小跑从他们不远处路过,直奔她闺女的房间。

    “胖丫啊,奶指定是顶不住了,你可怪不着我不够意思,我猜你爹他知道啦。”

第八百二十四章 这可是亲生的

    宋茯苓看向马老太身后。

    “爹,娘。”

    马老太脊背顿时一僵,慢慢扭过头,看向站在帘子后的宋福生和钱佩英。

    她早就说吧,别做这种房子套屋子的床。

    它挡黑,看不清人,整那些没用的干啥,浪费木材。进来坏人,捂住孙女的嘴,遇害都听不着。

    瞅瞅,照她话来了吧?

    三儿两口子是啥时候跟进来的,她咋就没发现呢。

    完了,全完啦。

    宋福生看向茯苓的目光很受伤。

    女儿在他不知不觉间,偷偷摸摸和陆畔谈恋爱了。

    陆畔瞒着,女儿也瞒着他。

    他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尽职啊,才让孩子有心里话不和他们讲。

    他和佩英,这不是一直被瞒着嘛。

    宋福生率先躲开女儿的眼神。

    他暗暗吸了下鼻子,驼着背,转身在小客厅里找椅子坐下。

    钱佩英心里更受伤,她是妈妈,咋能搞对象这种事不和妈说和奶说。

    是妈妈亲啊,还是奶奶亲?

    她可是一直以来就围着丈夫和闺女转的家庭妇女,甭管在现代还是这里,她都甘愿如此。

    觉得只要给这爷俩伺候好,这才是女人一生该追求的事业,比什么都强。

    到头来,孩子的事儿却不清楚。

    钱佩英掀起帘子向前走了几步,看向茯苓道:

    “你和那陆畔是啥时候好上的?

    好就好呗,你瞒着我和你爹干啥。

    我俩从来没有限制过你吧?

    我还特意告诉你,心里可着急了,犯愁你的亲事儿,就怕我和你爹相中的,你相不中。

    你咋就能眼睁睁看着我和你爹像糊涂蛋似的。

    好玩,是不是?!”

    宋茯苓急忙上前,搂住钱佩英的胳膊:“娘,没有那么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咋还能一脸受伤呢。来,哪被伤着了,我给你揉揉。”

    起开。

    钱佩英甩开宋茯苓的手,将脸扭向一边。

    宋茯苓再接再厉,搂住她娘的胳膊,“别这样,你不许这样,娘,啊?”

    马老太在旁边松了口气。

    得亏胖丫是个脸皮厚的,这气氛没有那么尴尬。

    换一般脸皮薄的,用帕子捂脸趴床上羞哭了,转回头就剩她一个人面对三儿两口子,可坑死她。

    要不说呢,她孙女是个有担当的。

    同时,马老太也在心里直啧啧:

    唉,这就是做父母的心吧。

    不舍得打,不舍得骂,对心头肉,连句重话都不忍说出口。

    她敢打保票,三儿和三儿媳绝对是天下最惯孩子的父母。

    本来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预备着那俩人要是敢在气头上骂孙女和陆畔私相授受,她就大喝,放你娘的屁,哪里有私相授受。她和大长公主不是人?她们俩有全程参与。

    “爹,你也生气了吧?”

    宋茯苓掀开帘子来到小客厅:

    “我是还没想好呢,怎么和你和我娘说啊。

    我娘以前总嘱咐我,别将私房话讲给别人听,有可能会不好。

    但我明知有可能会不好,还是愿意讲给除父母以外的人听。

    再说,我也没和外人说,就我奶,米寿,嫂子,桃花姐知道。”

    钱佩英惊愕的看向马老太:啥?她说的是真的,已经有这么多人知道了?

    宋福生也咬了一下牙,好,好哇,连米寿都知道了。

    你等着,米寿,看回头不揍你一顿。圆了你从小没挨过打的遗憾。

    宋茯苓这面还在继续道:

    “所以说,爹,娘,你俩别想多,这和其他无关。

    就是觉得,有些事情到了父母那里会闹大,一点点的事都会被当成大事对待。

    我心理该有压力了。”

    真怕一场场找谈话,怕被一次次问到,你已经想好就是他啦?

