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爷诈尸
庆历三年元日,大宋皇城祈福宫。
祈福宫门窗皆闭,帷幔垂落,人声轻微。那怕是侧门进出之人,也随手关门,尽量不出多大动静。
烛光映着屋里人的人,影影绰绰,搭配着轻手轻脚的走动,让本来就不太敞亮的祈福宫,多了一份不安和凝重。
鄂王爷染病已十余日,每况愈下,即便官家将此宫殿更名为祈福,并连夜替换了牌匾,仍未能令鄂王爷病情缓解。
杨王即逝,官家不曾罪及下人,雍王早夭,侍奉的下人杖毙三人,余者发配看守祖庙。
这是第三个了……
元日朝堂放衙,往年宫内也是有些喜庆之戏的,可今年……根本没人提及。
……
赵曦艰难的睁开眼,只是睁了一下,太累了,不得不又闭上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是哪里。
“官家,吾刚才似看见曦儿睁眼了。”
睁眼?曦儿都两日未曾睁眼了。
“恕臣无能为力!”这是这两天赵祯听到最多的话了。无能为力?呵呵!你们什么时候有过能力?三个皇子,这最后一个,还是要这样失去了。
赵祯读过书,也略懂医理,就御医这几日所用汤药,他知道,那就是安慰,喝不死也好不了的。
赵祯很希望皇后所言是真……
赵曦迷糊中好像听到有人说话,怎么会?自己不是死了吗?
他清楚的记得,当他裹着湿被子,抱着二蛋从烧着的屋里往外跑时,屋顶塌了,一根钢筋贯穿了他的脑袋……
赵曦再一次努力的睁开眼。这是哪?咋都穿着戏服?
这男人……这男人是爹爹,赵曦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个概念来。
“曦儿……”
赵祯这下是真看清楚了,曦儿果然是睁眼了。
一时间根本没了帝王的持重,纯粹是在表达一个父亲的情绪。他都能感觉到自己那种紧张和忐忑。
不行了,太累,太困了。赵曦又睁这一下眼,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也睁不动了……
“官家,曦儿会不会是弥留……”
这谁呀?赵曦在沉睡之前居然听到这样的话!你特么才弥留之际,你全家都是弥留之际。没力气怼,等睡醒了再说……
……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曦再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景象……
整个屋子的烛光倒是还亮着,但屋里的装饰却是换了颜色,真正的换了颜色。从窗帷到被褥,一水的白色,就连屋里的人,都是白帽子,白衣,不是纯粹的白,而是那种白麻布。
谁死了?这是孝服呀!
赵曦愣了愣,想开口问……
“那个谁……”
“啊……王…王爷……小的一…一直尽心侍奉……”
说什么呢?什么王爷?我就是想问问谁死了。
“诈尸啊……”
赵曦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这一声喊叫打断了,这声……声调如此的高亢而凄厉。
然后就看见犄角旮旯的全是人,也全都跑出去了。
诈尸?诈什么尸?你见过诈尸前还跟你闲聊的?算了,看看再说吧。
赵曦想扶一下,好起身下地,很自然的看向自己的手臂。这是……他看到的手臂是个婴儿的手臂。脑子里再想做什么动作,然后这婴儿手臂就动了,就是自己想做的动作……赵曦傻眼了!
自己活着,却活成了幼儿!这情景给他的第一信息。
赵曦使劲的想,能记得自己军伍上的事儿,还记得自己是转业到地方的,也记得自己做了苍山镇长,然后救人牺牲了……
自己是赵曦,肯定没错,自己有双亲,有妻儿,可赵曦很努力了,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到底还是不是我自己?赵曦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倒腾这个问题。
……
元日亡子,还是自己第三个早夭的儿子。赵祯这两日除了长吁短叹,就是默默落泪,根本无心其他。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会在慈明宫守着,让那个贤德的皇后宽慰他。
苦命鸳鸯,同病相怜,倒也能相互慰籍。
“官……官家,鄂王……爷诈……诈尸了!”
内侍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根本顾不得礼仪,快跑到赵祯身前了,才骤然停下,两腿继续哆嗦着。
“啊……!?”
赵祯本来这时候脑子里全装的是曦儿,一直是恍惚的,也只有关于曦儿,他才能进了耳朵里。
他不死心,不甘心,这两天一直祈祷上苍,期盼着老天能看在自己对子民臣工宽容的份儿上,别带走自己唯一的儿子。
只是御医以及所有的嫔妃都不让他去守着,甚至连外庭也进言了,担心过病。
他一直守在慈明宫,也是想等一个消息,死或者活。
却不料会是……诈尸?
赵祯愣了,张嘴哈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
“妖言惑众,休得胡言!”
曹皇后厉声喝止,再转头看向自家这男人……唉!终归是个中平资质,支撑这个庞大的帝国也是难为他了。
“官家……官家……”
连续两声,才让自家男人回了魂儿。
“官家,下人无知,吾以为须移驾祈福宫。”
“依圣人。”
赵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是空白的。只知道是关于曦儿的,不是死活……
祈福宫外,全是白衣白裳的下人,映着红墙绿瓦,怎么看怎么诡异。
一个个哆嗦着,不敢远离,也不敢进屋,就时不时晃到门口,伸着脖颈朝里看。
“官家,娘娘,鄂王爷……鄂王爷……”
“闭嘴!休得胡言!”
曹皇后再次喝止了准备出口诈尸的下人。
官家?这是宋朝对皇帝的称呼呀,这……这到底……再细想,赵曦发毛了。
他记得当初在指挥学校,战史老师曾说过,他的名字跟仁宗皇帝夭折的三子同名,而如今……自己没死完全,难不成到了大宋?
赵曦听说过穿越这词,可惜,他几乎没怎么看过那些穿越架空的网络小说,否则就不会觉得匪夷所思,也不会感到无措。
凡遇大事需冷静。赵曦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倾听着屋外的声音。
“官家,万万不能进去!诈尸之小鬼最为难缠,鄂王爷只有三岁。官家,万万不可呀!”
三岁?是了。自己现在只有三岁,赵曦再次看了看柔嫩的身体……这个需要适应。
“官家,吾进去,曦儿聪慧,吾不曾虐待,即是有未了之事,也不会伤害与吾。”
第二章 惊掉眼球的痊愈
是死是活,还是真如下人所说诈尸,总需进去。
曦儿是皇子,是王爷,自不是中官可处置的。而此时,陈琳即便提剑,也只是护官家安危。那怕曦儿诈尸,再给他多点胆子,陈琳也不能对皇子出手。
曦儿的伴伴业已不成了,官家又是如此……朱才人不堪失子之痛,多日来未曾起身,此时只有皇后自己了。
“娘娘,小的可以进去。”
曹皇后正要迈步时,却见一位内侍上前……十二三岁的样子,居然没有跟其他下人一样哆嗦,反倒是一脸坚定。
曹皇后却是看向老陈琳,这个小太监她不熟,需要陈琳这个大内的总管来定。
“回娘娘,可用。”
陈琳进去是最合适,可他需要陪着陛下。
“你随吾进去。”
赵曦这会儿大致有谱了。他现在是赵曦,或者说是两个赵曦的复合体,是一个千年后四十多岁的成人,搭配了一个三岁幼童的身体。
他说不清自己这算不算活着,或者说是不清楚这算是谁活着。皇子鄂王赵曦,还是军转镇长赵曦?
听着屋外的人声,赵曦没停下想自己的处境。以后活,怕是得以鄂王爷赵曦活着了,那怕他并不是真正的鄂王爷。
“曦儿……”
看来只是下人无知,胡言乱语罢了。曹皇后进屋后,看到曦儿还躺在床榻上,并没有起身,更没有下地,哪来的诈尸一说。
“娘,孩儿无事,只是有点饿。”
赵曦也很奇怪自己叫的这么顺溜,好像本该如此称呼一般,当他看到这位三十来岁的女人时,很自然的就喊出了口。
“曦儿,你……你可是康复了?”
曹皇后有点不相信,可明明是听到了曦儿的回话。虽中气不足,确实是曦儿语音。
前日已是弥留之际,御医均无力回天,官家业已安排后事,并责成中枢议定曦儿追封。今日所见,曦儿却是如此清明,绝不像频死之人,甚至不见了原本的死灰之气。
“娘,孩儿饿。”
当赵曦再次说话,曹皇后才挨近了床榻……她需要确认,然后好让官家知晓。
曹皇后盯着赵曦看,很谨慎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再顺着下来握住了赵曦的手……
“官家,曦儿痊愈!曦儿康复了!”
赵祯一直倾听着屋里的声音,并嘱咐陈琳,随时进屋,确保皇后无虞。
在他听到赵曦喊出一声娘,他就要进去了。可还是被老陈琳拦下了。
没人能体会此时赵祯的心情,他自己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根本停不下来,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来……
这时候他是忐忑的,希望他听到是真实的,又担心只是自己执念导致的幻听。
这下总错不了了。
赵祯促急的扒拉开陈琳,快速的冲进祈福宫……
“曦儿……”
“爹爹……孩儿饿了。”
“备膳,快,速为鄂王备膳!”
“官家,曦儿久病初愈,膳食自不能随意,还请御医诊查为好。”
曹皇后能理解自家男人的激动,就刚才,她也被这份惊喜乱了分寸。更何况已经连失两子,又被人多次要求收养侄子立储的陛下。
“圣人所言甚是!传御医……”
这一次惊动的不再是帝后,而是整个的皇宫内苑。
一个个够的着的嫔妃,都陆陆续续的挤进了祈福宫。包括赵曦的生母朱才人。
看着朱才人含着泪的笑,赵曦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生母,这进来的一大群女人中,也就她的情绪最真挚。
而其他,大多数是一种酸楚和羡慕……咦?居然还有怨恨和狠戾的!
赵曦突然醒悟了,这是皇宫!
当年因为自己这个名字,他专门查阅过自己现在的老爹皇帝。一生无子,最后不得不被逼着把皇位送给了堂兄家。
后世称其仁宗,自是以仁慈著称。说是宽容,赵曦当时看过后,倒觉得憋屈更契合自己这老爹的一生。
育有三子,均早夭,对其无子继承大统之事,猜测是宫斗导致的也不是没有。
现在看来,还真有可能。
尽管每一个都做作的表现着欣喜,可对于赵曦这样的老狐狸,她们的表演还真不过关。
唉!就这三岁的身体,要想安全的活下去,还真的谨慎些,最起码不能糊涂的被人害了,丢不起那人。
“回官家,王爷却已痊愈,日后只需将养即可。膳食应以温补之粥,适时添加肉糜。不出旬日,王爷即可完全康复。”
御医虽然疑惑王爷这奇异的痊愈,但还是依据诊查,真实的对鄂王爷的身体做了定论。
说起来都有些打脸,前日出言鄂王爷很难过夜,今日却不得不直言痊愈,相差两日,结论大相径庭,很是无颜面对官家。
只是赵祯哪有闲心评判他的医术,一句赏赐,便把御医打发了,他这时候需要给曦儿安排用膳事宜。
……
也就两日,赵曦便可以下地了,虽略显气力不足,这已经惊掉了一地眼球。
“王爷,该进膳了。”
又是那套程序。先是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太监拿银针探了探瓷碗……小碗挺好看。
然后那个十来岁的太监……咦?今天换人了。
随便吧,反正也由不了自己做主。
有一阵吧,估计粥都快凉了。估计这是给毒发的时间。
“王爷,这是张贤妃送来的糯米蜂蜜粥。王爷一直爱喝的。”
嗯?张贤妃?赵曦记得,好像是那个目光中带着怨恨的女。
“王爷,贤妃娘娘记挂,这糯米蜂蜜粥当是大补。见王爷气力不继,随熬这糯米蜂蜜粥,以谨王爷安康。”
今日换的这个挺能白呼,不知道说的这些话是背下来了,还是说学士子装文,随听着云里雾里,倒也不拗口,大概意思听得懂。
就是说这张贤妃有心了,时刻关心你,适时送来大补汤,你就快点喝吧。
粥已经到嘴边了……等等!蜂蜜?蜂蜜不是会导致婴幼儿痢疾吗?
