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我成了仁宗之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成了仁宗之子全文阅读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二四章 没有真相

    这一份书信,能看到耶律乙辛在最后时光的情绪。

    有北辽魏王的感触,也有耶律乙辛作为一个人的领悟。只可惜,他还是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到死了都没有醒悟。

    书信所表达的很乱,愤懑?懊恼?愧疚?以及不甘,可能都有些。

    甚至带着对大宋浓浓的不满,以及自己对大宋朝廷猜测的得意……

    倒是真不失一个枭雄的本色。

    “官家,出兵吗?”

    王安石也不得不承认,耶律乙辛猜对了,大宋确实是想在耶律乙辛那些叛军被歼灭的那一刻,开始出兵北伐。

    这无可厚非。

    内阁商量过,也跟官家交流过。

    北上跟北辽作战的难度,在于北辽骑兵改变以往列阵对战冲击的做法,学耶律乙辛那样,化整为零,采取官家所说的游击战。

    若是那样,国朝应对相对要麻烦。番骑队对北辽骑兵,不像战车阵对战,没有绝对的优势。

    而国朝出战的时机,选择在北辽朝廷歼灭耶律乙辛叛军之时,是因为那时候的北辽朝廷,是自认为最无敌的时候。

    经过大宋朝廷两次的试探性进攻,也给北辽朝廷造成了大宋战力不过如此的印象。

    最为重要的一点,北辽内乱一年,耶律乙辛祸害多半年,这近两年的战乱,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北辽的战马储备,甚至让北辽的战马捉襟见肘。

    以多数将帅的分析,这时候的将士最为暴烈,甚至发生营啸都可能,更何况作战?

    也就在这样的时机出战,才能将北辽的作战主力,尽数拉到河北道,堂堂正正的跟大宋正面作战。

    耶律乙辛猜对了,王安石不舒服,估计整个内阁都不舒服。

    谋划了这么久,官家和内阁,所有的事都表演的很真实,包括两次出兵的不同意见,以及这次舆论的风起云涌。

    结果却被一个逆臣看明白了,确实让人不舒服。

    “造势吧!”

    “造势?”

    “对!朝廷要在全国朝掀起准备出兵北伐的舆论导向,造出一副要大举发兵北上的势头。”

    官家的话,让王安石有些不明白。朝廷本来就是要筹备出兵了。谁都知道,一旦北辽朝廷决定围剿,那么耶律乙辛的叛军就很难活下去。

    而时机就在此时。现在官家说要造势,做出一副北上态势来,难不成还不准备出兵吗?

    “官家,如何造势?目的为何?”

    “所谓造势,自然是势为主,而不是以实事为主。北辽朝廷围剿耶律乙辛的叛军,如今在国朝也应该是有所觉察,那朝廷就将这样的事广而告之。”

    “同时,朕以为,可以选择部分叛军家眷情真意切的书信,也公之于众。受国朝恩惠,而心向国朝,自然有心劝叛军归属国朝。但,路途遥远,又被北辽围剿阻隔,实在难以南下归顺大宋。”

    “一些叛军将领的书信,包括耶律乙辛的书信,也可以节选一部分予以刊登,让国朝的臣工百姓乃至叛军的家眷都看到,这些叛军因为国朝善待他们家眷,便生出了归顺大宋之心······”

    “想做国朝顺民的叛军,国朝也是有义务解救的,特别是即将被北辽围剿之前,朝廷喊几声出兵征讨,甚至遣使北上斡旋以解救那些叛军,都是应有之义······”

    这······王安石明白了,内阁诸位臣工够明白了。

    先刊登北辽朝廷围剿叛军的事态,再选择性刊登心属大宋家眷的书信,再配合叛军书信的节选,在国朝形成一个这些叛军择良木而栖的现状,却被北辽朝廷阻拦。

    因此,朝廷便遣使北上斡旋,为那些有心归属大宋的叛军斡旋。这不正是与朝廷恩准党项贵族自己入番骑为大宋征战相辅相成吗?

    关键是,有了这样的舆论态势,即便是国朝有举兵北上的意图,北辽朝廷也只能是集中兵力继续围剿耶律乙辛的叛军······

    耶律乙辛没想到,即便是临死,他的价值还是要被利用一次······

    最为关键的一点,那些叛军的家眷,必将真的像耶律乙辛所说的那样,将他们的死亡都怨在北辽朝廷上。

    “官家,老臣以为,在公布北辽朝廷的围剿行动之时,朝廷派遣北上的使臣,应该在汴梁乃至整个京畿道,兴师动众的北上。”

    “另外,老臣以为,内阁,或者国朝民部、兵部等衙门,可以在这个时间拜访叛军家眷,以安慰其情绪,尽我大宋朝廷之诚意······”

    朝廷本来就是这样,更何况还是敌对的双方。赵曦对王安石一个正人君子表现出一定水准的阴谋论调,并没有觉得意外。

    本来就该是这样。内阁也都对这样的计划喜形于色了。

    于是,汴梁的抵报先是刊登了北辽朝廷大军正集结兵力,准备围剿耶律乙辛叛军的文章。文章从耶律乙辛叛乱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近一年叛军在北辽境内仓皇逃窜的经历······

    任何问题都可以从对立的两方面来陈述。比如耶律乙辛祸害北辽境内,笔锋一转,那就是被北辽朝廷追击着遍地逃窜。

    这并没有什么,对于大宋的臣民而言,北辽的混乱,那是喜闻乐见。

    本来还有些文士,准备着在第二天针对这样的事评论一番,甚至还有想发出大宋应该出兵的声音。

    然而,时隔一天,抵报中刚刚出现了幸灾乐祸的文章,就再次出现了叛军家眷那情真意切的劝阻叛军归顺大宋朝廷的书信······

    原来,根据大宋跟北辽的河东契约,大宋是可以接收平民,却不得接收违犯北辽律法的罪人。因此,在叛军溃败之后,这些家眷不得不跟叛军离别,从此天各一方。

    当诸多家眷在大宋得到妥善安置后,那些所谓的叛军,多数便希望解甲归田,来大宋做一个寻常的顺民,只为能跟妻小相聚。

    偏偏北辽朝廷不允许他们改过自新,一定要赶尽杀绝,导致他们不得不化整为零分散逃窜。

    然而,北辽朝廷经过一年的谋划,终于将那些零散逃窜的叛军动向掌握了,便集结大军,准备歼灭。

    同样的事实,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就会有不同的理解。真相到底是什么,不重要。

第九二五章 堵死最后的路

    舆论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左右随众者的趋向。舆论最大的坏处,就是能彻底淹没真相。

    同时,舆论还能左右一些事······

    大宋从来都不缺悲天悯人的圣道者,更不缺推崇王道的圣人君子式的士人。也就在这些让人声泪俱下书信刊登之后,整个汴梁的抵报,就出现了比那些书信更加催人泪下的文章······

    文章从先圣之言入手,到北辽叛军的幡然醒悟结束,中间用了太多情真意切却又晦涩难懂的辞藻······大概就一个意思,北辽朝廷做的过分了,而大宋应该有所表示。

    紧接着,那些所谓有官方背景,或者有渠道的抵报,又出现了书信。这些书信,都是从大宋边寨、边城入境的,都是些叛军将士的书信。

    有对妻儿思念的,有对平淡生活向往的,甚至有直接表达对大宋归顺的。

    更有甚者,还有接到了妻儿书信,但军卒将士已经被北辽朝廷杀死后,同袍代替回信的。

    甚至,连近期听闻北辽朝廷出兵围剿,以书信方式跟妻儿诀别的书信也出现在抵报上······

    不用怀疑,不用要求有图有真相。

    就在这些书信刊登在抵报的同时,汴梁,乃至整个京畿道,在安置北辽逃民的里坊,朝廷的相关衙门,开始派遣官员,带着来自北辽远方的书信,带着朝廷的诚意,一个个走访那些已经失去,或者即将失去亲人的北辽叛军家眷······

    北辽无情宋有情,不论归顺不归顺。

    朝廷是朝廷,兵是兵,都改变不了那些真正的苦命人!