    本来没想好,都被逼的想好了。

    本来陆畔那面还没怎么着,结果她这面一透话,她爹娘又准备这准备那。

    甚至,她要是敢表态说,恩,就非他不可,爹娘可以为了她,转回身上赶子陆家。

    爹就会脑子更削个尖的当官。

    茯苓心里很明白,在现代就是如此。

    别看爹娘总说,你不许学外面瞎处对象。

    但她要是敢认定一个人,这俩人就能拿对方当亲生的孩子对待,不图别的,只求对方能对她好,别像外面那些男的似的处着处着甩了她,该伤着她了。

    宋福生见不得闺女脸通红,又很想听女儿亲口说,最好他来问。

    他比佩英能问的周到。

    但最终用两手搓了搓椅子把手。

    觉得闺女大了,有些话,已然不适合他这个当父亲的听。

    来回搓把手搓了五六遍才站起身,“她娘,你问。”

    走了两步站下角,宋福生喊老太太:“您随我来。”

    马老太离开前嘱咐钱佩英:“我啥都知晓,问不出的,来问我,不准和胖丫急,听见没?”

    说完,才带小跑几步,追上三儿。

    甬道上,就听老太太扯着她三儿:“别拉着脸,我告诉你,自始至终我这关把的死死的,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只有你想不到的陆家上赶子要命。”

    这面茯苓也和钱佩英面对面坐下,在说道:

    “啥时候处上的。”

    “那可说不清。娘,其实,我认为我俩现在也没有处上啊。”

    “别和我嬉皮笑脸。你爹一走,你就没正行。”

    “是真的。”

    “那我问你,那杨明远也来求亲了,你认为他和陆畔谁好?”

    宋茯苓一点儿没意外:“那当然是陆畔了,没有可比性、杨明远可真是我心中的杨叔叔。”

    “你知道杨明远喜欢你?他也和你私下里说过?”

    “没有,娘,我就知道他暗恋我,给我写进书里,拿我当书中女主角卖钱,独一本,定制文。”

    钱佩英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这死丫头,真想掐她一顿。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成天跟在你后面干这干那,啥啥都不和我讲。”

    “就掉房顶那次,是陆畔私下告诉我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宋茯苓帮她娘分析:“就他闲得慌买的定制文呗,杨叔叔当时是穷书生一个,为笔墨纸砚生活奔波,接了这活。又没有谈恋爱的经历,就写了我。娘,我就是从那之后才离杨明远远远的。而陆畔为何要买男情女爱的定制文,我怀疑他是为了学习谈恋爱,嘿嘿。”

    钱佩英扶额。

第八百二十五章

    “娘,这是他给我写的信,给你,都给你看。连我奶都不知道这事儿。这回,你是第一人了。”

    钱佩英傻傻地捧着怀里的两封信。

    信是啥时候送来的,是从前线送来的?

    宋茯苓扒拉着手指道:

    “陆畔身边不止有顺子、小全子,还有左辅右弼四名小厮。

    小左子和小全子第二拨去前线了。

    小右子是运家具那次来一回,但和陆畔他奶派来的人不是一路,各走各的。

    第二封信是大年初一,小右子第二次来。

    米寿就是他第一回来,无意中碰见发现的,要不然我告诉他干什么,他那么小。我连你都没告诉。”

    而且第二回小右子来,也是米寿出面安排的吃住。

    用她弟的话就是:“完了,姐,安排一番,我又白攒零花钱了。”

    她弟还要攒钱买玉扳指呢,哈哈哈。

    钱佩英这时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看第一封信了。

    ……

    老宋离开前,他想象的画面是,佩英先抹着眼泪控诉女儿,控诉完,会仔细认真谈话。

    可事实上却是,钱佩英盘腿坐在床上,腿边是展开的两封信。

    宋茯苓正躺在床上,听她妈和她感慨。

    “唉,这孩子有心。

    前线多远,就为往回送信,要费多少事。

    你没发现吗?他都不报忧,信里全都是问你好不好。”

    信里有句话有些让钱佩英心酸。

    那陆畔告诉茯苓,不用回信,下一个地点定不下来,从这面向前线捎信,怕捎丢了。不舍得丢。

    也就是说,那孩子问茯苓在会宁都做了什么,相当于是自言自语,根本得不到答案。

    还对她闺女打商量说,等回去,你能告诉我吗?