赵曦似乎听人说起过,这次自己就是因为痢疾而危及生命了。这是大宋,不是后世,痢疾要人命的!
赵曦不知道是该直接把小碗掀翻了还是咋地!我嘞个去,这就玩上了?
第三章 不算太傻的老爹
赵曦嘴里把已经含嘴里的糯米粥吐出来,也不管吐什么地方了……两三岁的娃可以任性的。
“王爷……”
赵曦看着这太监边喊自己,边惊慌的收拾前襟和床榻上的粥……做一个孩童也挺好。
“曦儿……”
“娘娘……皇后娘娘……”
“这是那般?”
“禀皇后娘娘,小的伺候王爷进膳,不小心撒了。”
这小太监倒也没敢往赵曦身上栽赃,居然还揽事。
“下去吧,吾喂曦儿即可。”
“娘娘,吾不喜。”
“嗯?曦儿不是一直最喜糯米蜂蜜粥吗?为何今日如此?”
“娘娘,吾不喜。”
赵曦那个愁呀!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样对话。
这几天他认真考虑过了,既然是以鄂王爷赵曦活着,就需要适应现在的身份和环境,也在学着人与人的对话和礼节。
学了好几天,才知道这时候的人说话也不是全部嚼文嚼字,只是喜欢大白话之间间杂几句自己搞不懂的词汇。
或者说话时尽量少用字,三字说明问题的,绝不用五个。本来赵曦想说:我不爱喝这个,结果学着说成了:吾不喜。
凭心而论,赵曦是真不喜欢,也不知道加了多少蜂蜜,甜的都腻了。
别说这玩意儿还会让他拉脱,就是能让他喝完跑起来,他也喝不下去。
曹皇后很奇怪的看着赵曦,这孩子大变样了。
原来对于甜食是不拒绝的,而此时却拒绝的很坚决。
“圣人……”
“官家来了,曦儿说不喜糯米蜂蜜粥。”
“哦?”
赵祯愣了愣。
“传御医!”
对于赵曦的身体,赵祯是谨慎的,那怕是饮食口味的变化,他也相当的郑重其事,不敢有半点轻视。
“回官家,幼儿痢疾伤及脾胃,病愈后口味改变虽不常见,倒也有前例。只是……”
赵曦痊愈,自不用御医守候,今日诊治之人,并非原来是那位,似乎还是新进太医院的,还没有御医那种八面玲珑的心思,只是因听闻太多,在阐述时略有犹豫。
“当说无妨!”
“官家,臣行医多年,曾见过幼儿因误食蜂蜜而泄泻或痢疾者,更甚者有致命案例。”
“糯米、蜂蜜皆为温补之物,成人食之确有温补之效,只是幼儿……似与脾胃之能不全有关,其中机理尚不得而知。”
赵曦很想知道自己老爹会如何处理这事儿,看看他所谓的仁慈,是宽容还是窝囊,是糊涂还是妥协。
“圣人……”
赵曦由皇后扶养,追根溯源,问一下皇后是应有之举。
赵曦看着老爹的脸色阴沉,嘴角抽动,似有怒气欲发,唤这声‘圣人’也带着冷气,喝声严厉。
“回官家,吾不喜甜食,宫内从不备蜂蜜。曦儿早先所食蜂蜜糯米粥,皆由澜屏宫所供。”
诶……不对,怎么老爹的神色居然有了犹豫和不忍。什么个情况?难道这大宋皇宫内苑还有比皇后地位高的?还有比皇后不能惹的?
“传张贤妃!”
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赵曦就不明白了,无非是个妃子,不是太后或者太妃之类的长辈,老爹为何如此作难?
不多时……哦,是这位,赵曦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被确定痊愈时,也就这位的在庆贺时努力掩饰这怨恨。
赵曦再看看。终于明白了,老爹的审美还是有点层次,就这张贤妃,姿色确实有一看,不管是身段还是脸庞,都不是皇后和自己生母可比的。
瞬间明白了,原来是宠爱美色!倒要看看,这花瓶该如何辩解。
“官家,大姐,唤妾身来可是曦儿喜爱糯米蜂蜜粥?妾身可以继续熬做。”
又看见老爹嘴角抽抽了,这次抽抽的频率更快了。
“张氏!你可知蜂蜜对曦儿病症效用?”
得!就这开头,赵曦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尾。这是责问吗?纯粹是放水,听着声音挺大,感觉纯粹是提高嗓门给皇后听的。
“回官家,蜂蜜性温,属脾胃经。曦儿久痢,脾胃运化不足,需温补以全脾胃之气。”
可以呀!赵曦不得不佩服,难道说大宋的女子也都有如此学识?该不是这女人早就备好了答案吧?赵曦这不是恶意揣度。
再看看这张氏,很坦然,可还是掩盖不了那一瞬间的慌乱。
“御医……”
“回官家,贤妃娘娘此话属实。”
“那汝为何说蜂蜜可致幼儿痢疾?前后反复,意欲何为?”
赵曦闭眼了,特没劲,就老爹这把戏……玩的忒没层次了。
做一个一把手,决不能有左右逢源的心思,特别是对你的下属。
就这点事,不管是真的要表现的偏爱张氏,还是说秉公责罚张氏,都是个选择,而不是如此推卸,就是个措辞都去借御医之口。
老爹,这样玩会玩脱的。
“回官家,臣是以行医见识推断,并非是典籍所载。”
完了,这事该算是结束了。至于自己这个三岁娃,不管谁都不会去考虑的。
“官家,妾身并非郎中,实为不知,还请官家明察。”
行了,差不多得了。赵曦真看不了这种得便宜卖乖的做法。遮掩着没揭穿你,差不多过去就过去了,老爹妥协了,你特么一个始做佣着还要说法不成?
“张氏且起身,不知无罪,圣人和吾了,不必如此。”
“官家,大姐,妾身月事延后,延医诊脉为喜脉,妾身服食与曦儿同,皆为糯米蜂蜜粥。若知蜂蜜对婴幼儿有害,妾身自不敢有损腹中胎儿。”
这才是这女人想说的吧?若她有孕了,什么蜂蜜不蜂蜜的,一切都扯淡了。
“啊?御医……”
呵呵,赵曦真觉得是在看戏。自己这赵祯老爹,早把蜂蜜的事抛去九霄云外了。
对于子嗣难继的他,还有什么比嫔妃有孕更重要的?
再看看皇后娘娘涩涩的恭喜,张氏暗暗的得意,搭配着老爹搓手转圈的激动……多生动的画面。
“回官家,贤妃娘娘确有身孕了。”
没劲!老爹,千万别指望会有儿子生下呀,你只有三个,还都死了……不对,就自己活着。
赵曦看着老爹那种对照顾孕妇时的指挥得当……也是服了。
“圣人,自今日曦儿回慈明宫。所有膳食均经你手,外人不得掺和。”
咦?赵曦快速的向张氏看去……嘿嘿,别想多了,看你失落中带着狠戾的眼神,我很痛快。
原来老爹不傻呀!
第四章 唯一新奇的嬉戏
祈福宫离慈明宫并不远,原本就属于慈明宫殿群,只是因为赵曦发病,才专门为他收拾的。
老爹多次叮嘱后,陪着给他另一个皇子希望的孕妇走了。
这点赵曦能理解,最起码对于大宋能多一个继承人选择,同时也不必过于担心自己嗝屁了,就得把江山送于堂兄家。
那怕其中有对张氏的偏爱……这是肯定的,就这蜂蜜一事,高举不落的梆子,已经说明一切了。
恐怕就赵曦现在这副孱弱的模样,对于能不能活成人,自己老爹怕是也不确定。
人总是寄希望于明日或者下一个,反倒是对于现有的少了些关注和珍惜。古今如此,帝王俗人同样。
“三郎……”
怎么会有个女娃?是自己姊妹?
赵曦刚到慈明宫,软软的被放在床榻上,就有个看着同龄的女娃跑过来。
“滔娘,曦哥儿还未康健,不易耗神的。”
皇后娘娘担心小丫头扑上去,赶紧拦了一下。
“姨姨,我就跟三郎说话。”
姨姨?看来不是自己姊妹。自己老爹有女儿呀,难道姑娘就可以跟着生母吗?而这个女娃……不是皇室也可以久居皇宫?
不懂,赵曦好多事都不懂。原本这赵曦记着的事儿真不多,大多是本能的亲近记着。
幼儿三岁以后,才会有永久性记忆,这点赵曦知道。所以,还是得多留心,并谨慎些。
“三郎,你病了都没人陪我玩。我想去看你,说是会过病,你知道过病是什么吗?”
问题娃娃,所有的娃娃都一样的。
“过病?就是我病了,你挨着我你也会病。”
“那样挺好呀,滔娘可以陪着你。”
赵曦已经算很幼稚的去做解释了,他知道过病就是传染,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有传染这词,所以……
“曦儿,何人这般解释?汝从何知晓?”
该不是这样的解释也新颖吧?赵曦被皇后这样问,不由的有些含糊了。
“娘娘,曦儿自觉该如此说。”
皇后很疑惑的看了看赵曦。曦儿自小是有些聪慧,但绝不至于有如此智力……
或许是灵光一闪吧,终归不是坏事。曹皇后也只是一时疑惑,倒也没继续究竟。
曦儿回慈明宫,琐事还需安排,没时间纠结这个。
也就三五天,赵曦已经与寻常儿童无异。因此,曹皇后再一次兴师动众,包括皇帝老爹,一块折腾过来,由御医定论……鄂王爷确实是痊愈了,康复了。
另一个自己从小就耐实,磕碰跌打根本没在意过,不仅聪慧,体质同样强壮。赵曦不知道自己这样过来,是不是把基因都带过来了,对于众人的诧异,那怕是连御医也疑惑,可赵曦没必要解释。
最终只剩下天佑大宋了。这个理由,怎样的事儿都能解释清楚。
跟着一个小丫头,能有啥玩的?可赵曦还不熟悉皇宫内苑,也只能跟着她。
这是……到底是皇家,那怕皇城并不算大,也有一间专门的儿童玩具室。看到这屋里的摆设,赵曦这样定义的。
二十平米大小的屋子,林林总总摆放的全是孩童的玩具,用后世一句普遍的说辞:适用于任何年龄,老少咸宜。
“三郎,咱们玩千千车吧?”
“行。”
啥是千千车赵曦都不知道,不过自认为应该不存在自己没见过的玩具。
这……这不就是指尖陀螺嘛?还千千车,好吧,那就千千车吧。
没啥挑战性,虽然手部力量不足,可他的技巧还在。别说后来自己养儿子,就是他自己小时候,家里的马蹄表拆了可以有很多指尖陀螺,都可以玩出花活了。
赵曦就用很柔嫩的小手,随便那样一转,所持续的时间,在场的滔娘,包括陪伴的宫女太监,都可以倒七八回的。
“三郎,滔娘也可以了。”
不错,这丫头算是个心灵手巧的。
这屋子赵曦已经转过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算不少,怕名字和后世不对照,他也没随口说。说玩千千车,那就玩千千车。
赵曦先是拧转了陀螺,然后找了一张纸……这时候的纸好像挺厚,也粗糙,希望能搞定吧。
赵曦把纸贴着桌面,慢慢的靠近陀螺……还行,然后赵曦就可以让陀螺在纸上转,并随意的抽动。
看着滔娘,还有陪伴的宫女太监们张大的嘴,赵曦……其实没一点成就感,后世的娃,谁玩指尖陀螺是单纯的拧转玩的?都玩的是陀螺打架。
这情形,赵曦倒像是个哄孩子的。
“姨姨,三郎玩千千车玩的可好了,滔娘学不会,他们也都学不会。”
这小丫头,倒是真让赵曦找回点童趣,也算是知道三四岁的娃该是怎样的认知。
被小丫头这一说,皇后又疑惑了,千千车嘛,下人们虽愚钝,也不至于比不过曦儿这个孩童。
赵曦就不得不当着皇后也来这么一手……
皇后看着曦儿柔嫩的小手,拽着纸,很稳定的从千千车下来回的抽动……她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唤官家……算了。”
皇后本来有意让官家看到曦儿的不同,又觉为这点小事不值当。但心里却是有一种天佑大宋的感念!
