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半大孩子也是主力军(三更)
一直选择中间位置、从没吃过亏的里正家,这次主动选择打头走。
宋里正一摆手:“就这么定,你们叫我一声阿爷,阿爷在前面给你们开路。”
高屠户冲大家喊道:“我家牛车还能匀出地方,怕被雨水浇的粮食放我车上。低于三岁的娃娃,家没车的也上来。”
郭家四兄弟站出来对宋福生说:“我家殿后,我们有锄头砍刀。福生兄弟放心,有我们哥四个在,谁也不敢从后边抢。抢,俺特娘的就一刀砍死他。”
宋福生拍了拍郭家老大的肩膀:“郭大哥,你记住,后面一旦有情况,你就吹这个大喇叭。放心,我们前面的马上就到。”
大喇叭是一节一节一节能收缩的,是宋福生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是宋茯苓陪他爸去会展中心看足球赛,他爹买给她吹着玩的。
这玩意别小看,一吹嗷嗷响,震耳欲聋。收缩回去还不占地方,也就巴掌大。
宋福生家在队伍里排第三个。
他家的三台骡子车里,也匀了两家老人和三个怀里抱的几岁娃。
也就是说,凡是有牛车和骡子车的人家,半大姑娘小子们全部下车,腿着走。
他们要把地方倒给走不了远路的老人和孩子。
不过这几家老人还没等上车呢就嘱咐,不光惦记自家的,谁家的都拉住嘱咐:“有累了的就和阿奶说,阿奶下去换你们。我都能下地干活,更能走。”
十四家队伍装好所有东西,依次排列下山。
顶风冒雨,下山的路稀泞。
木制的手推车轱辘经常卡住,陷进泥里。
下山的路也经常回荡着一家家共同推车的口号:“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宋茯苓帮大伯二伯推车,大伯二伯力气太大,她才搭个手,手推车就往下跑,咕噜咕噜的,一个没注意摔个大前趴,给她闪一下子。
桃花双肩背筐赶紧跑过来扶她:“胖丫?”
宋福生也头戴斗笠回眸看女儿,眼露关心。
宋茯苓一脸泥水爬了起来,起来就冲爸妈笑,还推掉桃花递给她的布巾,脆声脆语道:“不用擦了,这才像逃荒的。”
桃花要给宋茯苓擦脸的动作一顿,想了想,一把抓过宋茯苓的小脏手就往自己脸上抹,也抹的一脸泥笑。
大丫二丫对视一眼说,那咱俩以后脏了也别擦。
宋金宝撇嘴,觉得大姐二姐太自作多情:“你俩脏不脏都像逃荒的,快放心吧,没人抢你俩啊。”
大丫二丫很想揍讨厌的弟弟一顿。
一向不爱笑的宋家老大宋福财都忍不住弯起嘴角。他推着沉重且不好掌控的手推车心想:原来这就是三弟嘴里念叨的希望,看看没心没肺的娃们,就没啥过不去的。
近二百人的队伍,再加上一辆辆骡子车牛车、一台台手推车,明晃晃的从山上下来了。
好多正在行走的难民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有的难民是在前面走,听到声响站住脚,回头瞅这冒然出现的队伍。
有的难民是在后面,他们紧跑几步要往前凑。
这些人是在山上住?
一看那上面堆的,一看那些车,就知道这伙人一定有很多吃的。
是啊,比起这些逃难的人,他们是有很多吃的,可你们敢抢吗?
被新任命的青少年组组长高铁头,带领十几个半大小子,身背竹篓腰别水囊,手执两米长棍在最前面亮相。
长棍的头是尖尖的,一棍子扎下去就能给人扎个好歹。
高铁头他们这些半大小子,从下山那一刻就不忘宋三叔教导。
宋三叔说:“他们抢的不是粮,是你们身后爹娘弟弟妹妹的命,被人抢粮就是在要他们的命。小男子汉们,你们要不要护住爹娘的命?”
没吃没喝可不就得等死,当时他们十几人齐声高喊:“要!要!要!”
所以,有种来啊,敢蜂拥而上抢他们口粮,先过了他们青少年组这一关。
第六十二章 高富帅(四更)
这些停住脚望过来的难民,确实是想上前要口吃的。
因为这里面有部分人是一路逃出来的,身上本就没带什么。
还有混挺惨的,路上已经被人抢完的,你说都被抢了身上还能剩啥,能活着就算命大。
更有很多人是从城里来的。
战争,城里才是最首当其冲的重灾区。那些新王手下的官兵和冲进去的难民如蝗虫过境,看不顺眼就杀。
他们还活着,一路从城里走到这里,实属不易,走了好几天了。
这部分人就寻思着:即便不给口吃的,给口热水也行啊。你说你们刚从山上下来,指定口粮热水齐全。
这几日天天下雨,他们就是想烧些热水也无能为力,大雨总给火熄灭,肚里装的是冰凉凉的雨水。再这么下去,即便大人能受住,娃们也受不住,为了娃们也想上前争抢一番。
可是,他们还没等有进一步动作,最前面的十几个半大小子就瞪他们,眼神如狼般盯着,一副你们过来啊,过来就扎死你们的样子。
这几个小子们身后,还有好多个丫头们,女娃娃们竟然也没空手,有拎烧火棍的,有拎木棒的。
其中有一个格外扎眼。
那小丫头穿的奇奇怪怪,脸上全是泥,手里也竖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那棍子厉害,上面竟插把尖刀。
宋茯苓不知道那些难民已经注意到了她,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傲娇道:算你们有眼力,我是被新任命的少女组组长。
好吧,这些停下来的难民一直没敢上前,其实最害怕的不是这些半大孩子,而是一个个在推手推车的壮汉。
别看壮汉们没什么动作,该推车推车,但每台车上都有武器,壮汉们把菜刀砍刀锄头斧头之类的放在车子的最上面,十分扎眼。
他们懂,摆那上面,就是想让他们先掂量掂量。
嗳呦,这些人是逃荒吗?咋家伙什这么齐全。
十四户老少爷们不知那些难民的心里话,要是知道,他们定会说:
闹呢,俺们比你们跑的早;
俺们收拾的家当多;
俺们跑之前还大致的把苞米顺手收了呢。
俺们在山上已经呆了四天。四天里,但凡闲下来就琢磨怎么制造武器对付要抢粮的你们。
那能是白研究的吗?
慢慢的,先是十几个难民扭过头,继续麻木走自己的。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难民,装没看着这突然从山上下来的队伍。
还有几十个真的很饿很饿的难民,艰难的把目光从推车上粮袋子移向旁处,目光移走一会儿又移回来,来来回回瞟几眼,透着股不甘心。
就这么相安无事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最终那几十个很饿很饿的难民也彻底不瞅了。
他们心想:算了算了,不好抢,抢更容易没命,真是怕了你们。
与此同时,在队伍前端的宋福生松了口气。
宋福生刚才能感觉到,别看那些人的眼睛一个个显得木呆呆的,但是那直愣愣的眼神很明显:心里在抢与不抢间疯狂试探。
骡子车牛车里的妇女们也松了口气。
这真叫不下山不知道,一下山吓一跳。
他们这些有车一族,夹在大量的难民中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条小路上成高富帅了。
第六十三章 这才哪到哪(一更)
头台牛车里的宋里正,此刻心里有些后悔,不停埋怨自己。
当初不去山上躲雨好了。
那时候得知消息比别人都早,路上也没有这些人。
那时候如果继续往前走,即便碰见一伙一伙的人,也应该是不缺吃喝、提前知信的人家。
一般这样的人家脚上有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大家都有鞋,也都不是光脚的,谁也不会招惹谁。
现在嘛,你再看看,路上有头牛有头骡子竟然如此扎眼。
他们明明是些泥腿子,以前进城是不入眼的小人物,现在竟然成了路上这些难民眼中的香饽饽。
失算了。
就赖他。
即便当初上山躲雨,也是下山晚了。
是他这个阿爷有私心想再等等,总惦记还能家去给耽搁了。
宋里正认为和这些人在一起不安全。
这些人里,从身型上看,现在有的人就已经开始打晃饿的不行,换做是他,饿死是死,上手争抢一番也是死,还不如试试,万一能抢来吃食活下去呢。别看眼下一个个瞅上去老老实实的。
而目前这些难民,错在没有组织,没有带头人,他们不是一伙的。一旦要是有带头人鼓动,喊一嗓子一哄而上,他们这里捂再严实也够呛能全身而退。
宋里正将头探出车外:“福生?福生!”
宋福生来到近前,宋里正把他的担心说了。
没一会儿,前排宋福生大伯家的大堂哥宋福禄走出队伍。
宋福禄是这些人中个头最高的。
只看宋福禄拿着两根系红线的木棒,连续比划了两遍现代交警才有的动作:继续前进。
正艰难行走的大伯娘,看到那飘动红绳的木棒,忽然像被人注了新鲜血液了似的:“快看,我儿子比划了,让大伙接着走,你们瞧见我儿没有?”
马老太撇了下嘴,你儿子的职位可是我三儿给安排的。
要不是她三儿说眼下得一致对外,她才不让把这威风活给大房。
宋福禄指令下达完,车队中后段的田忠玉马上扭头传达:“不能歇,继续走。”
最后一个殿后的是郭家,郭家老大回喊:“收到!”