    钱佩英摇着头道:“大年初一,我记得那天下冒烟雪吧?这他是掐着日子给你送信。那小厮也够遭罪,在路上过年。”

    恩。

    宋茯苓点头。

    据说为大年初一送到,马跑死三匹,她弟又是订上间,又是给点很多菜给买药。

    小右子一直缓到大年初四才走,得风寒、脚也冻了,米寿让再多留几天,说不行,必须走,京城有事儿。

    “你露面没?”

    “我没露面儿,米寿给我捎回来的,小右子在学院等他。”

    钱佩英:“……”好吧,她也躺下身了,用胳膊碰碰闺女,“他是什么时候和你说的这心思?”

    “送木梳那次,他在小河边给我往远处领,我当时要不是冲他和我爹关系好,我都不和他走。那盒子,您记得吧,片片枫叶情嘛,掏出来都给我整懵了,真的,娘,和您、和我爹今天知道是一样的反应。”

    “你当时就应了?”

    宋茯苓扭头看她妈:“我疯啦?怎么可能,压根儿没往那上面想。我说我不要,他留下包就跑,那不是转头就将木梳给了米寿。”

    茯苓这么一说,钱佩英彻底对上时间线了,陆畔当时还送瓜果梨桃了嘛,闺女拎回包,老太太以为又是什么礼物。

    “那时候你奶不知道。”

    “对,我都没当回事儿,我奶怎么会知道。”

    “没当回事你也不该把木梳给米寿,不接受更不能收东西,那时候你要是和我和你爹讲,我俩连瓜果梨桃都不能要。现在那木梳还在你弟弟那里?”

    宋茯苓爬起身指指梳妆台方向:“米寿主动给送了回来。”

    他弟送回木梳那天说,没挨小将军哥哥的揍,现在想想真是命大,这木梳可不敢用了,物归原主。

    “那你是啥时候往那方面寻思了?”

    “我爹给他送粮,脚底板全是线,说是陆畔一夜没睡干的。”

    “你是为你爹才?”

    宋茯苓急忙打断:

    “娘,怎么可能,很多事儿的,我怎么可能只考虑他对你和我爹好这一层。

    再说,我没有能力养你和我爹吗?

    是天塌地陷还是大起大落,我自己就能陪好你们,一向也没指望别人啊。”

    只不过,她那时候一边捂眼睛笑,听老爸抱怨,一边心里软软的。

    从那之后,再见到陆畔,就硬不起来。

    这甜蜜话给钱佩英说的,“你啥时候养过我和你爹,你自己都不够花。”

    心里却是信的。

    这是她和老宋不需要,要是岁数大了,需要孩子给支撑些什么,她闺女比她强,身上有股劲儿。

    就看那点心一锅锅做,半宿半宿不睡,那列巴一块块试吃,嗓子噎疼了都不听劝,非要做成。

    “闺女,你是不知道,就那天,杨明远带着他娘写的不纳妾保证书来的,跪地上和你爹保证。你爹没给他回话,让他走,向他身上扔个茶杯,就因为他给你写书里。”

    宋茯苓说她猜到了,第二天听说老爸没送杨明远出府就往这方面想过。再加上接连几日,老爸接送,更是心里早就有数。

    包括杨明远会坦白写信,这一点,她也想过。

    不是相信杨明远,是相信她爹看人的眼光。

    ……

    这面,宋福生和马老太聊完回了屋,终于给钱佩英等回来了。

    两口子交换完消息,大半夜,燃着蜡烛,双双直挺挺躺在炕上,睁眼看棚顶。

    钱佩英说:“她爹,陆畔那样的家庭,不会给咱写不纳妾的保证书吧。”

    宋福生答:“写了也没用,那样的家庭,过不好,连和离都不可能。”

    让死了都不会让和离。

    这也是马老太说的眉飞色舞,讲长公主有多满意,他却越听越肝疼。

    知道的人这么多,估计陆丞相也已经知晓。

    钱佩英扭头看宋福生一眼:“茯苓好像猜到咱俩会犯愁什么,我刚才走之前,你闺女忽然对我说,世间没有没风险的事儿,都有可能变坏,她还有可能学坏,就看信不信。”

    “她小,还想不到那么远。”

    “她不小了,在现代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五。

    在现代就比咱俩有见识,只是咱俩还觉得刚参加工作没多久需要护着。

    这把事儿我算是知道了,只有咱俩想不到的。”

    “钱佩英,别总提现代,这里讲的是齐大非偶。”

    “那你啥意思,你不同意?你不同意好使吗?这可不是咱俩给闺女挑人选让她定,这也不是杨明远。是人家自己定了。而且没有乱定,还有比陆畔更知根知底的好小伙了吗?”