月半过后,虽然春寒陡峭,皇后也容许了赵曦到屋外玩耍,只是在晴天的午后。
秋千应该是赵曦在整个皇宫后苑找到的,唯一让自己有刺激的一种玩具了。
特别是当自己摆动几近与秋千横杆齐平时,是他做回孩童后,唯一让他有新奇和刺激感觉的。
四十多岁的灵魂,搭一个两三岁孩子的肉身,孩童的物事,真的很难让他有新奇感了。
“三郎,还要高高吗?”
滔娘在下面看着,心里揪着,她看着都怕,可三郎还一直喊让高高的。
宫女们都不敢再推了,就是成人,在这个皇宫里,也没几个人敢荡秋千荡的跟横杆齐平了。
“再高点,我还要高高的。”
这几天赵曦多少学了点孩童的说话方式,无非就是叠字呗。刚开始还有点不适应,到后来自己也说溜了。
“滔娘子,还推吗?”
宫女太监们是真不敢了,看着王爷在空中荡着,一上一下的,自己的心都陪着荡来荡去的。
太揪心了。
“嗯……曦郎还有高高,我一会儿也想高高。”
我的姑奶奶,这真不能这样玩了。
第五章 秋千绳断了
曹皇后坐在午后的阳光里,脑子里交替的想着官家,还有那个越发健壮的曦儿。
开始时,皇后见赵曦那样贪吃,都有些担心。她少食素食的多,根本用不着山楂水的,为赵曦,不得不备着山楂水。
曹皇后家里是军伍世家,在娘家也见过食量大的孩童,可就赵曦这样……她看着也惊人。
真的是我赵宋福祉吧!
孩童能吃而不积食,终归是好事,特别对于原本体弱的赵曦,这样的改变绝对称得上是天佑官家了。
他的仁慈总算是还来了老天的垂怜。
原本羸弱的赵曦,这些日子越来越结实了。脸色不再是煞白的,也不只是见腮红,整个脸都是红扑扑的……这才是孩童还有的气色。
官家这些天即便是过来慈明宫,也是匆匆忙忙的。朝堂上乱成粥了,不是你今天弹劾我,就是明天我指责你,没一天清闲的。
又要推行什么新政,还有什么十条陈……唉!妇道人家,真不好说啥。
可,官家,你真的准备好下刀子了吗?
赵祯历来就不是什么立场坚定的人,曹皇后知道自家男人。他耳朵根子软,也从来没有过杀伐决断,那怕是一点小事,他都会犹豫半天,左思右想,生怕一个疏漏导致难以挽回的局面。
偌大的帝国,也是难为他了。
赵祯只是一个中下之质的皇帝。早年的经历更是让他没有帝王该有的自信,一直是凭着勤奋、敬业和宽容,在努力的维持着帝国的运转。
而如今,却要推行什么新政。官家呀,你不是范相,也不是富大学士。期望边疆安定吧,否则官家这身体……
赵曦这算弥补了曾经童年的缺憾,这些天把能玩的,该玩的都玩了个遍,带着高滔滔也快成了疯丫头了。
皇后也不是纵容,曦儿还不到进学年纪,这岁数也就是玩了。
这眼看就要三岁了,别说是皇家,就是普通的耕读之家,也要让孩子进学了,真的没几时这般玩耍了。
皇家的秋千并不只属于孩童,整个后宫闲暇的人都会坐在秋千上,就那样轻轻的荡着,心里默念着从宫外传来柳三变的词,憧憬一下根本没可能的美好未来。
可自从赵曦玩上了秋千,所有人都就只能做看客了。这是整个皇宫大院未来的主人,没人敢跟他争。
赵曦小手紧紧的抓着绳子,被秋千这样一下一下的带着上下。真的挺刺激,比玩那些千千车、傀儡娃娃好玩多了。
每当荡到高处,他可以看到远处的屋檐,仿佛能带着他走出这座皇宫。
说实话,大宋朝的皇宫并不算太大,就这些天,就他一个两三岁的娃,都差不多转遍了。当然,只是指后宫,前殿他是没去,皇后娘娘也不让去。
挺无聊的,就是做皇帝也挺没劲的。几乎终生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活动,所谓的天下,作为主人的皇帝,也只是能看到纸面上的文字。
赵曦这些天脑子里经常会想做一个皇帝的好处,可除了女人多点,真没什么让他特别期待的。
嗯?突然赵曦感觉自己要往外飞……绳子断了!一瞬间赵曦已经明白了。
“王爷……”
“三郎……”
下面乱了,可赵曦没办法。谁在秋千飞起来后能有办法?还是自己带着秋千往远处飞的时候。
赵曦能感觉到他已经飞离了秋千的位置,往近处的花园里飞去。
初春,花园里还没来得及翻地,虽然残雪消融,但地面的僵硬并没有多少缓解。
而赵曦在绳子断了的一瞬间,人抓着绳子是被同时抛起来的,比秋千的横杆要高。
赵曦在被抛出去的一时间,他知道自己必须丢开绳子了。如其带着绳子摔地上,不如就单个人摔,那样绳索和底座会有很多不确定。
他没慌,心里很清楚还怎样做,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受伤。
他需要调整自己触地部位,避开脑袋和胸腹部,最好是可以用双腿触地,然后……
赵曦脑子里对于空中调整身体的诀窍很清楚,只是不确定如今的身体能否很好的完成动作。
赵曦睁开看了,如果现在落下去,他绝对会是脑袋直接砸地上……
他开始屈膝,同时借着屈膝摆动身体的余力,让自己的头使劲往后仰,然后再一次屈膝……
很幸运,赵曦再看周围环境时,他知道他做到了,这时候的他完全是站立着往下降落,尽管还有从秋千抛出来的前冲力,最起码身体的姿势是损伤最少的。
这也就是眨眼的功夫,下面的人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有朝着赵曦落下的方向在跑,比如滔小娘子,嘴里还喊着曦郎。
有人则朝慈明宫跑去,也有直接往前殿方向的。
所有人都很疯狂,都在使出最大的劲跑动……
人所思所想不同,在危机时刻所做出的动作就不会相同。
关键是,皇宫本来就是个心思最凌乱的地方。
赵祯此时正在垂拱殿,正听着范相公,以及其他几位相公陈述新政的利弊。
当然是利大于弊,最起码这几位都是这样说的。不管是新近到中枢的富弼,还是说老相公杜衍。
昨日个赵祯已经被夏竦夏相公喷了半天唾沫,今天也该着人家改革派喷了。
没把他们聚一块,那样的话,除了互喷,听不到任何有用的话。
“官……官家……鄂王……鄂王爷从秋千……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突然撞进来的太监,气喘吁吁的,话总算是说清了。
赵祯脑子里装不了太多的事儿,现在脑子里全是新法。但鄂王爷摔下来这几个字,瞬间填满了脑子。
赵祯猛然站起来,根本顾不得跟各位相公打招呼,更别提仪仗了。
平时虚弱的赵祯,疯了似的往后宫跑……
相公们听到此信,也犹如惊雷,直接把他们从新法的陈述推演中炸出来了。跟在赵祯后面,毫无形象的跑起来……
这才几天呀!
元日后开工,得知鄂王爷康健,各位臣工也算是松了口气,再不用担心赵宋传承的事儿,也不用看那些着急站队的同僚嘴脸。
这才几天呀,又出乱子了!
第六章 绳之错非人之过
曹皇后被午后的阳光熏得迷迷瞪瞪的,处于似睡未睡的状态。她挺享受这样的时光,作为后宫之首,琐事并不少,这样的清闲也很难得。
“娘娘……小王爷从……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宫女带着哭腔,可还是得说。她知道自己怕是没命了,倘若小王爷……怕不是倘若,怕是真有事了,那她也有事了,是摊上大事儿了。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曹皇后已经没仪态了……
这次……这次……这不是病邪,这是疏忽,这是自己的疏忽!就不该同意曦儿这样的请求,就不该这样放手让他撒开了玩的!
要怎样我才能救赎?怎样才能对得起大宋?曦儿,千万别出事呀!
……
很幸运,赵曦丢开的绳子和秋千底座,在赵曦做制空动作时,已经先一步飞远了。
赵曦落地时,只有他自己,当他感觉双脚接触地面的一瞬间,脑海里规避损伤的动作要领迅速成型……
赵曦在落地瞬间,身体前倾,双手抱头,尽量将头部接近膝盖,放在两腿之间。
孩童的身体柔韧性比成人要强太多了,赵曦根本没想过他此时居然能做出如此标准的动作来。
高滔滔前面跑,后面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
“三郎……呜呜呜……曦哥儿……”
一边跑,一边摔,然后爬起来继续跑,继续哭。
小姑娘这几天跟曦郎玩的可开心了,她知道这样摔出去很疼,她摔倒的时候就很疼。
所以,她已经先哭了……她这时候看到的曦郎是一个肉球球在往前滚动。
“啊……王爷……”
宫女太监都不成了,都知道这次罪过大了,死是肯定的,就是看怎么死了。
就凭着死的受罪少点的想法,支撑着他们在后面跟着滔娘子往前跑。
赵曦动作到位了,团成球状的他,很好的把甩出来的前冲力化解了。
可他还是高估了一个两三岁孩子对于身子旋转的承受力,就在他快要停下来的前一刻,赵曦晕过去了。
赵曦睁开眼时,发现周围全是人,而自己被皇后抱着,御医正准备扒拉自己的眼皮……
“娘娘,吾没事。”
看着曹皇后哭花了的妆容,和被泪水打湿的前襟,赵曦突然觉得心酸……唉,自己惹祸了,就目前的大宋,自己真不能有任何闪失。
“曦儿……”
嗯?老爹也来了?
赵曦转了转头……这么多人,还都着朝服。
“爹爹,孩儿不疼,没事。”
赵曦挣扎着想从皇后怀里下来,却被曹皇后搂的很紧,就那样毫无形象的蹲坐在地上。
“曦儿,可有那里不舒服?”
“爹爹,孩儿真没事……娘娘,孩儿可以下地的。”
赵曦再一次挣扎,这档口皇后也缓过来了,能听见赵曦这样清晰的说话,就让她回魂儿了。
“陛下,王爷确实无恙。”
御医看赵曦如此,并不像伤重之人,结合他查看小王爷的囟门和四肢,并没有损伤。
赵曦下了地,很规矩的向他老爹、皇后以及几位着官服的施礼……礼节都是教过的。
赵祯这时候这心,算是放下来了……
而范仲淹、韩琦和富弼等人,却是很诧异的看着赵曦。他们此时震惊的不是这孩子没受伤,或许是报信的人夸大其词了。他们震惊的是,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受到惊吓后,居然还能如此镇静的施礼。
“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祯很想把不由分说的把所有在场的人杖毙,可当着相公们不可以这样做。
皇家无家事,相公们是这样认为的。
“回陛下,王爷荡秋千时,秋千的绳断了……”
“绳断了?”