    或许对于抵报刊登的文章会有所怀疑,可在汴梁,在京畿道,有的是现身说法。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对于那些叛军的家眷,生活得以改善了是真的。他们有房子住,不用再颠沛流离了;孩子有学堂可以进,不必永远只能羡慕大宋的生活;即便是妇人,朝廷也安排了一份工做,不用担心活着的问题。

    甚至,大宋的朝廷还对那些诚心归顺的大宋的叛军,按照番骑将士的赏赐予以战功的封赏······

    这一切都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本来嘛,从当初家眷进大宋,让这些家眷接受分离的措辞,就是大宋跟北辽朝廷的河东契约,这些家眷所了解的真相就是这样。

    原本是有盼头的,不管是潜逃改变身份入境,还是最终为大宋建功,都会实现最终团聚的目标。

    而如今,在北辽朝廷大军围剿时,所有的盼望都将化为泡影。所以,这些家眷的情绪也是真实的。

    抵报所刊登的文章,都在街坊的口口相传中得到了证实······事实就是这样。

    就连内苑······

    “三哥,事实是这样吗?”

    皇后不掺和朝政,但抵报还是要看的。在内苑,可以通过抵报来了解。这段时间关于北辽叛军和家眷事,算是整个大宋国朝的热门了。

    皇后也难免有些关注。不过,高皇后不是普通的百姓,多少还是能想到这背后有猫腻的。

    “滔娘认为是,那就是了。”

    事情按照设计的在推进,赵曦心情确实有些愉悦。

    说到这,滔娘就不再问了。她能从官家的心情中,感觉到事情的本质。

    “其实,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大宋是否有利。有利了,这就是真相,无利了,那就找到有利的真相!”

    赵曦很欣慰,是真的欣慰。这一届内阁的遴选,本来就不是迂腐的内阁,都是懂得变通的,或者说,这一届内阁里的小人比君子多一些。

    但是,内阁能把这件事运作到这种程度,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章惇无所忌讳,吕惠卿诡计多端,苏辙大局判断,韩缜的谨慎,苏颂和薛向的专注等等,只是没想到,王安石也在大宋的利益面前,彻底放下了他心中那种执拗。

    本来嘛,政客就应该是这样的。君子作文人行,做不好政客。

    事情的推动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在整个国朝掀起同情耶律乙辛叛军的热潮时,朝廷大张旗鼓的派出了使臣,准备处事北辽,向北辽朝廷协商那些叛军归顺大宋,并接引到大宋的办法······

    从来没有一次使团出使,像如今这样的声势。

    朝廷是有意,以正规的使团规制,从勤政殿开始,浩浩荡荡的向边梁北门行进······

    而汴梁的百姓,却是带着真实的情感在送行。

    “可怜孤儿寡母吧!”

    “苍天有眼,定不会让这世间有如此残忍的悲剧······”

    百姓还是士人,都自发的在送行,希望朝廷能斡旋成功,能让心中的那份美好实现。

    ······

    “大王,大宋朝廷发力了。大宋境内群情激奋,对我等的遭遇气愤填膺。促使大宋朝廷遣使北上,向大辽朝廷斡旋我等解救事宜······”

    副将是兴高采烈的冲进来的。流窜作战,耶律乙辛得到的消息总是要迟一步。

    而大辽朝廷的围剿大军,已经发动了,在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成建制的北辽朝廷骑兵,包围越来越收紧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详细说说······”

    能有一线机会活着,耶律乙辛也不想就这样死去。

    副将就将自己听不到的消息,用极度兴奋的情绪,跟耶律乙辛讲出来了。从大宋汴梁抵报文章开始,书信、士人的声援、大宋朝廷的慰问和遣使斡旋等等,很详细的讲述完了······

    “我等命休也!”

    当听完所有的讲述,耶律乙辛暴喝一声,那一刻,他几乎要气晕过去。

    “赵曦狠人呀!我命休也!”

    耶律乙辛定了定神,可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这几个字。

    “宋国如此做,只会坚定大辽围歼我等的决心,还是快速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围歼!”

    “大王······”

    副将似乎不明白。

    “原本我等接受宋国扶植,那是背地里的,即便是安置家眷,也是有措辞的。而如今,我等谋反也罢,那只是契丹族群内部的乱事。当我等受宋国扶植的一切,都暴露于天下时,我等再大辽,那就是人人喊打的。”

    “完了。这赵曦根本就不给我一点机会,别说再次反水了,就连我等北上逃窜的机会都给堵死了。他赵曦狠呀!”

第九二六章 别无选择

    耶律乙辛是混过朝堂的,他不是单纯的武夫,相反,他更偏向于权谋。

    当他听完副将的讲述后,很容易就想通透了······这不是解救,这是在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本来就应在死地了,大宋所做的,无非是有个促进作用,或者是加快一下进度,坚定一下北辽朝廷的决心。

    耶律乙辛谋反,说什么,那都是契丹族群内部的事。北辽作为一个共主和集权共存的王朝,对于这种谋反的事,并没有想大宋那样嫌弃。甚至说,不同部落会考虑在这样的大事件中,能获得怎样的利益。

    就比如,大辽皇帝无心理政,耶律乙辛谋反被平息后,大辽还是会有权臣当政,有资格的臣工和首领,都可以想。

    比如,如果耶律乙辛谋朝篡位成功了,必将会产生新的权利阶层,新的得势部族,立场不同的部族都可以想一想。

    但是,当耶律乙辛所做的一切,都是勾结大宋时,一切就都变了。

    在这一刻,耶律乙辛以及他们这些叛军,就真的成为了所有契丹人的公敌!

    在这一刻,耶律乙辛和他们这些叛军,就再没有跟北辽朝廷妥协的可能。这不是妻小的牵绊,而是彻底的决裂。

    也就是在这一刻,耶律乙辛和他们这些叛军,连北上逃窜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对待叛徒问题上,任何一个族群,特别还是完成王朝的族群,那绝对是同仇敌忾的。

    北辽,还没有到了分崩离析的程度,还不到各自选择明主依附的地步,都还是会尽力去维护这个号称无敌的王朝。

    所以,耶律乙辛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他们这些人都死定了。

    “大王,我等该如何是好?”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副将,这时候已经面如死灰了。

    特定时期下,有一个模糊了目的的消息,便认为带来的是惊喜,最后清醒过来,也就明白这不是惊喜,而是催命符了。

    “无路可退,也无路可走。宋国皇帝就是这样安排我等的······”

    还能如何?所有的一切,都在宋国的谋算中,从自己妄想进入宋国请求庇护时,这一切就开始了。

    还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进入了宋国的谋算中······

    “大王,那我等······”

    副将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怎样做,真正的无措了。

    就按宋国朝廷设计的路走,那肯定是死!心里也有太多的不甘······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人在这半年多,都是在为宋国服务,也接受这宋国的粮饷。

    可最后却被宋国置于死地了······有种被自己人卖了感觉。

    可是,不按宋国设计的走,还有什么路呢?跟大辽妥协?大辽朝廷可会相信?他们的装备,除了战马,其他都来自宋国。

    而妻儿在宋国定居生活的事实,也根本无法狡辩。当初战败时,大辽朝廷就拒绝了他们的归顺,更何况如今?

    至于说向北逃窜,本来是有机会的,哪怕是朝廷大军快合围了,他自认为他跟大王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可现在,恐怕只要属于大辽的部落,都会对他们喊打喊杀了。

    怎么办?

    “别无选择了,还能怎么办?只有做最后的战斗了。希望宋国能信守承诺,对我等的妻小优待吧!”

    我的命运我做主······这才是耶律乙辛信奉的格言。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不得不寄希望于宋国的朝廷公信。

    本以为,只要自己还能活着一天,就有一天利用的价值,妻小就能安稳一日······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他绝不会想起,他多次都有抛妻弃子的想法。

    对于耶律乙辛这样的人,唯一不能背叛的只有自己。

    “大王,是不是告诉将士们?”