    宋福生腾的一下坐起身,“你前儿还说杨明远知根知底,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钱佩英也坐了起来:“那时候只有杨明远,现在出了陆畔,分跟谁比。杨明远有的,陆畔都有,没有的,陆畔还有。”

    这个更丰神俊朗,以前不敢想。

    说实在的,就算现代,咱也不敢想能划拉到这样的。

    宋福生点着头道:“是,他家还是那什么的顶配。”

    造反。

    可不啥都有。

    给钱佩英气的,这人又犯轴,啥话都敢往外搂。

    踹了宋福生膝盖一脚,给宋福生踢歪,“闭嘴,陆畔是好孩子,你就这么说你闺女相中的人?也枉人家对你那么好。”

    “他是对我好?他是没安好心肠。”

    “想孝顺你,给你当姑爷,怎么能是没安好心肠?”

    两口子又开始闹内讧。

    这可真是,孩子没男朋友,愁。

    有了,更愁,愁就这么嫁出去?愁看错人呢,过不下去呢。

    明明还做不了孩子的主,仍旧挡不住操心,或许闭眼那天才算拉倒。

    后半夜,睡一半起身的宋福生,明显打蔫。

    这时,屋里的蜡烛早就灭了。

    他披着衣裳在黑暗中叹息:

    “闺女不一定是看上了陆畔,她只是觉得陆畔比较合适。

    不成家,怕咱俩被人讲究。

    就像前一阵,外面那些人就没少说闲话。

    我承认。茯苓确实长大了,她听到那些闲话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的。”

    与此同时。

    在前线正星夜赶路的陆畔,坐在马上揉了揉耳朵。

    陆家军像一条蜿蜒的溪流,正在黎明到来之前,向福州城挺进。

第八百二十六章 盼盼,好久不见

    闵王三次拒见劝降使官。

    皇上震怒,下诏书,倾举国之力,攻。

    委任贵妃的大兄长,作战经验最丰富,五十多岁的梁将军,亲自率军,猛攻闵王管辖最重要的城池福州。

    只要打通这里,闵王他不降也要降。

    却不想,疲惫之军,千里奔袭,三日竟破不了福州城。

    且才三日下来,就连吃败仗,损失惨重。

    倒是敌军在他们著名主将的带领下,以破釜沉舟之势,兵源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输送进福州。

    一时间。

    号角声,喊杀声,马的嘶鸣声,刀剑撞击声,响彻福州大地。

    一片片兵卒,踩着同伴的尸体冲上去。

    没一会儿,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变得支离破碎,他们又成了下一批兵卒们的踏板。

    福州城门前,尸体横七竖八,漫天都是血和铁的味道。

    梁将军手下,最勇猛的中郎将关郎将,在最前面带队踩梯子向上爬,不顾上面的箭雨,不顾敌军火攻,“不准退,给老子上!”

    可内心却清楚的觉得,这恐怕是他的最后一场战役了。

    他回不去家了。

    就在梁将军也眼中含泪,耳边听报,手下又有六位能征善战的副将惨死于这里,也觉得恐怕这次要败走时。

    风吹云动,天不动。

    远处忽然腾起弥漫尘烟。

    梁将军走出军帐,不可置信的望过去。

    一队队密密麻麻、手中弩上绑有陆家军红色小旗的盾牌兵,出现在这八闽之地。

    接着是强悍无比的战车队出现。

    陆家军盛名的烈马铁蹄队出现。

    那最中间的,正是在这战火连天的岁月里,让敌军最闻风而栗的玉面将军陆畔。

    两年间,这位比其父更有战术战略的陆小将军,多次孤军深入。

    智灭,反击,大破,追至,纵横两千余里。

    沿途横扫大小城池七十余座,不曾一败。

    据传,其战果之辉煌,是源于陆家军作战之严明残酷,近百年鲜有能比者。

    春风吹,战鼓擂,陆家军,怕过谁。

    陆家军以所向披靡之势迅速加入这场最残酷、最壮烈的重大战役。

    陆畔头上已掉色的红发带迎风飘扬。

    他纵马上前,再次身先士卒。

    山川叠荡,江山错落,不统一,对武将来讲,无以为家。

    耿良在最前列杀红了眼,陆家军训练有素,不止迅速搭梯子,而且分工合作,许多士兵脚套猫爪直接爬向城头。

    梁将军很看重的手下关郎将,差些从燃烧的梯子上掉下来时,耿良快速向他扔过绳索。

    一队队陆家军身捆炸药包,在箭雨的掩护下冲到城门。

    “放。”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撞!”

