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咋的啦(二更)
宋福生也没想到,上面来的打狼队,非要吃住在他们这里,是因为陆畔对副尉说:到了那里,找一个叫宋福生的,他就会安排明白。尽快办完归队。
这得是多相信宋福生的统筹能力。
可宋福生此时只觉得,哎呀,烦透了。
点着桌子道:
“上面提了,这个打狼队,要来咱们这里住。
来一百人左右。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说完,示意举手的二哥讲话。
宋福喜:“来一百人,我得打多少洗脸盆和水桶?”
宋福生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一会儿就告诉你。
又指向郭老大,示意可以讲话。
郭老大:“福生,他们来多少匹马?小红的屋子还没拾掇出来,咱们的东西太多,几头牛就占了一屋子。”
宋福生点头,告诉大家:
“所以,我才给存的炭卖了些。
剩下的,再好好堆一堆,放的规整些。
将以前存炭和存柴火的屋子倒出来吧。
柴火就用油纸布盖上,先放在外面。
他们应是呆不了几日,等他们走了,再挪回来。”
二哥宋福喜,真想再次举手。合着,不光水桶,他还需要做马槽子?听听,那些人竟带着马来。
高屠户举手问:“福生,要是给他们再搭一个茅厕,是刨深坑还是浅坑,搭在哪?”
就在这时,宋阿爷也忽然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宋福生扭头看一眼阿爷,又扭头看一眼:“您老先说吧。”
“福生,咱大家伙也没想打狼啊。”
马老太也在下面撇嘴,心想:谁道了?一个个好像脑袋不好使。又没咬咱们的人,咱们费劲招待什么打狼队呢。
宋阿爷继续道:“他们过来给狼打没了,往后就没有狼来了,那咱们去哪弄狼皮啊?”
说这话时,摸了摸腰间藏的五十两银票。
大伙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是啊,往后就没有卖狼皮的收入了。
咱卖那么些蒜黄,也没挣多少,狼皮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不能舍喽。
他们给狼都打死了,往后咱们打啥呀?”
宋福生扶额,这帮人才是真真正正地诠释了: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
宋福生拍了拍桌子,无奈道:
“打什么狼啊,打狼。
开水没给你们烫熟了?屁股没给你们咬掉了?心没给你们掏出来嚼吧?是不是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看你们是又忘了咱们是什么人啦。
怎么逃个荒,就给大家逃成这样了。
咱们以前,可是正经过日子人家,眼下也要过正经人家该过的日子,怎么能时不时就想用命搏钱?”
大伙不吱声了:那倒是,他们是正经人。
宋福生语重心长,又特意和阿爷说:
“甭管咱们乐不乐意,这是上面交给咱们的任务。
而且,咱们接待好了,不一定能得夸。
咱们要是接待不好,就不是里正不里正的事了,他那个官算个么,是县令和县丞会对咱们很不满。”
宋阿爷一脸疑惑:“我寻思咱都认识上小将军了,他们算个鸟。”
“阿爷,你以为县令和县丞不晓得这事吗?
陆公子来,前脚一走,后脚就传遍。
也正因为咱们认识陆公子,才要更好地做这个事儿。
因为咱们不能让陆公子丢脸。
别人说咱们啥也不是,不要紧,但是会先讲究他,会说他认识的这是啥人啊。”
宋阿爷立刻郑重了起来,对着桌子敲烟袋锅:“都给我仔细听着福生讲话,不行嬉皮笑脸。咱们可以不要脸,但绝对不能让小将军丢脸。”
马老太也在下面变了脸色道:“你们这些挣工分的,听明白没有?让干么就干么,别丢了丑,我还得跟你们吃挂唠。”
大郎无奈道:“奶。”
王忠玉也说:“大娘,你看你这话唠的。”
齐婆子她老头子嘀咕说:“就是,咱大伙不是一家人嘛。怎的就分你们俺们了。”
齐婆子先翻脸:“谁和你是一家人?俺们是烤炉房这头的,别影响俺们买卖。”
“嗳?你这婆娘,你和我不是一家人?”老头子摘棉鞋要吓唬婆娘。
齐婆子:“嗳?你个老头子,我一把岁数了,像毛驴子似的日日雪里走,你敢打我?回头开春我自个起房子,我还不和你过了呢。”
大伙立即哄笑了起来。
有人笑着说:“挣钱的老太太就是不一样。”
也有老头子嘲笑齐婆子男人:“老哥,你这不行啊,婆娘要管不住了。”
齐婆子几个儿子说:“爹,娘,别闹了,说的跟真事似的,咱家眼下起一栋房子都费劲。”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子瞧热闹:“呵呵,呵呵。”
宋福生听着身旁阿爷的憨笑声,更心累:
“听我说,听我说,开会哪。
从西头开始数,我念到名字的,必须给屋子空出来。
你们这些家,房子大,先借人住住。
东西能堆到别人家的,尽量拿到别人家。
郭家,阿爷您家,大伯您家,娘,你家,以及宋二伯娘家。”
一听从西面要把头开始数,没等念到名字,其实这几家心里就有数了。
纷纷点头:“中中中。”
“搬走了不代表不烧炕,你们几家还得给烧热乎喽。”
“中中中。”
“至于你们最近几日要住到谁家,我不管,也安排不起。都私下商量去,去各家挤挤。挺几日,他们走了就好了,好不好?”
“中中中。”
“三儿,我就去你家了。”马老太道。
宋福财宋福喜哥俩:“娘,那我们呢。”
“我哪晓得你们去哪,爱去哪去哪。”
总之,各家塞一塞。
李秀家塞的全是蛋糕房的同事,外加一个朱氏,一屋子女人。
王婆子家是塞了好些个孩子。
宋福生大伯一家,去田喜发家挤一挤,
郭老大家两个半大小子,加上大郎二郎,去和四壮牛掌柜挤。
宋富贵家负责安顿宋二伯娘一家,挤不下的,又去别家,女的一铺炕,男的一铺炕。
马老太和钱佩英、宋茯苓、米寿、宋金宝,是挤在宋茯苓的那铺炕上。
钱佩英和宋福生的那铺炕,有宋阿爷,宋阿爷的大儿子、宋福财、宋福喜、以及郭老大和郭老二。
挤一挤,将就着,倒是全塞下了。
第二日,就在高屠户给大兵们刨茅坑、搭茅房,宋福喜带着几人在做脸盆,几个妇女在做欢迎横幅时,从村口开始就响起了锣声。
只看两名官差,一路走,一路敲,直敲到任家村祠堂门口,啪的一声,将告示贴上了。
且喊话,让全村人,务必都过来。
任族长的三儿子,喜滋滋地跑到河这边通知。
宋阿爷拄着棍,一脸期待:“走,我也得去瞧瞧热闹。”
此时大白胖娘们瞪着告示,吐掉嘴里的黄豆皮,好信儿凑上前问:“官爷,那上面写的啥呀?”
写的什么啊。
一句话总结,你们村以前的里正,任公信,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意思极了(一更)
锣声响,有大事发生。
村民们听到锣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三五一串纷纷赶往祠堂。
有的妇女,身上系着喂猪的油布就跑来了。
有的大老爷们,出家门时,还在急火火往身上套大棉袄。
有的老婆子,两手插在暖袖子里,胳膊被俩儿媳一左一右搀着。
反正是什么形象的都有。
而且越往祠堂的方向走,人数凑的也越多。
大伙边走边打听:“咋的啦?”
“听前头人说,好像是咱村里正,被撸下来啦,来官爷贴告示。”
村民们心里登时一松。
以为是征兵、征徭役或是征粮呢,心都吓的直扑腾。
没看家里躺的,刚会跑的,都被背着抱着带出来了嘛,以为是攸关他们的大事件。
心里一松,又不撸他们,爱瞧热闹的就八卦开了。
直八卦到祠堂门口,望着俩官差,也没挡住大伙七嘴八舌。
来都来了,不说两句,白来了。
“下来了?”
“他咋下来了呢,拥护(因为)啥呀。”
“是不是咱村被狼咬死了人的事儿,死这些个呢。”
“不能,又不是他咬死的,撸下他也没用啊?”
有那种爱装明白人的说道:“那也不行,他是里正。狼来了,他就得带头上。”
“他上,也得挨咬。都不是我说他,白扔的货。”
“哎呀呀,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晓得了,他是真贪了粮吧?”
这一句,像是给八卦点燃到了极点。
即便大伙碍于任公信能帮着村里人挣钱,没有大声地议论纷纷,也控制不住自个小声讲几句:
“把他胆肥的。”
“可不是?你说他家又不缺粮,何苦来的。”
“能省点是点吧,你还不道咱村里正是个啥样人?”
“是,他收鸡都扣掉鸡毛的斤两呢。”
“嗳?就他大儿子大儿媳,不管他吗?那么牛气,那不是什么侯府嘛。就即便他贪了,不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怎还给撸掉?”
又有那喜欢装明白人的人站出来,用胳膊肘碰碰身边人,小声告诉道:
“指定是递过话了,这才只撸掉他,没让丢脑袋。要是换作旁人,”
此人边说话,边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就得一刀下去,脖颈子呲呲往外冒血。”
任公信才被二儿子搀扶前来,就听到这话。
当即,差点给他气个倒仰。
他老脸通红,一把扯掉头上的抹额。
戴抹额出来,这不是想告诉大伙,他病了嘛。
一手捂着脖子,“你?苏老三,你说的是人话不!”
“欠揍是不是,”任子玖将说“呲呲冒血”的苏老三一把推个跟头。
两个衙役立即抽刀:“干什么,当我们是摆设。”
任公信气的呼哧带喘,一把拽住衙役的胳膊:“敢问官爷,我犯了什么大错,我病着,一直在家病着,我什么也没干啊!”
气的直跺脚,头上的鬓也跺乱了。
任尤金的大儿子抢过话:“公信叔,别难为官差啊,你不会是又要拿你那个出息的大儿子压官差吧?为啥,这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因为你啥也没干,才换了我爹。”
“我说狗剩子,”一名老者也忽然插话道。
狗剩子?
才到位的宋福生和宋阿爷,面面相觑。
四嫂子她男人,极其小小声道:“听说公信叔的小名叫狗剩子。”
“你当不当里正,我不管,头年的鸡钱,你是不是得给村里人结算了?”
任公信脸红脖子粗:“三叔,你是我亲三叔,告示贴在那,我下来了,你能得了什么好?眼下,在大伙瞧热闹的时候,你和我提银钱?”
老者也一脸不耐烦,驼着背,冻得直吸鼻涕道:
“狗剩子,我是你亲三叔,你都欠我钱,一欠欠半年。
你住着阔亮的大房子,我家外墙盖一半,那一半盖不起。
你当大伙没瞅过我热闹?
侄子是里正,亲叔叔外墙砖头买不起。
你也别和我扯那没用的,你要是不拿钱也行,打明儿开始,都去你家吃饭。
我不是你三叔嘛,咱是实在亲属,你养我也是该着的。”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狗剩子。”
宋福生抹了把脸,假装看旁处,嘴角却抑制不住弯起,实在是太逗。
不是里正了,就变成了狗剩子。
这里面,要没有任族长动手脚,打死他也不信。就是在埋汰人呢。让人多的时候喊狗剩子。
“狗剩子,别以为我们几个岁数大,就糊涂了。
官家能欠村里人钱吗?人家至于废这劲?
要想白拿,征收多近便,咱村里人谁敢说不?
可官家说的是买。
银钱早就给与了你,你给银钱放出去了是不是?邻屯的赵二喜在你这用田换银,你用我们的汗水钱,利上加利,向外借银,你以为俺们傻,没听到风声?