    耶律乙辛看了看这个忠心耿耿的副将······都这时候了,他也没资格训斥什么猪脑子了。想来也是,但凡脑子转弯足够快,也不可能跟随他一条道走到死。

    出卖他耶律乙辛,副将有大把的机会······

    “告诉吧,告诉将士们,宋国已经遣使北上了,跟大辽朝廷斡旋协调我等南下入大宋境内的事宜,告诉他们战争就要结束了,告诉他们,即将跟妻小团聚了······流传的消息不就是这样嘛?”

    副将听不出大王这是反话还是真的,愣愣的看着。

    “去吧,这是事实,就这样说,也只有这样说!”

    耶律乙辛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能下什么决心?临死了,他总是不想让大辽朝廷看不起他,看不起他们这群无处接纳的游魂。既然大辽不认,大宋不认,那他们就要在临死前,让他们都看看,他耶律乙辛率领的是怎样的一群虎狼之师。

    其实,耶律乙辛就是想,即便是死,也要把这个大辽的朝廷打疼,打怕。

    这时候,士气是不能泄的,否则即将一击即溃。相反,若告诉将士们,战争即将结束,团聚即将到来,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他们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出不可估量的战力。

    谁阻挡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临死,耶律乙辛还是要坑人。若是军心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也就存在逃兵。可他耶律乙辛没得逃,大辽朝廷杀不掉耶律乙辛,绝不会收兵。

    所以,不如将这五万精锐全部绑在一起······

    的确是个好消息,而验证这个好消息的是,居然有大宋的商贾,大老远从西域,穿过西北招讨司的重重阻隔,走过近万里的路程,给这些叛军带来的犒赏他们的美酒,以及迎接大战的军备······

    耶律乙辛所有的反应,似乎都在大宋朝廷的谋算中,就连继续撺掇着将士们,也都考虑到了,甚至借口都猜得相当准。

    能不准嘛,就耶律乙辛的绝笔信,就看到耶律乙辛的心境······

    耶律乙辛已经不想再考虑太多了,没用。既然大宋这般的配合,他也真的想即将迎来新生一般,招呼这军需官,把所有的犒赏都分发下去了······就当是最后的狂欢吧。

第九二七章 耶律乙辛的命运

    既然大宋已经在斡旋他们的南下,自然就没有将领再向耶律乙辛建言北上了。南下享受繁华,跟北上耐受苦寒,没有人会选错。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宋国商贾带来的犒赏物······通过重重包围圈,能将这些物品送进来,也就是说,宋国跟大辽朝廷的协商,是有希望的。

    他们不知道的事,偌大的商队,抵达他们聚集点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战事,都拦不住商贾那颗求财的心。

    权贵也一样。

    赵琴手下的商队,连她都不知道有怎样的能量。这一次的活,她只是交代了一声,只是随众,跟随大宋国朝的舆论导向,她安排要做一次代表朝廷犒赏的运送。

    然后,下面商队就办成了。

    “货送到了。”

    “回官家,送到了,回复说没有意外。”

    “小琴,朕倒是下看你这边的作用了,是不是就是送货到北辽皇帝手中,是不是也能完成?”

    “官家,妾身······妾身······”

    这个她赵琴是真不知道。多年来,也只有官家一直没改变对她的称呼,这让她很踏实。即便是官家的话里仔细琢磨,能琢磨出其他意思来,她赵琴也不会多心。

    至于整个商社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她还真没仔细考量过。

    “早先跟你说过,让商队进入草原大漠,要多注意那边的势力分布,以及草场、牧场以及放牧的情况等等,可曾有做?”

    收复燕云时必定的,甚至将疆域扩张到燕山阴山以北那也是一定的。很早,赵曦就在谋划了,不仅仅是皇城司,就是赵琴这边的商队,他也是有交代的。

    没人在意商队,只觉得这些只是带来物品的。在这个时代,没人重视商业上探听消息的能力。

    赵曦不同。文化、商业,在赵曦眼里是堪比战力的武器。

    不夸张的说,在现在的大宋,除了朝廷的国营寺、工坊城,通过各种产业在拿捏着朝臣家族的命脉,赵琴这边的商业网络,在国朝所有士族中,触角最为深厚,也最为彻底。

    三十多年,要说赵曦种下的种子,唯有商业这边,是唯一长成参天大树的。就是撇开朝廷,皇家也一样能左右国朝大多数士族家族的收益。

    这才是最可怕的。

    在赵曦利用后世的各种交叉持股方法下,就连赵琴都快说不清这个庞大的商社到底有怎样恐怖的能量了。

    “一直在做,地盘大小,适合耕种还是放牧,势力都有谁,各方势力的依靠和倾向等等,妾身都安排他们在记录。记录的纸张都有一间屋子多了。”

    “官家,妾身有听下面人说过,其实辽东那片物产挺丰富的,只不过是女真野蛮,不懂得如何开发······”

    虽然赵琴所管理的势力,已经是国朝不可忽略的一方势力了,但她在内苑始终还是以一个没有品级的宫女自居。

    这也是赵曦敢委以重任,还一直保持绝对信任的原因。有些人,就天生是做管家的·····

    “辽东呀······唐书有云:渤海国进贡给唐王朝的贡品中有“卢城之稻”,其米重如沙、亮如玉、汤如乳、溢浓香。”

    “真正的占城稻,只有经过冬雪的洗礼,才有浓浓的稻米香······”

    管家说出的话,在赵琴看来,意味深长,绝不是单纯谈论稻米的。这时候,静静的听着就行。

    “用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国朝的市井将处处都是辽东稻!”

    赵曦又怎样能不知道辽东?密虎宝饶,千里沃野造良田。后世的北大荒······

    只有北辽朝廷的无知,才只知道向女真讨要几只鸟,从而引起了女真的反抗,也在原本历史中,导致了北辽的灭亡。

    现在不用了,灭掉北辽的将会是大宋,而辽东,那片从开垦的荒野之地,本该就是农耕民族的······

    有时候说这个王道,赵曦也是认同的。普天之下的黎民,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每个人都活的有尊严,又怎样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一统呢?

    世间人争来争去,不就是为活着而争取吗?给他就是了。想生活的好一些,帮助他们就是了。

    说起来容易,可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就比如耶律乙辛,他争取的,就是想自己执掌整个北辽的朝政,还想做北辽的皇帝。

    所以,他面对的就是死亡,争来争去,费心费力多少年争取,得到的就是即将面临的死亡。

    因为,耶律乙辛的叛军队伍,已经被北辽朝廷大军团团围住了······

    在大宋朝廷派出使臣时,北辽就加快了对叛军的围剿。对于北辽朝廷而言,耶律乙辛这部分叛军,是必须得死,还是必须被大辽围歼。

    虽然跟大宋使臣的所谓谈判,永远不会在这点上妥协,可北辽朝廷,还是想着快刀斩乱麻,避免原本的协议中,有可以让宋国钻的空子,从而导致在歼灭叛军的问题上,跟宋国纠缠······宋人狡诈,玩文字游戏大辽是玩不过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大宋遣使北上,反倒是加快了耶律乙辛他们的死亡······大宋朝廷的本意估计也是这样的。

    “围上了,在敌烈八部的地盘上,耶律乙辛被围上了。”

    皇城司关于耶律乙辛的消息是共享的,内阁也看到了。

    “官家,耶律乙辛将分散的队伍向北集结,看来是抱着北上逃窜的目的了······据报,再往北的郝郎尔部,曾经受过耶律乙辛的恩惠。这耶律乙辛始终是不怎么想认命!”

    “来不及了。看这奏报,不仅仅是北辽朝廷的大军,就连敌烈八部、阻仆部、茶扎敕部,都倾全部落之力在围剿耶律乙辛。就连原本响应耶律乙辛起事的萌古部,也都象征性的派兵了······”

    “而郝郎尔部,在北辽朝廷大军北上时,第一时间就出来喊话了,将派兵辅助北辽朝廷,对耶律乙辛展开围剿。”

    “逃无可逃了。耶律乙辛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了,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人物,最终将惨死荒野了······

第九二八章 耶律乙辛的反击

    朝廷一直关注着北辽朝廷围攻耶律乙辛的战况。

    原本声势浩大的出使,这时候再没多少人关注了。也是,关注没有用。在朝廷使臣抵达北辽中京道时,受到了很高的礼遇。

    可惜,一直没有进入所谓的谈事阶段。

    这个时候的北辽朝廷,是不能忽视宋国的,所以,将使臣高规格接待,却不展开谈判,便是最好的办法。

    北辽朝廷是想,等前方围剿战结束了,耶律乙辛的叛军被歼灭了······到那时候,在接触宋国的使臣。

    到那时候,说什么都行,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弄死耶律乙辛这些叛军,才是北佬朝廷首要的目的,若是有可能,他们还想将那些北辽叛军的家眷一并弄死,最好是鸡犬不留。

    当初宋国抵报的那些文章传到北辽时,对于契丹这个族群,那就是一种耻辱!