    更多的陆家军吼着一二在撞城门。

    任子浩在陆畔身边更是杀红了眼,和各护卫骑在马上,手中的剑不动,一路纵马一路割头。

    有了陆家军勇往无前的气势,梁家军军心前所未有的心齐,为那些死去的战友,“杀!”

    不知是夕阳染红了大地,还是土壤本就是红褐色。

    城门撞开了。

    城楼上也出现了陆家军和梁家军的兵卒。

    他们与敌军在扭打,他们在用短刃拼出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们中一个倒下,会有更多的兵卒爬上来。

    陆家军的炮筒子,差些将城楼直接用炮轰出大洞。

    真可谓,五更鼓角甚悲壮,八闽星河影动摇。

    僵持四天的大战,差些败走,在陆家军加入半日后,扭转乾坤。

    这场战役,将被史官写进史书,成为最高实战典范。

    陆畔站在福州城楼上,解下红飘带系到手腕,摘下脸上的面具,听到士兵们欢呼大胜的喜悦声,回眸间,跟着疲惫的一笑。

    齐王在闽王的地盘,自刎。

    当闽王知道消息时,却主动要见使者。

    为儿子,他不会自杀,只会向曾经最看不上的弟弟、如今的皇上,投降。

    “报,陆家军助梁家军,当者披靡!”

    “报,前线大捷,天下一统!”

    捷报到京城,正是上朝之时。

    满朝文武跪地,山呼万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皇上听完前线事宜,手颤动着,离开龙椅,一把扶住当场落泪的陆丞相。

    “姑父。”

    陆丞相哽咽难言,佝偻着脊背,不停摇头。

    想说:皇上,不可。

    可他此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里装满对孙儿的心疼和心酸。

    也感谢老天。

    他儿已亡,谢谢上苍让他孙儿能安全无恙。这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打完了,孙儿也可以再不用上战场。

    皇上面对这样的姑父,也在强忍泪意。

    他是皇上,不是想哭就能哭的,只能在那几件事情上落泪。

    其他,天子落泪,百姓有灾。

    陆畔的外公,头磕在朝堂上,比陆丞相还失态,泪滴悄无声息滴落在地面上。

    ……

    当天,前线梁将军在福州城里大摆宴席,犒劳军将。

    席后喝多,单独对陆畔说了许多。

    大致意思无非是,你父大将军王,掏心窝子讲,他以前是不服的。

    可是你,陆珉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代更比一代强。

    比他,比所有老一代的将军都强。

    梁将军表示,他心服口服。

    当天,皇上昭告天下,向各州府送达。

    陈述闽王投降细节。

    告知百姓,已一统江山,应举国欢庆,大赦天下,免徭役、赋税一年。

    而在这个昭告后,还有一个向天下人传达的告示。

    陆丞相和陆畔的大学士外公差些在下朝后又哭了,这回是被吓的,不是激动的。

    陆老夫人换好大长公主服饰,也匆匆进宫劝谏,想拦住这份诏书。

    皇上站在太和殿,对他姑母用极其感慨的语气道:

    朕能有今日,如若没有姑母当年的扶持,没有姑父为朕操劳政务几十年如一日,没有表弟为朕征伐战场数十年,直到他倒下,还在为朕征战。就不会有今日。

    珉瑞有旷世奇功,朕封他亲王,哪里不可?

    最后,陆老夫人败走。

    她老人家是被皇上这句话打败的。

    皇上说:朕没有什么亲人了。

    皇朝哪有什么皇亲国戚,在这些仅剩的亲人中,以陆家三代的贡献,以大长公主的身份,陆畔做亲王,当之无愧。

    煜字。

    皇上亲笔写下封号,定陆畔为煜王,煜烁熠熠,光明织盛开。

第八百二十七章 作者,别扯没用的,我就想回家

    满朝文武正处于狂喜中。

    大统当前,终将被写进史书,他们认为,自己都可以称之有开国功勋。

    但当皇上布告天下臣民,陆畔为煜亲王一出,皆惊。

    啊?