没办法,别看才十四户人家,但古时的道窄。
因为那时候凡不是官路,也根本没有特意铺路这一说。像这样的羊肠小道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是硬趟出来的。
所以,他们这些人又是手推车又是牛和骡子车的,旁边还得留出一些腿着走的位置,一家家排下去,能排出很远。
别人看到指令是继续走,心里有没有绝望,宋茯苓不清楚,她就知道自己要累不行了。
之前劝自己就当逛街,以前一逛逛一天也没事儿,坚持坚持,那也不行,腿软,和逛街完全是两码事,这身体也好像缺钙。
才走了用现代时间计算也就五个多小时吧,宋茯苓扒住骡子车:“奶,我要不行了,你下来换我。”
马老太说:“我就知道你要不行。完蛋,上来。”
宋茯苓登上骡子车的感受就是:妈呀,太幸福了,她要好好珍惜。贴着车厢一歪头就睡了。
又两个小时过去,钱佩英也和骡子车里另一个老太太换位置,老太太下去走,她上去坐着。进车里,钱佩英也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宋福生很是羡慕那娘俩,他也想耍赖,他想让宋里正你个糟老头子下来,他上去,唉,可是他不能崩人设。
第六十四章 善心(二更)
牲口还能正儿八经的吃草喝水,给喂最好的草料,喂干净的水,累着了还得哄,一点儿也不敢亏待。
指望它们驮货、载人。
说句不好听的,它们此时比人命珍贵。
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从早上四点多钟下山,一直走到下午三点多,已经步行十一个多小时。
牲口隔几个钟头歇一会儿,他们就能席地而坐歇一会儿。
牲口吃饱喝足开始走,他们就得跟上。
牲口能好好吃顿饭,他们不成啊。
这雨虽然下得不那么大了,但是埋锅造饭是没戏的。
一旦埋锅造饭,十几家拉开了阵仗就得弄大,不能施舍给那些难民一口吃的,总不能刺激他们吧。
就是吃,也得躲开。
咋吃干粮呢,牲口歇脚的时候,他们几人一伙,一边被块破席子围住撒尿,一边咬饽饽。
另外,最开头没下山的时候,妇女们提出过该如何上厕所这事儿,说要在牛车骡子车上放个木桶,在车上整。
宋福生作为队长皱眉给她们训了,你们又不是大户人家少奶奶,一个老农,还是逃荒的老农,臭讲究什么。
妇女们支支吾吾表示,俺们是农民俺们也是女人啊,路上那么多人瞅,不好看,蹲地上就来,受不了。
宋福生:谁稀得瞅你们!
就这么的,才起头就给镇压,一路下来上厕所问题都是看哪顺眼就在哪方便,方便时顺便吃饭。
不过,这已经很幸运了。
几家老太太们都万幸她们有个好侄子宋福生,宋福生弄出木炭,木炭能在牛车骡子车上用来随时烧些热水喝。
热水就着头晚蒸的干粮不难下咽,至少不会被噎着,肚子里也热乎的。
如果真有那矫情的娃,闹着没咸盐咽不下去,就让他们看一眼身前身后跟着的那些难民,就着那些人的惨样也能吃的喷香了。
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青少年组,在走十多个小时后,也有点招架不住,手里的武器全成了拐棍。
高铁头问:“三叔,咱走多少里地了?我怎么觉着比以前去镇里来回还累。”
他三叔也累,他宋三叔在用马拉松精神当支柱,但整个人已经有点要不好,膝盖发软腿发飘。满心想着,难怪古人寿命短,他也要短寿啊,首当其冲就得患上滑膜炎。
“走四万多步了吧,差不多四十里那样。”
“那咱还要走多久,三叔,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
宋福生摇头:“走到骡子牛受不住,它们彻底歇咱就歇。它们驮这些东西也就能走六十里地,极限。再一个你看前面那天,那面飘的云彩晴,尽量走到那面,咱也能晒晒这一身潮气,晚上躺露天地睡觉不遭罪。”
说完,宋福生拿起脖子上挂的望远镜瞅了瞅前方,茫茫荒路,望远镜里的景象是:前面也有好多难民,稀稀落落、三五一串、两两结伴。
前方连个城镇的影子都看不着,更不用说能打尖的客栈了。
难怪姐夫之前就说过,这条路,只有不要命的盐贩子之类的才会走,官差都不稀得来这面抓人,没地歇脚,太荒凉。
宋福生又将望远镜对准不远处大山的方向。他一直记着姐夫说这里有山贼出没。
但愿山贼以前当山贼是为劫富济贫,此刻能觉得他们好惨,抢他们还不如打猎来的实惠,千万别下来抢。
指了指大山:“也躲过这山,离它几里地远,咱就歇。”
扭头冲大堂哥喊道:“一级警戒!”
宋福禄立刻高高竖起一根飘扬红绳的棍子,这就是一级警戒的意思。到有山贼的附近了是得警戒。
可惜好打脸,大伙还没等有反应呢,队伍就被难民从中间冲散。
“那是我的!”
“给我一个干粮!”
“我求求你了,还我,我爹要饿死了,好不容易抢的。”
又哭又嚎,突然乱成一片。
王婆子手里装温水的竹筒被人抢,怀里的包袱也掉落,里面的干粮散了出来。
起因是王婆子发了回善心。
第六十五章 硬起心肠(三更大章,为笑晓打赏+)
下山前,宋福生只对这近二百口人训话半个多小时,训练有没有素不清楚,但大伙确实是真听话。
队伍突然被冲乱,没有人去废话问咋了咋了。
负责赶车的牛掌柜和高屠户等人,立即勒紧缰绳紧急停车,抄起手边自制的家伙跳下车警戒。
宋福生安排他们一旦有事什么也别管,只负责守好车里的装的人和东西。
青少年组的十几个半大小子精神一振,脸上的疲惫全部消失,在最前头将手里的木叉比出刺刀的动作。
少年们记着自己的任务。
三叔说了,后面咋样也别管,他们的任务是防止前面的难民忽然掉头冲过来,以防前后夹击。
正在推手推车的壮汉们,以穿插形式倒出能去处理乱子的人手。一名壮汉负责留守下来,名下要护住附近四台手推车,手拿家伙什,不让任何陌生人靠近看守的这摊,过来就砍。
妇女们也有所行动,甭管是在车里坐着的还是下面腿着走的。
手边有锅铲铁锅的通通举了起来,车下面正腿着走的,手有拐杖的,纷纷拽过娃护住,用手边的东西当武器。
女人们记着,尤其是那些当媳妇的深深记着,宋福生早上和她们说:
出岔头不要啊啊喊叫,惊叫和哭最没用,任何时候也别指望旁人,哪怕那旁人是你男人。
指望你男人到关键时刻救你,万一他在紧急情况下去救老子娘了呢,你们真的确定在危机时刻,自己的命比他老子娘的命重要?只有信自己才最可靠。
你们不仅是女人,还是孩子娘,为自个儿生的娃也要敢和人豁出去拼命。
而此时倒出手不用推车的壮劳力们,除郭家几兄弟,他们得防后面,一个个汉子全举着菜刀斧头冲了过去,能跑多快跑多块,没有一个人有私心退缩。
就连宋里正那个老头子也脚下飞快跳下车跑过去,一边跑一边举着一把斧头挥舞着喊:“敢抢咱们,抢一家是抢大伙,小子们给我砍!”
几十名突然围向王婆子的难民,眨眼间就被宋福生这伙人一顿揍,拳打脚踢。
砍刀砍向那些趁乱哄抢难民们的后背,胳膊、腿。
木棒砸肉的声音哐哐作响。
王忠玉抡起锄头,一锄头下去,抡到了几个人的腿上脚上。
王家另外两个兄弟,更是对抱住他们娘的脚不撒手的难民们拳打脚踢。
每一次抡起砍刀、搞把、锄头、木棒,壮汉们的心里就一遍遍重复着宋福生下山前嘱咐的话:
人到了绝境是有恶念的,善恶只在一瞬间。
也只有人,才会有时没有底线。
你对他们不下狠手,他们就会对你狠,要你命。
骡子车紧急叫停,被震醒的宋茯苓,手握尖刀,扭头看向出事地点。
扭头这一看,一向不爱哭的女孩,眼里布满泪水,突然动容。
因为那些被打的血淋淋的难民们,也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去,他们说他们不是抢。
先是三五个人毫无预兆地跪下;
然后十七八个人跪地;
几十个人跪下。
在他们队伍后面的难民也跪下抱拳示意,大伙一片哀鸣道:“求求你们,给口吃的吧,你们有骡子牛,一定也有粮,就给一口吃的吧。”
壮汉们不再打难民们了,他们攥紧武器只作出戒备状,望着这呼啦啦跪下的一大堆人,木在原地。
就在这时,有位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忽然哭了起来。
她举着王婆子之前送给她的半块干粮,满脸是泪,惊慌失措的不停喂给倒在路边的妇女,用小手不停推着女人身体喊道:
“娘,娘,你快看,看看呀,妞妞给你讨到吃的了,你睁睁眼看看,妞妞真的讨到了,求求你睁开吃啊。”
躺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毫无声息。
王婆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女孩惹的祸。
之前这丫头一直扶着她娘,在她王家车辆旁边走。
王婆子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丫头说:“娘,再坚持坚持,咱们再走两天,不,一天,见到城楼就能进去找爹了。”
几岁的小女孩,愣是用小身板扶住她娘,还要背。一路几个小时下来,又张罗水又四处寻野草野菜。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小女孩的娘也越来越不好,那小丫头才给她娘放在路边跑到她身边来跪下说:“阿奶,求您给口吃的吧,妞妞给您磕头了。”
王婆子扭头不敢再看。
小丫头就哐哐不停磕头,王婆子他们家走的快一些,女孩就楞是拖着她娘费劲全身力气再追上,都不清楚她小小的身板是怎么做到的。
追上王婆子就接着磕头,直磕到头上见血,又说:“阿奶,下辈子妞妞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您了。”
就是因为这孩子,王婆子才背过身打开包袱皮拿干粮,然后就被一哄而上,也不晓得那些难民是怎么瞅见的,速度咋那么快就围上。
而离这不远处,又一个悲剧发生。
一名刚才被高屠户大儿子棒打的汉子,头流鲜血在对他妻子怀里的娃说:“快吃,二蛋,听爹话,吃,吃了病就好了,”不停的把干粮渣,硬塞进两岁孩童的口中。
而那孩童,明明在娘的怀里早就没气了。
当娘的却仍把孩子当好好的,也紧紧搂住不停跟着哄道:“吃,二蛋乖,吃。”
汉子喂着喂着,似是比妻子清醒了些,接受了痛失儿子的事实,手握小半个干粮,跪地仰头嚎哭,攥拳猛烈捶地。
他望着老天哭的没有声音,可大家却知道他就是在嚎哭,是在心里嚎啕大哭。
哭这世道,命运,哭他们要何去何从,哭吊口气活着的意义。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冲宋福生他们作揖喊道:
“求求你们了。”
祈求的话,满眼期盼地望着宋福生,望着这十四户有牛车骡子车的人家。
宋福生一脸木讷,心底却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震动。
以前,他去ktv最爱唱的一首歌是: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那时,只觉豪情。
可铁蹄铮铮下,此刻才清清楚楚意识到,这人世间要经历多少悲剧,才能迎来烟火人间,太平美满。
他们往死里打了这些难民,可他们并不是恶人啊。
他们是有粮食,可他们不敢给,也给不起。
他们也是逃荒的一份子,不清楚明天在哪里,不知手中粮能顶到哪一天。
更不敢想,或许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们也会像眼前这些跪地难民一样,发生这些惨剧,妻离子散,为口吃的被人打伤、和人拼命。
宋福生看到那些人不会再闹再抢了,硬起心肠:“归队,继续前行!”