    至于这时候高规格接待宋国使臣······事情是要有轻重缓急的,这时候北辽的大军都在北面,不得不暂时安抚宋国使臣,以避免在南部边境空虚时,被宋国趁虚而入。

    可能北辽的朝堂正嘲笑宋国朝廷的迂腐呢!解救耶律乙辛,这时候出兵北上才是正道,遣什么使臣?

    虽然宋国也传来正大批量集结兵力的传闻,有使臣在,战事还打不起来。至于等歼灭了叛军,即便是宋国不发兵,大辽也有有些事跟宋国清算了······

    所有的谋算,都注定了耶律乙辛那些叛军没了活路。

    谁也没想到,耶律乙辛的这部分叛军,在最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居然爆发出如此大的战力。

    五万骑兵的规模,即便是围剿,也不可能把队伍都围困在一个可以相互看得见的狭小空间里。

    更何况,还是在被围着有准备的情况下。

    所以,北辽朝廷的大军,几乎是左右军各不相见的,前后营也难以沟通。

    这就给耶律乙辛的拼命创造了机会。

    跑是跑不出去了,战却还是能打出样子来。

    耶律乙辛先是派万数快马,以速度快速的向北面冲击,而四万余的精骑,却在追击的道路上设伏……

    耶律乙辛对大辽的骑兵太熟悉了,甚至对大辽作战的方式都相当熟悉。

    辽军作战,骑兵每五百至七百人为一队,十队为一道,十道当一面。队、道、面各有主帅。各队轮番冲杀敌阵,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而自己的人马则可以稍事休整。

    这次围剿他们,大辽朝廷几乎招摹了北部、中部的所有部落骑兵。

    这就导致了,各部带领的骑兵作战能力参差不齐,也就给耶律乙辛有了出击的机会。

    而且,耶律乙辛还判断,大辽朝廷一直在防备着宋国,一直保留着一定的战力。

    虽然这些年皮室军已经卸去了守卫宫帐的职责,全数交给了宫卫。

    但是,耶律乙辛判断,在形成围剿大势后,大辽朝廷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派皮室军上场。

    一群仓皇逃窜的叛军,又怎么需要皮室军主力出动?

    更何况,还是己方在知道被围时,即可就向北逃窜……

    果然也是如此,在发现耶律乙辛向北逃窜时,辽军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追兵……

    这就注定这围剿的第一战,被耶律乙辛赢下了。

    逃窜的万人骑在三五十里时折返,而早已埋伏好的四万精骑,迅速对追兵形成反包围。

    这一战打的昏天黑地,一直到外围的辽军支援,耶律乙辛才率部从战场分离。

    几万几十万人的战场,那是方圆上百里的区域…~

    所谓的包围圈,只不过是辽军堵死了耶律乙辛往各个方向逃跑的路,并不是就做到了几十万骑兵直接面对叛军的程度。

    因为,这是一开始,还没有实行对叛军战略空间压缩的部署。

    “耶律乙辛赢下了第一战……”

    从北辽围剿耶律乙辛开始,赵曦又重新开始每日到议事厅了。

    在外界舆论造势完成后,朝廷需要随时把握出兵时机。

    而耶律乙辛这些叛军的战况,决定着大宋出兵的决断。

    虽然已经注定是要出兵了,可还是需要有个师出有名……就是这么操蛋。

    不过好像后世也是如此。

    不过,后世是把这个名,做给他国看,而大宋需要一个名头,用于将来记载时说的过去,也为堵住士林的嘴。

    “从这第一战,可以看出,耶律乙辛算得上是一个战术大家。”

    内阁中,真正统帅过军伍的,也就王韶一个人,真正领军打战的也只有王韶。

    王韶能想想当时的战局。

    “包围圈形成,趁北辽朝廷的队伍立足未稳,相互沟通不畅通时,快速做出北上逃窜的假象,而将大部队伏击…~”

    “这一战,耶律乙辛可以看出,耶律乙辛对战场时机的把握相当准确,并且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王韶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王相,我等都知道,骑兵或者步卒列阵作战,最为关键的是士气。”

    “如今耶律乙辛率领的叛军,在面对大包围之势形成时,保持英勇作战的士气很难,他是如何做到的?”

    确实,大包围已经形成,几乎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别说什么置于死地,无所顾忌。任何人,在面对死亡时,都做不到坦然。

    明知道必死时,爆发战力的可能性太小了。

    “这个,我也疑惑……”

    “不必疑惑。倘若耶律乙辛给了叛军生的希望,这样的士气就不奇怪了。”

    心里战,或者说战前鼓勇气,统一思想,赵曦才是相对了解的。

    “谁都知道是死局,叛军生的希望在哪?”

    王安石也问询了。

    “耶律乙辛给叛军生的希望不在北辽,而在我大宋。”

    “在大宋?”

    不是怀疑官家,是想不通。

    这是所知障,诸位所知道的,所了解的,形成了自我思维的障碍。

    “就如当下在我大宋境内的舆情一样,都觉得叛军是有生存希望的…~”

    “官家,是说叛军只知道我大宋在为他们奔走的信息?可耶律乙辛不应该想不到呀!”

    “若他耶律乙辛想到了,却反方向利用呢?”

    赵曦不得不承认,耶律乙辛不仅仅是个战术大家,更是一个权谋大家。

    可惜了……

第九二九章 北辽先宣战了

    的确挺可惜的,尽管耶律乙辛有大才,在绝对实力差距下,仍然逃不掉被围歼的命运。

    就在北辽朝廷大军跟耶律乙辛的叛军有过几次作战后…~

    “剩下多少了?”

    “据报,耶律乙辛剩下的可战之兵力,不足三万了。”

    如今的勤政殿,似乎也紧张起来了,每日都开始安排内阁留守了,所有关于北辽平叛的战况奏报,要及时递进勤政殿。

    赵曦也不隔一日的待在勤政殿。

    “差不多了…~”

    赵曦突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官家是说,遣使可以动动了?”

    “嗯!动吧!另外,相关的舆情部署,也一起发动吧。国朝发兵北上,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这就要来了吗?赵曦的情绪也一时有点不可名状。

    收复燕云,这是大宋朝,不管是朝廷还是民间,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是整个国朝,整个大宋的所有人的执念。

    一直到后世,对大宋的惋惜,也多来自于燕云……

    现在,经过多年的谋划,终于要开始了。

    大军未动,舆论先行,这是如今大宋的陈例。

    首先,汴梁的抵报开始刊登耶律乙辛他们浴血奋战的战报。

    这战报,仿佛看到了一群一心归宋的骑兵,在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本来可以跟妻小团聚,从而在大宋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却因为北辽朝廷,不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真正让国朝群情激昂的是,抵报刊登了关于国朝使臣在北辽的遭遇。

    自国朝遣使北上后,使臣就一直被冷落在驿馆,抵达北辽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使臣除了北辽的馆伴使,再没有见过任何一位北辽朝廷的臣工,更被提多次请求觐见北辽皇帝了。

    这是对大宋的侮辱······

    不管如何,大宋遣使斡旋,成与不成,北辽都不应该这般怠慢,这是对大宋的无视!