我和你三叔一样,你下不下来,俺们不管,先将银钱结了。”
任子玖扶住被气到打哆嗦的老爹,大声呵道:
“这些年,我爹给你们当里正,没功劳还有苦劳,眼下你们一个个逼问他要钱,往死里踩呼我们。
我告诉你们,明年,俺家就不收你们鸡了。
今日,谁讲究了我爹,我爹岁数大,记不住,我却记下了,回头还要告诉我大哥。”
好些人立即不敢吱声了,这就是他们被拿捏的点。
但有一老婆子站出来嚷道:
“全家老老少少几十口,辛辛苦苦喂一年鸡,没见着个铜板。
上门去讨要,别问,一问就是官家还没结算。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没信义。
吓唬谁?明年俺们还不卖与你们了呢。
我都杀了按个放血还能听个响,吃肉也不算白挨累。”
任公信气疯了呵道:“都别吵吵了,我能黄了你们的钱?我大儿是谁,你们不晓得?差你们那几个仨瓜俩枣。官差还没走,你们就敢如此放肆,你们……”
“你放肆。”
任族长撩了一下长袍,站在任公信的面前。
今日,宋福生真是涨了见识,讲道理就是不如破口大骂来的爽快。
什么秀才不秀才,什么有辱斯文,逼急眼了,瞧瞧,任族长竟像老小孩一样,十分没派的显摆道:
“你说谁放肆?你已经不是里正了。
应是我说你,放肆。
念告示,不用给他留老脸,就告诉告诉大伙,他是怎么下来的,我又是因何上去的。”
……
“噗,”宋阿爷没等过河呢,就一手拄拐,一手捂住掉牙的嘴,憋不住笑出了声。
宋福生问他:“有意思吧?”
“有意思极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见风使舵了(二更)
宋阿爷之所以觉得有意思极了,是因为后头,任公信差些气撅过去,他看了一出好玩的闹剧。
怎么回事呢。
任公信大概是太愤怒了,认为大伙围攻他要鸡钱,不就是因为他的里正被撸了嘛,竟恼羞至极要揭告示。
给大伙都瞧懵了。
这人不是疯了是啥?告示也敢随便揭?
而衙役,又怎会眼睁睁瞅着让他揭。
俩衙役认为,没有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就够给任公信面子,够顾虑任公信的大儿子任子了,他俩不想凭白得罪人。
简略地告知一声换里正就得了。
可你竟还来劲了是吧?
其实俩衙役心里也有些后悔。
本该贴完告示就走,但这不是有人下来了,就会有人上去吗?
天寒地冻的,他俩就想着:不能白来,想磨蹭着,希望任族长一会儿请他们家去喝口热汤子,新任里正能给几个报喜钱。
没想到多留一会儿,闹剧是一出接一出。
任公信疯魔了似的要揭告示,他俩又没走成,村民们又瞧着呢。不管,指定是说不过去的,得罪人也得上,要不然面上不好看。
俩人就上去拦。
任子玖一瞧,两个人扒拉他爹一个,给他爹都扒拉懵了,他爹那么大岁数,也就冲了上去。
衙役一把就给任子玖的胳膊拧住了。
就在这时,任公信的小婆娘也是好心,听人说,男人不仅下来了,而且还被村民围攻要鸡钱,就急忙赶过来解围。
被小丫鬟扶着,挺着肚子,摸着肚子,很怕别人不晓得她怀娃娃似的,拧拧哒哒来了祠堂门口。
一看这里闹得正欢,任公信好像疯了似的,头发都疯散开了,别再被衙役绑走,就挥着帕子大声道:“他爹,快家去,我肚子不得劲儿了。”
俩衙役一听,压制住任子玖的衙役就松了手。
借坡下驴嘛,压根就没想来一趟得罪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也打算借着撵走任子玖,扶走任公信,大伙就散了吧,他们也能赶紧离开,对任子玖呵道:“快些随你婆娘家去吧。”
衙役话音才落,大白胖娘们就被黄豆粒卡了嗓。
大白胖娘们边咳嗽边笑,笑得直往外喷嘴里没嚼碎的炒黄豆,一笑还跟要抽过去似的:“噗,哈哈哈哈,嗳呦,嗝,嗝嗝,哈哈哈。”
笑得或许是太过渲染气氛,周围的窃笑声,也跟着连绵不绝起来。
大白胖娘们的婆婆,急忙过来要掐缺心眼的儿媳。
可这位婆婆还没等上手掐,自个竟也板不住脸,憋不住露了笑。
大白胖娘们一瞧婆婆笑了,更来劲,还问婆婆:“娘,你说招笑不招笑。”
总之,全体都有,就像忽然被人点了笑点。
笑得俩衙役,一脸莫名其妙。
听跟前村民提点,才晓得,啊,原来那位小娘子竟不是任子玖的婆娘,怀的也不是任子玖的娃子,竟是?
俩衙役,齐齐看向任公信。
眼神从任公信的脸,一直扫到某个部位,表情不言而喻:
这么大岁数了,平日吃的什么呀,竟还好使?
任公信更是气疯,死命跺脚:有什么可笑的,啊啊啊,啊?!
后来,当日。
任公信回家就真的病了。
童谣镇的郎中被请来了,任公信家的长工,也驾着牛车出村了,一看就是去奉天城报信去。
但任子并没有回来,来的是谢文慧派的管家。
管家到时,任公信的亲三叔,以及村里另两家养鸡的都在。
就听见那位管家牛气冲天道:“我家夫人说了,病了就好好将养着吧,免得当里正劳心又费神。”
谢文慧派来的管家离开后,也不知打哪传出,明年订鸡的事,黄了。
一家传一家,村里凡是养鸡得人家都有些慌神。
因为传的有鼻子有眼。
外面传,不敢要任公信这样的人帮城防军采购食材,怕任公信贪了粮后,再贪鸡。
村里家家都这样传。
传完了,还会互相帮忙分析道:
“他是让人家彻底信不着了。
也是,军老爷哪耐烦点数,多一只少一只的,人家忙着呢,都懒得和你废话。
但是你总给人家差几只,日久天长下来,也是个大数。
像这样的好事,外面且有的是人伸长脖子老老实实帮军老爷采购,军老爷就大手一挥换掉他呗。换掉他更省心。”
“军老爷是省心了,那咱们完啦,咱们眼下养的鸡,明年卖给谁去?”
“还明年呢。我眼下,只怕咱们头年的鸡钱也别再黄了。他一向一年压一年的钱,明年断了这好事,他要是真不给咱们结算可怎么整。”
“他敢,咱找他去。”
就这样,呼呼啦啦去了好些人,围堵在任公信家门口。
任子玖焦头烂额,气得不行。
大哥没回来。
三弟这几日也去外面收租子去了,他一人难敌十只手。
“我爹眼下病着,郎中都来了,你们没瞧见?别欺人太甚!”
有人就接话道:“你爹哪日不病着,你爹天天抱病。他乐意的事,他就活蹦乱跳,不乐意,他就学娘们头上绑个布条子装病。”
任子玖撸胳膊挽袖子:“你骂谁是娘们呢,你再说一句试试。”
“哎呀,你还想打人是咋。你以为俺还怕你家啊?
既然你爹都已经下来了,咱都是白丁了,俺也就不怕你了。
乡亲们,今日我就要当大家伙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这二年。
这二年,就为了让里正,呸,他已经不是里正了。
我为了让他能多收俺家鸡,来他家都低三下四,跟个奴才似的。
这家伙,有一回,家里银钱实在是不凑手,没招了,俺两口子硬着头皮上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要不出银钱,回头还不收俺家鸡。
后来拿是拿到了,但是让俺两口子顺手给门外的雪扫喽,你们听听。”
这样的声讨,立即换来了大家的响应:“我们是拿自个钱,你不让进院?你说上面没发银钱,哪个上面没发的?族长叔说了,让给写个字据,他去帮忙打听。今儿,要么拿鸡钱,要么拿字据。甭想像以前似的糊弄俺大伙。”
任公信坐在堂屋里,满面愁容。
主要是心焦大儿子。他都病了,儿子都不回。
这说明啥?不要他这个爹了。
“爹,外头都是人,关大门没用,咱家几个长工竟顶不住门,还有爬墙头的。没几个钱的事,要不今日,咱们就给他们结算了吧。”任子玖抹着头上的汗说道。
“钱钱钱,特娘滴,张嘴闭嘴就晓得钱。”啪的一声,才煮好的中药汤子,被任公信一把扫落掉地。
可发脾气又有何用,今日要是不给结算钱,就像是要过不去了似的。开箱。
任公信头缠布带,紧紧箍住,这样就能减轻些头痛。
望着以前堆满了铜板、眼下空荡荡的箱子,才要长叹一声,任族长带着六个人又来了。
任公信坐在炕上,仇视般瞪着任族长:“咋的,你也是来收鸡钱的?我可不欠你钱,我不稀罕收你家鸡。”
“我也不悉得卖与你。但你欠不欠我银钱还真不好说,交了里正的帐,才知。”
第三百一十九章 踩小人(一更)
任公信万万也没有想到,任族长能这么快就找来账房先生,还一找就找来了六个。
竟要立刻就对账,对他这些年,当里正的帐。
不给他喘口气的时间。
而且,那老家伙竟还花了银钱。
是特意从各县、童谣镇、奉天城雇来的账房先生。
就这种做法,就差明告诉他:不交账本,到时候传出去,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外面了。
是啊,他不怕丢脸。
但他怕万一传出去,让大儿子任子丢脸。
到时候,大儿又得嫌弃他。
大儿媳又得骂他在外败坏名声。
“好,我晓得了,可今日真不行,你们瞧瞧地上的药汤子。改日,改日好不好?”
任族长坐在椅子上:“为何要改日?也用不着你仔细回想这些年的帐,这几位,都是老账房,哪里不对,你就掏银钱补哪里。”
“任尤金!”
“任公信,你理应唤我一声族叔,不得当外人面前无礼。”
“你?!”
六位账房先生,拿出了六个算盘,稀奇地瞅着任公信。
听说,这位是侯爷的亲家,大儿子格外有出息,给高门当乘龙快婿。
听说,这位今日竟下来了,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背景这么硬,还能让人撸下来。
一会儿要好好查查帐,就晓得这位人品咋样了。
回头可得好好和人聊聊,侯爷的亲家是什么样。
任公信:非要查账是吧?好,查!
任族长指着一处:“这里的添项,为何是空白?”
“我没写,懒得写行了吧,可我也没差银钱。给,这不就是银钱。”
“这二两银呢,也是懒得写?”
“给,给你二两银,我就懒得写了,怎么着吧。”
任族长:“……”
转头,任族长从任公信家出来,就直奔村里养猪的屠户家。
“族长叔,您咋来了呢。”
村里的屠户姓王,招呼完就急忙拍了下自个的嘴:“瞧我这记性,叫错了。里正叔,是里正叔来啦,呵呵呵。妮她娘?快些倒水,让里正叔屋里坐。”
以前,任族长每次听到村里人叫任公信“里正叔”时,他都会恨得牙痒痒,心里嫉恨的似有小虫子在啃噬他。
明明,他才是里正叔不是吗?
那时候村里人却硬生生改了口,叫他一声族长叔,管任公信叫里正叔。
而眼下,终于又叫回来了。
他笑呵呵摆手道:“不入屋了,叫什么不是我,里正叔也好,族长叔也罢,我都是你叔。二小子,圈里最大头的猪能有多大,前面带路,我去瞅瞅。”
任族长想着:要是猪个头小,就买两头,要是个头大,先暂时杀一头。
可见,任族长在任公信那里,对账对的,真的咬下了对方的一大块肉。主要是对方太配合了。劳军的花销就有了。
当晚,任族长召开了全村大会。
他特意点名,上任里正、眼下是普通白丁的任公信,你必须参加。
任公信听说自个被点名了,拍着炕席破口大骂道:“老子是真病了。这一日下来,丢脸又丢钱,钱钱钱的,四处管我要钱!我特娘的能不病?”
任子玖不敢吱声,只能看着他爹在炕上蹬腿耍驴。
心里有些恨大哥任子,不给爹撑腰。
这一日下来,他也觉得像场噩梦。
可惜,天黑了,外面人还不放过他们,竟大晚上的要开会。
小婆娘一脸心疼道:
“老爷,我知你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能不去啊。
听说,你要是不去,村里人就要来咱家了。
那个缺了大德的任尤金,特意嘱咐不让缺了你,还说咱家地方大,你要是不去,他们正愁没地儿呢。”
任公信瞪着眼睛。
好哇好哇,任尤金你个王八蛋,别以为他不晓得:
你个老东西,已经和河对岸的那伙人,就差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今日发生的种种,里挑外撅让村里人来要鸡钱,包括还有外面传的那些话,要说没有你个老东西和河对面那伙人从中瞎搅合,打死他也不信。
一想到这,任公信更是攥起拳头,直捶胸口。
“老爷,你快别捶自个啊,我瞧着心疼,呜呜呜,”小婆娘拿着帕子沾眼泪。
沾着沾着,忽然眼前一亮道:
“老爷,您要是实在气不过,依我看,就写纸片踩他们,缝小人扎他们。
将他们踩在脚底下,你日日踩着,我也和你一起踩着,何愁他们不倒霉?