这就是一点粮、一口水都不会施舍的意思。
第六十六章 善心要给身边人(四更)
各家壮劳力归队,该干嘛干嘛。
手推车的木辗声,牛掌柜重新跳上骡子车喊“驾”的声音,传进每一个跪地难民的心中。
没盼头了,没希望。
并且经此一事儿,附近难民们清晰地认知到,这伙抱团的人不是善茬,这伙人会对敢过去讨要的人打杀,这伙人不会给丁点儿吃喝的。
宋福生往队伍前方走时,扫了眼王婆子。
王婆子窘迫的一缩脖。
她明白大侄子眼里的意思,下山前特意的嘱咐,其实她没忘。
她就是?唉!
她错了还不行嘛,她无组织无纪律,往后保证不再犯心软病,重新做个听队长话、跟大侄子走的人。
挨着王婆子家的是宋福生的大伯家。
大伯娘特意扭头瞪了好几眼王婆子,扭过身和儿媳嘀咕着埋怨道:“真让人厌烦,竟会添乱,给吓一大跳。”
腿脚不好的大伯,斥责大伯娘:“你小点儿声,再让王家人听见,别破坏团结。”
对,没错,团结。
宋福生当时在山上冲大伙喊话半小时,半小时里不由自主就带出了几个新名词。
大伯岁数大了,脑瓜不太够用,只记住了这个新词。
三侄子说了,团结才是他们这个队伍的核心力量,发生任何事不准互相埋怨,不得内讧。
大伯娘嘎嘣嘎嘣嘴,又抿了抿闭上了嘴。
倒是宋里正,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太多人惨死路边。这里头指定有很多人只顾逃跑啥也没带的。
老爷子留下来,特意没着急回队伍前端,特意和那些难民们讲了两句话:
“看到那山了没?身上没粮的,趁着附近还能有山有水,你们有本事就去打猎物,自己摘野菜搁身上背着,一路也能混口吃喝,不至于饿死。不过山上指定也有野兽,据说还有山贼,怎么选是你们的命。”
说完,才转身叹气离开。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善心了。都是老百姓,这世道想活着不易。
与此同时,队伍里宋家骡子车那,宋茯苓挨骂了。
马老太隔着车厢窗户,一边走一边拧眉问小孙女:
“哭,你哭谁呢?哭他们可怜,那你能不能先哭哭你奶我。
你奶我,给你烧口热水喝不易,水也不多了,你居然还有闲心为旁人抹泪。你又不渴了是不是?
他们可怜,你看看你奶我,可怜不可怜,走好几个时辰了就为让你躺上面睡觉。
你睡的嘴边都是哈喇子,睡醒就瞅别人哭,我看你就是闲的,给我滚下来!”
宋茯苓屁都没敢放,麻溜下车,换她奶坐上去。
不过在扶马老太上车的时候,宋茯苓真的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是:
“奶啊,作为有经验的过来人和您分享下,您老真不该上车,就该一直走下去。因为人一旦歇下来,腿就跟灌铅了似的,不如咬牙扛下去。”
也不敢说啊。
马老太的威力也震慑到了缩在车厢角的钱米寿,“姐姐,等等我,我也下去。”
宋茯苓领着弟弟来到钱佩英身边:“娘,我记得有一阵你上车来着?什么时候下来的。”
钱佩英拧开水囊喝了一口,才摆手道:“别提了,没眯一会儿,你奶就隔着车窗掐我,愣给我掐醒,让我给金宝他们几个倒地方。没掐你真是,真是,算稀罕你的了。”
第六十七章 逃亡的第一天挺住了(五更)
作为现代人的钱佩英,她特别能理解女儿为什么痛哭失声。
女儿亲手给春花喂粥,可春花却转头不见了,生死不明;
赵富贵被不知名野兽咬的七零八落,头身分离;
刚刚那一幕,那个几岁的小女孩,娘亲被活活饿死,预计那孩子接下来也是死路一条;
那名仰天嚎哭的汉子,浑身透着的绝望,他妻子神神叨叨紧抱已经死亡的儿子;
还有那些被他们这伙人刚刚毒打过的难民,现在还有好几个趴在道边根本就起不来身、浑身是血的,以及刚刚那一幕几十人跪地求拜,只为讨口吃的。
一桩桩一件件,现代的孩子哪见过,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憋得人透不过气。
可马老太刚才骂女儿是闲的,让滚下车,钱佩英同样也能理解。
骂的对,所以她和老宋装没听见,骂去吧。
人呐,你得吃饱喝足,让自己首先不说衣食无忧吧,最起码得平平安安、坐在那心里踏实,消消停停的,才能对别人有同情心,给搭把手。
你说这一个个累的,腿发麻、脚灌铅,啃口连盐都没有的饽饽还得是上厕所时才能咬两口,都混成这样了,刚才还差点让人袭击,这得亏足够暴力给镇住,谁同情谁啊。
人间惨剧不惨剧的,自己累的连句话也懒得说,下一秒晃晃身子就能倒下,哪有那多余的心情去感慨别人惨。
心整个是麻木的,嗓子眼是冒烟的,大脑是缺氧的,这么一对比,别人都没什么表情,只闺女还能表情丰富哭出来,可不就是闲的吗?闺女还是不累,她奶骂的对。
也是,闺女能累着吗?她爹是宋福生,是小队长,滥用私权她闺女也不用看任何人眼色随时上车歇着。她奶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一直任由她睡觉,属她最幸福。
弄得宋金宝那娇小子,都比茯苓腿的时间长。别家孩子也没精力抒发感受哭哭啼啼,桃花她们一个个早累懵,木呆呆,就她家茯苓“哎呀,好惨啊。”好鲜活的一张脸。
你瞅瞅,米寿都没有啥思想感情,米寿认为没有人比他更惨,钱米寿只关心他又走不动了,咋整?
“姑父?姑父呀。”
钱米寿隔着钱佩英和宋茯苓喊宋福生。
钱佩英拽他手:“怎么了,有事和我说,渴啦?”