    两相对比,时论刊登了先帝时的一则故事:先帝时,蜀中有个读书人,献诗给成都府尊,主张“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成都府尊一看,吓出一身冷汗,认为这是明目张胆地煽动造反,把他缚送京城,请朝廷制裁之。

    按照历朝历代的律条,对这个口出不逊、有“煽动造反”之嫌的读书人,即使不按“谋大逆”严惩。

    而先帝对这样的事情,有自己独特的看法。他就事论事地说:“这是老秀才急于要做官,写一首诗泄泄愤,怎能治罪呢?不如给他个官”。于是,这个读书人被授予了司户参军的职位。

    再看北辽皇帝,面对一群因一时糊涂,被人教唆,或者受命上峰而起事的军卒,在已经确定解甲归田时,甚至承诺远离北辽的情况下,仍然要置于死地!

    那可是五万多人命,不是五万多牲口······

    其实,任何一个朝廷对于谋反一事,都是不可容忍的事。可拿出先帝时的真事,一个老书生的牢骚。来跟北辽耶律乙辛起兵对比,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但是,在现在的舆情下,这就成了对照。

    一时间,整个国朝的舆论,开始谴责北辽朝廷的残忍,再次出现北辽野蛮见于报端。

    “还是差那么点呀······”

    这些舆论文章,看上去挺热闹,可惜,除了谴责,就是呼吁。这种喊两声口号的做法,赵曦真的觉得没劲道······

    终于,有了另外的一种声音······

    “家眷是大宋子民,那些解甲归田的契丹人该怎样算?就如大宋的亲家受了欺压,大宋还要这样沉默吗?”

    一时惊起万重浪,这仿佛就是一个导火索,一下子点燃了国朝多年对燕云的渴望。

    所以,国朝的所有的评论文章,也就开始叫嚣着要出兵北上了······

    “剩下不到两万了,估计这两万也是伤痕累累,身心疲惫的状态。耶律乙辛亡矣!官家,老臣以为,该把使臣还回来了。”

    王安石的意思很明白,事到如今,也真的到了出兵北伐的时机了。

    “那就召回来吧······”

    多少还是有点紧张情绪的,毕竟这是国朝最大的征战,是一次宋辽双方都需要倾国作战的大战役,是决定两个王朝命运的大战。

    这就要开始了······

    按时间算,国朝召回使臣的诏令,应该还到不了北辽的中京道,边境却奏报,使臣回返了,并且,还有北辽使臣陪同······

    这时候北辽遣使为何?妥协吗?这倒有点意思了,大宋为北辽叛军伸冤,而北辽朝廷却因为自己的叛军死活,跟大宋妥协。

    “若是北辽同意让出燕云剩下的十二州,这倒也能做。”

    至于耶律乙辛是死是活,那五万骑兵会怎样,碍大宋何干?无非是对那些家眷做一些安抚,再引导一下舆论。

    相对于出兵的损失,这样的结果那就太完美了。

    “绝不可能!如果北辽有意归还燕云剩下的十二州,在耶律乙辛逃窜至河北道时,就应该答应国朝要求了,那时候,朝廷不会拒绝帮忙歼灭耶律乙辛的叛军。”

    确实也是事实,这条件当初是大宋先提出的,北辽有机会在大宋身上砍一刀,那种情形下,说不定朝廷真的会答应下。

    可如今,北辽又怎样会恭送燕云十二州呢?

    北辽遣使南下,到底会为了什么?

    “按照大辽和宋国河东条约,双方都必须拒绝有违犯刑律的人迁徙,并且双方都有义务遣返在对方境内有罪责者······”

    “大辽关闭入境通道,配合大宋搜捕出逃的工匠。如今,大辽的叛军,有已经逃至宋国者,希望宋国以河东条约办理,遣返大辽的叛逆者!”

    朝廷问了,宋国哪来的北辽叛逆者?

    北辽的使臣,很有准备的递交了叛逆者名录,就是所有叛军中,骑兵队正以上的家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近二十张纸,还是国书的形势。

    几万人呀,这就是让大宋学着北辽一样,屠杀,或者将这几万人赶尽杀绝!

    这就是北辽遣使的目的,人家不是来议和的,是来责问的,或者说是来宣战的。

    这样的责问,不就是等于宣战吗?

第九三零章 一级战备了

    没得谈了,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谈的。别说朝廷,就是现在的大宋子民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北辽使臣也享受了大宋遣使北上时的同等待遇······被留在驿馆,见不到任何人。

    这一次大宋做的更绝,就连馆伴使都撤了······很明确,没有再跟北辽拉扯的必要了。

    “本使要见宋国皇帝陛下?”

    见不着内阁,连馆伴使也见不着,北辽使臣只能跟驿馆的看守叫嚷。

    “小的也想见官家······这不是见不着吗?歇歇吧。”

    “本使是大辽的使臣,有权利觐见宋国陛下。”

    “你是有权利,可我大宋的官家顾不上见你!省省吧!”

    驿馆的看守就是个青皮样的活宝,北辽使臣真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交流。

    “本使要去鸿胪寺······”

    “随便,没人拦着你!”

    鸿胪寺还是知道的,北辽的使臣也没指望大宋会给他派马车,就那样带着使团的大多数人,浩浩荡荡的,挺有气势的向鸿胪寺而去。

    一路上,原本回避他们嚣张的宋人不见了,倒是不时有朝他们吐唾沫的宋人,就连孩童,也有向他们做鬼脸嘲笑的。

    宋国这是怎么了?

    “本使要觐见宋国陛下!”

    到了鸿胪寺还是这句话。谁知道鸿胪寺的回话也跟驿馆的看守一样:“官家顾不上!”

    “何时能接见?”

    “何时?本来嘛,小臣以为跟我大宋使臣在北辽冷落的时间差不多时,阁老们或许会抽时间见一下。”

    “但是,现在嘛,我大宋的内阁和官家,忙着调兵遣将北上呢,等我大宋战兵收复燕云后,如果北辽朝廷还存在,那时候倒是有可能拜见我大宋的官家!”

    出兵北上,仅仅河北道,国朝就集结了将近五十万的大军,这已经广为人知了,鸿胪寺的门监,倒也不吝告诉这北辽的傻缺使臣。

    也就他自己躲在驿馆内不清楚,汴梁的子民,哪怕就是孩童,都知道大宋要准备收复燕云了。

    “你们发兵了?”

    “哎呦,多新鲜呀!先头部队应该差不多到河北道了。对了,你不懂,现在我大宋北向的轨道,全线停止民运客运,全部为前线服务。这叫一级战备状态······哦,你不懂!”

    这只是鸿胪寺的门监······

    北辽使臣这时候已经没心思考虑礼遇的问题了,满脑子都是大宋发兵的概念······

    这就发兵了?已经派了使臣,也就是还想扯皮一段时间,不管大辽的要求是不是会答应,不是都应该有来回吗?

    就是前段时间,大宋遣使北上,大辽朝廷也是有馆伴使陪着浪费时间的。哪有这样一声不吭就发兵的?

    本来,大辽还指望,利用双方遣使的时间,稳稳的把叛军歼灭了,然后乘大胜之势,转道南下,将宋**伍驱赶,回复到三年前边境线。

    谁曾想,宋国居然在这时候出兵!

    宋国不是一直号称正统王朝吗?怎么会为叛逆者出兵?不对,叛军被歼灭了,这时候宋国出兵北上,已经没有了助长叛逆行为的嫌疑······怎么就没想到呢?

    北辽使臣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这个使团还能不能回去······

    没有再要去进入鸿胪寺,就这样在鸿胪寺的大门口,听了门监的几句话,北辽的使团就折返了。

    折返时,已经没有刚出来时的那种气焰,完全是灰溜溜的。这时候,他们也想通了,为什么街巷的宋国子民,会那样的看他们······

    “本使想让将军带个话,告诉宋国朝廷,本使使命难成,请求回去!”

    明明这驿馆的看守是个闲人,就是普通的军卒,北辽使臣不得不违心的这样恭敬的称呼。

    没办法,他现在需要回去,把消息尽快带到朝廷。

    “哎呦喂,小的也成将军了?呵呵。不怕你知道,从你进驿馆的那一天,上峰就有过交代,对尔等使团的行为,不予干涉,去留自便!”

    “哈哈···哈···好像吧?朝廷早忘记你们了,或者早以为尔等已经走了。见天的待驿馆里,能知道才怪!”