赵祯不傻,一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所有在场的,全部杖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不处置,恐这群下人以后还不用心。
“爹爹,孩儿有话想说。”
赵曦很清楚,这根本不赖这些下人的事儿,估计他老爹也清楚,只是对于出现了这样的事故,老爹总得有个处置……这时候谁都不好开口,就自己该说话了。
确实,范仲淹等人见赵祯如此处置,也认为不当,可在此情形下,他们都没法开口。鄂王爷对于皇上,对于大宋太重要了,确实需要有个处置。
仁慈的陛下,这样的责罚并不重。
“曦儿……”
“爹爹,娘娘,各位相公,此事非下人失误,是绳断了,是绳之错非人之过。故孩儿恳请父皇饶恕他们。”
一下子安静了,整个现场没一点声音,就连哭泣着等死的宫女太监都止住了。
皇后刚起身,本来身子软的还需要下人扶着,而听到赵曦的话,一下子站直了,愣愣的看着这孩子。
曹皇后之所以如此放纵赵曦玩耍,主要原因还是这孩子一直让人省心,聪慧的超过常人。
她一直没跟官家说过,想着等……而今天,曦儿表现的却是德行,这是代表着她教导之功。
真的无法不惊愕了。
赵祯听到赵曦这番话,先是诧异的看了一眼赵曦,而后眼里噙着泪,仰着头看向夕阳。
晚霞很美,形状似乎像一条金龙腾飞……苍天有眼啊!
“王爷,为何如此认为?”
范仲淹都顾不得请示皇上了,有点促急的问赵曦。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啊。娘娘说小孩子不可以撒谎的。”
装个孩童真的挺难的。
赵曦本来准备的说辞是:实事求是,可真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这词。
妖孽可以,但决不能表现的太妖孽了。凭空造词,还如此贴切形象的造词,那就有些妖孽过头了。
过份了不会让人信服,只会让人怀疑。
所以赵曦在出口的那一瞬间,直接把这事塞给了皇后。至于皇后是不是说过,重要吗?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贤德,王爷聪慧,实乃我大宋福祉!”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在范仲淹等人的带领下,哗啦啦一大片,现场直接变成了恭维和喜庆。
就差喊一统江湖,千秋万代了。
不是说士大夫有风骨吗?看这情形……都是老狐狸,自己就说了个古庙,都就把聊斋演绎了。牛!
这情况,不说大赦天下吧,再处置下人总是不太合适。
敢情自己这一摔,就摔出来一个大喜庆。嘞个去!这牵强附会的能力,看来自古就有了。
第七章 成为悬案的绳祸
事情还是有人在做。
这时候有人把赵曦抛掉的断绳拿过来了。
“官家……”
长得挺端正,偏偏要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干嘛呢?
“说!难道有什么需要避讳朝廷吗?”
富弼一直对阉人不感冒,特别是皇城司的,可这是祖宗法度,朝廷不得干预皇城司,此乃陛下一人所控。
既然涉及皇子安慰,那怕是内宫,他们作为大宋执宰,遇到了也是有权知晓的。
“是何原因,也请相公们知晓。讲吧。”
“回官家,断头参差不齐,非利器所致,故应为磨损而致。”
去你大爷的!赵曦只瞄了一眼,就明白了……这就是被人做了手脚。
白痴!非利器所致?你难道看不出是新茬口吗?若是磨损,会有这样多的新茬?
可三岁的娃娃没发言权啊。赵曦只得乖乖的听着,看着……
哎呦!不对吧,看这几个老家伙似乎明白了什么。
范仲淹看韩琦,而韩琦和富弼相互对视一眼,都轻轻的摇了摇头。
既然皇子无虞,那怕是再大的宫帷暗斗,都可以暂时放下。目前推行新政乃是朝廷当务之急。
一旦把宫帷争斗引到朝廷,牵扯太广,说不定又得把革新延后了,甚至都有可能胎死腹中。
别说什么内外不得勾连,对于他们这几个,谁不清楚现在的大宋后宫?
因为陛下子嗣,朝廷中早有了各自站立的队伍,甚至明争暗斗很久了。
他们又如何不清楚?
而此时,朝廷最大的事,是推行新政。本来反对声就不小,倘若把此事引开,恐怕又是一场乱局,革新又会被搁置。
大宋的弊端,真的不容拖延了!
赵曦看着自己老爹拿着绳头看,然后随手就丢一边了。
这时候赵曦似乎听到了范仲淹等人轻微的吁声……
得!又高悬了。悬吧,悬吧,总有一天负担太重就断了。
这就是轻重缓急吗?赵曦挺理解,若不是涉及到自己,就目前这情况,他也会选择息事宁人。只是他会私下里继续……
这个……怕是老爹和相公们都不至于就这样轻轻放过吧?希望他们只是放下,而不是放过。
因为赵曦这一摔,对于新政的奏对也这样有头没尾的结束了。到底新政会怎样,让儿子这一摔,赵祯把所有的思路全摔没了,即便他心头有些疑点,这时候啥也想不起来了。
总则是要推行新政了,否则无法改变如今内忧外患的局面。所谓的奏对,只是赵祯需要别人的坚定来影响他,从而让他也坚定起来。
赵曦还真没什么事儿,甚至连点擦伤和破皮都没有,除了衣裳沾了些泥土,真看不出这孩子刚刚被摔出去了。
“确定是从秋千上摔出去的?”
当所有人回返时,富弼路过秋千,再看看赵曦摔出去的地方,比划一下距离……这怎么可能?
作为敬鬼神而远之的文人,富弼这时候也有点疑惑了。
这么远的距离,鄂王爷居然一点事儿没有。难道上苍真的庇佑大宋吗?
“回相公,确实是从秋千上摔出去的。鄂王爷胆子大,小的们也拗不过,所以……所以荡的有些高了。”
几位相公都停下来了,眼睛在落地处和秋千之间交替。
这……凭他们的见识,实在解释不清楚。毕竟王爷还是个两三岁的孩童,不是成人,偏偏就出现了连成人都不可能做到的毫发无损。
“王爷,你确定没事?”
看似关心,实为解惑。赵曦很清楚。
“回相公,吾……吾感觉饿了。”
可算是蒙混过关了。对于曹皇后,或者他老爹,赵曦并不觉得有多难糊弄,就这几位,说实话,自己也只有装娃娃了。
他本身也就是个娃娃。
大宋的朝堂是个漏勺,就是大宋的后宫也是个漏勺。这还没几天呢,整个京城已经传遍了。
“娘娘,外面已经有了绳之错非人之过的折子戏。子民们对于娘娘的贤德那是赞叹不绝。”
赵曦很喜欢有外人来,这样他多少能听到一些市井的故事,也可以让他真实的了解大宋是什么样子的。
可今天,一直在说着一个话题,那就是:绳之错非人之过。
闲扯的人时不时还扭过头来夸他几句……真是走不是留也不是。
倒是滔娘子依偎着来人,眼睛笑着都眯起来了……今天是她娘亲来了。
成人之间说话,特别是女人之间说话,赵曦插不得嘴,有些话还得过滤了。
赵曦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老爹不制止子民们的讨论,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追究这些话是怎样传出去的。
封建社会,不是连文字狱都有吗?怎么会不在意舆情吗?
该不会是那些相公们故意传出去的吧?
还真有可能,一是为皇后和皇子加些人气,二是转移一下子民注意力,能使新政顺利推行。
赵曦想着,还真有这可能。
正如赵曦所料,不管是相公们,还是他皇上老爹,并没有真的就这样放过。
皇城司专门抽调一些人,在太监和宫女中默默调查。
“官家,仍然没线索。事发前几日,也就是王爷开始玩耍秋千后几日,找不到嫌疑。”
“可小的派人检查了后苑所有秋千,全部存在磨损,断裂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小的无能……”
延福宫,赵祯蹙着眉,听着老太监陈阳的汇报,脸上的愁容越发浓重了。
“皇城司值夜可曾问讯?”
“回官家,逐一排查过。皆为三五人同一岗位,期间无人单独离开。”
“那殿前司……”
“回官家,深夜宫门落锁,无紧要军国重事,无人可入宫门。”
毋庸置疑,秋千是被人做了手脚。
陈阳在列位相公跟前的应变,不一定能瞒的过相公,只是可以不让赵曦幼年被这样的龌蹉事沾染。
而赵祯却是感到深深的恐惧,自己原来就活在如此千疮百孔的皇宫里!
赵祯很不想就此作罢,可皇城司多日调查不见效,难道真的让外庭插手宫内事吗?
这样的肮脏自己受着就行了,就没必要让整个天下一起嘲笑了。
又妥协了!赵祯感觉自己活着就一直是在妥协。
“把后苑的秋千都拆了吧。另外安排你的人,给朕看好鄂王爷,不得有任何闪失!”
还能怎样?赵祯做这个皇帝,真的很憋屈。
第八章 甲子桃
赵曦被皇后娘娘告诫不得再玩秋千,这个他可以做到,可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是不是后宫所有的秋千都被做了手脚。
所以,在他被放出慈明宫的第一天,就是去看看其他地方的秋千。
很遗憾,转遍了整个后宫,再找不到一个秋千。
老爹这样的处理,让赵曦很无奈。从此后,整个皇宫里再没有秋千了。
大宋枢密院。
“富相,秋千之祸无果。”
同为枢密院副使,韩琦和富弼还算对眼。公务闲暇时,也有如此走动的时候。
“无果?”
“皇城司多日调查,官家只是拆除了后宫所有秋千。”
很显然,官家找不到泄气的人,只好跟那些死物较劲儿了。
富弼摇摇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仁慈的官家,是大宋之福,也是臣工之福,可总觉得少了点啥。
“会不会是……”
“说不准。不过张贤妃有了身孕。”
说完两人心照不宣的不再言语了。
事情没到外庭介入的程度,他们也只能是作为闲聊的话题了。
赵曦近段只能玩那些特没劲的玩具了。
他是真觉得没劲,可滔娘却乐此不疲的,特别是当看到赵曦用小木头搭建成一个宫殿样时,越发缠着赵曦跟她要积木了。
安全是安全了,可赵曦觉得很无聊。赵曦甚至把后世育儿的一些益智游戏都教授了,可……实在不是一个层级的。
现在陪伴他们的宫女,再也不敢自己也凑热闹玩了,都规规矩矩的在一旁杵着,那怕是眼睛看的拔不出来,也不敢再玩忽职守了。
并且,根本用不着皇后娘娘差人叫,差不多到点了,陪伴着的宫女,就会求着他俩回慈明宫。
不管是赵曦,还是高滔滔,还很少有为难下人的时候。
慈明宫很热闹,因为张贤妃送过来一盆花,说是甲子桃。这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此花一甲子才结一次果实,张贤妃觉得花的寓意很好,就送过来给皇后,也算是给皇后娘娘一个祝愿。
这名字赵曦没听过,打发了肚子,也带着滔娘凑过去看。
这……这不就是夹竹桃吗?原来叫甲子桃?赵曦再往细致处想了想……那感觉应该叫细思极恐。
这叫一个玩得好!
“滔娘,记住不能碰那盆花,也不能玩那花的叶子,更不能摘果子吃。”
赵曦管不了别人,可以警告滔娘的。
至于皇后娘娘,她吃什么自己也做不了主的,不可能冒失的去品尝夹竹桃的果子。
张贤妃送来的夹竹桃,是已经结了果实的。这玩意儿说是害处的,只有对婴幼儿有害……
“曦哥儿,为什么呢?”