    啊啊啊,什么?

    那陆家又是什么反应?

    大长公主才出宫。

    听说,大长公主很端的住,诚恳劝过皇上后,离宫时面色坦然,给了就接了。

    这大长公主,敢在动乱期间接出太上皇,敢扶持今上登基,甭管到什么时候面色都坦然不意外。

    倒是陆丞相含泪拒,二次提出要辞官。

    各府收到以上消息:

    有眼红的:

    陆家,你府将好处全包揽得了呗。

    你们府上是不是都封无可封啦。再说皇上,您给陆府封不封赏能怎的,已经凌驾于他们头上。

    最佛系的要属先皇后的娘家。

    最无奈的是贵妃的娘家梁府。以后,煜王爷一出,梁府更要避让陆家。

    有阴谋论的。

    还有阴谋论后疑惑的。

    不至于才一统就架在火上烤是吧?毕竟陆家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中。

    陆丞相和陆大将军的功绩就不多赘述,陆丞相出了名的求稳一派。

    只提咱们这位新鲜出炉的煜王爷,别的将领在征伐天下时,或多或少出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现象。

    可这新鲜的煜王爷却是死心眼一个,最著名的,差些饿死在前线。

    从小到大,陆畔更是世家子弟的楷模。

    是各府家主看一眼陆畔,瞧瞧人家文武双全,规规矩矩,再看一眼自家那不成器子孙,不提也罢。

    其中在心里不停推敲的就又孟大学士。

    孟老是在府中震惊过后,他又知道了,又成了大明白,认为也不必如此惊讶嘛。

    毕竟陆畔之父陆大将军,在此之前叫什么,大将军、王。

    听听这名,大将军是官职,王又是什么鬼。

    要不是怕遭皇上嫌,他早就想给皇上讲讲,这不合乎规矩。

    可如今再看这件事。

    只能说,那阵未统一,前期皇上不过才是位王爷,后期,嗯,他当初还是狭隘了。

    那时,以为皇上是为让陆家、陆大将军更尽心效力才暗示般弄出这么个名。

    却没想到,大将军、王,那是一份天子承诺,皇上一言九鼎。

    如今,大将军王不在了,这个王爵终落在其子陆小将军头上,以示对大将军王的遗憾和怀念。

    再加上大长公主目前是最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剩下的都死的死,残的残,宗正卿一直是他们这些朝臣中最闲得慌的,都不知道该管理谁。

    陆家三代又子嗣不旺。

    却为皇朝尽忠,以血铺路。

    皇上这是希望陆家一脉能绵延流传,以告慰大将军王,正值朝阳离世。

    “皇上,臣敬您。”孟老夫子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更觉得自己当初追随这样的明君,不悔。

    而此时皇上也在喝酒。

    皇上对照挂在墙面的舆图,望着那些收复回的河山,独自饮酒。

    这是朕及冠那年去过最远的地方。

    这是母妃的家乡。

    那是皇姑母说父皇年轻时,常微服私访的地方。

    望着江南某一处小城,那是丞相的祖籍老家。

    这座小城,是陆畔带兵收复回的。

    李德才侍奉一旁,眼圈泛红,强忍泪意。

    十多年过去了,刀光剑影,头顶这一片天终于晴了。

    后宫。

    皇上脸色不是很好的从贵妃的“承乾宫”出来。

    李德才一边观察皇上脸色,一边在心里摇头:贵妃娘娘喜话不少,却在提起封赏陆府时,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惹怒了皇上。

    说句越矩的,贵妃娘娘真不必如此,膝下所出的五皇子才九岁。

    大皇子二皇子是先皇后所出,一个出生不足两岁没了,一个五岁,先皇后那时还是燕王妃,没多久也撒手离世。

    三皇子和四皇子,倒是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可母妃地位极低,和贵妃娘娘的娘家梁府没法比。