不是有那么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霉运缠身,他们还能有个好?喝口凉水,都让他们塞了牙。”
说完,小婆娘重新哭着抹起了泪:“总归是不能气坏了身子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肚里的可怎么办呀,指望谁呀。”
听的任子玖牙疼,气哼哼出去了。
他走了,没想到他爹竟真信了,要写纸片,指挥着小婆娘:“速速给我取纸笔。”
……
到了此刻,全村人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回,任族长和任公信已经彻底撕破脸,且撕得很猛烈,什么里子面子也全不要了。
村里人猜的没错,任尤金这次重新上位,确实表现的和以前判若两人。
因为任族长彻底想开了。
他想着:自个还能活几年?什么名声,什么顾忌。以前,他就是活得太束缚。从今日起,他要活着痛快一日是一日。
这天晚上,村民大会。
就在村民们,还没完全消化完“任里正”事件时,任族长又通知:
打狼部队,要到了。
且严肃地要求村民们,一定要展现出最好的精气神,一定要竭尽全力去款待将士们。
款待需要用的银钱?不怕,他那里有,他掏。
村民们立即齐齐地松了口气,心想:你早说啊,瞅给俺们吓的,以为你要收钱呢。
任公信在下面跺脚,跺脚底板下踩的小人:那是我给的钱,我的钱!
任族长坐在上面,眯眼望着下面的任公信:你的钱,那你倒是说啊?告诉告诉村民们,你是怎么贪帐上的钱。今日一听查账,又是怎么吐出来的。
任公信:我不说。
任族长: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也不告诉村民是帐上的钱,我就说是我自个掏的,让村民领我的情。
任公信咬牙,心想:我踩,踩小人。
第三百二十章 好厉害(二更)
今日,任家村村民,从早忙到下午。
到了下午,更是将长长的挂鞭,挂到了村口最高的树杈上。
可以想象,待会儿,只要打狼队进村,村里就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此时,村民们也已经换上了体面的衣裳,队形也站好了。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非得过来瞧热闹。
不让他们来,家里已经有推车的人选了,说不听,到底来了。
大郎一来,就站在宋福生身边,极其唏嘘地小声道:“三叔,没想到任家村一晚上加一个头午,竟将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
宋阿爷的大重孙子也点头道:“三叔,说真的,在这个节骨眼换新里正可真不错,咱们管什么玩意也不用准备了。要还是原来那个,哼,他不难为咱们就不错了,是不三叔?”
高铁头忽然神经兮兮凑近宋福生:“三叔,我懂你了。”
“恩?”宋福生疑惑。
高铁头振振有词:
“难怪您说不用犯愁被褥,让福喜叔不用着急做木盆木碗,尽力就行。
您是已经都算计好了吧?任家村会准备。
三叔,真的,这回我真是看懂您的策略了。
您和阿爷都不当里正,一是不耐烦,二是扶起和任公信最不对付的任族长上去,这样您就能借刀杀人,引友杀敌,不自出力。”
大郎抢过话:
“对,三叔,您看人看的可真准。
看准了这个村的族长,和任公信很是不对付,一旦族长要是上去,就会压制住任公信,也会趁火打劫。
您还看准了这个村的族长,很是恨狼,打狼队进村,他会比谁都出力。
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准备太多东西了,咱们这叫:就势取利。”
宋阿爷的大重孙子:“三叔,不止那些,您还用了一招,叫隔岸观火。”
高铁头和大郎立即点头:“对对对。”
对你们个头。
就前段日子,日日去山边捡大石头,一路走着去,闲着也是闲着,他就瞎白话了几句孙子兵法,你瞅瞅,这几个小子竟疯魔了。
竟以为他在用连环招呢。
其实,他有那脑子吗?
“去去去,都给我闭嘴,让村里人听去了会怎么想。”
仨小子立马做封嘴的动作,眼里还带着了然,意思是:三叔,我们如此懂你,又怎会乱说。
仨小子骚扰完宋福生,跑到了自家爹跟前。
高屠户他们,此时正站在推车后面,已经接手任家村给的东西了。
只是眼下还不能推走,得摆在这,迎接“打狼队”,让人瞅瞅后,才能跟在队伍后面推走。
只看,推车上,那可真是摆什么的都有。
一眼望过去,确实是老震人了。
百十条棉被、褥子。
全是新鲜的,各家凑的,啥花型都有。
不白凑,给银钱。
给钱就不怕凑不齐。
凑不齐那就是钱还没给到位。
新杀的猪肉,一整头猪,猪头都给熏好了。
二十只大肉鸡,早就杀好去了毛,鸡爪子用红绳绑起。
两车的细面,精米。
再加上你家倒点芝麻油,他家倒点玉米油,全村走完,竟无需去童谣镇采买油了,愣是凑了一大瓮。
另外,另几台车上,堆着新木盆,新木桶,马槽子。
可见,整个任家村,会木匠活的全部伸手了。
不止这些,还有宋福生为将士们专门设计的新木盘,会用到的筷子。
马草、马粮。
任族长是特意派人去外村买回的精马粮。
半车的大葱,半车的大酱。
一车的酸菜,一车的冻豆腐,冻豆腐都是论车推。
白菜萝卜倭瓜也用麻袋装了好几袋子。
以上,就是任家村全体都有,用一宿加一上午的时间,能置办得起,竭尽全力劳军的所有东西。
每台推车上,上面都有用红纸叠的大红花。
高铁头望着这些东西说:“咱们刚才忘说了一点。”
“啥?”
“三叔还有一招叫团结就是力量,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别说一天一宿凑这些了,哪怕给一个时辰也能凑出来,只要人多力量大。咱们当初逃荒是,如今也是。”
大郎:“恩恩,我三叔团结这方面是顶厉害的。”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动静,几个小子终于将崇拜的眼神从宋福生背影上移走,和村民们一起望向村口。
慢慢地,慢慢地,前方出现了队伍。
打狼队,终于来了,来了。
任族长的大儿子立刻打手势,让树下等着放鞭炮的准备就位,只要他一挥手就点燃。
也有人对夹道欢迎的村民们喊话道:“来啦,人来啦,都站直溜的。”
宋福生心想:谁说古代劳动人民不会整景?
任族长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宋福生打头去前面迎。
宋福生也作出邀请手势,示意任族长,您老先来,他在后面跟着就成。
俩人你让让我,我让让你,互相比划了好几个来回,任族长才率先向前走,宋福生在后面跟着。
就这一幕,可给任公信看的直咬牙。
寻思你俩互相装啥呀,一对虚伪人。
没错,任公信也在队伍里。
先头,他本来说病了,不来了。就不配合,不能给踩自个的人捧场,有能耐就给他抬村口去。
没想到任族长竟不难为他,且还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任公信就觉得这里头有坑。
不让他去,他倒要去。
所以就来了,在夹道欢迎的队伍里,瞪着任族长和宋福生的背影咬牙切齿。
给你俩特殊的,还单独站在中间,就好像不站出来,显不出你俩似的。又让他瞧见了互相推让恶心的一幕。
不甘心,犹如猫爪挠。
任公信:理应他去迎。
“快看快看,全骑马。”
“穿的衣裳也一样,怎跟我以往见的兵士不同呢。我见过,不这样,穿的没这么好,来的不会全是军爷吧?”
“不能吧,不就打个狼?”
“你们快瞅,那后头拉的什么。”
大白胖娘们唏嘘:“不愧是从奉天城来的,真俊呐。”她的发现点永远和旁人不一样,又被婆婆剜了一眼。
大白胖娘们紧忙闭嘴,怎么嘴一秃噜说出心里话啦。
她再虎也晓得,作为一个女人家,不能随意评价男人,该显得她不庄重了。
总之,打狼队,好厉害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咋才来嘞(一更)
别说村民们觉得好厉害呀。
请原谅村民们词语匮乏,没见过什么世面,夸人就会说好厉害。
就是任族长和宋福生也意外极了。
任族长和宋福生对视一眼。
后者冲他微摇了头,似是回答:并不清楚。
大白胖娘们有句话说得没错,这些骑兵可真俊啊。
人靠衣服马靠鞍,啥东西就怕整齐划一。
穿得忒整齐。
骑的战马也一样。
在黑马上猜不准身高,但是怎么瞧都觉得,这些兵士们似乎连个头都差不多。
长相更是配得上相貌堂堂四个字。
一个个看起来,差不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任族长心里直打鼓。
给他们派来打狼队,还是从奉天城派来的,就够他们任家村吹嘘一阵,够抬举他们的。
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的队伍。
正规军,绝对正规军。
离很远,就能感受到铁血严明,凛然有序。
坐在马上,腰板都是直直的,和那些被征上去的兵不一样。
这不会是在战场上淬炼过的队伍吧?
宋福生也在心里告诉自个:
从容一些,甭管来的是啥军,也要不紧张。
有啥可紧张的?
咱现代不是有那么首歌嘛,咋唱来着?
“咱当兵的人,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也长。”
听听,词多硬。
结论就是,你甭管现代古代,你是兵就一样,一样的使命,为国争光。
宋福生如此安抚完自己,就面带微笑,清隽之姿很是扎眼。
尤其是站在岁数大的任族长跟前,和任族长脸上的慌乱对比,就显得他太从容了。心态很是平和,相由心生,也体现在气质上,想不注意都难。
带队副尉耿良:恩,看来那位,应该就是参将提起的宋福生。
“头儿,这村里的人,是来迎咱们的吗?”
“应是。”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响起。
一百人的队伍,也终于停下。
到了近处一瞧,不止夹道欢迎的百姓,就连推车也有两排。
上面摆着大口肥猪,米面粮油,一看就是给他们特意准备的。
耿良本想原计划,进村叫上宋福生,让领道,然后就走。
不耐烦和像乡绅里正废话。
要知道,他可是陆畔的手下。
陆畔的性格就是不乐意多讲话,极为厌恶虚头八脑的客套,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有那时间,打铁也比听人嗦强。
耿良又岂会是话多之人?
但是看到这些东西,看到那一双双眼睛在望着他,不得已就下了马。
耿良下了马,身后的一众士兵也训练有素跟着下了马。
任族长立即小跑上前,深吸一口气,才要张嘴。
耿良看了眼百姓,挥手打断。
村民们应是等他们至少有半个时辰了。尽快说完,赶紧让他们回去,别冻到。
“挑有用的说。”
任族长急忙换气,刚才提起的那口气差些噎到他。
重新组织语言,之前的腹稿不能用了。
也重新调动起感情,一脸真城道:
“好,大人,我长话短说。
我村村民,苦狼患久矣。
今王师,远征于此。
所到之处,必所向披靡。
皇恩浩荡,黎民感怀。
小可代表本村百姓,略备薄礼,请大人笑纳。”
在任族长讲这些的时候。
百姓队伍里的高屠户心想:
人家让你简略,你这也没简略啊?话还是忒多。
你就说呗,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大人快些拿着,赶紧家去吧,有啥事你吱声。
百姓队伍里的宋阿爷心想:
几步道啊,还远征?
小耗子啃尿盆,词还挺多。
要照这么说,他们家烤炉房的那些婆子们,那就是日日远征。
难道这就是福生讲的水平问题?
他同样也做过里正,却讲不出如此虚头八脑的话,让他编都编不出。怕害臊。
百姓队伍里的宋富贵,悄摸扭头看了眼翟婆子她们。
那两家被狼咬死人的,都在抹眼泪。
翟婆子更是在听到“狼患”二字时,哭的不能自已。
宋富贵心想:
大人,请看这里。
这面才叫真情流露。
大人,你知道她们在哭什么吗?
她们一定是在心里骂您呐:龟孙儿,咋才来嘞!
总之,任族长带领的任家村民,在声情并茂,发现耿良眼神扫过他们时,会很紧张。
而宋福生带领的九族,一个个却在心里开吐槽大会。发现耿良眼神扫向他们时,就冲人憨笑。
“宋福生?”
“是,草民在。”
“有劳,前方带路。”
耿良上马前,也冲任族长点了下头:费心了,东西收下,村民们就散了吧。
宋金宝眼睛晶晶亮喊道:“来啦来啦,过河啦!”