“那果子有毒,吃了会死人的。”
跟小丫头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她觉得妖孽。只是赵曦很难做到让所有人都清楚这夹竹桃,也就没法让人知道这送花人的用意。
只是恐怕这姓张的要失望了。
赵祯下朝,也听说了慈明宫甲子桃的事儿。甲子,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可对于赵祯来说那还真是寓意深刻。
往上看几代,他家居然没有一个活过一甲子的。
所以,他下朝也来看看热闹,也看看自己那越发壮实的儿子。
确实是个不错的花种。浅红的花瓣像漏斗,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花叶细长,花茎有竹子般倔强。
“圣人,这甲子桃虽然寓意偏好,却是俗气了些。既然是舶来品,倒不如换个名字。”
“官家以为这花该如何称呼贴切?”
“花茎有竹的风骨,不如……”
“夹竹桃。”
赵曦本来是不准备妖孽的,可听到老爹跟娘娘发酸,冷不丁就插了一句。
话说出去,他都愣了!
“好好!夹竹桃,这名字贴切。看来圣人早已想好了,还需要借曦儿之口。”
赵祯绝不会想到,这名字是赵曦自个说的。
只以为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打个伏笔,玩个藏拙,再来个心有灵犀。可惜,她被儿子戳破了。
抛开朝堂的烂事,这样的小趣逗逗倒也让赵祯开了怀。
“官家,这……这不是吾预先伏下的,是曦儿自己……”
曹皇后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了,她在听到赵曦说出夹竹桃时,满脸的震惊,真不是装出来的。
“圣人……当真?”
这时候赵祯也看出了皇后的表情异常。
“官家,吾一直未曾提过。曦儿自病愈以来,其变之多,吾也无法细数。皆是向好,吾欲择机细述。”
赵祯这时候才想起,自从曦儿病愈,因朝堂琐事,自己倒是疏于跟曦儿亲近了。
“曦儿,为何如此名之?”
“爹爹,孩儿不知,只是随口就说了。”
赵曦又得蒙哄。唉!每次冒失出口,都得想法子蒙哄。啥时候是个头呀。
“曦儿喜欢此花?”
“爹爹,孩儿不喜,害怕。”
赵曦正发愁怎样才能把这花说透呢。或许借小娃娃那种与生俱来的感觉,可以数落一下吧。赵曦的回话让赵祯一时愣住了。
本以为曦儿为此花命名,是因对此花喜爱,却不料曦儿居然说是不喜,害怕。
他看向皇后,皇后也是一脸的诧异……这并不是纠葛,那就好,只是童言无忌而已。
赵祯也是怕了纠葛了。朝堂上这才刚刚稳当了些,有了一时的清闲,就让自己的清闲多延续些许日子吧。
“姨姨,曦哥儿不让滔娘碰这花,有毒。”
我嘞个去!赵曦把这茬忘了,本来是警告这小妞,结果没想到老爹过来了,还是自己多嘴掺和了这事儿。
唉,难道装娃娃,自己的智商也退化了吗?
滔娘这一说,别说赵祯,连曹皇后也傻眼了。
害怕是感觉,可以归结于孩童五识不全的感觉。可直接说出有毒,那就不是年龄的问题,也不仅仅是孩童认知的问题了。
“圣人……”
赵祯不得不再次往纠葛上想。尽管皇后贤德,对于自己的偏爱和做法,也难免有些微词。日久闲言,让曦儿心生怨念,也不是不可能。
倘若如此,赵祯都得另作打算了,特别是对于曦儿的养育问题……
所以,赵祯的语气似乎都冷了些。
“官家,吾不知。”
曹皇后岂能不清楚?思前想后,对于曦儿如此出言,自家这个胆小又多心的男人会怎样想?
多说即多余,解释即掩饰。曹皇后很干脆,只说不知。
赵祯也觉得应该不可能。皇后作为六宫之首,自是相当模范,从不介入闲杂事。多年如此,不会如今乱了分寸。
第九章 和一手好稀泥
赵祯往身后瞄了一眼……
不一会儿,便有太监牵来一只小狗。还算不傻,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在某些方面要比人强。牵一只大狗来,恐怕喂都喂不下去。
看着太监很小心的摘甲子桃上的果子……原来他害怕呀。
赵曦看这憨货,摘了三四颗好像还觉得不够……至于吗?
太监摘完夹竹桃果实,又找来点心和蜜饯,很细心的把果子沾上蜜饯,再包裹在点心里……真够仔细的。
这么多颗,连等都不用等。在小狗吞咽了那些处理过的点心时,第一颗咽下,含着第二颗,准备继续吞食第三颗……就这功夫。
就见那小狗,先是止不住的拉稀,然后就一直哆嗦,没折腾几下就趴地上不动了……
屋里的人安静的可怕,就是刚才喂狗的那个太监也哆嗦了。都不知道赶紧把这坨垃圾收拾了,只是傻傻的看着。
赵祯嘴角抽抽着,很苦涩的闭了眼。
而皇后却是脸色煞白,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死狗。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官家……”
看太监陈阳开口了,总不能就这样闻着臭味儿发呆。是怎样个章程,得让官家说个话。
“收拾……”
“停!官家,吾想讨个说法。”
咦?赵曦听皇后这话愣了。不该是我讨说法吗?好几次了,因为自己这年龄,根本讨不来说法。
该不是……还真有可能。好像夹竹桃是送来慈明宫,是献给皇后欣赏的,该不是皇后以为这是针对她吧?
我的个乖乖!这样也好,自己没得说法,总有人要说法了。
赵祯看了看皇后,皇后连眼都没眨,也没有无礼的盯着赵祯,只是继续看着地上的死狗。
膝下的滔娘吓的直往怀里钻。别说孩子,就是这屋里的太监宫女都吓着了。
刚才抚摸过花枝花叶以及果实的,都使劲在擦拭自己的手。若不是帝后都在,怕是早都跑去搓洗了。
真的太恐惧了!
“去吧!”
赵祯无力的下令了。没说是带,还是说请,但张贤妃是必须得过来了。
花是她送过来的,自然得让她来给个说法。
这事,就是赵祯再想和稀泥也和不下去了。
没一会儿,张贤妃来了。挺着个肚子,满脸的幸福和傲娇。
显怀了,得有四五个月了。
“哕……哕……”
张氏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施礼,就先被地上的一坨给熏了。好一阵干哕。
“官家……哕…姐姐……哕,这是为何?”
赵曦突然想笑,特别是见这女人间断性称呼,夹杂着干哕的声音,就特别想笑。
“张氏,这甲子桃可是你送与圣人?”
“官家,确是……哕…确是妾身送哕…与姐姐。此花为甲子桃…哕…其寓意良好。妾身是为祝……哕愿。”
张氏很想控制这一阵阵干哕声,实在跟她形象不符,特别是当着官家的面。
“你可知这甲子桃有何功效?”
这是责问吗?赵曦听他老爹这话,好像是给张氏一个解释,或者是推脱的机会。
“官家,妾身不知。澜屏宫……哕…下人出外,知妾身喜爱花草,故带进宫来。妾身以为寓意甚好,便献于姐姐。”
这阵子总算是干哕少了。赵曦可以肯定,这是事发后的惊吓,让这张氏忘记了臭味熏天。
“圣人……”
唉!天生和稀泥的性子,这事儿又要和过去了。
“任凭官家处置。”
还能说啥?曹皇后太清楚自家男人了,也太清楚张氏这位姐妹了。
是与不是,这托词算是能过得去。又能怎样?别说有身孕,即便没有身孕,自家男人也不会把梆子打张氏身上。
“张氏,地上死犬乃食甲子桃果实所致……把那个出外的杖毙吧!”
赵曦很清楚的看到了张氏眼神里一丝的狠戾……这是对谁?我还是皇后?亦或是那个出外的下人?
“官家,姐姐,妾身实为不知,花草伤人,前所未闻。下人……”
哎呦喂!居然还不认罪伏法,不但自个无错,还准备把下人也一并拖上岸?牛!
赵曦都不得不佩服这张氏恃宠而骄,到底骄到什么程度了。
这事儿……赵曦看着他老爹,看看这习惯了和稀泥又对张氏偏爱的老爹要怎样。
估计皇后娘娘也如此吧。
却见赵祯又一次往身后瞅了一眼……
这大宋也有锦衣卫吗?就看见老爹身后的老太监轻轻颔首,一晃,身子就出去了。
“张氏,你且回去,日后不可随意往宫内携些外物。此类误会避免发生,同时也对腹中胎儿有益。”
看自己老爹说腹中胎儿时洋溢的期盼,赵曦知道,这夹竹桃的事儿,就这么算完了。
果然和一手好稀泥。
曹皇后从来不用恶意揣度他人。于是,此事就此作罢了。
花草杀人,她也从未听闻,自是相信了张氏的措辞,否则当不会如此轻放。
六宫之首,母仪天下绝不是这八个字这般简单。若真是蓄意对己,曹皇后这样行武世家的,自是有诸多手段。
张氏很多礼的辞别了。只有赵曦思谋着她还会有怎样的手段,其他人都觉得这就是一次意外,同样对于王爷的认知又一次大变了。
这时候赵祯总算是把思虑从那坨恶心的臭味中拽出来了,方想起刚才皇后曾言及曦儿。
至于夹竹桃,自有其用处。慈明宫是不适合了,皇城司应该可以。
地面已经清扫干净了,也就是说,这事可以当作没有过。可对于曦儿的事儿,赵祯需要清楚了。
“圣人,曦儿何事需择日而述?”
赵祯也算是有些涵养,话题和心境的转变都挺快。
说些开心的事,总比看死狗强。
“官家,曦儿自病愈,很是不同与常人,诸多物事曦儿均有其变通之法。”
“幼儿玩耍,多依物事实际,而曦儿似乎多一份探究之意,思虑总是玩周全而新奇。”
皇后也是真不知道该怎样说,好像林林总总太多太杂,概括起来有些难,可若是举例又不能全面的表达。
赵祯听着也是一团雾水。除了一个变字,其他的他无法判断是好还是坏。
看皇后表情,应该是向好的,可似乎皇后又有些忧虑。
“圣人,曦儿之变为好?”
“自是向好,否则吾早已禀于管家了。只是诸多变化,吾尚不能判定其倾向,或者应该说曦儿算不算优于常人。”
第十章 国事岂是儿戏
曹皇后听闻过金溪人方仲永的故事,近些年已经销声匿迹了。该是泯然众人了。
同样她也知晓甘罗、项橐。
同样的早慧,结果大相径庭。
对于曦儿的行为,她无法判断其作用,也无从知晓该如何评判。
“宛娘……”
贴身的亲近的宫女,自是知道娘娘的意思。
没一会儿,宛娘领着三个人,抱来了一大堆的玩具,叮叮当当的放在赵祯面前的桌子上。
“官家,这是千千车……”
这个赵祯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皇后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见皇后先是拧转了千千车,然后又拿一张纸,贴着桌面抽动。
这……原来还可以这样玩?赵祯一时都有点手痒了,似乎也想去试试。
“官家,自古千千车怎样玩,都是程式定式。而这样动纸而不动千千车的玩法,是曦儿首创的。”
这……聪慧是聪慧,可玩耍的变通尚不足说明曦儿优于常人多少。
曹皇后当初也是这般感觉。
接下来,曹皇后把十五块积木拣出来,从一到五,摆了五行……
看到这个,赵曦就知道麻烦来了。
这是他当初陪自己儿子玩的游戏,也是后世三四年级数学课程的内容。
被秋千摔出去那几日,自己被看的很紧,只能在玩具屋里玩。
闲来无聊,便让一些年长的下人陪自己玩了几把。结果不用说,此时的所谓数术怕是各家各派的不传之密,谁能玩得过他?