    更何况三皇子之母早就不在了,瞧皇上前阵给三皇子指婚就能看出来,岳家不显,并没有什么想法。

    至于四皇子的母妃,属于母凭子贵,皇上到京城后才给封妃,敬妃。

    在后宫年纪最大,日日礼佛。

    满皇朝都知道,这位敬妃常年祈祷,打小娘胎里带的病弱四皇子能健康,四皇子总喘。敬妃就希望皇上到时能给四皇子指婚位能生的,让她儿多子多孙。

    早就没了争宠的心,凡见皇上面儿就打听哪位大臣家的闺女身体棒棒哒。

    就这事儿,李德才最清楚不过,别看四皇子才十六虚岁,皇上也很犯愁婚事。

    接下来的都没站住,没等出生就结束。天家的孩子不好养,老百姓都知晓这个道理。

    五皇子出世了,到如今九岁,还身板硬实,其舅舅梁大将军。

    所以说,要照他看,最不该在煜王事宜上插言的就是贵妃娘娘。

    你看看,给皇上气的来了供奉先皇后画像的建福宫说心里话。

    皇上说了好一会儿,连他都没用随奉到一旁。

    之后,李德才又陪着皇上,站在空荡荡的慈宁宫前出神。

    去了御书房,望了半晌那些年幼的皇子。

    直到夜里,钟粹宫刘淑妃这里,皇上脸色才好看许多。

    人家刘淑妃多会说话,先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激动的用帕子沾泪,还和皇上像闲聊似的暗示,一直非常敬佩陆家,从在娘家时就很敬佩。说完一笑,臣妾不太懂前朝的事儿。

    啧,李德才在心里笑着寻思:这位真是个人精,表态后宫不得干政,然后该说的话没少说,最关键这位所出的皇子才四岁。

    是啊,要交好陆家的,煜王爷可不是闲散王爷,是统军亲王。

    另外,李德海眼中,皇上是真将煜王当成亲子侄对待。

    才下旨三代罔替,就召人安排亲王府事宜,皇城根脚下西城一条街都是煜王府。

    因为皇上受过封地的苦楚,江山四五分类就是分封藩地造成的。

    所以此次封召煜王是,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意思是,分封没有封地,又王爵但不能管理治下百姓,还是由当地知府管理,一切照常。只不过税收交予户部后,分封给煜王的哪片封地,三分之一的税收会由户部转煜王名下。

    皇上说,以后亲王、郡王也依此。

    源于这点,皇上想在收复回的江南一代选封地赐予煜王,大长公主回绝了。

    江南终将会是最富饶之地,皇上无须如此。

    李德才当时在场,能看出皇上想给好的却很无力,陆家行事太低调了,也确实,甭管什么在陆家眼里都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最后当提到黄龙三分之一税收赐与煜王时,如果他从旁没观察错,大长公主似乎对这地儿很满意。

    而此时煜王爷陆畔正在前线一无所知。

    他打完胜仗,写完想回京城的奏报,就将一切事宜甩手梁将军,睡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

    皇上要是批准,他还要赶路。

    顺子跑得急,被门槛拌了个跟头,连滚带爬冲进内室:“少爷,少爷,哎呀妈,您成了王爷。”

    陆畔睁了下眼睛,迷迷糊糊中:“嗯?”有些懵,以为出什么事了,听完:“哦。”又闭上眼睛。

    “少爷,少爷您别睡啊,”咋能是这种态度。

    你有没有听顺子讲话,您当王爷啦,是亲的,亲王。

    再说礼部来人了,宣召的正被梁将军招待,梁将军让您赶紧接旨。

第八百二十八章 人要飞,爱相随,哪怕用一生去追

    两年间,用钱佩英爱形容顶级大帅哥的词就是,陆畔更风神俊朗了。

    驰骋千里,年少成名。

    在风华正茂之时,数次沙场秋点兵,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在礼部官员眼中,包括连梁将军在内的军将眼中,咱们这位煜王爷,无论是外表还是内里,真可谓风华绝代,他年轻啊,多少将领已白了头。出身还极高,世家子孙的典范,天之骄子。