    “要走赶紧的,收拾行李走吧。小的也算是完事了,以后没有这什么都亭驿了,小的要去讲武堂值守了······”

    是了,确实是了,就连都亭驿,这个专门为北辽设置的驿馆都要撤销了,也就是说,宋国这次是这的要跟大辽开战了。

    这个消息需要尽快的奏报朝廷······这一次绝对不是小型的局部的战争,很有可能是一次倾国之战,这一战可能决定着两个王朝之后的命运。

    就连鸿胪寺门监,以及驿馆的看守都这样说,也就是说,宋国在他们国朝内,就是以这样的说法招募兵源的。

    北辽的使臣很着急,进去驿馆后,也就象征性的收拾了几样,喂过了战马,着急的离开了。

    他希望,自己这样快马加鞭还能来得及,还能在宋国发动战事之前,将消息带到朝廷······

    多虑了,时间绝对来得及。因为,大宋发兵是发兵,并不是直接开战。

    别看此战酝酿许多年了,一次倾国之战,需要准备的事情多了去了。

    如此规模的战事,国朝的朝廷也没想过保密什么的,毕竟之前的舆情,已经把子民求战的情绪调动到最高点了。这时候集结兵力北上,正是顺应了民意,也让大宋的子民,看到大宋朝廷的雄起!

    一级战备,发兵北上,集结兵力,这都需要过程,不可能在朝廷达成一致的那一刻,就能直接跟北辽打起来。

    况且,这时候的北辽,还在进行着歼灭叛军的最好决战。

    不是大宋玩宋襄公的仁义之师什么的,大宋的朝廷还没那么傻缺,之所以暂时不动手,是因为,大宋的朝廷,也希望那些叛军被歼灭······

    朝廷就是朝廷,不管哪个朝廷,在对待叛逆者的立场上,应该是一致的。

    同时,战前的诸多事务需要筹备,最终耽搁了解救那些可怜的,想解甲归田的人们,都还是能理解的······到时候都关注收复燕云的战事,谁还会想起有过什么叛军的事?

第九三一章 战马

    一级战备状态,队伍所有军卒都必须严阵以待,时刻做好战备值班、枕戈待旦。不仅如此,就连退役老兵都有可能被召回,而所有运输手段也一律军人优先!至于民企也要准备生产军工产品,总之一句话:必须要满足军伍需求!

    赵曦对后世的一级战备是了解的,针对现时的实际情况,赵曦制定的一级战备状态,除了部分时代限制的内容,其他几乎都是照搬的。

    在诏令一级战备之前,国朝的舆论已经对北上出兵开战,达到一个峰值,大宋的子民这时候是完全能配合并支持国朝战备的。

    在国朝也真正出现了,已经是地方衙役的退役军卒,再次申请入伍征战的热潮······

    “民心可用呀!”

    “民心可用而不可失,之所以有这样的民心,是因为都相信朝廷能在这次大战中取胜,或者说抱有这样的期望。一旦战场失利,这样聚拢起来的民心,倒塌时也是很快的。”

    内阁并没有因为国朝的风潮,而失去理智的判断。

    不过,相对于以前战时的状态,这时候的内阁,在议事时还是相对轻松的。毕竟,大宋的今日不同往日,是真的有实力收复燕云了。

    “官家,以目前兵部和枢密院的统计请款来看,国朝现役以及退役军卒,可用之兵力可以达到一百七十万。”

    “国朝的役兵法实施以来,军卒替换退役者,达到四十余万,现役军卒近七十万。另外,番骑队,正队十万,辅助番骑十万,以及后期报名的番骑,达几近十五万······”

    “再有轨道兵,矿城护卫兵,工坊城护卫兵,漕运兵等,也都踊跃报名参战。国朝兵力不缺!”

    “只是,由于党项、吐蕃等族人,都热衷于参战,自己博取战功,导致朝廷收购战马不畅。番骑正队,如今只是刚刚能保持一人双骑,想达到北辽那种一人三骑的程度,战马缺额太大。”

    “即便是辅助番骑,以及后面的番骑队,都很难做到一人三骑。”

    这次大战,虽然战车步卒还是主战场,但是,由于北辽是以骑兵为主,骑兵对战必将对战局有很大的作用。

    章惇很清楚,必须得把如今骑兵的现状奏报清楚。

    从一级战备的筹备来看,战马是唯一存在差距的。

    “轨道使用的马匹如何?”

    “回官家,轨道马匹多为战马退役使用,不能再次征用出战。”

    薛向还没有回话,章惇就接上了。轨道马匹,从早先的挽马,这些年已经替换成退役战马了,算是很大的促进,但是这只是对轨道而言。

    这次战事如此关键,是真不能再征用轨道战马。按说官家应该清楚的······

    “朕不是说征用轨道马匹,朕是问轨道运输的马匹是否能满足这次战事使用?”

    “回官家,轨道马匹储备足量,臣已经核算过,即便是战争期间的折损,国朝如今的马匹储备,也足够支撑到战争结束。三两年的储备量。”

    “另外,高将军自西南调集上万匹滇马,虽然难做战马用,滇马的耐力,用于轨道运输足够!”

    这一点不存在问题,剩下的就是战马了。战马啊······西北、北辽、女真,这都是战马的产出地······

    “四皇子那边如何?”

    “回官家,已经联系过,女真因为前期跟北辽朝廷作战,折损不说,被北辽朝廷征用的战马无数,即便是有,数量也不够满足国朝的战马用度。”

    为这场战事,朝廷是筹备很久了。战马的储备应该是轻松的,只是后期没想到党项、吐蕃等贵族倾向于参战,一下子导致了战马的缺额。

    朝廷既然决定遣党项、吐蕃的番骑进入战场,并负责最后的追击,深入草原作战,这部分战马就不能强行征用了。

    “阿拉伯马······哦,就是波斯战马或者大食战马如何?”

    战马不了解,但是,后世对于马匹的品种大分类,赵曦好像记得有阿拉伯马的说法。

    “波斯?大食?臣以为可行。只是远水难解近渴呀!”

    “着令,凡走西域的商队,携带战马数量超过五十匹者,减免三成税赋,携带战马超过百匹者,减免五成税赋,超过三百匹者,全部税赋免除。”

    “并且,朝廷将以草原战马的市价,收购从西域转运过来的战马。此诏令从即日起,一直到到与北辽战事结束之前均有效。”

    “能不能筹集到战马,就看商贾们的运作能力!”

    任何时代,打战都是在打钱粮。大宋现在不缺钱,甚至说仅仅内苑的钱粮,也足够满足一场大战。

    更何况朝廷谋划这次战争多年了,左右藏库的钱粮,对于一次倾国之战,储备绰绰有余。

    有这样的基础,自然不能出现军备物资的缺额······无非是钱的事。

    “官家,赵掌柜让小的带话,商队已有第一批大食战马抵达秦州,不日将运送至汴梁,交予朝廷使用······”

    赵琴还是前几日就告诉王中正的,让王中正在朝廷商讨战马时,向官家奏报。

    王中正低声向官家奏报,内阁还以为是前线,或者北辽又有什么变化······

    “战马的事,应该能解决。诸公看看这个······”

    这是皇家商社的提货单,只需要在汴梁的轨道车站,见单提货······一千匹大食战马即将抵达汴梁。

    “官家······臣等这就颁布诏令。恐怕国朝的商贾早已等待着这样的诏令了!”

    商人,应该是有相当判断力的人群。

    从国朝掀起对北辽的舆论导向时,明眼人不难看出这是国朝在筹备对辽战争了。再加上党项、吐蕃等贵族私底下的嚷嚷,朝廷又通过了允许党项、吐蕃贵族入军伍参战。

    头脑聪慧者,不难考虑到战马的问题。

    更为关键的是,赵琴如今在国朝商贾中的地位,凡是赵掌柜要做的营生,几乎就没有不赚钱的!