耿良没想到,河这面,竟然也有个小型的欢迎仪式。
一堆娃子们,晃悠两手的红纸花,在欢迎他们。
士兵们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接娃子们送给他们的花了,郑重其事说谢谢,好像还太拘谨。
且抬头一瞅,倒出的几个空屋外面,挂着横幅,上面大红字写道:军民一心,鱼水深情。
要说心里不热乎,那是假的。
从进村鞭炮声响起,就很是出乎意料。
之前,他们只想着,打个狼嘛,参将说了,让他们上山活动活动,恰好休假,去哪休假不是休。
却没想到,村里的人,如此盼望着他们,如此热情。
宋福生看到耿良盯着“横幅”,面露异色了,他在心里笑。
就以前,他在街道可是拥军模范,这一套,熟练得狠,感动了吧。
耿良示意手下们帮老乡搬东西,一边比着手势,一边对宋阿爷和宋福生说道:“你们客气了。”
宋阿爷说:“是您客气了。王师远征于此,我村村民苦狼患久矣,我们一直就盼着大人们来。你们一来,到了山上,必所向披靡。皇恩浩荡啊,皇恩,俺们感怀极了。”
耿良:恩?这话为何耳熟?
宋福生也笑:“阿爷,您放松些,副尉大人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呢,咱们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也免得大人不自在。您老好好说话就中,不必去学里正叔。”
耿良攥拳笑:“真不必紧张,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熟人。”
“熟人?”
“我们是参将,噢,就是陆将军派来的。”
“陆,陆将军?”
宋阿爷一拍大腿,早说啊:
“嗳呦,这可真是亲近人来啦。
俺们之前只想着好好招待,不能让陆将军在外面丢了脸,才和村里一起准备的这些。
却没想到,你们竟是陆将军派来的。
俺们要是早些晓得,能准备的比这还好。
开饭,开饭!”
宋福生扶额:阿爷,不让你文邹邹,可也没让你漏大实话呀。
第三百二十二章 香一口啊?(二更)
百十多号人,排队走进宋阿爷口中的“会议室”。
耿良和士兵们开了眼界,竟然还能这样吃饭。
进屋就发现,一排大黑锅,大黑锅的后面,站着一排妇女。
妇女们岁数都挺大了。
话说,像宋茯苓这样的姑娘家,能躲就尽量躲开了。
基本上是在后面那趟偏房行走,也就是在蛋糕房附近。打算这几日也不露面了。
毕竟来的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军官。
宋茯苓心想:避不避嫌,对于她来讲,倒不要紧。咱是有自知之明的,咱就是个农女。
但是没听米寿说嘛,姐姐,虽然那些人比将军哥哥差好些,但是也都长得高高大大,穿的怪好,相貌堂堂。
人嘛,爱美之心是有的。
她一听,百十多号人,百里挑一,出现帅哥的可能性很大呀。
万一,她再不小心,好奇地多瞟两眼被人发现,该给她爹丢脸了。
要知道爱瞅帅哥,这是一种生理反应,那是发自内心本能的,谁知道她能不能控制得住眼神?不如不瞅,眼不见心不烦。
另外,也得管着姐姐们,以免见到兵哥哥们小鹿乱撞。别人家走了后,还想那些不切实际的。瞅一两眼不打紧,别往心里头去。
话题拐回来。
一排大黑锅。
宋阿爷极其热情的将木盘塞到耿良手中:“耿副尉,你就拿着这个盘,打饭吧。”
“没有碗?”
“你就打,听我的吧。”
第一口大黑锅前。
宋二婆子的大儿媳,先冲耿良一点头,随后才将木盘接过来,大锅盖一掀开,香味立即扑鼻而来。
士兵们已经在偷偷吞咽了。
他们其实早就闻到味儿了。
第一道菜,是小鸡炖蘑菇。小鸡炖的烂烂的,炖的太久了,细杆小薄伞的干磨都散发肉香,没了蘑菇的清香,肉味浓烈极了。
主要是也不晓得这些人啥时候到,就一直炖来着。
一勺子菜打进木盘里,宋二婆子的大儿媳比划手势示意,“大人,请去下一个锅前等待。”
下一口大黑锅,炖的是酸菜白肉。锅边摆着一碗蒜酱。
郭婆子二儿媳说:“大人,可以将蒜酱浇在酸菜白肉上,也可以不浇。”
耿良点点头,点完忽然想起自个那些手下,回眸道:“你们也拿盘子打饭吧。”
士兵们就等着这句话呢。
宋福生急忙给发盘子,发筷子,不忘嘱咐道:“哪个菜想多吃,就让多舀些。不够吃也可以回头再打饭,一定要吃饱。”
好些个士兵们,冲宋福生笑嘻嘻感谢的一拱手。
宋福生一边发盘子一边也乐:其实,这些小伙子岁数都不大,上过战场又咋,还都是孩子呢。你瞅瞅,一听吃饭,各个喜笑颜开,没了在马上的威风。当然了,也可能是到了他们这里,和在村民们面前不一样。毕竟他们是“熟人”嘛。
耿良已经自动自觉地来到第三口大黑锅前,没等打菜的妇女向他打招呼,他就说:“无须多礼。这又是什么菜。”
大锅盖掀开,一锅的酱豆腐。
“这个好,给我多来些。”
第四锅,没盖锅盖,是凉菜,冒尖的大拌菜。
也没什么好食材,大冬天的能有啥。
也别提做辣椒,再摘就要撸了杆,宋福生不舍得。
所以宋福生就让钱佩英教这些妇女们,像做山东大拌菜似的,拌个凉菜。
将白菜切成丝,胡萝卜切成丝,在大白胖娘们家买的干豆腐切成细丝,用盐、花椒油、醋、糖、一拌。上面撒些肉沫。尝一尝,酸溜的,挺爽口,这就得。
就这个菜,耿良拿着托盘坐下才吃了两口,他就明智地站起身又去添凉菜了,别等,等就会没有了。
耿良很意外,这伙人真挺会做菜。真香啊,比在营区吃的好。
一排排将士们坐在长桌长凳上,满屋里全是嚼饭的声。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笑看他们。
心想:俺们家,伙食不孬吧?
又瞅了眼宋福生,这招是挺好。
一人一个木盘,五个隔段,四菜一饭,免得东一个碗,西一个碗,刷不过来,打饭盛菜也得一趟趟走。
耿良大口吃完了,用手一抹嘴,问阿爷:“你们吃了没?”
阿爷说:“你们吃,你们吃。够不够?那个谁,给添饭。”
耿良急忙拦住,他已经添四回饭了:“是不是没有碗?我这就洗了盘,你们也吃吧。”又对士兵们说道:“吃完都自个刷洗。”
士兵们嘴里塞着饭:“恩恩恩。”
要不说呢,耿良越是没有官架子,这帮士兵们越是表现的像好孩子,一点都没有从奉天城来的瞧不起百姓的样子,老爷子越是爱往外说实话:
“不用,就我和福生没吃呢,剩下的都吃了,正吃着呢。
那什么,还是那句话,不道是你们来呀?早知道你们是陆将军的人,就蒸粘豆包嘞。
那玩意费事,俺们寻思来这么多人,吃么不是吃,就没蒸。
等明儿的,起早就蒸,再给你们炸些油饽饽(油条)。”
“别麻烦,我们看看情况住几日就走,要是太麻烦,倒是我们的不对了。”
宋茯苓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挥着小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因为她也能顺便解解馋,花的还不是他们的钱。
是村里掏钱给的猪、给的鸡、蘑菇、豆腐、油、盐。
总之,爸妈他们算过了,给那些人顿顿四菜一汤还有剩,他们自己人就是麻烦些,需要做而已。
而且,你瞅瞅,伙食直线上升,宋茯苓已经不让钱佩英单独开火了,她打算这些人在时,她就和大食堂一起吃饭,衷心期盼兵哥哥们多呆几日。
此时,宋茯苓就端着盆,是的,别人用碗吃饭,她用盆。
一边将小鸡炖蘑菇的浓鸡汤和米饭拌在一起,一边唱道:“香死个人滴兵哥哥。”
被钱佩英一巴掌抽后背上了。
钱佩英瞪闺女,使眼色让看米寿。
心想:这孩子,一点也不注意。当着米寿面,张嘴就来。
然后米寿吧,这个小玩意,小小年纪,记性可好啦。
要是不留神唱出的词,转头米寿就能记住,不定啥时候就能唱出来了。
打比方:
万一什么时候,米寿又见到陆公子,张嘴就来:“想死个人滴兵哥哥。”
万一,陆公子要是好奇问,你打哪听来的,姐姐唱的。
你说……唉,人家得怎么想咱,家里挺大个丫头,想兵哥哥?
“娘,你打我干啥,是你想多了。我唱的是香,香死个人滴兵哥哥。”
米寿抱着饭碗,眨着大眼睛。
果然,笑嘻嘻学姐姐唱道:“香一口啊兵哥哥。”
“咳咳,咳咳咳咳。”
“该,活该。”给钱佩英都逗乐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更
耿良他们这次来,确实是没带太多嚼用。
离奉天城很近,又不是外出打仗,需要粮草先行。
人吃的,只有一袋米。
想改善伙食,山上不是有吗?
带的比较多的是马粮。
战马是不能随便吃的。
虽然任族长也准备了很多精马粮,但是耿良他们并不打算用那个喂。
他问宋福生:“马匹安排在哪?”
看看,他其实也并不关心自个住的环境。
枕风宿雪多年,无所谓住宿条件,倒更关心战马。
宋福生说:
“您稍等,我先去将我家的小马牵出来,能倒出一间正儿八经的马圈,是新给它盖的。
我们还能倒出一间半以前装木炭和柴火的屋子。
你去看看,行不行。
不行的话,如果这几日,你们不骑马,我赶紧去河对面和里正商议,让村里人也给倒出几间屋子。”
小红被拽出来时,冷不丁就看到很多同类,先愣了愣。
不过,反应很快,只愣了一下下,就昂起头,用鼻子哼了一声,打了个响鼻。
同类们望着它:“……”
小红的出现,立马引起好些士兵们的注意,一个个都不搬粮草了,停下脚看它。
小红就相当于是现代,最拉风的那款车一样。
别看它长的小。
其他的那些战马,在它面前没法比。
它是很炫很耀眼型,其他的战马是经济实用型。
有几个士兵指着小红激动道:“你们怎会有这样的马?它和参将的坐骑很像,一点杂色也无。”
耿良笑着给解惑道:“你们认不出?这就是参将家的马,枣红色。宋哥,我说的对吧?”
耿良从来了这里,就管宋福生叫宋哥,对宋阿爷也尊称一声“老伯。”
他说,不要太生疏,只按年龄叫即可。
但是宋福生和宋阿爷,是不可能叫他一声小耿的,依旧一口一句耿副尉。
“耿副尉好眼力,正是。是陆将军赠与我家小儿的。”
“噢?让他出来我瞧瞧。”
“刚你们来时,小儿还献花来着,转头就跑没影。那小子,淘气的很。米寿啊,米寿?出来让副尉哥哥瞅瞅。”
米寿穿着平时在家的衣裳就出来了。
也就是说,没有像进城一样打扮的那么帅气。
但是小脸俊,白,让他姑母给拾掇的,干干净净。天天晚上用牛奶给抹把脸再擦面油,皮肤也比旁人家孩子强太多。
再有陆畔喜欢的加持,不止耿良觉得小家伙很激灵,就是一众士兵们也稀奇地看米寿:竟被参将赠与宝马?
米寿凑到小红跟前,摸了摸小红毛:“是要让它和牛挤挤吗?”
耿良蹲在米寿面前笑道:“怎会,让其他马挤一挤,也不会挤到它。你会骑吗?”
米寿摇了摇头:“只坐在上面溜达过几次,四壮会骑,可他不会说。”
耿良一把抱起米寿,“我教你。”
从这一刻起,米寿就混进了兵哥哥的队伍中。
他成了小小向导。
也让一众士兵们觉得很自在。
因为如果是宋福生和宋阿爷相陪,给介绍这里那里,即便士兵们表现的不客套,他们也会顾虑一些规矩。
但是米寿就不同了。
“喏,这叫冰盆,我姐姐做的。我和你们说哈,我姐姐好聪慧的。”
“这是玩的?”