    难怪敌军在战场上骂其他将领是:那些老家伙,老匹夫、老不死。

    到了陆畔这里就是:那玉面小贼、玉面贼首。

    听听,贼就贼,骂人还顺带夸的,非得加个“玉面”。

    这个看脸的世界啊,对年纪大的人特别不友好。

    所以说,在观礼人眼里,此刻接旨的陆畔,心中应是豪情满腹、壮志凌云,这可是亲王。

    一会儿礼毕,陆畔再转身面对大家,连梁将军都要见到陆畔礼让几分,躬身祝贺。

    他只是臣,陆畔是王。

    要像几年前,陆畔父亲健在时一样。

    那时见到大将军王,即便在心里曾嘲笑过,不过是虚名。但无论内心服不服,一把年纪了,都要下马见之行礼。

    但实际上,陆畔只在战场是高人一等的身份,在厮杀时才会豪放不羁,下了战场,卸掉这一身重担,他还是那个做事踏实、甚至偶尔犯傻、总是不将自己很牛逼的事实当回事的人。

    听到皇上定他为异性亲王,给他名,给封赏许多钱,心里连点儿水花都没有。

    本身他打小也不缺名不缺钱。

    还因为,没什么可兴奋的,最兴奋的已经过去。

    他知晓祖父祖母和母亲他们,其实最盼着他的就是平安下战场。

    所以,在战争结束那一瞬,他内心才是最兴奋的。

    虽然身上和心理有些痛。

    像是他很欣赏的几位手下将领牺牲。

    像是陆家军有许多很优秀的兵卒牺牲,世间也再无和他一起成长的大骏。

    像是不能受饿,他一个大男人以后要兜里时常装糖却不能对人外人道之。

    像是为鼓舞士气,身先士卒,身上留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但是,他做到了平安下战场,父亲地下有知,想必会对他非常非常满意,这是最令他高兴的。

    在陆畔心里,就皇上封他亲王这事儿,也比不过他收复祖籍老家那天。

    很高兴是自己圆了祖父的梦。

    快二十年了,祖父想家乡的山山水水,可以回去看看了。

    另外,陆畔认为不止是自己当亲王不咋兴奋,就是祖父祖母、母亲也不会太过于当回事。

    他比谁都明白自家。

    他们没开口要求也心如明镜。

    家人只盼着他赶紧回府,多陪陪他们,最好快些成亲,尽早生娃,男孩女孩都不在意,先生一个给看看就行。

    还是那句话,国公府自来也不缺他当王爷的荣耀。

    不缺要留给子孙一些世袭罔替的荣光。

    因为坚信陆家子孙只会被教导的一代会比一代强,哪怕什么也不留,都能再耀门楣。

    所以说,不太兴奋是没有挠到痒痒处。

    陆畔,连国公府,都感觉差点意思,他们缺寻常百姓家倒是会更常见的团团圆圆、过年聚齐、子孙满堂。

    倒是皇上封王了,陆畔接旨时,强忍着别微皱眉。

    他所有的注意力落在:什么,还要祭天,当了王爷,这事儿那事儿的,有这时间陪陪家人不好吗?

    他还没娶亲。

    有这时间,终于打完仗,也来了钦差让他回去,两年多没回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不好吗。

    “臣,领旨谢恩。”

    所有人都觉得陆畔太低调了。

    有不少梁将军的手下,都在心里佩服且暗自追随陆畔,他们只信强者。

    尤其是看到陆将军成为王爷后,仍旧不悲不喜,坦然处之。

    转回身没有大设宴席,没有那些形式主义。

    听说,只叫进陆家军所有将领谈话,嘱咐之后要做的,嘱咐对伤兵如何优待,嘱咐打完了仗,还要沿途驻守一阵,最好想想办法改善兵卒口粮。以及,对战死兵卒户籍的普查,要尽快完成,上交给他。

    听说,然后煜王爷就去收拾行装了。

    连对陆家军众军士喊话的形式也没有。

    梁将军的手下,有不少人恨不得是陆将军的兵。

    不过,在新鲜的煜王出发这日,要先于队伍回京了,陆家军没人组织,却除去站岗的,全部涌到城楼欢送。

    头绑绷带的。

    拄拐的。

    将军,并肩作战的日子结束了,我们很高兴,您能成为王爷。

    陆畔在这片被血染风采的福州城前,骑在马上回眸,向他手下那些默默无名的兵卒们挥了挥手,再转回头:“驾。”

    身后追随的是他的那些亲兵。

    顺子、小全子、小左子、任子浩、耿良,高兴啊,回家啦。

    要放大假啦。

    在王爷身后也纵马大声兴奋喝道:“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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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介绍:
一家三口穿越古代,穿越过来就遇战乱,只能带着油带着酒,浪迹天涯一起走。冷了,没法加外套;饿了,没地买面包;遇到抢劫要人命,没有医院给看病。就这样,即便哭着去逃荒,仍要笑着相信未来能绽放。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全家都是穿来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