钱米寿摇头,就不说。等追上宋福生才伸出两只小手,仰头道:“姑父抱。”
姑父:“……”
姑父很想原地死一死,姑父快走出滑膜炎了。
寻摸一圈附近的牛车骡子车,确实没位置,孩子们是换着在休息,再塞不进去娃了。
姑父认命道:“上来,我背你。”
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宋福生脖子,满脸依赖,还给宋福生时不时喂水喝。
晚上六点多钟,骡子和牛都走出汗了,叫唤着抗议,此时他们头顶的天也终于是晴天,宋福禄站出队伍比划停下动作。
所有人看到这动作齐齐松了口气,有的干脆原地坐下。
往后一瞅,刚才队伍后面跟着的那些难民们,好多都没影子了,或上山、或腿脚不中被丢下。
身边又出现了很多新面孔,也终于见到了别家的牛车,有好多人都在这歇着。
就这吧,安营扎寨,睡露天地。
第六十八章 收公用粮(一更)
找一块大空地,空地上本来零星坐着三两户歇脚的人家,这三两户中间相隔个十米二十米。
宋里正上前抱拳说明来意,说我们这是一大家子,能否让一让,行个方便,我们大伙想挨一起,感谢。
人家一看这么多人,有的干脆没听完解释就给让开了。
一大片空地倒了出来,先让骡子车牛车过,一台前、一台后,在两边站位停下,用高大的骡子车牛车两边围成隔断。
然后是手推车,横着将一台挨一台的手推车给身后的地方停满。
这样就相等于,两边、身后,有这些车给中间的人挡住,只留出前方是敞开的。
一是为能抬眼就看见这些车辆,二是为做饭睡觉近便。别人如果不特意留心往这面瞅,也看不太清大伙在里面吃啥喝啥、都睡没睡之类的。
牛掌柜、高屠户,他们俩是伺候牲口的总长。俩人赶紧把车厢从牛和骡子身上依次卸下来,给牲口们喂水喂吃喝,挠痒痒,顺毛摩挲摩挲给擦洗哄一哄。
青少年组的半大小子们,一人守两辆车,席地而坐,原地待命,负责守护。
像宋福生大伯这样的老头以及老太太们,是纷纷去手推车上掀掉最上面挡雨的油布,油布下面盖着家伙什的是在山上编的草垫子,在山洞里和庇护所里住时,最下面一直垫的就是这个垫子。
把这垫子通通拿下来,各家铺在各家的地方。
睡觉做饭的位置,仍是按照车辆排名来,一家挨着一家铺好。
壮劳力们不顾休息,麻溜就得在自家铺盖前方挖坑埋锅,埋完锅拎水桶去几百米外小河边挑水。
女人们带着自家孩子们,则去拾干草等能烧火的东西。
本来吧,妇女们还想拾干草的同时顺手挖点野菜来着,可附近没有。她们十分怀疑往后这一路,除了山上,是不是野菜都被逃荒的人早挖光了?这可是秋天啊,正是野菜肥的时候,愣是没有。
有的那女人就满脸愁苦教育孩子:“看见没有?一路光啊。再往后也不知能不能路过有山的地方,想吃口野菜都难。全让那些人给挖走了。”
人孩子马上说:“娘,有山咱也不能再上去,宋三伯说耽搁时辰。”
“唉,是,你们呐,要是不饿就都少吃些吧,饿就多喝水,你爹多吃些,推车累。”
总之,大家一切井井有条,谁负责干什么都分工明确。
这一点,宋福生早就考虑到,不怕管理人数多的队伍,就怕大伙一起乱糟糟,一个个都麻爪不知道该干啥聚在一起。
不清楚干什么可不就闲下来,这就像一个单位似的,一个个就会这事那事。你让他们忙着,把伙计分配到个人头上,按部就班,把自个儿那一摊干好了,他不迷茫。
宋福生和宋里正此时也有活。
“郭婆子。”
郭婆子正在掂量她家那点粮,琢磨今晚谁吃半个干粮谁吃一个,总共蒸多少个,还得带出来明天路上的嚼用。
听到有人叫她,抬眼一看是宋里正和宋福生,脸上堆了些笑容:“里正叔,大侄子,来,坐边上,刚铺好的。”
宋里正摆手:“不坐了,俺们俩是来收粮的,一家先收五斤。”
郭婆子心口一痛:“怎么呢?”
宋里正指了指手推车说道:
“这些车,夜间得选出人手看着,咱才能睡塌心觉不是?不能让值夜的白熬,后半宿容易犯饿,第二天还得赶路也撑不住,给一人发个干粮,发碗粥,也是个意思。
咱这十几家,每家一个壮劳力,每宿选出四个,轮番。
大伙出粮,放我家做吃食,信得住不?我家老大媳妇给顺便做出来。”
郭婆子把手上的水用衣襟蹭了蹭:“中,不用说了,我这就给舀。”
收到宋福生大伯娘家时,大伯娘听完后,瞪眼和宋福生对视,直直对视好几十秒。
宋福生就寻思着:大伯娘,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给你打个折吗?
恩,猜对了,都是实在亲戚不是。
大伯娘本来想说,就不能先收二斤吗?俺们不赖账,吃完二斤再给。大伯在旁边皱眉呵她道:“麻溜舀去,瞅生子作甚。别只舀苞米馇子,给舀点细面。”
大伯娘这个后悔,不如刚才痛快舀玉米粒子了,老头子这一发话,最少半斤细面。
当到李秀这,你说她一人带个孩子,唉,作的。
“收粮,五斤。”
李秀倒是心眼够用,她这一路也很老实,任劳任怨自己背孩子推车。
家当放不下推不动时,她就拜托别人,也不白拜托,下山前特意多蒸了几个干粮,给帮忙人家的孩子。给个干粮也是个心意不是,让人心里热乎。
心里也特明白,这要是队伍心狠真不要她们了,嫌她们是拖油瓶,她和儿子就得死。但她们要是一路表现好些,哪怕最后没粮吃了,她跪在大伙面前求,也总比那些逃荒人强。
李秀一点没犹豫把五斤粮递了过去。
倒是宋里正不忍心道:“推不动车就和前后家说,给搭把手。我待会也问问跟前儿谁家车还能挤的下,赶路的时候把栓子不行塞车里。”
“嗳,嗳,里正爷,我这还真有个难处。我家就我俩人,我得管栓子还得挑水,你说再埋锅做饭,捡柴……里正爷,我能不能和人搭伙啊?”
说完,李秀不仅看了眼宋里正,还企盼地看了看宋福生。
宋福生:活该。
宋里正说,那你得自个儿去和别家商量,把粮食拿去,人家同意就行。
“宋三哥?”
“我家不中。”
然后李秀就抱孩子找高屠户大儿媳去了,她看的很明白,那位老高家大儿媳,一方面是比那些老太太年纪小太多,年轻媳妇当家,成算少、心软。家里又全是汉子,不斤斤计较。
宋福生和宋里正又去接着收粮,另几个当家的婆娘也给粮给的很痛快,宋福生很意外。
要知道平常那都是抠到不行的人,对自己都敢下狠手抠,更不用说对别人了。
这里面甚至有那会说话的,还对宋里正客套句:“叔,你大儿媳还得给值夜这些人掂掇饭,受累了,都是为咱大家伙。”
听听,这些人表现的也太好了。
而在宋福生心里,最该夸奖的是自己的老子娘。
他本来还挺担心,故意最后一家才收自家,没想到他老子娘只挑了下眼皮,就磨身给装粮。
马老太心想:还讨价还价作甚,大伙都交了,磨叽也是白费嘴皮子,大势已去了。
宋里正从当里正以来,给家家户户安排不少事情,从来就没如此顺利过,那闹哄哄的,就没听话的。
头回这样,他心里贼舒服。
“你看看,福生,我就说嘛,不用我陪着,你自个去收就中。这人呐,到真难时自会抱成一团。其实你都多余,分灶属实没必要,大伙一起做饭更近便。”
宋福生一听,心话:这可不中。一个锅吃饭才乱套,到时候这队伍就得因为谁家粮多粮少、谁吃多吃少干散架子,快拉倒吧。
第六十九章 茯苓啊,坚持住(二更)
从到了休息地点,确定好自己家位置,宋茯苓和她娘就着急把草垫子铺上。
草垫子上面铺防潮垫,防潮垫上面铺条棉被,宋茯苓就往上一摊,一动不动,是事儿不管,睁眼望青天。
早就累懵的桃花,一脸木呆呆过来说:“胖丫,走,捡干草去。”
宋茯苓摇晃了下小手,不去。
宋金宝过来憋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骂了句:“懒婆娘。”
也不知这小子是和谁学的。
其实宋金宝很想骂胖丫姐别的话来着,就像每次他骂亲姐姐那样骂几句,什么解恨骂什么,可是他怕干饭那事黄了。
当初在山上,他可是宁可没抢大丫二丫姐的麻花,就为等大米干饭。现在,骑虎难下,已经都走到这一步了,彻底得罪胖丫姐犯不上。可是不骂吧,又太嫉妒羡慕。
他比胖丫姐小那么多,凭啥她一个臭丫头总坐车,凭啥到地方了也不干活,就知道往那一躺。
宋茯苓歪了歪身子,看眼宋金宝去捡干草的背影:懒婆娘就懒婆娘吧。
二伯母朱氏刚才还偷摸瞪她来着,指定心想她一个赔钱货,然后是一万句的吐槽,估计早吐槽她一道了。
瞪就瞪吧,别以为她没发现。
马老太回身见到小孙女这样,也斥责了好几句。
宋茯苓心想:骂去吧,就不起来,当没听见。骂一会儿,你自己就得觉得没劲。
而且奶啊,你现在骂我,说明还没给你养成习惯,等我懒习惯了,你也就见惯不惯了。要是哪天我出息一把突然勤快起来,你还得拍巴掌乐道:“哎呀,我小孙女出息啦,棒棒哒。”
嘻嘻,宋茯苓望天咧了咧嘴。
就宋茯苓一脸黑泥、微微一笑很牙碜的表情,被赶过来的宋银凤正好捕捉到。
当姑姑的心里都无奈了,但还是打心眼里很稀罕小侄女,尤其这小侄女是三弟家生的,就这一个。
“胖丫啊,那水你不管啦?还绿不绿了?你要是不绿了,我们可就直接往锅里倒了。”
宋茯苓和她姑对视:“脏着喝吧。”刚说完,脑海里立即浮现大伙往河里吐口水试验有毒没毒的画面,急道:“姑母,给水里点几滴醋,咱宁可喝酸水。”
马老太咬牙切齿道:“竟事儿,竟事儿!”