“我们不是玩,姐姐说我们是为了长高高,练腿力。就是分几伙,坐在冰盆里,后面有人推,哪伙最快到达终点哪伙就赢。”
“喏,这是新茅房,高爷爷特意给你们盖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不来,别客气。”
米寿这话,给好些士兵逗笑。
心想: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客气的。
“嗯?这是什么呀?”
耿良抱着米寿告诉道:“这是炮。”一个小型炮。
“啥?它怎长的像炉筒子。啥是炮呀,能崩多远,我能摸摸吗?”
“当然。”几个小兵特意为米寿,掀开了扇着兵器的布。
只看,布下面不仅有一个小型火炮,还有长枪、短刀、马刀、特质网绳等等。
另外,他们身上还有几把火枪。
米寿张着嘴,瞪着大眼睛:“哇喔!”
回头就喊:“蒜苗子,小蔫巴,金宝哥哥呀,快过来开开眼界。”
别说小娃子们了,就是四壮、宋富贵、田喜发他们大人,外加高铁头他们几十个小子,也总想装路过,过去仔细瞧一瞧。
耿良摆手道:“来来来,都可以过来看。”
其中一名小兵问:“对了,是谁让狼差些掏了心?”
宋富贵本能地捂住心口:“回兵爷,是我。”
“来,那这些就是你的,顺子爷让捎的。”几位小兵指着另一个马车上的五个大包袱。
宋富贵瞪大眼:“给?给我的?顺子,爷?”
简直不可置信了。
原来他的长相也能得贵人眼啊?
这说明啥,说明他和米寿长得一样俊啊。
大概是太过欢喜了,着急去瞧五个大包袱,火炮都没兴趣瞅了,宋富贵一个急转身脚底打滑,一屁蹲就坐在了地上。
这一个大跟头摔的。
娃子们又蹦又拍手大笑,直嚷嚷着:“丢丢丢丢。”
兵将们跟着笑。
他们自己人也跟着傻笑,一个个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反正就是没有人去扶一把。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有小兵说:“马匹安顿好,粮草装好,咱帮老乡扫扫院子吧。我看来时的那条道都是雪,雪厚的很,来回进出不易。”
立刻就得到了响应。
宋阿爷紧着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们就这两日忙,没倒空扫雪,真不用,我们自己来。
兵将们不听。
当兵的就是这样,废话少。
拿起笤帚就干活。
宋福生也客气了,他是这么客气的:“怎么能让你们扫,来者是客。这两日确实是忙,倒动木炭,木炭卖了,要装袋,卖与童谣镇,然后就……”
然后就,立马又有几个士兵连忙说:“干完没有?来,我们搭把手。”
宋金宝忽然献宝一样:“大人,你穿过这个吗?这是我三叔的滑溜子鞋。”
宋福生一听,急忙扭头:个臭小子,什么时候给他鞋偷出来了,给人看那个作甚。
耿良稀奇地拿着滑溜子,瞥了一眼宋福生,带着孩子们就去河边了。
马老太赶回家时,没等过桥呢,就发现村里今儿怎这么热闹。
大晚上的,河边站着一堆人,都点着火把,不知在看啥。
第三百二十四章 瞅瞅怕什么的(二更)
平日里,马老太他们回来时,是碰不到村里人的。
都在家猫冬呢,谁能没事来河边冻得鼻青脸肿。
所以像她们有两头牛车这事,村里人大多都不晓得。
当然了,住河边的几家,偶尔出来倒水什么的,应是见过,比如和宋富贵关系挺好的四嫂子就见过。
但是不知为啥,没给他们往外传。
还有大白胖娘们,那娘们一天游手好闲的,她也见过。可让人纳闷的是,她也没往外传。有可能是她那个婆婆也是亲姑姑叮嘱过。
总之,马老太她们一出现,任家村里的好几家婆子,今日都主动带小跑过来打招呼了。
咱也不道是因为啥,就感觉一下子热情了,一下子就拿你当村里人看待了。
难道是因为任家村换了天?
任族长和宋福生的关系好?
宋福生渐渐突出的能力,让村里人已经发觉且承认,不是池中之物了?得和对岸那伙人交好?
反正是还喊着自家小子,张罗让过来帮忙推推车。
因为上桥的时候有个坡。
“嗳呦,是啥时候置办的呀,花多少银钱买的牛?”
“不是买的,是借的。”
你猜我们信不信。
撒那个谎干啥,谁还能管你们借银钱是咋?
马老太:你们信不信,我也是借的。这年月说实话可难了。
由于大多数人也不晓得马老太她们天天出去,还问呐:“你们去县里啦?买啥去了才回来,还非得今儿去,今儿村里可热闹了。”
马老太含糊道::“啊,是,才回来。“这是干啥呢,都围在这。”
还能听见冰面上,好些个孩子哈哈笑的声。
“打鱼呐。我跟你说哈,就没见过这么好样的官爷,真的,来咱村打狼的这些官爷真是顶顶好。带咱村民一块打鱼呐。村里的娃子和你们家里的娃子,也跟着玩呢。”
直到上了桥,马老太才借着河边那些人的火把瞅清。
只一个感受,嗳呦,这个热闹噢。
在河面上拉爬犁的。
下渔网的。
哐哐哐凿冰的,桥的两面分好几伙。
凿的一个窟窿接一个窟窿。
这可真是带着全村人在打鱼。
还有那些娃子们,简直疯的没边了。
看着吧,晚上指定得尿炕。
大晚上的,在冰面上玩小孙女教的“老鹰抓小鸡。”只要有一个娃滑倒,拽着衣裳就倒下一片。
那冰盆啊,让这些娃子们滑的,坐在里面的孩子都被甩出去了。
那个啪嚓一个大跟头摔倒的是谁呀?
宋富贵的婆娘眯眼看:“我瞧着是来的兵爷,瞅那穿的,应不是村里人。”
高屠户大儿媳:“怎瞅着那么笨呢,还兵爷呢,在冰上走,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的。”
田婆子说,“你看,他是不是穿咱家福生的滑溜子呢?”
那就对了,那指定是不如福生滑的好,那得这么笨。
没有几个人能赶上福生的。
多大的官,也赶不上。
但是,确实是很感动。
对这些士兵们来,确实是打心眼里不烦了。
不相信等下次的,提前告诉她们一声,指定比这次还欢迎。
因为过了桥就发现,不止大晚上凿河面帮大伙打鱼,而且从河边一直到通往她们房子那里,愣是扫雪给扫出一条道来。
道还挺宽。
连牛都乐意跑。
马老太挥了下牛鞭子,特意扭身又看了眼在打鱼的小伙子们。
心想:恩,不好意思,蛋糕又都卖没了,要不然她也会表示表示。面上人嘛。
目前,她也算这伙人里比较有出息的。
“站住,鬼鬼祟祟的,以为俺们没看着?”
马老太一声呵令,立即让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停住了脚。
大姑娘们心想:完啦完啦,马老太可是奶奶们的总管,她要是知会一声极为好使,她们就得挨收拾。
桃花拽着棉袄边,硬着头皮扭身道:“姥,奶,你们家来啦。”
田婆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扭身一边望远处,一边问孙女桃花:“在看么呢。”
马老太瞪田婆子一眼。
你说看么呢,看那些小伙子们呢呗。
瞪着大丫二丫,其实马老太想都瞪一遍,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有么可瞧得,啊?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的。我看你们是又闲着了,那我明儿多接几锅活,挣点是点。”
王婆子小儿媳也板起脸训大伯哥家和二伯哥家的丫头,其实内心是理解的,但是她是当三舅母的,必须得板起脸来:
“你们家里活都干完了吗?就跑来瞧热闹。有这空,糊些装蛋糕的纸盒,你还能挣上几文,给自个买朵花戴戴好不好。”
十几个大姑娘,没怎么挨骂,却一个个快要哭了。
其实离这么远,她们在坡上,那些人在冰面上,黑呼呼的啥也看不清。
可就是好奇嘛。
听到一帮兵士们的说笑声,知道家里来了一帮相貌堂堂的人,外面也热闹极了,谁都能去瞧,就她们不成。
大概是压抑太久了,今晚活络的心就有些压抑不住。
有一个提议,就都壮胆来了。
再一个,从来了这里,别说出村了,连村里也没溜达过。
其中几个女孩子,支支吾吾就将想法说了。
马老太拧眉:“放放风?看来逃荒的时候,还是在外头停的日子少啦,就该让你们日日在外面溜达。都给我回去。”
田婆子也终于慢半拍明白丫头们在瞅啥呢,嘀咕道:
“要不就出来大方瞅,村里人也没那些讲究。你说偷摸的,让人发现了更难看,咋不知道害臊呢。”
给这十几个大姑娘家撵走。
转回头,马老太将牛车挺好,抱着空蒸笼,边往烤炉房方向走,就边夸道:“你们看看,胖丫就不在吧。你都说我偏心眼,胖丫她就?”
“你干么呢。”
“哎呀奶,给我吓一跳。”宋茯苓捂着心口。
马老太心想:你也给我吓得不轻。
大晚上的,你鬼头鬼脑的,偷拿人家刀是要作甚?
还扒人家车,在研究啥呢?
你还不如你的那些姐姐们呢,最起码,那些姑娘家正常。
你可倒好,不去看小伙子,蹲旮旯摸人家刀剑。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更
谁摸他们刀剑了?
冷兵器有什么可瞅的。
她是将长枪和马刀往旁边挪一挪,顺便瞟了几眼,想仔细去看看那个火炮筒。
因为这个火炮筒,咦?有些部位竟用的是螺丝。
难道是陆公子的手笔,是他做的?
那要是他做的,不会是受她画的螺丝启发,经过改良,这个火炮筒才会成这样的吧?变成了能拆卸的。
……
马老太盘腿坐在炕上,手里端着饭盆。
她的饭盆里有鸡肉,有凉菜。
每日,她们这些婆子是吃的最晚的。
锅里需要给她们特意热着饭。
如果做好吃的,即便在大伙不够吃的情况下,宋阿爷也会让留出一份好的,先可着这些婆子们吃,别亏着她们。
不容易,这些老太太。
你说钱又没挣到大伙兜里?大伙凭啥呀?
宋阿爷一定会告诉你:
进谁的兜里不是进,是不是没进到外人兜里?
拢共十五家,有一户李秀家,其实那都不能算是一整户了,八个老太太在外做买卖,这就占八户,算计那么清作甚。
要是算计那么清楚,大伙不可能处到今天。
马老太此时瞪眼瞅宋茯苓,这么好的饭菜,已经顾不上吃了,放下饭盆拦住道:“好好的字,你给撕了干么?多不容易一笔一划写的。”
“不要了。”宋茯苓边说边将纸揉成团,扔在炕上。
她已经决定了,不写宅斗,同样也不听宋福生的,不先写现代生活,而是从诺曼底登陆开始写起。
写那场战役,写空陆海各种武器纷纷登场,写近三百万士兵,横渡英吉利海峡后,发生的故事。
为何要写。
宋茯苓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刚才看完火炮筒后,就觉得哪怕这里是架空的朝代,也要让古人们开拓视野。
不要将目光只局限在冷兵器上。
眼下,虽然在拿一个炮筒子当宝,螺丝钉竟都想不出,但要一直研究下去,将来才有可能不会落后。
“那也别扔了呀,这好好的纸,背面还能写。”
马老太重新铺平整的,打算自个留着,她也在练字呢,用木炭笔写常用的数字,是三儿子特意给她写的,让她照着描。
活到老,学到老嘛。
但是年纪大了学的确实慢,目前还在用只有她懂的勾勾叉叉圈圈点点记账。
一般人看不懂蛋糕房的账本。
包括另外三个蛋糕店的婆子们也是,都在用圆圈小圆点之类的记账。
“你这是又要重新编话本子?”
“啊。”
“听奶的,别费那个劲了,我看店里没什么女客在楼上吃,宝珠都闲着,眼下在学着做奶茶呢。今日只有一桌,还是冻透了的,进店吃点心喝奶茶,暖和了一会儿就走,我看她更像是蹭火炉子的。”
宋茯苓说:“早想到了。”
所以才更要写打仗的故事嘛。
古代女人们不方便像现代似的在外溜达,男客总不会也有限制吧?