谁曾想,在他看来也就是个游戏,却被皇后记着了,还郑重其事的跟老爹显摆。
这次怕是没得装了,蒙混不过去了。
“官家,此乃曦儿闲来自撰的嬉戏。缘由是因分派积木所致,姑且不说,官家且看这有何理。”
皇后一边摆,一边跟赵祯解释。
等摆完了,赵曦知道轮着自己上场了。
这次上场,怕是再不会有轻松玩耍的日子了。不管是赵祯,还是朝堂的那些大臣,绝不会对一个如此聪慧的王爷罢手的。
赵曦本来就不是笨人,只是后世的家境,导致他不得不在初中毕业就参军了。即便那样,他一样考取了指挥学校……
“曦儿,过来,陪你父皇玩几局。”
赵祯很新奇,对自己儿子这嬉戏新奇,更多的是想知道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让圣人如此郑重。
“官家,只可横取,不得越行,每次取走数量不限,孰取最后谁输。”
这是当时赵曦说的规矩,虽然皇后简略了,基本规则还是很明白的。
这游戏,怎么说呢,陪着他们玩,赵曦根本不用动脑子。
赵祯开始很随意,然后他输了。
然后赵祯很慎重,然后他又输了。
再没有然后了……
“官家,吾也试了,不曾有胜绩。吾自觉其中有数理,百思不得其解。”
曹皇后看自家男人也如此,甚至都有些挂不住脸面,直接不玩了。
“数理?……去看看哪位相公在中枢……圣人,带曦儿随我去延福宫。”
这时候赵祯也醒悟了。刚才自己惭愧于玩不过自家儿子,却忘记了这才是皇后郑重其事的原因。
他自知资质中平,可中枢的相公,个个都是上上之选。那就看他们的了……
果然如此,看自己皇帝老爹这样安排,果然跟自己所料一样。
今天这样折腾完了,自己就再没悠闲的日子了。
不过赵曦也不想继续浑噩了。他既然到了这个时代,就需要切实融进这个时代,就如他当初转业后很快适应地方行政一样。
这需要了解,他所知道的只有课本上那一丢丢,还有就是皇宫。
赵曦从来就不是个混日子的性格,即便他现在有年纪这个借口。
一直以来的谨慎,是受自己真实出生局限了。
如今他是皇子。还是这个帝国的唯一接班人,或许他真没必要如此这般了。
即便自己表现的再妖孽了,对于大宋,对于皇帝老爹,甚至对于为这个帝国兢兢业业付出的臣工,恐怕也只会庆贺,而不是伤害。
就像当初自己被摔下秋千时说了那句话一样,相公虽然是在借势恭贺,从某种程度上,自己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对于赵宋天下,应该确实是可喜可贺的。
多日来,赵曦也反复想过了。如其艰难的装一个孩童,倒不如直接的表现出与众不同来。
自己省得装了,那些有心人也可以死心了。
自己往后再有怎样的出彩,也没人惊诧了。
三岁了,也应该可以了。
延福宫是皇帝老爹处理政务的地方,这个赵曦知道,这也是皇后娘娘告诫他不得乱闯的前殿之一。
既然是前殿了,自然不能就这么太随意的装束,是需要更衣的。
话说,这天气已经是五月天了,开封早热起来了。
在后宫,皇后娘娘并不太限制赵曦衣冠,穿着以孩童的短衫腹围为主。赵曦觉得还行,跟后世t恤大裤衩差不多。
这算是去正式场合,连皇后都换上了常服,赵曦也不得不换这所谓的皇子常服。
其他倒无所谓,就是这袖口太宽,很不利索,他几次都想卷起来……看看连小滔娘也一本正经的,也就断了这念头了。只能用手抓着袖口……好像都这样。
赵曦有点奇怪,不是说嫔妃不得见外臣吗?皇后好像没犹豫,就连宫女太监都没一点异常。
看来宫斗剧骗人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虽然已经散朝,当中枢各位相公尚未离开。
新政伊始,多般头绪,诸位仍在忙碌。
当内侍传来口谕,让还在中枢的相公们移步延福宫时,几位也觉得诧异。
按说今日并没有需要商定的,这时候如此促急的让去延福宫……
边疆急事绝不可不经中枢的,官员擢升?可目前四品以上的差遣并无议动。难道会是新政?也只有是新政了。
各位相公对于陛下踌躇不定的性子,还是了解的,真怕是关于新政。
范仲淹微微叹息,而富弼与韩琦相互对视一眼,杜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赵曦跟着皇帝老爹到了延福宫时,各位相公已经到齐了。
好像多了几个,反正赵曦现在还一个都不认识呢。
“各位相公,今日朕是琐事,是为鄂王爷一种嬉戏而唤来列位,还请相公们能给个评判。”
我的老爹,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可话不能这样说。你这不是找骂嘛?
果然!
赵祯话音刚落,就见范仲淹上前一步。
“陛下,国事蜩螗,新政伊始,列位同僚在放衙之后仍谋国事,陛下怎可因小儿嬉戏而呼唤列位?”
“陛下,国事岂是儿戏?”
这位刚歇下,另一位就接上了。
第十一章 翻船的小沟
这……这就是皇上?别说自己当镇长的时候,就是当初刚转业回来,挂个副镇长,下面人也没敢这样怼过自己。
这是皇上和大臣吗?
赵祯这时候好像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他以为放衙了,中枢也就留下一两个相公在,谁曾想差不多全在了。
政事堂和枢密院,居然一个不拉的,甚至连御史也在。
也是没跟下人交代清楚……
赵曦看老爹这副样子,这种场景,这样的神情,都要忍不住出口了。
被皇后拿眼神制止了。别说是赵曦,就是她这时候都不适合掺和。
总有给坡的,否则这驴没法下。
“陛下兴师动众,确有不妥之处。事关鄂王爷,或许陛下如此这般,确有其必要。既已至此,还请陛下明示。”
嗯!这位老爷子说的在理,不冲动,善解人意,不急不躁,还两边不得罪,都给了面子。
“杜相所说甚是,还请各位稍安勿躁,且看鄂王爷是何嬉戏,以至于陛下如此。”
又一个会调和气氛的。
原本极度兴奋的赵祯,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没了在慈明宫那时的激动,也有条不紊的指挥太监摆放积木。
“各位相公,此乃鄂王爷自创嬉戏。不限数,可横取,不可越。”
太监摆的太整齐,连积木的间隔都看不出差距来。幸亏是长条的积木,若是方块,就没有横竖之分了。
“各位相公,现在由鄂王爷坐庄,各位可以共商,也可单人。最后取木者输。”
这太监对于规则倒是背的挺快。一点不差,就是这样。
赵曦欠欠身,算是跟相公们施礼了。连他皇帝老爹都被训了,他一个皇子,暂时还是别招惹这群特别会喷的,喷衣服上无所谓,喷脸上味道太大。
这群人都是人尖,可不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也不是老爹和皇后娘娘,他们都是从千军万马中杀过来的精英。
虽然赵曦这些日子有点了解,知道这时代对数学并不注重,最起码考试没数学。
但他接触的人群太特殊,除了宫女太监,就是皇亲国戚和贵妇。
这算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时代的精英,第一次接触士大夫。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也自然不再掉以轻心。
先是范仲淹,老头子很恼火,并不觉得一个三四岁孩童能做多高难度的游戏来。
也知道皇子聪慧,在他看来,也就是略比常人强一点而已。有了皇子的身份,即便是那么一点,也会被吹破大天的。
所以他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就拿了,拿的相当随意。
很尴尬,老范很尴尬,自己的恼火还没泄完呢,再伸手时,发现桌子上就剩下一块积木了。
这时候他也知道输了,连怎样输的都不知道。
很率真的老头子,洒脱的把积木一放,爽快的说:再来!
是再来了,他却是再输了。直到五局结束,他终于先撤下来了。
这……这个是数理,但他需要思考。
都在思考,可总不能让场子冷了吧?一个孩童挑战中枢,没人敢迎战?即便是嬉戏,这群相公们也丢不下这脸。
可惜,注定这就是个丢脸的傍晚。
对于赵曦这个跟他们智力相当,年岁相当,对游戏熟悉程度不知多多少倍的妖孽孩童,他们整个中枢的相公,全翻船了,在一个小小的阴沟里翻船了。
看到一个个相公越来越凝重的神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赵祯这时候那就一个爽……太舒爽了。
不是说朕兴师动众不值当吗?你们倒是把我儿赢了呀?
这段时间被这新政烦的,连跟我儿的亲近都少了,连曦儿有如此能耐都不晓得。
也好,这样也可以震一震这群书生。我赵祯是差了点,可我有个聪慧到妖孽的曦儿!
赵祯都忍不住要放声大笑了。
从范仲淹一直到御史台的欧阳修,一轮转完了,每人不少于五局,居然没一个人赢过一次。
“此嬉戏何来?”
终于忍不住问了。
“范相公,此乃曦儿与下人因抢夺积木而创。朕今日也是初见,自觉无力窥透数理,故邀各位相公评判。”
赵祯倒也没得意忘形,仍然是很谦恭的解说,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是显摆了。
不玩了,忒没面子。
各位相公也知道这里应该有个简单的规律,只是数术之道需静心推演,此时并无适宜环境。
所以不玩了。而赵曦的妖孽似乎要坐实了。
就各位相公的见识,放在整个大宋朝,应该算是顶尖的。他们并没从他处对此嬉戏有所见闻,且对于内苑的了解,也没谁有此能耐,剩下也只有这个王爷了。
这不是会玩,或者玩久了,这是独创。
大宋并没有宵禁,此时的开封城,真正属于士子们饮酒作诗的时间尚未开始。
延福宫的窗帷也是刚刚落下,巨烛点亮,整个延福宫灯火通明。
恪尽职守的太监和宫女这时候也都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特想清楚王爷和相公们的交锋。
鄂王爷的聪慧和明理,一直就在宫里口口相传。只是他们的值守不同,一直没机会见识鄂王爷的风采,而今天……可惜了不能围过去。
“陛下,各位,可否等我一时?”
尽管诸位并不清楚老成持重的杜衍杜世昌为何有如此请求,倒也都颔首示意了。
反正也被皇帝老儿捣乱了,公干是干不成了,就看看杜世昌所谓稍等是为何吧。
杜衍走了,很匆忙的样子,剩下的几位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
所以,在赵祯吩咐备膳时,富弼讨来了纸笔,有轻快的太监已经研磨了。
赵曦不知道要干啥,想来无非是考验自己呗。
一个新出现的嬉戏,他们根本无法评判,接下来肯定会拿一些有评判依据,可以根据嬉戏对幼童智力有评估的让自己尝试。
恐怕走了的那个是去翻箱底了。
赵曦并不担心,在后世,他孩童的时代是匮乏,但他儿子,直到他成人之后,一直就没停止过玩益智游戏,不说大话,就传统的所谓各家族密不外传游戏,他没有不熟悉的。
场子铺开了,那就让相公们也认定自己妖孽吧,也好让自己能早些认识这个时代。
第十二章 鲁班锁
杜衍回来时背着像食盒似的小木箱,看着有些年代了。
老头很郑重,郑重的让赵曦都有点好奇了。
“官家,可否让王爷先用膳?此嬉戏甚耗时。”
“杜卿所言甚是。”
赵祯心里没谱,看杜衍如此慎重,甚至有此事就此作罢的想法。
杜衍何人?乃是唐初名相杜如晦后人。虽赵宋无门阀世家,可前朝,再往前追溯,那家耕读世家没有几样压箱底的绝活?