你说这一道啊,那臭丫头就非得要喝开水。都啥情况了?臭讲究。
弄得她就得在骡子车上用小锅烧水,一烧水就得给车里人赶下去,没地方啊。还得小心着,车里堆的东西多,别着火,别把锅晃悠掉了,别烫着自己。
一共在路上烧了三回,那丫头跟大水牛似的,喝起来就没完,自个儿喝也就算了,还嚷嚷让大伙也多喝水,说补补。胖丫那小孩伢子做好人,却难为死她这个老太婆在骡子上一颠一颠烧水。
就这,还得亏胖丫睡了一大觉消停不少,唉,要不然,更得瞎折腾。
你听听你听听,那些逃荒的就差直接喝生水了,她家这个小丫头又要点醋。
宋银凤赶紧小声劝:“娘,您小点嗓门,在山上我三弟特意嘱咐您的忘了?胖丫大了,别当旁人面骂,这一家挨一家的,让人听见多没脸面。而且点醋给水烧开,小心些,总比那些拉肚子强。又不费什么。”
“费醋。”
“醋又不是盐酱,这一路有它没它能怎地,咱喝水干净晚拉一天肚比啥不强。再说了,娘,你那点儿醋早让三弟洒裤脚防蛇虫了,现在吃的是三弟家带来的。人胖丫也没吃你的醋。”
胖丫:“……”这话怎么有点别扭呢?
摊在那的宋茯苓,基本听清姑姑劝奶的话。
唉!
她很想说,她已经很努力的降低要求了好不好?
她从穿来之后,心理曲线是这样发展的:
刚听说要逃亡,需要坐骡子车出城。骡子,没坐过,只开过坐过小汽车。坐骡子车啥感觉呢,坐上去感觉人都要被颠碎了,这是衣食住行的行。
那时候在骡子车厢里,她爹娘竟然在如此晃悠的条件下要炸油条做往后的预备口粮,她听完都惊呆了。那么狭窄,堆完行礼家伙什后,腿勉强伸直,怎么可能做到?
恩,做到了。
她那时候感觉好苦啊,吃的这都是个啥,比以前坐火车吃盒饭还不如,这是吃。
住,当时在骡子车上眯一会儿觉,车厢里又装行李又装她们几口人,外搭一个钱米寿,蜷腿躺车上睡完感觉浑身骨头节僵硬,这是住。
衣就不讲究了。
她那时候就觉得,好骄傲啊,她真能忍,真能吃苦。
后来,隔了一天她就开始住山洞、住山上帐篷,爬山一脚稀泥,时常有不明动物乱叫,吓得人惊慌失措。喝用炭过滤的溪水,吃干粮没肉没菜,甚至没咸菜,嘴里都没味道,她认为,她太特么能吃苦了,真是老宋家顶顶不矫情的娃。
可今天这一天逃荒下来,沃德天,她想回山洞,那里的日子好好过啊。
在那里吃东西虽然没味道,但是安安稳稳。
她中间走不动爬上骡子车时,车里只有一块真就是现代坐垫大小的地方,就那种上学时,上课带的屁垫大小,再多余一点空闲位置也没有,她竟然感觉好幸福,竟然睡得格外香甜。
综上所述,第一天穿越而来,那天她明明最嫌弃,感觉干什么都很艰苦,要苦死她了。如今回忆,居然是她坐骡子车能躺最大面积的时刻,吃的也最好,打扮的最体面。
那一天对于如今的她来讲,是梦想。
妈呀,如果能重头再来,她一定好好珍惜。
而现在,喝河水烧开些、点滴醋,都不知道能坚持到那天。
“娘,”宋茯苓接过新出锅的饽饽,一边狼吞虎咽地咬,一边含糊道:
“我现在信你那句话了,就没有人遭不了的罪,到啥时说啥话。什么九零后零零后吃不了苦,就看你什么条件了,比如咱们这样的,逃荒,一岁娃都能做到吃苦耐劳艰苦朴素。”
钱佩英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我这么能走。走好几万步。”
而宋福生接下来说的话,娘俩差点用大白眼瞪死他,一眼一眼剜。
第七十章 谁吓谁(三更大章,为小花猫喵喵叫打赏+)
钱佩英:你说都累成这样了,今个一天走了好几万步。
她都想学女儿往那哐当一倒,饭碗一推,是事儿不干,脸皮一抹,爱咋咋滴。
这臭老爷们还给她娘俩布置任务,他是不是欠揍?跑古代来皮子紧了。
什么任务呢?
当托。
没错,就是现代社会的那个托,饭有饭托,卖货有卖货的托。她俩的任务是思想托。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小品里有一句歌词:“生产队开会,组织学习啊。”
晚上七点多钟,新任命的“政委”宋里正,盘腿坐在最前面,嘴叼烟袋锅子。烟袋依旧没冒烟,舍不得。
宋里正先咳嗽两嗓子,然后才说道:“让大伙先别眯觉是么意思呢,就是想总结总结下山的第一天。不过都小点动静说话,能让大伙听见就中。讲话之前也不能你一嘴我几句的,那不乱套了?谁想讲两句谁举胳膊。”
宋福生在他旁边小小声提醒:“阿爷,是举手。”
“对,举手发言。”说完,宋里正又给大家比划了一下,作个示范:“就这么的举。”
大伙坐在各自的铺盖上,你瞅我我瞅你,眼里大圈套小圈,各个寻思着:
讲这一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大伙都在啊,不都看见了吗?还讲什么。再说以前也从来没这样过啊,过完一天还得唠唠,没经验。
咋讲啊?不道咋讲。
宋福生忽然咳嗽了一声:“咳咳。”
钱佩英先翻个大白眼,才举手:“我先说两句,咱们得吸取教训啊,不能再心软出现今个给人干粮的事儿。这是打过了,打不过呢。你们想想那后果,都会有什么后果?”
呀,对!
是啊,真不能再心软,以后有人死在眼前也不能再给人干粮。
这话立刻给大伙引导了思想方向。
尤其是几个老太太,那斗争经验足足的,一边数落王婆子,一边撇嘴道,要是没打过,这些小子们再被人打伤,咱比那些人还得惨,都得踩着咱身体扒住车抢粮,你信不信?
信,那指定的。
而且咱还不能软,这一软,都欺软怕硬。
你看看那些人,干不过就跪地求,那是没办法了,要是能干过咱,不带跪地求的。谁愿意下跪啊。
是,人都那样,咱必须得齐心干。
有的人说的激动,都忘举手了。
宋里正心下很满意。
宋福生是挑挑眉,看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得到了深刻的认识,他又清咳了两声:“咳咳。”
宋茯苓没翻大白眼,万一她将来还得在古代拼爹呢。
很给她爹面子先举手,得到允许才站起身讲话道:
“各位阿爷阿奶,伯伯叔叔伯娘婶子们,我也说几句。
我想说的是,就像我爹在下山前和大伙讲过的那两个字,团结。
我们要团结。
因为在这条路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生面孔从我们身边路过,可我们却一个也不认识,只认识身边坐着的这十四户人家。
因为不管以后是饿是渴、是和人干架,甚至是生是死,有难时,只有这十四户人家,只有在坐的这些村里人,才会互相帮忙,不能眼瞅着。
就像富贵伯没了,这条路上逃荒的人明明那么多,却不会有人将他埋了入土为安,只有咱们自己人,才会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到了多难的程度也会帮忙。
因为有一天,我们一路进了新的城镇,终于安家落户了。可在那么大个城镇里,我们是那个城镇人眼里的外地人,我们谁也不认识,只认识现在身边坐着的这些阿爷阿奶叔伯婶子。
以前,我们是一个村里的。
往后,在路上、到新的地方落户,再没了其他亲属,我们是最亲的人。”
宋茯苓一握爪:“所以,一定要团结!”
这番话,宋茯苓特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描述,希望帮到她爹给这些人洗脑,别路途遥远这事那事。
确实,一旦要成为散沙,谁都不好过,包括她家,容易是挨宰的命。这一路上多危险呢,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得亏是一大帮人一起浪迹天涯。
宋茯苓这话也真的起到了煽情作用。
这些人不细琢磨时,不感叹。
当这话有人给刨析开,细想想,可不就是这样,嗳呦,真是,唉。
宋里正被宋茯苓煽情煽的啊,一想起村里那些杳无音讯的人,他就心难受。
他十分动容、总结陈词道:“都好好活着,好好的,一个也别少,熟人就剩咱们这些了,没啦!”
虽然后面这个话题,大伙并没有七嘴八舌发言,但是起到的效果却是很深入人心。甚至“生产队开大会,组织学习”前脚一完事儿,后脚微妙的变化就出来了。
高屠户拿着猪的胃来到郭家铺盖这:“郭老二,听说你一道也没个水囊,拿着。这猪泡子我洗净了,明个儿用它装水喝。”
“哎呀高叔,这东西好,这玩意能装不少水。”
王婆子也和挨着她家铺盖的小媳妇说:“你别打娃,没事的,他翻身过来就过来呗,一个小娃娃能盖多大块被子。你家人口多,我们家被子够用。”
还有男人拿着茶叶沫子,凑到宋里正和宋福生身边,又招呼田喜发他们,要泡一小捏茶沫和大伙分享着喝:“这东西才解乏哪。跑的时候顺手就给塞包袱里了,婆娘才翻出来,都喝点儿,尝尝。”
马老太坐在自己棉被上,不知为何,就很想扭头看几眼隔着几家的大嫂。心想:算了,这一路不和你打嘴架了,怕气死你。你得好好活着,等到了落脚地,我要你亲眼看看,我几个儿子是怎么出息怎么孝顺我的,眼馋死你个臭婆娘。
而给这一切带来微妙变化的宋茯苓,深藏功与名,和小姐姐们往远处跑,去上厕所了。这事不能懒呐,这事得靠自己。
却没想到,她自己奇特的穿着,上身古代褂子,下面休闲黑裤子,褂子到腿侧长度,手上甩手巾,腰间别不锈钢水壶,落在有心人眼里了。
这位有心人,以前在城里就是靠小偷小摸过活,这次逃跑,他和他哥也没带出什么值钱的家当,家被难民占领,别说银钱了,就是迷人药也没带出来。
哥哥人是真傻,别人十个心眼他六个,但敢干,对弟弟说:“抢这伙人?”