再一个,现在也是天冷,大家闺秀们就更不愿意出门。
马老太说:“不过,陆三小姐领去的那些闺秀,也不白花银钱领她们去。有府上的采买过来问,一看就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想吃。可惜,采买来的晚,咱卖没了。”
“奶,等过几日,我和你一起进城。在这之前,你在灶房搭个烤炉,会搭了吧?我其实在等我爹的辣椒变红,想做一种酱,抹饼上,到时教富贵婶子她们做。”
“新吃食?好吃不。”
“应该能行吧,你想一下,饼上面抹上辣酱,铺满鸡肉丁。”
马老太只关心:“那别人能不能偷学了去?”
“不能,上次装修店里,我没让搭炉子,就是为这个。只要没人清楚烤炉的构造,就够呛能学会。而且不止酱和肉丁,还有别的。”
宋茯苓说的就是披萨。
但这里没有西红柿。
酱料方面就不能像现代似的。
她打算做甜辣酱。
以前她烤过甜辣味的,当玩似的做的,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就国产大饼呗。
宋茯苓一直有种理念,吃的东西随意,全看各人口味。
至于披萨拽开的拉丝,现代是用马苏里拉芝士,能拉出很长。她自制不出来那种效果,拉不出太长的丝。
但这里的人也没见过,所以也无所谓正宗不正宗。好吃就行。
“奶,咱们不能只有甜的,慢慢的也要有一些其他口味。最好适合男客的,试试看,看他们能不能经常去吃。不止这个,奶,你得再学会炸鸡之类的,撒上我爹的辣椒。”
她再加些爆浆。
爆浆大鸡排。
哎呀,好想吃。
至于买鸡,任家村是养鸡大村,她们甚至都不用往远走就能买到,很方便。
不过,自己养鸡就算了。
她爹说了,往后也不养那玩意。
养少了,不够他们自己人吃的,养多了得给它们搭鸡窝,鸡数多了,不能圈着也得放吧。
小鸡不老实,四处溜达,到处拉屎,脏不说,有放鸡的空地,还不如种辣椒,还不如多养猪。
最起码大肥猪,一头是一头,它们懒,不怎么溜达。盖个二百五十平方的猪圈,就能养一百头猪。
“对了,奶,去掉本,只咱俩,总共挣了有多少银钱了?”宋茯苓总觉得陆畔将螺丝都做出来了,她那打蛋器也快了。
要是哪天,忽然给她送来,像给富贵叔和大伙那些衣裳似的,拜托哪个管家之类的给捎来,别到时站在管家面前支支吾吾,再囊中羞涩。
马老太神秘兮兮一笑,趴在炕桌上,探身在孙女耳边说:“一百一十九两三钱了。”
说完重新坐回去,捂嘴笑:“你没想到吧。”
“啊?挣这么多了?奶,那你将银钱放我这吧。”
“干么。”
“你看,一提钱,你那表情就不像是我亲奶。”
马老太说,“你这孩子,你要啥,你说,奶没亏过你,回头就给回来。钱放你这,我能睡好觉嘛。”
“可你也不能日日装着走啊,一走道,叮叮当当的,不沉吗?就不怕被抢。”
马老太又笑了:“这你就不懂了吧,给你瞅一眼,开开眼。”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二更
老太太摸腰间,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个手绢。
打开一层,又一层破布,打开,又一层破布,又一层破布。
宋茯苓问:“是银票吗?你这么包着,就不怕磋磨碎。”
“咦,”马老太嫌弃:“那一张纸,飘轻的,再让水污了字,我可信不着。”说着话,也打开了最后一层。
宋茯苓惊愕的瞪着眼,竟是俩金元宝。
这老太太,去换了金元宝。
“奶,快给我一个。”
“你到底要干么,哎呀,敢抢我,抢我是不是?我看你是要欠揍。”
宋茯苓实在没招了,这才实话实说。
说有一张纸,让人拿走了。
做出的那个东西,或许会很贵。
不过,奶你也别心疼,咱俩不是对半分吗?正好你有俩元宝,你给我一个,我自个花这钱。
另外,那东西真不白做,能用的长久,为咱烤炉房广大群众好,会很省事。
“这也太贵,胖丫啊,你太不会过日子,唉。”
马老太叹气:
“你的元宝,我的元宝,它都是钱。
我说过那话吧?咱们这些人,不怕累,就怕挨累还挣不着钱。
你说,为了让她们省劲,花钱整那东西干啥呀?”
抱怨完,想了想,马老太真将一个金元宝递过去。
那个大方劲,让宋茯苓都觉得,真的,现代见过世面的老太太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份敞亮。
“给你,不是让你真给的,是让你充面子的。
到时候,你就比划比划。人家不要,你就说快拿着吧,人家说真不要,你就、你就揣好。
这样来回推让一番,面子上确实能更好看些。”
宋茯苓:打脸不?真打脸,收回她奶比现代老太太强的话。
马老太啧一声:“你那么瞅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不信咱俩打个赌,陆公子不带要的。别忘了啊,回头还我,我给你放着。将来得给你留着用。”
“奶,你觉得自个的话对吗?人家凭啥不要?”
“就不带要的,你没和富人打过交道,你还太嫩,不懂。”
宋茯苓用手指着自己:她没和富人打过交道?
奶,你现在要不要这么膨胀啊。
“行了行了,打鱼的快回来啦,要不要的也先收好。我告诉你哈,别告诉你娘咱俩有这些银钱。跟谁也不行说。”
老人家总是有种错觉:认为孙女能和她好到,比和亲娘还亲。
这怎么可能呢。
这天晚上。
将士们帮忙打了好些鱼回馈给村里。
也给宋福生他们拎回来小一百斤。
洗洗涮涮,嘻嘻笑笑,没想到老乡们竟连热水烧好,被窝也给铺好了,钻进去就是热乎的,也就和宋福生他们越来越熟,很是家常,都能聊鞋底子问题了。
耿良说:“回头,我也做一双鞋滑子,给参将他们瞅瞅,看看能用在什么情况下。宋哥,行吗?”
宋福生说,这有啥行不行的,跟爬犁是一个意思。
宋富贵也在问鞋,指着一个兵将的鞋底子,“你这个就不滑吧?”
“恩,不滑。”
“是自个家人做的?”
“不是,我们这种靴都是发的。”
宋富贵就眼巴巴瞅宋福生,眼里意思很明显:我也想要。我的头儿,你能给我也发一双嘛。你看看人家。
……
当晚,宋茯苓趴在温暖的被窝,右手边是米寿和钱佩英,左手边是宋金宝和马老太。
宋金宝被强制洗头,正将头发全部放在脸前,演鬼片呢。
让马老太给了两巴掌,他也不老实睡觉。像是换了新地方兴奋似的。
而宋茯苓是借着油灯的亮光,在给米寿讲她想写的故事。
有时候和人讲一讲,也是缕清思路的一种。
她也不管小娃能不能听懂,就说道:
“有这么一个地方,它叫地球,它是圆形的。
地球很大,比咱们王朝还要大无数倍。
所以,在圆形的地球上,能同时存在许许多多的国家。
噢,国家就是,像咱们这样的王朝,有很多个王朝,同时存在。
都有哪些呢,有叫星国的、米旗国、斯大国、老鹰国、扶桑国、波欧国……
这些王朝有关系好的,有关系不好的。
每个国家人口也很多。”
“姐姐,那个什么球是圆形的,人怎么能站得住,不得往下掉哇?”
宋茯苓:这个可说来话长。
“你就先记住,它不往下掉。”
唉,回头话本子里,要不要提地球是圆的呢。可是不提地球是圆的,路线也不对劲啊。当时打起来,只有是圆的,才能抄近道。
先不管了,不管了。
“老鹰国,在第一次战役中,吃了亏。
就是在第一次和人打仗时,他败了。
败了,你就得听人家的,对吧?
你要是不听,人家还得接着揍你。他打不起了,被打跪下了,就得接受人家的惩罚。
当时打他的这几个国家呢,就是赢的这一方呢,就和他说:可以不继续揍你,但是有几个前提条件。
一,你们老鹰国将失去大量的土地,要给我们。
二,你们老鹰国不准生产这,不准生产那。反正就是老鹰国以前卖的好的,比方像咱家的蛋糕,人家就不让你干了。人家就是不想让你家变富的意思,你敢干,就算撕毁契约,接着揍你。
三,就是赔银两,金子万万两。”
米寿倒吸一口气:“要那么多?”
“对,银子更是万万万万万万两。
老鹰国就觉得简直是欺人太甚。
因为他们王朝的人,都被打成了这样,还让赔那么多银两,哪有钱啊。本身自个王朝有一万个奉天城的人加在一起,这些人都挨了揍,去药堂看病也没钱,还让赔?
但是没办法,怕让更多的人挨揍,他们就接受了。
只能想办法赚银钱。赚得的银两,也不能先治自个国家受伤的人,需要还人家钱。
就这样,老鹰国是一点一点的攒,一点一点的琢磨挣钱。
过了好多好多年后,他们的日子过的是越来越好,却始终耿耿于怀当初被人欺负的太惨,始终惦记着要复仇。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宋茯苓接着开始讲:“闪电战”。
给宋福生讲的,越听越熟悉,好像是看过这个电影。
给米寿讲的,大半夜又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姐姐,什么叫坦克车,长什么样的,有多厉害。大铁皮给他们包在里面,能喘过气吗?”
给宋金宝讲得眼睛晶晶亮,还问呐:“姐,姐,你讲的是真的吗?真有这个大家伙?”
“是真能编啊。”马老太翻身说道。小孙女不干好事,瞅瞅,给大伙讲精神了,大半夜都不睡觉了。
隔壁炕上,中间隔着火墙。
这不是给兵将们倒出空屋子,宋福生那铺炕上也挤了不少人。
宋茯苓讲了有一会儿就停下,先是在黑暗里摸杯喝水,然后躺回被窝就没动静了。
宋阿爷等啊等,没想到那丫头突然不吱声了:“胖丫啊,怎不说啦,接着呢。”
钱佩英无奈道:“阿爷,您怎得还没睡,胖丫一翻身就睡了。”
给宋阿爷气坏了。
那铺炕上的人,也都恨不得给宋胖丫扒拉醒。
听不清是谁,在抱怨道:
“这孩子,说话说一半,听着这个闹心。
那个么,叫啥来着?
啊,对,叫跳伞。
那些人从鸟机上跳下来,还没落地呢。”
宋福生笑着摸黑下炕,要出去上厕所。还没掀门帘子就被吓一跳:“你们几个小子怎不睡觉,蹲这干啥。”西屋除了牛掌柜没来,挤在那屋的小子们也没睡,看来是一直蹲门口听故事来着。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在帮倒忙(一更)
第二日,天还没亮。
按照现代时间算,应是早上五点多钟了。
但是北方早上的五点多钟,就哪怕是早上六点多,外面的天也是黑的。
无论是起来叠被,还是洗脸,都需要点油灯照亮。
士兵们就起来了。
昨日睡前,耿良就给他们训话了,尽量别麻烦老乡。
所以他们起来抱柴火、烧炕、烧热水,拎水桶去压水。
不但将住的那几个屋子空水桶打满水,还抢过妇女们手里的水桶,帮着打井水,帮着给拎屋去,帮着将公共食堂的大缸填满。
小兵将热水舀进盆里,示意耿良可以洗脸了,又递过皂角、帕子。
指着皂角说:“头儿,你看,那皂角竟是把剑,也不知是哪买的?一闻还奶香奶香的。”
耿良笑着挽起衣袖:“应是他们自个做的。”
“他们还会做这个?”
是啊,这伙人,很有意思。
耿良洗过脸,就推开房门出去了。
遇到大家,甭管是见到谁,他都会先笑着点下头。
溜溜达达先去了趟马圈。
第一眼先看了看小红,摸了摸小红的头,给挠挠背,又检查了一番他们带来的马。
转身,出了马圈就看到牛掌柜在挤牛奶。
耿良像闲聊天似的,问牛掌柜:“一日能挤出几桶奶?都用来做点心?”
牛掌柜很实在,就告诉人家,一日能挤出不少,因为这几头牛都是产奶最多的时候。
点心房,目前用不了这么多。但是,也剩不下。
因为俺家小小姐,啊,就是宋福生的独苗苗,她还得做奶酪、芝士、还有一种酸呼呼的奶,那些都需要提前很久就放置,一存存好些日,然后才能做出来。
像是有一种叫黄油的,一大桶奶,最后也就能出那么一小块。
所以,旁人只晓得马老太的店,卖的点心贵,却不知很费事,也是真舍得放好材料,糖都是姑爷去买的最好的砂糖。
耿良问:“啥是奶酪,黄油?”