    如今的赵琴,在国朝已经没人记得她是内苑的,只知道她是大宋商圈的头号人物。

第九三二章 最后一坑

    萧鲁古不清楚自己是被狼嚎惊醒的,还是饿醒的。

    看不到任何物事,能听到远处的狼嚎声,肚子咕咕的叫,很饿,几乎没什么力气。

    萧鲁古也知道,不管是不是有力气推开挤着自己的两匹战马,他这时候都不能动。

    现在应该是深夜,正是狼群活跃的时候,他这样出去就是个死,成为狼群嘴里的食物。好不容易活下来,他还不想死。

    若是他自己,死就死吧,无所谓,可想想汴梁的妻儿,他觉得还是活下去要好一点。

    都死了,亲近都死了。

    萧鲁古记不得是几天前,还是就在昨日,就在他们这些叛军最后一次突围冲锋时,都死了。

    他的部落没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那一天,或者说那一次,说是冲锋,倒不如说是各自逃窜。

    两年前的叛乱,原本都还想着博一个封妻荫子的,可惜,苦苦挣扎了两年,最终还是逃不过被歼灭的下场。

    虽然,听闻宋国已经出兵解救他们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宋国出兵,不管是从河北道,还是从西北招讨司那边,甚至河东道、原西夏的黑水镇燕军司,那个地方出兵,都有大量的大辽军卒堵截。

    而他们叛军,终还是没撑到宋**队打过来······

    说不清是几天前,大王也筋疲力尽了,虽然嘴里还一直喊着宋军马上就到,可将士们都知道不可能了。

    大辽朝廷已经把包围圈彻底围拢了,没有一点缝隙。

    几十万大军围困他们,到了萧鲁古还清醒的时候,只剩下不足两万人。

    也就在萧鲁古最后清醒的时刻,大王实话实说了:“各自逃命吧!我耶律乙辛,本意想是率领大家博一个远大前程,是想保住我大辽百年基业不至于败落······如今不成了!”

    那时候,萧鲁古也有点心疼大王。

    他们部落是大王的传统领地······可惜,大王不能带给他们前程。从反叛朝廷的那一刻起,萧鲁古就知道没了前程。

    “宋国出兵了······可惜,朝廷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也不允许我们还继续活着。也就在这两日,朝廷的大军就要全面合拢围剿了······”

    大王哽咽,当时的萧鲁古也想哭······

    “我耶律乙辛对不住大家了,没能带着大家博一个好前程,却走到了绝路······不说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本王今日会将所有的物质分发,宋国的军粮、强弩、神臂弩、各式弩箭等,以及睡袋、行军工具等,全数分发干净······”

    “好聚好散吧······子夜时,本王决定突围,不管成与不成,能陪我耶律乙辛走到这最后关头,咱也算同生共死了。”

    “不管谁能活着出去······我耶律乙辛是出不去了,朝廷也不会允许我活着。不管谁出去,记得回汴梁照顾同袍们的妻小······”

    说完,大王带头,所有的将士们都喝下了大宋商贾送过来的烈酒······

    而后,他们的突围就开始了。

    大王已经彻底不管了,这次的突围更像是送死,没有任何章法,也不是在成建制突围······战场的混乱程度,真的无法想象。

    朝廷的队伍一直防备着突围,重点在西北、北面派重兵防备。谁能想到,叛军,最后不足两万的叛军,会在子夜时,向四面八方全线突围?

    所以,突围的第一时间,整个方圆几十里的草场就混乱了。

    萧鲁古是大王的本部,一直跟随着大王的。

    “在这样的困境下,即便是勇士也会崩溃。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以为自己突围的方向是正确的······”

    “所以,一旦突围开始,没了统一号令,必将会相当的混乱。我等要等,一定得有耐心,并不是率先突围者,就有幸能突围成功。”

    当时大王压着本部不动时,是这样说的,像是跟大家解释,又像是在自我鼓劲。

    本部也就三千骑了,偌大的草原,还真不愁躲过一时······

    也确实如此,子夜的突围,在一时间就乱起来了,偏偏南方的喊杀声最为激烈······总有人会反其道而行。

    当西北有大队骑兵向南围拢时,大王才下令直接向西北突围。

    那时候,萧鲁古明白了,其他部落再一次被大王利用了,让他们吸引了朝廷大军的注意力,而大王率本部却向西北突围。

    想想自己在河北道被宋国的皇城司策反,再看看大王又一次出卖同族,萧鲁古似乎心里愧疚减少了很多。

    计策本来是有用的,可惜朝廷的队伍大多了,大批的队伍支援南线,并没有影响到西北的防线布置。

    而大王,率本部却一头钻了进去······

    虽然是子夜,还是无月夜,当耶律乙辛率本部三千残兵突围时,还是被朝廷的大军堵的死死的。刚一接触,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

    本来双方的装束是一样的,可朝廷的队伍,在夜间,所有将士们衣袖上都系了白布,很容易被识别的······

    耶律乙辛也曾想过做个标识什么的,担心那样反倒会被认出来,结果,朝廷做了标识,叛军还是被认出来了。

    萧鲁古是看着族叔被四五人围着砍杀的,弯刀不止一次的看在族叔的身上,族叔还在死命的往前突,一直试图将包围圈撕开一个口子······

    那位族叔很勇猛,一直是部落里的勇士······

    萧鲁古看不过了,虽然他一直觉得活着才是第一需要,可看到那样的情形,他还是冲动的,一点都没有迟疑的就冲上去了

    右边似乎是连枷甩过来了,萧鲁古感觉自己就要死了······多年配合默契的战马,在那一刻前蹄腾空了,突然折转······连枷击中了战马的头。

    战马轰然倒下的一瞬间,萧鲁古条件反射般的,用力让自己从马背上脱离了。没离开多一点,战马到了。

    萧鲁古没来得及起身,左边也倒下一匹战马······还带着同伴一颗破碎了的人头······

    而萧鲁古,就这样被左边的战马撞了,晕了,被挤在两匹战马马鞍马背的间隙,一直到现在醒来。

第九三三章 带个功劳进大宋

    萧鲁古回忆了好一阵,终于想明白自己还活着的原因······在契丹人中相对瘦小的身材,在两匹战马死掉后,并排倒地形成的空间里,他幸运的活下来了。

    所谓幸运,就是不存在普遍性。

    萧鲁古知道,那一夜所谓的突围,活下来的绝对不多。

    不足两万的叛军,面对几十万朝廷的大军,这是没有任何生存希望的。

    即便在最后的一次,大王依旧设计把叛军的将士们都坑了一次,萧鲁古觉得,大王一样会被干掉。

    因为,若不是大王已经被干掉,朝廷会仔细搜索战场的所有尸体,除非在确地大王被干掉的情况下,朝廷才不再在意战场上的死尸······等着狼群才清扫战场。

    萧鲁古记得自己还带着水囊,也带着宋国那种特香甜的军粮,一块就够,足够他吃饱。可惜,萧鲁古还是知道的,现在他不能动······外面的狼嚎声,说明现在是深夜。

    很想喝点水,吃点干粮······不能动,萧鲁古觉得,他稍微动一下,就很可能遭至灾难······

    宋国皇城司的上官交代过,活着是第一需要,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首先得是活人。

    萧鲁古现在是活人,好不容易活下来的活人。想想汴梁的妻小,萧鲁古觉得更应该谨慎些。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鲁古再次醒来了,睁开眼有光亮······天亮了。

    萧鲁古挪了挪身体,似乎挤着自己的两匹马不是那么重了。先使劲拽起来水囊,喝了一口,线润了润······

    宋国的军粮很香甜,萧鲁古嚼吧着,一边吃干粮,一边啜几口水,都忘记推开挤着的马匹站起来了。

    就这样在狭小的空间里,萧鲁古躺着,这时候他觉得很美,很幸福······他还活着。

    干粮吃完了,似乎有了些力气,萧鲁古推了推,很轻松的就推开了······不是他力气大,而是,挤着他的马匹,这时候已经就剩下不多的肉了,几乎只剩下骨架了。

    已经是初夏了,天有点热,但是马肉还不臭,裸露的马肉,虽然不怎么新鲜,但还没有完全成为腐肉······萧鲁古判断,战事过去也就三四天。

    萧鲁古记得,战前,他们叛军被朝廷的大军逼到了奉圣州的白岭一带。大王之所以往西北突围,是因为,再往西北逃二三百里,就到了原来大辽西京,也就是现在宋国的云州府地界。

    只要翻过野狐岭,他们就能安全了······到了这时候,宋国也不该不再接纳他们。

    萧鲁古不知道宋国会不会接纳大王,他萧鲁古肯定是会被接纳的,因为他早就是皇城司的探知了。

    没办法。自己的大儿子,被大王送去了宋国做细作,现在已经在真定府做了大匠,已经成家立业了,自己孙子都有了。

    而小儿子,从小就聪明,对宋国的文化也特别有兴趣,就是大辽朝廷的汉臣,也都有过赞扬的。

    当他们叛军躲避到宋国防区后,大儿子找来了,带着儿媳孙子······对大王以及部落的忠诚,还是对儿孙,萧鲁古纠结过,最终还是孙子的一声爷爷,让他答应了宋国皇城司的探知。