“你疯了哥,这伙人一人一棍子就能给咱哥俩抽死。咱们不但不能抢他们,也不能碰他们的粮和车。动静大,看见没,他们有值夜的。”
“值夜的怕甚,睡着了。”
是的,新选出的四个守夜人,太累了,走一天,天亮还得接着走,在闭眼迷瞪着。
“那也不行,一有动静他们会醒。
听我的哥,咱俩去偷那小丫头腰上的东西,那不是铁的,不知是什么做的,啧,也没看清是干什么用的,不管了,反正看起来十分金贵。我这眼力错不了。
等将来咱哥俩进城,转手一卖,弟弟带你吃香喝辣。而且那小丫头好对付,咱俩鸟悄进去不惊扰人,摸到那金贵东西就走。等天亮他们发现,咱哥俩早没影了。”
哥俩一顿这样那样商量一番后,从侧面骡子车和牛车中间的空隙悄悄潜入了进去。
运气很好,借着月光和没燃烧完的火堆,一眼就发现了在火堆正上方的腿,那条小细腿穿黑裤子。
弟弟打个守势,哥哥点头明了,俩人脚速很快没出现任何声响就来到了宋茯苓身边。
探头一瞅:一个顿时一屁蹲坐在地上,一个从嗓子眼里情不自禁道:“哎呀娘啊!”
宋茯苓被惊醒,看到两个陌生人瞪眼瞅她,给吓坏了。
嗳呦我的老天额啊,有贼要抢她。
宋茯苓和那俩小偷兄弟异口同声尖叫道:
“有人抢劫!”
“有鬼啊!”
戴着面具的宋茯苓:啊呀?
第七十一章 我不服
四壮一跃而起、身形一闪,三五下就制服住小偷兄弟。只不过伤口的血又冒了出来,伤口被撕裂开。
听到女儿的惊叫声,宋福生是猛的一睁眼。
本来吧,宋福生也想在第一时间潇洒的一跃而起来着,只是没起好,被睡他怀里的钱米寿绊了一下,人都懵了。
宋福生一个踉跄腿软跪地,又连滚带爬的起身,伸出胳膊就给女儿护到身后,大喝一声:“什么人!”
来者何人,没等兄弟俩坦白从宽,五岁的钱米寿就披头散发的冲了过去。觉得姑父太白痴,这还用问吗?
给这哥俩定罪,童音大声吼道:“我让你们偷我糯米砖,我让你们偷我糯米砖,我打死你们!”
钱米寿用头撞,用小拳头小腿拳打脚踢,又上口逮住哪咬哪。
浑身上下透着气势汹汹、咬牙切齿、非要和人死磕到底的玩命气势。
钱米寿很气很气,偷粮他管不着,那是大人们的事。
但是敢偷他姐姐头下枕的砖头,偷他的心爱之物,在他这就不可饶恕,先过了他这关!
宋福生只能拎钱米寿脖领子,硬给拼命刨腿的娃给薅回来。
这孩子太激动,不能再孩子凑过去了,那俩人已经被大伙按住,别哪下没发挥好,钱米寿再被当了人质。
“姑父,他们要抢我砖,抢我砖。”
“我听见了,也晓得晓得啦,我收拾他们行不行?你听话!”
钱米寿被宋福生递给了钱佩英,在钱佩英怀里仰头大哭道:“姐姐,他们是不是抢走砖了?快看看我砖,我的砖,啊啊啊啊!”
嗳呦我去,这样忽然闹起来的钱米寿,宋茯苓有些招架不住。要知道弟弟除了在逃跑前大哭过一场,再没这样闹过哭过。
钱佩英一边给钱米寿搂怀里哄一边摆手:“你赶紧的给我们打开看一眼,吃个定心丸。”
破布包的糯米砖递给钱米寿:“你自己打开看看吧,还在,别害怕了。”
宋茯苓又继续哄着弟弟道:“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抢呢,他们一到我跟前,我就发现了。没等抢咱糯米砖就抓获,快别哭了。”
大伙早就慌慌张张都起来了,全拿着家伙什围了过来,这时候也基本听明白了。
哎呀娘呀,这俩贼人,竟然是为偷胖丫头下枕的糯米砖头。
小偷兄弟俩:谁偷糯米砖了?
兄弟俩被制服跪地上,特意看了眼已经打开包袱皮的“元凶”糯米砖,看一眼差点没吐出来。
谁偷这破玩应啊?白给他们哥俩都不要好吗?
“不是,你们听我哥俩解释。”
宋福生说不用解释,当场抓获就行了,他没空听解释。
他耳朵里,全是被惊醒的孩子们跟着钱米寿此起彼伏一起哭的声音。
拉牛车外面去,给他揍。
田喜发他们,压着俩兄弟俩就开揍。揍了一会儿打的鼻青脸肿问他们服不服,心眼多的弟弟赶紧讨饶说服了服了错了。
可弟弟忘了他有一位心眼少的哥哥,哥哥大声犟嘴道:“我不服。”
让你不服,接着打。
服没服?这时候已经被揍的鼻子流血了。
“我不服,我没偷糯米砖!”
没等田喜发他们再出手,小偷兄弟里的弟弟,上去就甩了哥哥一个大嘴巴:“哥,你能不能服了。”
“可我真的没偷糯米砖!”
哥哥眼睛都红了,好委屈,先让鬼吓,又被冤枉偷破砖头。
第七十二章 生病
宋里正带人检查了一番,怕丢东西。又训话四个值夜人,说你们这样不中啊,你们这样对得起大伙给凑的饽饽吗?
要睁大眼,仔细看,别火把灭了都没发现。
女人们是纷纷哄自家孩子,让赶紧再接着睡觉,天亮还得继续赶路。嘴里也不停叨咕着古代的哄娃金曲,摸摸毛吓不着之类的。
钱佩英也在哄钱米寿,给孩子搂怀里打横悠,轻轻拍着背。
她心里清楚,孩子反应能这么大,一方面是睡懵了。
另一方面是,那两块砖头在钱米寿小小的心里,有沉甸甸的重。在娃的心里,那是爷爷交给他的任务,唯一的东西,必须守好了。
所以,这孩子从见着面一直到现在,无时无刻不背着。
砖头给她拿,那都是给她这个当姑的面子,再就是给茯苓。姑父都信不着,不让碰不让摸,不放心。
宋茯苓将面具掀到头顶上,倒了些热水凑到钱米寿跟前儿:“来,喝口,快别哭,你都哭的一抽一抽的了。”
钱米寿抿口水,抿完打量一眼宋茯苓,眼皮垂下。
过几秒后,又抬眼打量一眼宋茯苓,“姐姐,往后你注意。”
这就是经过一番考量,还可以给你继续枕着睡觉的意思。
宋茯苓赶紧感激地点点头:“那谢谢米寿了,往后我会更小心的,绝对绝对不让人摸走。”说完,和钱佩英对视一眼。
娘俩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是想偷糯米砖,应该是为别的。
但也不敢说啊,这小孩认准了砖头,就别再刺激他大半夜哭了。
宋茯苓瞟了眼她放在一边的保温壶,眼睛闪了闪。
而宋福生是在第一时间重新给四壮包扎伤口,心里有些犯愁。逃跑前给四壮抓的药快没了,可伤口却不咋见好。药也就能再顶一天,要是之后还不行,上哪去抓个身上有药的逃荒医生呢。没药也行啊没药,这古代都用草药,只要那医生认识就行。
高铁头没有马上睡觉,凑过来问:“三叔,四壮哥会武功?你能不能让他在歇晌时教我们。”
“你自己问他。”
说完,宋福生这才起身去看望那对挨揍的小偷。
实属没想到那对哥俩已经自相残杀了,弟弟抽哥哥大嘴巴让认错,哥哥踢弟弟几脚说你凭啥打我,俩人又被姐夫他们已经打的鼻口流血。
宋福生无心看这闹剧,得赶紧休息。
他说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别说敢惦记我们东西了,只要再见到你们,在附近见到你们,就腿打折。
那对小偷兄弟才被放跑。
而附近被吵嚷醒的难民们,也基本上看了个大概,被孩子们哭声搅合的听个差不离,心里只一个想法:
那伙人别看人多,估计也就表面光。
除了骡子牛赶明能杀了吃肉,也没什么粮食嘛。
要不然怎会因为一块长毛的糯米砖头闹这么大动静,喊打喊杀的。
嗳呦,似乎还不如他们呢。
天亮继续上路。
可才走了半上午,钱米寿就忽然毫无征兆的病了,脸通红通红的,发起了热。一摸,额头滚烫。
宋福生背着钱米寿,孩子蔫哒哒的伏在他背上。
第七十三章 天气异常
真可谓一片云彩一片天。
百十多里地前,狂风暴雨哗哗的下,雷电交加,老天爷像漏个窟窿似的。
那时候,下山是顶风冒雨赶路。
在山上时,更是阴冷潮湿。一早一晚冷的人与人之间靠紧紧挨着用体温取暖,棉被捂得密不透风,火堆成天成宿的烧。