曦儿以自创嬉戏暂时赢过相公们,让赵祯体味了从未有过的畅快,若是……
赵祯看看自己儿子……难得,即便连其余相公们都略有探究之意,而曦儿却稳如泰山。就此状,当浮一大白。
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具体参与的,心中有事,自然膳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收拾停当,众人从偏殿移步,再次聚集延福宫。
只见杜衍不断在食盒似的木箱四周摸索,间或会有捏摁的动作,每一次捏摁,都会听到轻微的‘咔嚓’声。
“此物乃先祖成公所留,用于族内幼童测验。世昌少年颠沛,仍不敢变卖弃之。”
“杜家凡弱冠以下孩童,每年均可尝试。虽经年不断,却未尝有惊世之才。今日见鄂王爷嬉戏,遂取之,也借此广而告之吧。”
老头有点落寞。不知是将家族不传之密外传的不舍,还是自家多年无惊世之才的痛惜。
“世昌兄大义!”
别看大宋取士不论出生,可士子从来都有攀附之举。
杜衍渊源诸位都清楚,先祖杜如晦更是显耀初唐,俗有房谋杜断之称的大唐名相。
此物当应不凡。
“鲁班锁……!?”
“九连环……?!”
当杜衍将盒内之物取出,几位相公皆是惊诧之声。
赵曦看到这两样……我说各位,至于吗?就是十五块积木的玩具,你们就拿出着千古难题,是不是有点输不起呀?
范仲淹也盯着杜衍看,富弼的嘴角抽抽着,韩琦也是一脸的戏谑,连欧阳修都张大了嘴巴。
“杜相……确定此物可用于三岁幼童?”
“富相知之为何物?”
“不曾见识,自是书中记载。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否?’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
都是学富五车的精英,《战国策》自是熟读,其中对于九连环也就是略有提及。只是千年变迁,皇朝更迭,遗失了诸多技巧。
“先祖记载,越是幼童越能体现其准确性。年岁大了,即便是解开了,也是思谋和见识、学历之功,并不能论之为聪慧。”
还真说对了,赵曦小时候没见过,倒是后来鼓捣过这些。
“王爷,你可以尝试,不必强求。”
杜衍不确定族谱记载的真实性,最起码至今家族不曾有解开九连环者,那怕是弱冠之年,也不曾有解开的。
说来惭愧,就是他本人也未曾解开过九连环。
“杜相,可曾有人解开过?”
赵祯觉得很有必要问清楚了,有目标才有比较,同样也是给曦儿落个底。
“不曾有!官家,即便是老臣,也未曾能解开。”
赵祯似放心了,而诸位相公若有所思。
这两样,怎么说呢。鲁班锁对于赵曦而言不难,难在九连环,他也曾解开过,只是那是看着口诀解开过,只是那口诀,他现在只记得总纲了。
“曦儿……”
“爹爹,孩儿想试试。”
赵曦混过仕途,懂得藏拙,即便是如今已贵为皇子,自穿越过来,一直谨慎行事,生怕若来灾祸。
今日如此,皇后引出是一方面,重点是赵曦并没有觉得藏拙能避免灾祸,这由身份确定,而不是性情。
另外,他真的不想每天陪小丫头玩耍了,他需要尽快的了解并融入这个时代。
他自觉铺垫尚不完美,还好曾有过铺垫。干脆也就干脆了,身份的特殊性,完全没必要如此谨慎。反倒是惊艳才是最为安全的自我守护方式。
“官家,勿用担心。老臣今日也是见奇心喜,旷若发蒙,并没有考究王爷之意。”
扯!赵曦才不信他们没考究之意。只是,这算盘打错了,不惊着你们,我都对不起这千年的见识。
赵曦依然欠欠身,然后走近了些。
六柱鲁班锁,真的不难,即便是当初,赵曦也没费多久时间,那还是十二柱的。
这个还真是针对幼童的。
赵曦将鲁班锁翻了几遍,然后轻轻的磕了一下其中一根……他试着用手拽了,没那个劲道。
“哗啦”一声,六根小木条就撒开了。
“王爷你……”
杜衍这次真的惊呆了。他本人是在九岁时解开的,当初足足琢磨了一个多时辰,可鄂王爷……这也就是盏茶功夫。
“杜相……?”
“官家,诸位相公,实不相瞒,我取此两物,实为广而告之,并不曾想王爷可解开。”
“我本人是在九岁解开,耗时一个时辰,而家中两子,一人十二岁,一人十四岁,均耗时近两个时辰!”
这……众人倒吸凉气。而赵祯一下子精神头足了,那脸就像开了花,眼神中掩饰不足的得意表露无疑。
够了,曦儿即便是解不开九连环,也够了。
赵曦并没有停下,仍然装模作样的看着六根小木条……既然要表现惊艳,那就做的彻底吧!
赵曦那小手,很快的掇弄着六根小木条……还好,这个不用费力,手艺也没有生疏了。
“这……”
杜衍再次感叹了。似乎没什么言语能表达他此时的情绪。唯有一个解释……鄂王爷忒妖孽了。
“解开鲁班锁,或许存在偶然,或者说从接缝看出机关,而完成安装,就意味着是完全窥透其中原理。”
“不怕诸位笑话,当初我解开之后,是按图索骥,自己并没有试图完成安装。”
说着,杜衍再次从小木盒子里拿出一叠羊皮卷样的示意图。
看着图,恐怕都得仔细揣摩……而鄂王爷却如此随意即可重新安装。
而此时,赵曦很恭敬的再次把鲁班锁双手递过来,诸位相公面前。
看来他是真有心要去解那个九连环了。
第十三章 九连环解出来的进学
赵曦对九连环把握真的不大,他只记得:上俩下一个,再动后一个;上一个下俩,再动后一个……这口诀总纲。
依稀记得需要三百多步,还记得后世的最短记录是两三分钟。
他当初看着口诀,一步一步几乎用了半个小时。当时他似乎是掌握了某种规律,可惜,当初他认为不算难,只是太繁琐,所以就没继续。
早知道……谁能知道自己会死半拉来大宋玩这个。
也只能试着来了。
赵曦选择鲁班锁,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即便是解不开这九连环,聪慧之名也算是落下了。
第一环很好解下,第二环似乎也不难,然而第三环……
赵曦不得不再把第一第二环套上去。
这样的操作倒是让杜衍颔首,最起码老头子不会觉得这鄂王爷是有所准备了。
“杜相……”
“王爷此举正常。”
相公也看着赵曦忙乎,压低声音交谈。
“这环环相扣,实为难解,一二可自由上下,如何窥明其中玄机,并非易事。”
“韩相公此言有理,我曾试过,每每到四五环便混乱了。”
“儿戏而已,奇淫巧术与国无益。”
“永叔兄,此言差矣。儿戏不错,绝不可等同奇淫巧术。连环之解,蕴含数理推演,同时也是演绎。非常人所能至,孩童解之,可知其聪慧,并因材施教……”
杜衍持重,但对于欧阳修如此武断之言,也是长篇驳斥。
“少时了了,老未必佳。”
赵曦看似专心在掇弄九连环,其实在他上下第一第二环时,已经想起了当初自己拆解时的规律。只是这玩意儿……怎么说呢,总觉得还需要磨蹭点时间。
也正好听听这相公们扯什么咸淡……
“欧阳相公,开关早,关关迟,放书生过关了吗?”
赵曦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唐突了。后世有欧阳修这故事,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流传了。恐怕自己说出来没来由呀。
“王爷,永叔武断了。敬请谅解。”
这……赵曦愣住了。这老小子居然没恼怒,而是如此做派,倒让他不知所谓了。
“欧阳相公,曦儿童言,还望相公不计较。是吾教之过。”
唉?咋皇后接茬了?也好,省得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娘不必如此。王爷所言极是,孩童未定性,后天教育为重。金溪仲永有例在先,永叔也是前车之鉴。”
哪跟哪呀?赵曦真有点不适应士人的这种坦诚,让人无从着手。本来挺丢人的事儿,被他这么一白呼,得,成了范例,成大才的范例了。
看诸位相公和老爹那样子,似乎本该如此。
倒是这韩琦和富弼盯着赵曦,让他有些不自在。
反正自己是孩子,不是说童言无忌嘛,哥就这么说了,爱咋想咋想吧。
不跟你们玩瞪眼,哥玩九连环去。
被这样盯着,还真有点心虚,不是被窥探的心虚,而是知晓这故事的心虚。
他那知道,此时诸位相公心中的惊涛。知道欧阳修故事不奇怪,这本就是传唱的故事。只是鄂王爷三岁幼童,居然可以针对欧阳修‘少时了了,老未必佳’,而找到最合适的反驳依据。
这才是诸位相公惊诧的,惊诧程度甚至强过了赵曦解开鲁班锁。
鲁班锁是儿戏,倒是赵曦的这这番话,很明显表达了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天赋。
有一个或许聪慧的帝王,对于他们是好是坏真不好说。
而范仲淹则是一脸惊喜,为新政老头算是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了,但偏偏反复与陛下讲述,陛下仍不知所云。
倘若陛下有鄂王爷之聪慧,那朝是君臣同心,岂会有如今摇摆不定之局面。
只是此时鄂王爷已经在上下拆解九连环了,不是贺喜陛下时机……
赵曦这时候已经有把握解开了,只是他在考虑,是不是需要在五六环时再重复一次,来一次恍然大悟的做作。
第二次就这么解开,会不会太惊人了?
超过常人一尺你还是人,超常人一丈算是妖孽了,若是超常人一里怕不会再用人来定义了。
用不着他故意,这玩意儿不熟练,即便是知道其中原理,也得专心致志。赵曦心有所思,再上下拆装时真就乱了……
杜衍又是一次颔首,反复很认同赵曦的这番操作。
不用装了,也正好。当赵曦再次套好了九连环,稚嫩的小手便没有再停下。
众人看着他上下掇弄着那些环,听着叮叮当当的铜圈声,全都死盯着赵曦。
“哗啦啦”
所有的环已经解开了……
“这……”
“富相勿躁,且看下面。”
就见赵曦又一次摆弄着已经散下来的铜环……他要装上去。
装和卸,本来就是这游戏的本意,自不能拆下来不管了。
“鄂王爷……”
“相公,其实解此环关键是找准规律,其余只是繁琐而已。所谓规律也只是顺序特异。”
“解环除一二环外,其余均须隔环而解下一环,顺序必须是自后向前。”
赵曦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说清,但绝对是不能说口诀的。解开可以,对解环做归纳和总结,还不是他这个岁数可以做到的,即便是这两句话,他都觉得有些宽外了。
谁在意他说什么了?这一手解环的操作,把所有人都震着了,各自都有百种心绪充塞着,那还有谁关注他言语的组织能力。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臣建议鄂王爷可进学……”
“臣附议……”
“臣附议……”
这是几个意思?不是说这是儿戏吗?
鄂王爷聪慧已经是确定的了,接下来需要的是怎样将王爷教育成他们希望的那样……这才是各位相公首先想到的。
如此智力,若长久在宫中被肮脏的后宫教唆,指不定最终会成为怎样的帝王。
“诸位相公,曦儿尚不满四岁,这般年纪进学,可有先例?”