牛掌柜憨笑道:“我也说不清。都是小小姐自个研究。先头也瞎了不少奶,白瞎了,她没做成,都让俺们蒸饽饽吃了,给娃子们吃。”
“啊,”耿良点头:“怎么是独苗苗,陆参将赠与小马的娃是?”
牛掌柜说,“那是我家小小少爷,姓钱,逃难时来的,就剩那一个了,也是个独苗苗。我家姑爷其实是他的姑父,但一直在当亲儿养,我以前也是钱家的家仆。”
耿良懂了。
有些意外。
他一点也没瞧出来不是亲的。
耿良溜溜达达的想去后院看看。
中间途经辣椒基地。
耿良望着整个大棚被像屏风一般的木栅栏围住,带着锁,房顶盖着几层厚厚的棉被和草席子,侧墙的大烟筒在呼呼冒烟,说明里面在烧火、正在烧火墙,但是包着破被子的门却关的紧紧的。
耿良就笑。
心想:就差直白告诉别人这里面有宝贝了。也是告诉别人,别进啊,谁来也不好使,外人不得擅自入内。
他猜,这里面种的应该就是参将提到的辣椒。
没错,他来之前就晓得辣椒。
与其说他是神机营的副尉,不如说,他是陆家军的亲兵,一直跟随陆畔身边。
参将这次派他来,一方面是为村民的安全,一方面也是让他带兵多打狼、虎、豹子、熊等,总之,尽量让山上的危险度降低。
因为参将想大面积的种植辣椒,但是附近的土地是有限的。
包括任家村以及周边村的田地也是有限的。
参将查阅了一番,这伙人在籍本上登记,十五户人家,已分得124亩地,而附近的荒地有多少呢,再往前是别的村管辖,但是绕着山边的荒地,还有五百亩。
参将想将这些荒地,都分与这伙人种辣椒。但算了算,还是不够。
所以,就希望他多打一些猛兽,尽量不要让这些人进山有危险。
到了明年夏季,让这伙人在山边、山坳坳里,也能大量种植辣椒,尤其是山里有小溪水的位置。将这些地方也利用起来。
其实,这个,才是他带队来的目的。
耿良又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后院。
猜测:看来这就是烤炉房。
也就是宋福生和他主动说的,和参将家三小姐在合伙做点心生意。
几间房,窗纸透过光亮,能感觉到里面的人影很是忙碌。
这些忙着的人,应是比他们起来的还早。
据说,在外张罗生意的,是几个老太太。
那些老太太更是要每日鸡叫前就走。推着头一日做好的新鲜点心,赶往各个地方。
拉脚的只有两台牛车,两台车却都是去往奉天城,其他县是靠手推车。
耿良心想:
希望这回能多打一些猛兽,最起码兽皮值些银钱。
到时,将打来的都扔下,让这伙人卖了换银钱,多置办一些老黄牛。
陆参将没种过地不知,家里有老黄牛,不仅平日能拉脚送货,到时候种七八百亩地,是需要很多牲口帮干活的。只人力种几百亩,那做不到,忙不过来。
耿良没在烤炉房附近站脚。
他也有些猜到了,在这里干活的应是些大姑娘。
从昨日来,就没瞧见过大姑娘家,应是特意在避嫌。那他就更需要注意了。
宋福生大伯在地窝子里,听到响动声还纳闷呢,稀稀碎碎的,谁呀?在他门口干啥呢。
推开门一瞅:“嗳呦,这不是大人嘛。”
耿良笑了下,拿着笤帚一边扫一边说:“叫我耿副尉就行。”
宋福生大伯心想,叫啥,眼下不是那么很重要,重要的是,你咋帮我扫雪呢:“不是,大人,你咋能干这活呢。”
“不用,我来,几下就扫完,你们这出出进进的,往下去的台阶上全是雪,容易滑倒。”
宋福生大伯在心里流着泪:
哎呀,俺是特意的。
你给俺扫了干么呀。
这两日,你们在这,任族长和村里人会总来,俺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地窝子里种蒜黄。
才将雪扬在台阶上,做出一种假象,像是没人走。可你给扫了,回头他还得重新扬。
还不好找到雪了呐。
这帮当兵的忒勤快,将院子扫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宋福生大伯:得,一会儿拿土篮子出院,舀回些雪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没啦(二更)
宋阿爷起来晚了。
就赖胖丫那个败家丫头,大晚上的讲话本子。
听着那叫一个新鲜。
寻思半宿,就寻思那些人从鸟机上跳下来会不会摔死。
别没等战呢,就败了。死因:摔死的。
受高屠户指引,老爷子一路带小跑跑到后院。
“嗳呦,坏啦,耿副尉,你咋掉坑里了?快来人啊,来人。”
老爷子怕耿副尉被扎伤。
要知道,当初,他们刨坑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是集大伙的损主意于一体挖的坑。
耿良急忙拦住,“不要紧,我脚底悬空,没扎到,”说着话两手一撑就上来了。
他只是想试试这个坑而已。
宋阿爷一脸抹不开:“我睡昏头了,才醒,副尉海涵哈。那个啥,走,油果子,炸好了,咱吃饭去。”
话音才落,前院宋福生就喊道:“耿副尉,阿爷,里正来了。”
任族长起大早,就带着三十几个壮劳力来了。
他想着,让这些汉子们待会儿进山领路。
毕竟他们再不济,也是土生土长的人。
耿良挑剔地将任族长推荐的人,扒拉到一边,“你。”
四壮回眸。
宋阿爷急忙笑道:“这是俺们的人。”
“我晓得。我点到的,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进山。”
在任族长带来的三十多个汉子里,耿良只挑出来五位,就让任族长带人回去吧。
但是却选出了二十个人,也就是说,剩下的十五个,全是宋福生这伙人里的。
这一刻,宋福生真觉得:年纪轻轻的,这小伙子挺有眼力。
因为,耿良没挑中他们这伙人里长得最壮的,比如高屠户的大儿子,他没要。
也没挑个头最高的,比如他大哥宋福财,还有大伯家的大哥。
他们老宋家人,哥几个数他最矮。剩下的,都挺高挺壮。
挑的都是什么样的呢。
四壮就不用说了,最起码也很高很壮,看外型也会选他,不意外。
田喜发,也不那么意外,猎户出身嘛。
但这里面有几个,个头矮的,精瘦精瘦的。
而这几个人里,就有当初在山上往下抢水时,敢和四壮一起,用棒子给人脑浆子削出来的。也有在逃荒路上,和小偷动手那次,拿菜刀往上冲的,要跺掉人头的。
也有宋富贵。
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宋富贵,像是一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傻样,但是连宋福生都觉得,到了危险关头,这小子真敢杀人。又蔫坏又敢下死手。
而耿副尉昨晚才到,也没和大伙怎么接触,就能眼毒到给他们这伙人里的“能人”,全挑出来了。
你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的,难怪当副尉,能是简单人吗?
起早的这段饭,又给一众士兵吃的,很是嫌弃营区里的饭。将来回去,可怎么下口呦。
油果子,粘豆包。
油果子,这面吃,那面现炸。从油锅里用筷子捡出来,放在铺着油纸的大盆里。
粘豆包里的红小豆,更是烀的面面的,包在里头,一咬,红豆沙馅儿。
而且粘性极大,用筷子夹起,一个沾着一个。
粘豆包的最下面铺的还是玉米外皮,带着玉米的清香味,都不用蘸白糖。
稀饭,熬的糯糯的,各种小豆、糙米、还有些精米一起熬的。
小咸菜是自个腌制的萝卜条。以及,昨日做白肉酸菜剩下的酸菜芯。酸菜芯用了点粗盐粒和芝麻油拌了拌,和葱花搅拌在一起。
老乡不舍得多放芝麻油,也是,挺贵的。
但是那也香,将这酸菜芯的小咸菜,放在粥里,呼噜噜就能喝进去半大碗。
为了这顿饭,妇女是凌晨就起来做,很怕耽误兵将们上山。
都说士兵们给扫雪,对待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也很是客气礼貌。
士兵们真心觉得:你看看这吃的,就知道老乡们用没用心。一样的食材,糊弄做出来的,和用心做的,他们能感觉不出来吗?
就这,宋阿爷还喜滋滋和耿良说呢:“俺们不是有俩烤炉房嘛,那的管事是你宋哥他老子娘。昨日她回来的晚,今早走的也早,你没瞅着,是个大方人。”
说的几位正在捡油条的妇女都笑了。
“刚我听说,她起早走时,特意嘱咐了,让现烤的,叫啥来着?啊,叫面包,让那些烤炉房的先别赶明日的点心,先给你们烤十几锅面包,上山带着。已经出炉啦,正给你们装袋子呢。你宋哥给你们正在那面张罗呢。”
耿良这回可真是不好意思了,点心卖的贵,怎么能带点心?尤其今早还听到牛掌柜介绍了那些。
他们上山带什么不是吃,甚至都不用带。
一小天就下来了,天黑前能赶回来吃饭。
“不要如此,那是卖银钱的。”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说:“我打听了,和卖的还不一样。是那种扛压,扛饿,还不怕放凉,就这么个干粮,它叫面包。有油水,香,比带大饼子上山强。就听俺们的吧。”
还笑着小声说:
“不费啥,都是村里给的粮,怕啥的。等会儿你们上山走了,我就将烤炉房用的粮和油给补回去。就是费些力气呗,但俺们炉子很是多,一气就能烤出十几锅。”
耿良都被逗笑了。
心想:宋哥不在,老伯又开始往外漏大实话。
可想而知,平日里,宋哥得多操心。
感觉这伙人的所有心眼,都长在宋福生的身上。
士兵们开始分:白斗篷。
宋福生将两袋子面包送过来时,一瞅:这不就是林海雪原嘛。
宋阿爷一跺脚,跑没影了。转头出来,手里拿着几块大白布,甚至还有屉布。
也分给跟上山的小子们。
宋富贵嫌弃地接过屉布:“阿爷,人家披的那白斗篷,趴雪地里瞧不着。你给我们的是啥,一人就这么一小块,我们捂脑袋上吗?捂住脑袋,顾不上腚。”
耿良冲手下喊:“有多余的给他们也分一分。”
出发。
爬山的路上,带着武器、背着干粮、拽着爬犁,耿良以及耿良附近的人还听了个故事。
是大郎给讲的。
因为宋二婆子家大孙子,昨晚就住在宋福生家西屋,他就显摆似的,讲昨夜听来的“话本子”。
可是他表达能力不行,这孩子有点磕巴。
要不然挺能干的,但是为什么逃荒一路包括到了这里,总是听不着他说啥呢,就是因为有点磕巴。
越着急越磕巴。
大郎没招了,听的磕磕巴巴实在费劲,就接过话头讲了起来。
“鸟机?”
“对,在天上飞的,长的像大鸟一样,烧一种燃油,就能飞起来,我妹子编的。”
有士兵稀奇得不行:“挺会编啊。”
当大郎讲到降落伞时,更是有好些个小子一起问:“身上背包跳下去?”
“啊,我妹子编的。”
耿良走了好一会儿了,就打算仔细听这些人跳下去后,降落伞打开会变成什么样,结果大郎不说了,他回眸:“接着讲。”
大郎:“没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就是这么怪(一更)
直忙到晌午,宋茯苓才从蛋糕房回来。
她奶最近接了单生日蛋糕活。
这种活,不是二丫姐她们能干的,必须她亲自来。
但话说回来,二丫姐在做蛋糕方面,其实挺有天赋的。教几次就会,带徒弟方面也比别人有窍门。
只是在裱花的时候,二丫会手抖。
也可以这么讲,烤炉房里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手抖。
宋茯苓一度怀疑,是因为这些人,打小就干糙活、重活,看凸出的手指节就能看出来,手长的很不符合年龄。
或许当年干活使的力气,也超过了身体的承受极限。
所以现在干特别细致的活,就会手打哆嗦。手抖属于后遗症。
这个是没办法的。
不止做生日蛋糕裱花,包括做衣服荷包绣花,农家女的手艺怎么练也不会比闺秀的手艺强。
眼界审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家闺秀打小就练拿针,会保护手,农家女孩子哪可能做到。
宋茯苓挺为二丫可惜的。
当然了,也很为自己可惜。
要不然她是不是就不用干活了。
钱佩英身上系着围裙,两手湿湿的,正跪在炕上,铺新洗的衣服呢。
用炕晾干。
有米寿的外衣外裤、小裤头,有宋茯苓的,还有宋福生滑雪摔倒的那身长袍和换下的袜子。
一上午,钱佩英啥也没干成,就洗这几件衣服来着。
这里用水烧水打水倒水太不方便,没有洗衣机,洗衣服太费劲。
再收拾收拾屋子。这几日家里住的人又多,擦擦炕席、窗台,抖一抖那些人盖的棉被,更是一上午就过去了。
听到闺女回来的动静,钱佩英跪在炕上,接着铺手里的湿衣服。
衣服才晾到炕上时,会冒着热气。
钱佩英头也没回道:“做完啦?明天卖的点心,活也安排完啦?”