宋茯苓甚至用过水囊当热水袋,从早到晚不离手抱着,暖脚暖手暖肚子。
一个个上厕所更是不敢多蹲,不光是雨水的事儿,就是小凉风夹着雨滴轻轻一吹,冷的屁蛋子上就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俩字总结:潮、冷。
可百十里外,此时老天爷又干热的吓人。
无风,呼吸不顺畅,迎面全是热浪。
已经有三三两两好多伙难民,席地坐在路边,喘不上气似的歇脚。
他们一句话也不想说,耷拉着脑袋逮哪躺哪,哪怕挡后面人的路了,也一副不愿意起身的架势,热的没劲儿了。
就是在这样一丝风也没有、太阳火辣辣烤大地的天气里,只看不远处走来一帮人。
拉车的骡牛鼻孔变大,在呼哧呼哧的喷热气。从牲口的脸上就能看出来它们热的想闹脾气。
手推车上盖在行李上的草席,此时一摸快变成电热毯了。
壮汉们推车的把手,摸木头、木头烫,手心热汗涔涔,额上的汗珠也像下雨似的不停往下掉。
骡牛车旁边每一个步行的人,衣服全湿了,衣裳粘在脊背上。恨不得走路五分钟,流汗两小时。
而在这个队伍最打头的人群里,有一位打扮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男子,格外扎眼。
只看那位男子头发盘的是包包头造型,盘到头顶。脚穿草鞋,身上的褂子咧开怀,挂在身上,露出里面没遮掩的胸膛。下面是到膝盖上面的大短裤。他怀里还抱个四五岁孩童,孩童蔫头耷脑的靠在他肩上。
就宋福生这造型,说实话,别看天气已经热成这样,别看大伙是逃荒难民,但是在古代人眼里也属实不成体统。
因为在现代,光膀子穿大短裤出门不算啥,最多说句这人不讲究。
可是在古代,这地方没这习惯,没有人这样。
甚至越有身份的人,越无论在什么天气也捂得严严实实。
你看那上朝的大臣还有富商,那都是里一层外一层的套,热死也得要脸面,撑死讲究个面料上是透气的纱或者缎子。
所以说,就宋福生这穿着,相当于什么效果呢,相当于在现代时,突然有个人出门裸奔满街跑。在古人眼里,穿大短裤露腿露胸膛,就到了如此让人非议的程度。
宋福生有记忆,他也了解。
但他寻思话了,管那些呢,都要热死了,再这么烤下去,他和烤肉的差别就差一撮孜然。
他不仅穿大短裤走路,而且还做出了更人侧目的动作。
宋福生回眸瞅了一眼队伍,冲宋茯苓摆手:“要走不动了吧,来,挎住爹胳膊,爹拽着你走。”
古人哪有对十几岁女儿如此亲近的爹,田喜发算够疼桃花的,平日里都不怎么和女儿说话,更不说挎着,又不是腿折了。
而到了宋福生这,就差背着抱着大闺女了。
宋茯苓也没那意识,她亲爹,立即上前,用胳膊挽住宋福生。
本来宋茯苓今天仍旧能死皮赖脸时不时蹭车来着,可她娘来了大姨妈。
没错,这么干热的天来大姨妈,垫啥也得一裤兜子汗,弄得老娘在发现大姨妈来了那一瞬间,差点当即落泪,太倒霉。
是她劝的,宋茯苓一劝老妈顶替她,时不时进车里坐着,谁翻白眼也别管,奶骂人也别跟着吵架,得到实惠便宜比啥不强,总之不能再这么剧烈走。
二劝老妈可别省了,可别用姑母给的破布条垫,就卫生巾吧,省那东西干什么,不用省给她将来用,这是赶路,大不了安家后,她们再用草木灰破布条呗。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别人都能用,她将来也能用布条。
在宋茯苓看来,她现在已经够幸福的,有爹妈疼着,所以她一个逃荒的小难民,还能偶尔娇气吧啦,这是全托了有亲爹妈跟着穿越来的福,有人在疼她、惯着她。
不用像其他孤女一穿越来就得往死里吃苦耐劳,给自己争权益。要是她一人穿越来了,即便古代的爹娘也是个好的,可对于她来讲是陌生人,她也不好意思对人娇气吧啦的,得老惨老惨了。
宋福生用咯吱窝紧紧挎住女儿的胳膊,带着往前走。
一手紧抱钱米寿,这孩子烀他身上,本来就要热死,又发热,呼出的气息全是一股股热浪。
宋福生又用另一只手拿着酒精棉不停给钱米寿擦拭额头、腋下、腿窝、后脖颈,埋头走路也不得闲。酒精棉干了他就蘸白酒。
用嘴又试了试孩子额头,心里很担忧。
小孩子不能随便吃大人的感冒退烧药,不能瞎给喂,药里面有些成分是孩子不能乱服用的。佩英说了,容易影响肝肾功能,量也掌握不好。
尤其是出发前,他从空间拿的都是药劲很猛的感冒药,说米寿要是没烧到三十八度多,别给乱喂,尽量物理降温,天热一股火的事儿。
媳妇让他抓紧时间找地方歇脚,歇下来钻空间里让找温度计、找布洛芬颗粒,冲半包,那个药劲小点。
宋福生将钱米寿往上颠颠:“再坚持坚持,找到有水的地方,咱就停下休息,姑父就给米寿喂药,噢?”
钱米寿轻点了两下小脑袋瓜,点完又用两只小胳膊紧紧搂住宋福生的脖子,眼圈红了。
之前宋阿奶听说他得了风寒,让姑父别抱他,说他得的是要命的病。姑父立即说,什么要命的病,俺们就是上火了。
在古代得风寒,能传染,又在赶路没大夫,可不就是要命的病。
大伙又说,让给他扔到手推车上躺着,姑父不干,说扔手推车上谁给俺们擦棉花降温,车队不能停下,就抱着吧,一边走一边给擦。
抱一路了,抱他热的,姑父衣襟敞开,脸面都不要了。
“姑父。”钱米寿用小脸蹭了蹭宋福生的脸。
宋福生拍他后背:“轻点勒我脖子,要热死我了。”
“你不许死,不许说死字!”
“我是瞎说的,口头禅,你哭个屁。”
宋茯苓在一边跟着,亲眼见到钱米寿默默掉泪珠,满脸依赖,欲言又止很想表白,而她爸是一脸不解风情,让弟弟痛快闭嘴。
田喜发带着高铁头几个小子跑了过来,之前他们也一直没和队伍一起走,在远处小道找水源。找到水源大伙再休息,而这几个小时下来,一直也没见到路边有水,有的人水囊里早就滴不出来,牛和骡子也没水喝了。
“三弟,三弟找着了。”
嗳呦我滴娘,终于找到了。
宋福生将钱米寿递给四壮,“抱好他。”
钱米寿很不安的蹬腿挣扎:“姑父我不要,我要你抱。”
“唉呀!我一会儿就回来,这孩子怎么这么磨牙!”宋福生斥道。
然后他就一手媳妇一手闺女,在大家伙的异样注目下,拎个破草席子就往远处跑。
马老太被气的直翻白眼,就没见过谁家男人这样对待女人孩子的,也不要个脸面了,但她懒得说,她渴、热。
宋福生他们着急干啥去呢,说是去上厕所,实际是用席子围起个小旮旯,他咣当往那一躺,眼睛一翻,宋茯苓和钱佩英知道,这是钻空间里去了。真幸运,真有福气,说进去就能进去。
“你爹,他能不能长点心,给咱俩拿两根冰淇淋出来啊?”
“娘,你来大姨妈了,不能吃。”
钱佩英席地而坐:“来祖宗我也想吃根冰棍,要热死了。就这时候,我和你奶要是能同时掉水里了,我一定会高喊,救你娘,快救你娘,别管我,我好在水里多凉快凉快。”
宋茯苓没心没肺噗嗤一声笑了,一张晒伤的脸笑得像傻子似的。
第七十四章 现代的东西到古代一惊一乍
有空间这事儿,很神奇。
神奇到宋福生的身体明明在外面地上躺着,但他进入空间后,像有个实体分身似的,能满空间里四处溜达,就跟正常人在家是一样的。
所以他进了空间后,第一步就是打开冰箱门,一脑袋扎进冷冻室里赶紧凉快凉快,可要把他热死了。
宋福生一边脑袋插冷冻室里降着温,一边顺手翻看隔断存储的各种东西。
而此时空间里就他一人能进来,自然是想说啥说啥,不用顾及,全是发自内心的话。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
“她妈挺能攒啊,这么多猪肉。呦,还有整一个的小冻鸡呢;
这是?啊,这袋里装的是牛肉,恩,应该是牛肉,唉,得亏佩英会过日子。
这又是啥?”