“陛下,鄂王爷之聪慧,自不能以常人度之。项橐七岁为圣人师,甘罗十二拜上卿,曹冲五岁称象,此乃古之贤人。”
“我朝金溪仲永五岁能吟诗,司马君实六岁破缸救人。各自成才与否,皆因教授之故。还请陛下定夺。”
第十四章 资善堂第一课
赵曦不知道这算不算自讨苦吃,不过好像他挺喜欢这样的日子。
天刚麻麻亮,赵曦就会被人喊起床,然后有人侍候着穿衣戴帽,一直到洗涮吃饭,自己都可以闭着眼完成。
这些宫女太监侍候人的职业素养,还真不是后世服务业可比的。
等一切收拾停当了,他就会被一个叫王中正的小太监领着护着赶往资善堂接受教育,称为进学。
王中正是曹皇后跟老陈琳要过来的,赵曦初醒时,就是这小子陪着皇后进祈福宫的,赵曦对他还有些印象,虽是太监,这娃倒有些英气,并不娘炮。
有时候赵曦都想看看他是不是真不全,别最后出现一堆非血缘弟妹。
仔细想想,好像自己老爹没后人,当然自己属于例外。
今日是第一天进学。
当日解开九连环,相公们谏言让自己进学。老爹有心不忍,好在皇后也有此意,就连赵曦自己最后都说了句:爹爹,孩儿想进学。
相公们给老爹推荐的自己的老师,名字叫孙复。赵曦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是个谁。
自己历史知识也就是后世课本上的那点,再然后就是电视剧,如今看来都不作准。
看相公们一致认同的样子,想来这老师也该不是无名之辈,毕竟自己的皇子,还具有唯一性。不管是相公们,还是老爹自不会对自己的教育松懈。
“中正,资善堂远吗?”
赵曦不知道怎样称呼小太监,至于小王子这类的称呼,他知道这时候不这样称呼。内监、内侍似乎也不是他这身份的叫法,所以就干脆叫名字了。
“回王爷,不算太远。”
“要不咱们跑步去吧?”
这……王中正傻了。宫里的规矩他懂,可这是皇子要求,还是唯一的皇子要求如此。他一时也不知可否。
再看看前面提灯,后面持仪仗的,总觉得不合适。
“王爷,仪仗……”
“且不管他们。”
反正自己是个娃娃,可以任性。再说,就是跑起来,这群人也该能跟上,无非是乱一点。
赵曦觉得起这么大早,不锻炼身体,白瞎了一大早起床了。
赵曦懒得再多嘴,这队伍里自己是爷,他们只能跟着。
还真看不上这群人,好歹也是侍候皇室的,一点纪律性都没有。这还没跑几步呢,整个队伍就混乱了。
“等等……你们都跟我听好了,我喊一,你们迈左脚,喊二迈右脚,都按原来的位置,不能跑乱了!”
赵曦喊了一下,都快到资善堂了,不但没整齐了,反倒越来越乱。
“停!”
服了,比训新兵还麻烦。新兵好歹有些基础,而这些……纯粹一群憨货,简直笨的……算了,若是聪明人,早年就不进宫了。
“中正,我上课,你们干嘛?”
“回王爷,小的们会等着。”
“那这样,你找个地方训练他们,就一二左右的训练,平常走路是齐步走,跑开了是跑步走。记住了。”
“小的明白。王爷,停下呢?”
“停下喊立定!记住了,给我把他们训出来,以后来进学,咱们要跑步前进!”
当着一群憨货下人,赵曦倒没什么忌讳了,随口爱咋说就咋说。反正他们只知道鄂王爷聪慧,有些异于常人他们也接受了。
赵曦以为资善堂也就是间屋子,然后摆几张桌子,再有个讲台黑板什么的,结果等王中正把自己带过去才知道,这就是个宫殿群,或者说一个大院子。
正殿偏殿全有,还是三进的院子。
关键是进进出出的居然有很多来应卯的……
“中正,都是来这里进学的?”
“回王爷,此处乃是公廨,多是整理典籍,侍讲侍读查阅资料之处,也有内宦及杂役。”
原来是图书馆呀?这样也好,省得偌大的殿堂就自己一个人跟老师。
孙复屡试不第,专心致学二十余载,本以为就此了却余生。却不料,去岁,应范相、富相举荐,授官国子监直讲,秘书阁校书郎,也算是学有所用。
前日内侍宣旨,知自己又被举荐侍读鄂王爷。
孙复致力于育才,宣讲儒学之道,自不会拒绝。至于幼童启蒙,也并非初履。
听闻鄂王爷早慧,在孙复看来,是为帝王需求及民间渲染而已。
不过他还是卯时便在学堂候着。
“孙老师早。”
赵曦不知道这年对该怎样称呼老师,还有自己的身份问题,也不能不称呼,所以干脆学依照后世称呼了。
“王爷,明复不敢为师,是为侍读王爷。万不敢如此称呼。王爷可称吾明复。”
帝师,可不是自己这样的低阶官员可担任的,那怕事实上是自己在教授,但王爷注定是太子,乃至陛下的,万不可如此轻率称师。
“那吾称先生吧。”
赵曦没争究这个,他觉得无所谓,既然人家客气,那就换个说法呗。
书归正传,赵曦也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上课。
“王爷未曾启蒙,明复今日先引读千字文,王爷只需跟读,认字记字可随意。”
赵曦看着自己面前放着的书籍,还是打开的,有点糊涂。
开始不应该是从上中下人口手这样简单的字开始吗?怎么一上场就是什么天地玄黄……
这字的后面还标注……难道这是拼音?嘞个去!记拼音还不如直接记字呢。
赵曦不是文盲,所谓认字,对他来说只是重新认识一下汉字的繁体字。好像不难,在他另一个年少时,也曾被父亲教授过繁体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跟读了一遍,除了极少的生僻字,赵曦已经基本认全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感觉这样有节奏的跟读,再带上韵,好像很容易记住。
“王爷,可能记下几段?”
跟读五遍后,孙复问了。他也是对于鄂王爷聪慧有些探究之意。
“先生请检查。”
赵曦起身……在他的印象里,尊师重道好像古代比后世更看重。
赵曦把自己桌子上的书扣下,然后似又在脑子里理了理那些生僻字,便开始背诵了。
好像真的不难,千字而已,想当初四五千字的讲话稿,没任何韵律,他都会半天全背下来,这个还真不算什么。
他沉浸在这种特有味道的韵律中,却不知孙复此时已经惊呆了,在赵曦背诵到三百字左右时,孙复已经坚信了……鄂王爷确实是聪慧,还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聪慧。
第十五章 你们也玩这个
鄂王爷的聪慧随着杜衍广而告之的鲁班锁和九连环,已经在开封城传开了。
庙堂朝廷,勾栏酒肆,处处都宣扬着鄂王爷的聪慧。加上曾经的绳之错非人之过,几乎所有的子民都认同大宋将会有一个聪慧帝王。
当然,贩夫走卒和士子官员在看待这事情上是不一样的。
越是接近皇室的越对天子没神秘感,也没什么敬畏,更很少去相信什么天佑大宋,天降福祉的美听话。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不一致,在官员和士子群体中最为普遍。
大宋的士子是个很特殊的群体,历来排外,他们的排外不仅仅排斥武人和贱民,就连皇亲国戚也同样被他们鄙视。
所以,对于鄂王爷赵曦如何聪慧的传说,不曾议论过,那怕是偶尔引到这话题,也都呵呵过去。
解开九连环?哄谁呢?他们这类社会精英,穷众人之力尚不能完成,让他们相信一个三岁幼童?这不是扯吗?
甚至对朝堂上的相公都多有微词。何必呢?为一个新政,连士人的风骨都丢掉了。
孙复在国子监,又是秘书阁校书,自然也难免有此心思。唯一的皇子,不如此宣扬不足以表明他的唯一性和合法性。
天授皇权甚至都比不过天降神童更让人对皇家有归属感。
孙复作为暂时的侍读侍讲,出于教书育人的态度,他是抛开那些神童说来公正对待赵曦的。犹如寻常儿童一般,从千字文启蒙。
而此刻,孙复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震惊了。
原来鄂王爷之聪慧并非宣扬,是真实而客观的事实。
士子中涌动的思潮,他如何不知?而此时他都对自己有过的不屑脸红。
致力于授经讲易多年,居然仍是脱不开固化的思维,认为自己未曾做到,未曾见过,那就是不真实的。
“王爷,往日可曾诵读过千字文?”
虽孙复心中已确定赵曦的聪慧,但还是很慎重的多问了这一句。
呃……赵曦被他这样一问,倒有些糊涂了。
自己没有启蒙过,只有三岁,谁家这个年龄的孩子启蒙?这不是后世。
再看看孙复的神情,赵曦豁然明白了。原来如此,过于妖孽,还真就会导致不信。特别对于士人这个特殊的群体,这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人群!
“回先生,未曾启蒙,也未曾诵读过千字文。若有其它启蒙之读物,先生也可让学生诵读。”
赵曦还真较劲了!话说得很明白,你不是不信吗?行,拿其他的,拿你认为爷也绝不可能读过的书籍来,让爷试试。
赵曦这时候感觉特有把握。他原本就博闻强记,只是没想到过来大宋的过程,居然让他在这方面有提高。
他自己也没想到读了三五遍,居然可以背诵三五百字,尽管千字未曾背完,他自觉再有三五遍,完整的背下来应该没多大问题。
有一点赵曦忽略了,他其实是个四十多岁的人,在诵读时,并不是真像孩童那样,死记硬背,他诵读的过程,本就是对文章理解的过程,其中有自我的阅历见识成分,这才是导致快速背诵下来的原因。
“明复不敢,还请王爷恕罪。”
恕屁的罪!知道爷现在没那个能耐,玩什么里格楞呢。
不过,这孙复孙明复倒是个磊落的人。有疑虑,直面提出。并没有带着疑惑去背后倒腾闲话去。
“王爷,诵读几遍可背诵?千字可对应认识几许?”
“先生,再有五遍即可,至于对应认识字,自觉应没有问题。”
既然你们不信,爷就让你们彻底信服了。
……
赵曦还以为自己这岁数,所谓进学会有特例,比如只需要上午一阵子就行了。没想到,他居然需要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才可以回去……
中午吃饭,陪他的还是见天跟随他的那些个太监宫女什么的,跟在慈明宫没多大区别。看样子连饭菜也是从那边送过来的。
“王爷,前晌的训练,他们基本能有整齐了。就是站列和扭身的时候还是乱。”
王中正看着很兴奋,十来岁的娃,对这样的游戏玩的特带劲。
“那个,站列时喊向右看齐,就是最右边的不动,都以他为准,间隔一臂宽。”
“扭身子喊向后转,都必须往右边转,这样向左向右转你也一并让他们练练。”
赵曦这边谈论着仪仗的队形队列训练,却不知此时的秘书阁吵翻天了。
孙复虽然是举荐做官,但近二十年潜心教化,在士子群体里有很大的声望。
但午饭时,他的一番话却成了众矢之的。
原本有几位去岁东华门唱名的新科进士,上午闲着解九连环,众人把小时候的奶水都憋出来了,结果根本摸不着边。
中午进膳时间,免不了说几句非议赵曦和列位相公的言辞,孙复也随口辩驳了几句……
“明复兄,士人致学,断不可人云亦云。”
“明复兄,修学好古,实事求是,且不可以讹传讹,听闻贩夫走卒的胡言乱语。”
“能之为能之,不能为不能,行之至也。”
孙复那叫一个郁闷。鄂王爷在资善堂就学,并不是人所周知的事儿,最起码秘书阁这伙人中,也就他这个亲自授课的知道。
都这岁数的人了,自不能因一时斗气而将此事广而告之。
为臣之道,守字一道,他还是遵守的。
他不说,不代表赵曦能稳稳的等他。
赵曦饭罢,闲来无聊,本来就对士子这群体感兴趣,所以连哄带诈的,就让王中正带着他过这边来了。
“先生,几时授课?”
下学时,孙复是交代过的。只是赵曦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议论……泥人都有三分火,连王中正都有些气愤,赵曦这心里也挺不痛快的。
自己是王爷,不跟他们计较。赵曦施施然进来,很礼貌的跟孙复招呼。
“呃……王爷,怎么让你移步。明复这就来。”
这可是鄂王爷自己来的,不是自己说露嘴的。孙复很想让赵曦表现一番,以证明他自己并非人云亦云胡言乱语之人。
“九连环啊,你们也玩这个?”
赵曦装的跟无意中看见一般,盯着桌子上的九连环,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