“恩。我爹呢,怎么没看着他。”
“你爹去新里正家报帐去了。
将昨个,还有今儿、明儿,看这样,谁知道后儿个他们能不能走啊?
将这几日一顿要做什么菜,做几个菜,用多少米面粮油,都给写个帐送去。
别让人觉得,咱们这伙人,好像给做饭是占了村里人大便宜似的。有没有剩,告诉告诉他们,咱可没占。
至多就是说那些当兵的能吃呗,多做出些量,咱这些人舀勺汤,呵呵,顺便夹块肉,也能解解馋。”
“那辣椒房谁在呢。”
“牛掌柜。”
宋茯苓急忙问:“喂小红了吗?”
“喂了,那帮当兵的,早上起,脸没洗,就去喂马。
给小红那份也带出来了。
牛掌柜说,吃得怪好的呢,吃完被当兵的牵出去还溜了溜,说那些人可稀罕它了,拿它当宝,就咱们拿它不当宝。”
宋茯苓笑的眼睛弯弯,探头看了眼后院:“米寿呢,不会是和太爷爷他们又去捡石头了吧。”
钱佩英哼了一声:
“捡啥石头,他现在就惦记玩。
你前脚去蛋糕房,没人看着他练字了,只描了四页纸,就像屁股长草似的,给笔一扔,趁我不注意一刺溜就没影子,又出去玩啦。
你说,这孩子怕你,怕你爹,怎就不怕我呢。
我还在家呢,他就不好好学习。
这回妥,冰面上不止咱们这伙人的小娃子了,村里的孩子也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听说一大早上,冰面上就叽叽喳喳。他可有的野了。”
听到拖鞋声,钱佩英这才扭头看女儿:“你不去跟着玩啊?”
没错,钱佩英都给闺女出去玩的衣服找出来了,就放在炕边。
出去玩,多冷呀,不能穿普通棉袄,得穿厚实些。
另外,钱佩英还给屁股垫都准备好了。
她知道闺女喜欢坐在冰盆里,让金宝和米寿他们推着打出溜滑。她想着直接坐冰上可不行,垫个屁股垫呗。
要是有人问钱佩英,为何这么支持女儿出去野,你看看谁家古代的大姑娘让没事就出去玩,不干活。
她一定会说:
我们不是古代的,你别和我讲古代的事,我没那记忆。
她就知道,她和老宋不介意,闺女这身体才十三,不玩干哈呀?又不着急找对象,现在也不上学。
而且老宋那个有古代记忆的,也明确说过:
什么狗屁名声,又没偷东西又没和小伙子成天混一起,只玩玩冰球子就名声不好啦?快拉倒吧。
闺女以后的名声,完全取决于当爹的。
当爹的行,闺女就不愁名声。
当爹的要是窝窝囔囔啥也不是,闺女能下的了田、能绣的了花,再贤惠、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屁用。你家穷啊,人家照样拿你不识数,往后还会照样嫁个破落户。
所以,老宋特意嘱咐过,像这种名声之类的负担,万万不要往他女儿宋茯苓身上压,都要往他的身上压。
钱佩英就觉得,老宋说的简直是太对了。
不像在现代,那时候女儿都二十五了,还有些压力,她得催着找对象。
现在才十三岁,不玩干啥?
再说了,这里没电视没电脑,交通也不发达,也不能像以前似的没事就开车出去溜达溜达,她都怕孩子圈出火。
真的,她对女儿眼下很满意。
还知道帮家里挣钱呢。
之前为挣钱累的那个样,还想让她闺女咋地。
“棉袄棉裤都给你找出来了,换上这厚的,去河边找米寿吧,上炕干啥呀,要睡午觉?那我给你铺被。”
“不睡,娘,你先别走,在家守着些哈,我进空间翻书看看,写故事用。”
宋茯苓神秘兮兮说完,一翻白眼就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正正好好半个时辰,钱佩英守着翻白眼的女儿,正躺在炕梢直直腰,就听到从山上传来,猛烈的“哐”的一声,给她吓的,一下子就坐起身,也立即看向女儿。
只看宋茯苓也忽然间坐了起来。
宋茯苓这个反应,比山上传来炮声还吓人。
钱佩英急忙问:“怎的,在空间里能听见?你是被嘣出来的?”
宋茯苓在炕上爬,爬到窗纸处瞅了一眼,才转身坐下对钱佩英道:
“娘,我又发现咱家一条空间使用规则。不让在里面超过一个小时。差不多一个小时吧?我进去时,瞅了眼表,你觉得呢。”
钱佩英叹息:“唉,那完了。你爹还指望着,等赶明盖完房,米寿也有自个的房间,咱仨冷啊热啊的,就进空间睡觉,睡睡咱的大床。那里恒温暖和,夏天也不热,看来,他白惦记了。”
这是最近发现的第二条。
第一条空间使用规则是:时间。
是前一阵发现的。
发现将手机拿出来,时间照走,可以当手表用。
当然了,手表时钟自然也可以。
但是,宋茯苓、宋福生、钱佩英发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永远是他们三口人穿越的那一天。
将手机放在外面,特意观察过。
即便过了两天后,手机上的日期还是那一天。
你说它拿到外面不好使,可它确实能用。
但你要是说它好使,日期怎么不往前走呢。
第三百三十章 天上飘着呢(二更)
山顶。
耿良他们已经干死了一头熊,三头虎。
打的野鸡、套的野兔没数,装三袋子了。
其中有一头老虎白瞎了,让炮轰的不能要了。
这座山,真是,真是宝啊。
此时,耿良正在打手势,让大家先埋伏,炮架起来。
因为在远处树上的四壮,以及另两名在树挂上的侦察兵,同时在向他比划动作,意思是前方有狼群。
还用胳膊悄悄画了个圆,传信:不远处,有很多很多只狼的意思。
田喜发和一众士兵,呼哧带喘卧在雪上,一动不动。
这么冷的天,田喜发脑门却见汗,手上紧攥着耿良给的弓箭。
宋富贵带着大郎他们,正握着自家打狼时用的铁耙子,也屏息静气,靠在树后,眼睛盯着耿良等命令。
耿良先看了眼炮,又将火硝放轻动作摆好,然后才对左上方趴在雪地里的小分队,摆了摆手。
只看,他手才挥出去,十几名士兵立即拎着马刀蹿了出去。
这十几个人,是负责引狼的。
这叫引狼入室。
眨眼间,这十几个小子就往回跑了,跑得那叫一个全情投入,不仅白斗篷帽子被迎风吹落,里面戴的棉帽子也掉了。
可顾不上捡,真顾不上。
卧槽,初步估计,后屁股有四十多只狼正在撵他们,都不敢回头瞅。
可别说这些个士兵们胆小。
要知道四十多只,是什么概念。
狡猾的狼只要成群结队,攻击力就会成倍的往上翻,更不用说,是四十多只的大群了。
这样的大群,攻击起人类,几爪子扑上来就能给十几人扑倒,眨眼间就能对着大脖颈啊呜一口给人咬断脖。
就这,四十多只,可能还是据不完全统计。
要是完全统计,在这座山上,应该还有其他狼家族存活在另几片区域,难怪这里闹狼灾。
耿良吼道:“放。”
“哐!”一个炮飞了出去,炸向了疯狂撵人的狼群里。
狼四散着,有些吓懵,调头往山顶跑。
耿亮拿着火硝,在炮烟中,率先冲了上去。
眯眼才看清一只,搭枪就射。
他身边的弓箭手、弓弩手,更是边跑边频繁地向狼群发动攻击。
一时间,林子里的剑,嗖嗖嗖乱飞。
连续十几二十几只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嚎的那叫一个惨。
传闻,其实当狼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它的嚎叫声并不是在叫疼,也并不完全是在召唤同类们来帮忙。
而是在向外传递。
告诉那些有可能会活着的同伴,它的巢穴、它发现的河水都在哪里。让它们好好活下去。
耿良他们先干死了十几只猛烈的狼,这里面应该是有头狼的。
宋富贵他们,这才挥舞着铁耙子冲上去。
任家村派来的五名壮汉也冲了上去。
任家村的五人叫嚣着:“砍死它,砍死它。”
宋富贵他们几人是魔障般叫嚷着:“别太破坏皮,别太破坏皮。”
就在打狼队,在山上疯狂剿野兽时。
宋茯苓正坐在炕桌前,写下:
什么叫飞机,什么叫坦克,外号铁皮子。
什么叫mp冲锋枪,什么叫大容量弹匣。
这里的枪,是一发发往外零射,偶尔可能还会炸膛。
没等干别人呢,先给自个炸伤。
而她故事里的士兵,已经从天而降,收好了降落伞,迅速集结,黑压压一片,奇袭突击,赶往战场。
端上了会突突突一顿扫射的机关枪。
射速每分钟可达一千发,射程可达1000米远。
什么叫作一分钟。
宋茯苓在话本上注释道:请听故事的人,在心里面自行数数,自行脑补。不行就自个拍巴掌吧。
此种枪,外号:“电锯”。
电锯登场,威力无比。
没等打,敌军就闻风丧胆,不敢面对面硬刚。
因为只有拥有了这样的武器,才能机动的边跑,边用枪扫射,会给敌军进攻的步兵带来极大的杀伤。
且她今日,也不打算多写故事的。
在介绍完这几样武器后,在写下“闪电战”一触即发时,停了剧情。
然后以旁白的角度,详细介绍老鹰国国内,焊接工艺的发达程度,她今天进空间就是去查这方面的书籍。
只部件,就会有很多工厂进行分别生产,再统一组装。
写老鹰国,整个国家,各行各业会为这场战役的努力。
她想通过故事,变相的说明一个问题,一场战役,其实打的是全方位、立体式。
你国家不仅要有钱,要有粮,你各方面的生产更是要跟上。
跟不上,啥也生产不出来,一切都是白搭。
无论你是木工铁匠打井人,包括挖坑挖石油,都要全方面的发展。
感觉上,有些方面好像是和打仗无关,但实际上,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比如,最简单的例子,像她做蛋糕。
她也不想用动物奶油做蛋糕,多贵啊,也费劲。
在现代的蛋糕店,要是用动物牛奶提纯做蛋糕,简直不敢想,成本得贵死,赔死。
她也想用植物奶油,一生产就一大堆,成本会降低很多很多,可这里有工厂吗?
她爹,她爹也想有大辣椒小辣椒,让各种椒都有。做什么菜,用什么椒。
但是可能吗?这里怎么可能会做到像现代那么讲究。没有种子。
所以,一切的一切,需要各行各业的生产力跟上。要全面发展。
宋茯苓希望,听故事的人,将来哪怕只有一个有心人思考,哪怕只得到一点点启发,她的“玄幻故事”就不算白写。
“胖丫啊,搁家没?”宋阿爷回来了,在窗户根底下问道。
“太爷爷,在家呢,您要是累了,就进屋躺着吧。”
怕太爷爷不好意思进屋。
这不是没屋歇着了,太爷家的房子空出来给那些兵将们。
没想到,老爷子竟然问:“你写字呢。”
“是啊。”
“好,好,接着编,好好编啊,快写。”老爷子说完就扭头走了。
一堆活,进屋躺啥,又得张罗让女人们拾掇饭了。
他就是好信儿过来问问。
昨夜听的猫爪挠,怕今儿胖丫不接着编话本子,断了顿,那多闹心。
宋茯苓不知道,她的“玄幻本子”,对于真正的古代人来讲,有多大的冲击。
他们冷不丁听人讲连想都不敢想的故事,说人能去天上飞,满天空飘,听的都一愣一愣的。
关键是还飘着呢,摔没摔死不道。
得听今晚胖丫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