宋福生解开食品袋一看,立即啧了一声,嘴里不停分泌唾液道:
“冻酸菜团,挺好,这玩意好。化开了,用五花三层肉一炒,用小盆装半盆大米饭半盘酸菜炒肉,一拌,再配个小黄瓜咸菜,老香了。
他娘的,不能再寻思了,要馋死老子了。”
宋福生蹲下身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入眼全是花花绿绿的冰淇淋包装袋。
以前,女儿吃冰淇淋,宋福生常磨叽的一句话是:“大晚上吃那干啥,不凉嘛,你妈给你洗那些水果不吃,有啥吃头。”
可此刻他是发自肺腑道:“哎呀,快看看,这都是啥呀?这也太好吃了吧。”
宋福生拿起一根又扔下,不行,得给闺女留着。
转身就直奔厨房,厨房通着北阳台,而北阳台的柜子里放着矿泉水饮料和啤酒,都是为留作过年喝的。过年超市搞活动,买了不少。
他站住脚,明知道那柜子有水,很多水,各种各样的水,他也渴坏了,可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不行,能不动就不动,得留给闺女往后喝。
然后捞出在穿越前,水盆里泡的蔬果,把蔬果都放在操作台上,端起洗菜水咕咚咕咚就开始喝。
洗菜水咋了,洗菜水也比古代小河里的水干净多了。
宋福生一气喝半盆,一抹嘴,又几步蹿回冰箱前……
在古代草地上坐着的那娘俩,正眼巴巴盯着宋福生的身体盼着,只看宋福生忽然睁开眼睛,瞬息手里就出现了冰淇淋。
那娘俩看一回震惊一回。
宋茯苓一把抢过冰淇淋:“爹,这么快?才三两分钟。”
钱佩英也瞪眼瞅宋福生说:“你找着了吗?我咋不信你能这么快呢。”在现代时,老宋家里事一点不操心,找什么都问她,怎么可能一翻一个准。
果然:
“没,先给你俩送根冰棍,热坏了吧,快吃,别废话,我进去了。”
“嗳?你等等,爹,你吃了吗?你也热够呛。”
宋福生摆手道:“我不热,我插冰箱里了,不信你们摸我这脑袋。”
宋茯苓不高兴道:“那也不行,爹,你也吃一根。”
“啊,吃了吃了,吃的你手里那个,咱俩一模一样的,”说完,宋福生白眼一番又进去了。
他进去了,宋茯苓却吃不下去。
当火急火燎啃冰棒的钱佩英回眸时,看到的就是女儿跪坐在那里沉默。
“咋了?”
“娘,我爹没吃。我手里这冰淇淋叫椰子灰,他说和我吃一样的,怎么可能?咱仨没来古代前,冰箱里就剩这一个。”
钱佩英半张着嘴,顿了好几秒才说道:“吃你的,听话,我这半根留给你爹,快点儿,别化了。”
然而,宋福生在里面翻什么可笨了,冰淇淋也留不住啊。
钱佩英用手接着滴水的冰棍含糊道:“我还是替你爹吃了吧。”
在那娘俩咬冰淇淋的时候,宋福生正在空间里转磨磨。
他一边转悠一边默默叨叨重复着:让拿温度计,药,我的换洗短裤,背心子,她的汗衫子,还有什么来着?
挠挠头,宋福生进女儿卧室晃了一圈,想起女儿那张被晒通红的脸,到梳妆台那用手扒拉扒拉。
他认识防晒,有加号嘛。
可是,可是咋这么多带加号的,加15,加25,30,加五十的,该拿加几的啊?就最大的吧。
脑海里又浮现钱米寿吃饽饽往外吐的小可怜样,宋福生想了想,这回去北阳台了,找奶粉。
女士奶粉一小袋一小袋的,虽然很好拿,可那是女士的,又加锌又加啥的,最好给媳妇闺女留着。
翻啊翻,终于翻出一大罐羊奶粉,且还没开封过。
宋福生拿起瞅瞅挠了下眉:上面写着脱脂俩字。
唉,现代人真是,一点不惜福,还得脱脂减肥。都去古代试试,饿得眼睛发蓝耗子都吃。古代胖人才好找对象呢,胖说明家里不缺粮,条件杠杠地。
等他逃完荒的,他老宋下一步就是给茯苓喂胖。
用塑料袋装了些羊奶粉,宋福生拿着一堆零七八碎的,这才出了空间。
钱佩英:你拿我以前睡衣出来干啥?不是让你拿像汗衫子似的t恤嘛,那件不打眼,这件领子袖口全是花边,一看就是机器匝的,不是人工缝,怎么给米寿穿。
宋福生:这是以前的睡衣啊?以前的你不扔了,你堆在柜子里。那么多衣服,谁知道哪件是哪件。
宋茯苓:爹,你拿我防晒霜出来干啥?
“给你擦。”
“我一个小难民,一走一身汗,擦啥五分钟后都素颜,抹完脸就得和泥。”
宋福生不乐意道:“行了,别挑剔我,有能耐你们进去。东西拿出来又送不回去。茯苓出去,我要换衣裳,咱抓紧时间,这么一会儿过去十分八分了吧?你奶再寻思咱仨掉茅坑里。”
钱米寿眼巴巴的盼啊盼,他最亲的家人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能当小宝了。
而不是宋阿奶让四壮和牛掌柜去挑水,给他往破席子上一扔,没人管没人问,放眼十米外没人,别家也不让小孩子们过来和他说说话。
这回终于有水,不用古代破白酒给娃擦身体降温了,钱佩英赶回来第一步就是兑温水,用毛巾给米寿里外擦洗身体。
擦洗完,将厚衣裳全换掉塞包袱里,给米寿套上她带花边的睡衣,让娃当裙子穿。
除了领口大了些,瞧上去可带劲了。再给梳俩小辫儿,跟个小闺女一模一样。
宋福生是给娃抱怀里,把温度计悄咪咪塞到米寿腋下。
只几十秒,测量就结束,蜂鸣提示音响起。
宋福生冲钱佩英说:“三十八度五了,快给冲药。”
钱米寿仰起小脑袋瓜,一脸惊奇指着电子体温计:“姑父,这是啥?有音的。”
与此同时,马老太忽然大嗓门炸了,硬按住宋茯苓,死命掰开小孙女的嘴,哭天抹泪吓懵道:“哎呀老天爷啊,我孙女这舌头是怎的了,呜呜,不好了,三儿啊,快来人!”
宋茯苓:“……”
她就很尴尬啊,偷吃冰淇淋,忘了吃完椰子灰舌头会发黑了,这可怎么解释。
第七十五章 无奈(一更)
天热的厉害,人心也跟着焦躁。
马老太挥舞胳膊痛捶宋茯苓后背:“怎就会那馋,怎就会这么馋,不认不熟的就敢往嘴里塞,我让你塞。”
捶孙女捶的,马老太打完几下后,自己先热的累的呼哧带喘。
宋茯苓挨打是源于她爹那个撒谎精及时上线,说她是上厕所时看到有野果子,嘴馋撸下就吃,舌头才发黑,不用大惊小怪。
听听,这理由编的多么不经心,挨揍了吧?
宋福生也没想到他老子娘听完挥拳头就捶,皱眉拦住,呵道:
“干啥啊娘,打我们干啥啊?多大了你打,我都没打过她一个手指头,你这是打给谁看哪!”
宋茯苓被她爹拦在身后,轻拽了下宋福生衣角:“没事儿,爹,你别吵吵,我奶是吓坏了。”
钱佩英也紧着对宋福生挥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忙完米寿就下河去洗洗凉快凉快,别在这掺和了,快走。”
钱佩英能这样说话,是因为她看到了马老太吓得手都哆嗦了,那是一点不装假,刚刚吓得脸色也变了,指定是以为她闺女舌头发黑中毒了呢。
宋福生在这大嗓门,附近这些家都看了过来,嗷嗷的大声和老太太喊,老太太面子也抹不开。
再说,唉,也是好心,真拿茯苓当回事儿了。
而宋福生听媳妇话,离开是离开了,只不过在离开时几步一回头还在不乐意地嘟囔道:
“我都和你老说过了,女孩子脸皮薄,别当着人前开口就骂。
你老可倒好,现在又举手就打上了。
孩子吃野果子为了啥?为了啥不认不熟也敢往嘴里塞?
穷,渴,饿,没吃没喝的。
是咱们这些大人没能耐,孩子们一个个够听话了,有火你和她发什么。”
钱佩英只能再次挥手说:“赶紧走你的吧,真磨叽。”
宋茯苓也尴尬站在原地,搅着手指头心想:
要不是刚刚真的有偷吃过冰淇淋,那个甜啊,好甜好爽好好吃,舌头黑是偷吃造成的,差点就真得带入老爸的话落泪了。
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钱佩英说女儿:“你也走,去找桃花他们洗洗去。”
“那弟弟呢?”
“米寿不用你管。”
宋茯苓转身刚要走,宋金宝跑了过来:“胖丫姐,果子甜吗?”
“呃。”
宋金宝眼睛一亮:“你在哪找的果子?”
马老太腾的一下火起,拎着饭勺子就冲了过来,一把逮住宋金宝:“我让你果子,一个个果子果子的!”
宋茯苓看她奶抡圆了胳膊,那饭勺子一下又一下往宋金宝屁蛋子上拍,拍的十分结实,她感觉自己身上也一疼,麻溜捂着屁蛋子跑了。
正在做饭的朱氏急了,想过去拦,又怕婆婆连她一起打,正巧她男人宋福喜挑水回来,赶紧喊道:“金宝他爹,你快点劝劝娘。”
宋福喜瞟了眼儿子挨揍的场面:“劝啥啊,让娘撒撒火吧。唉!要不容易把她憋出病。”
朱氏瞪眼不可置信,她男人和宋福生真的是亲兄弟吗?看看人家那个,说都不让说,护着。再看看这个,让老娘打亲儿子撒火。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啊。
是的,撒火。
而且这天,好几家都打娃了,打的孩子们一个个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因为这就是穷人的悲哀。
穷人宁可把吃食放坏,也不舍得吃进肚,攒着。
可天太热了,每家都面临攒的肉和鸡蛋要放不住的情况,他们必须吃掉,总不能让肉臭掉、鸡蛋热到能孵出小鸡来吧?
不吃,就得扔。
吃,剜心似的舍不得,更何况现在前路茫茫,逃荒呢。
只有天真的孩子们才是真的高兴。孩子们越拍手叫好,越刺激大人们脆弱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