    也因为如此,他得到了妻子和小儿子进汴梁的机会,甚至说,大儿子全家也会迁移到汴梁生活。

    没有比这个更能抓住人心的。

    萧鲁古也曾心里郁结过,但是现在,他有点庆幸当初自己的选择。

    摸了摸藏在内衣里的木牌······皇城司的上官说,只要带着这块木牌,就可以通关,抵达宋国所有州府后,在指定的地方被接收。

    常年的放牧生涯,让萧鲁古很快就找到了方向,西南向,从此往西南,他就能到了宋国的云州府。

    有一点萧鲁古清楚,这时候的边疆,估计应该是战火连天了,即便是还没真的交战,边境也应该是戒备森严的。

    恐怕,宋辽两国在边境都布防着大军。怎样顺利逃到宋国,萧鲁古需要计划······

    昼伏夜行,已经五天了,萧鲁古已经能看到野狐岭的山头了,同样,他也看到了野狐岭以北,大辽军伍连绵的营帐。

    他们叛军被歼灭的消息,这时候对宋国应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萧鲁古还想建功,带着有用的消息,和不带任何消息去宋国,待遇肯定是不一样的。

    别看萧鲁古一直就是小卒,可他参与的战事却不少,对于大辽的排兵布阵,营帐布置,还是熟悉的。

    野狐岭以北,大辽的营帐离山岭得有二三十里,这样的距离,可以确保宋国队伍抵达野狐岭山下时,大辽的骑兵可以直接在宋国队伍立足未稳时,直接来一个冲锋。

    野狐岭很大,大辽的军营好像不足以布防整个野狐岭的防线,只在重要的关隘布防着······

    萧鲁古很谨慎,即便是观看军营,也是在安全距离以外。

    又过了两天,萧鲁古的食物不多了,整个大辽的军营布防,萧鲁古大概看过了整个轮廓······营帐扎的很大,可萧鲁古判断,军营里实际的骑兵,绝对不符合营帐的规模。

    这时候季节,战马虽然也需要食料,但,地上的青草,才是这季节战马最合适的食材。

    这两日,出营帐遛马,并让战马采食青草的数量,完全跟营帐的规模不相符。

    大辽是什么情况,萧鲁古即便不是很清楚,也常听说。大辽绝对没有那么多的料草供战马霍霍······

    更何况,大王起事近两年了,这两年,大辽各部落即便是有些储备,也差不多消耗完了。

    或许这个消息,对于宋国是有用的。

    到了这地步,大辽肯定是留不成了,萧鲁古就想着,能带着功劳进宋国。能不能某个差事倒无所谓,他也对战事厌烦了。有了功劳,好处应该也会有。

    不管是大辽还是宋国,防御野狐岭都是针对重要的关隘进行防御,或者说,对那些能通过大批队伍的地方进行布防。

    如此大的野狐岭,不可能每一处都能防御到。

    萧鲁古只是一个人,应该怎样都能通过野狐岭的······

第九三四章 态势

    萧鲁古想的太简单了,也是以大辽的战术思维在考虑问题。

    北辽以骑兵为主,斥候外放,三五十里足矣。因为只要斥候侦查到敌情,三五十里,足够营帐的大军做出反应,并及时到达出现敌情的位置。

    大宋的军队却不是这样。虽然战车有一定的机动性,没法跟纯粹的骑兵相媲美。所以,大宋的斥候,一般会放更远,特别是目前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

    所以,萧鲁古被捕捉了······

    “我不是细作······我不是细作······”

    萧鲁古使劲的喊,可没人搭理他。头发、装束,没有一点能证明他是大宋人,甚至连作战时的皮甲他还穿着呢。

    “闭嘴!”

    宋军的斥候根本就不搭理萧鲁古的辩解,一脚一脚的踹。

    萧鲁古那个后悔呀,早知道他不该把军粮都吃光的。本来,他以为今天能翻过野狐岭,也就能抵达宋国的云州府,他应该不需要干粮了。

    他不但吃完了干粮,还把包裹用的油纸,都一并埋好了,是担心被大辽的骑兵发现。

    谁知道,宋国的斥候居然在离关隘百里的地方还有。若是他的军粮包装还在,有军粮包装,最起码就有一定的说服力了。

    大宋的军粮,一直就是机密,也是从来不外流的军备物资。可惜,现在······

    萧鲁古已经被绑起来了,捆的更木头似的。

    然后,萧鲁古被就这样绑着,直接甩在马背上,被宋军斥候压着。

    一路垫,几乎把前日吃过的军粮都要垫出来了。不过还好,萧鲁古看着地面,知道这是进到宋国境内了。

    水泥的关隘城墙,只有宋国才有······

    “搞了个北辽的细作······”

    “哦······赶紧送到主营去,这几天正忙乎舌头这事呢!”

    萧鲁古听着对话,倒是歇心了。只要见将军,不是随意斩杀,他觉得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皇城司上官当初就说过,他们的腰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让他不要随意暴露。到了主营,总该有人认识吧?萧鲁古放心了······

    “官家这一次又判断准确了。”

    虽然现在大宋跟北辽的战事还没有开打,但,双方已经都在调兵遣将了。

    为此,官家和内阁有一次争论,就是具体从河北道还是河东道发起总攻合适,北辽又会在何地布防重兵。

    王安石,乃至内阁的诸位都认为,鉴于河北道两次交锋,大宋都是因为北辽的战术改变,而导致无功而返。

    这一次大战,北辽在河北道,很大可能会避开大宋锋芒,继续采用避重就轻的战术。而河东道,因为大宋的兵马大多聚集在河北道,必然会促使北辽在河东道布置重兵,以便能从河东道突破······

    而官家认为,河东道不适合大规模骑兵作战,反倒是战车的盆地那样的地形里,更容易发挥作用。

    河北道已经有二十万大军了,就是骑兵也多集中在河北道。争论的焦点是,现在抽调国朝各地驻军,应该支援那里为善。

    最终还是官家对了。

    战事,皇城司的情报是共享的,而河东道也来了同样的奏报······河东,野狐岭以北的北辽营帐,很可能是在上演空城计,是疑兵。

    这是一个叫萧鲁古的皇城司探知的奏报······

    在萧鲁古被带到主营,在被宋**卒搜身时,军中的皇城司探知叫停了审讯,并迅速奏请了云州的皇城司主事。

    “这个萧鲁古可信度如何?”

    “据多方情况分析,应该不存在疑问。他的妻小确实居汴梁,手信已经带去了。并且,他的分析,跟云州防军斥候探知的完全吻合。”

    官家还未到议政厅,内阁基本上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官家,老臣还是不明白。河北道两次试探性作战,本质上是我方让步了,为何北辽在河北不执行之前的战术?”

    “而且,云州虽然是盆地,但是,就云州平原而言,蔚州等地是具备大规模骑兵作战地形的。以我大宋兵力而言,北辽采取避重就轻,在河北道周旋,在河东道突破是最佳战略。为何北辽会如此?”

    王安石乃至整个内阁,对此深感不解。就是经历过兵事的章惇、王韶,也是这样的观点。

    实在是想不明白,北辽为何要跟大宋硬碰硬的打······

    “对于国朝的战力,这么多年,可曾与北辽有过大战?没有!至于平灭西夏,在北辽看来是一次以众敌寡而已。西夏疆域几何?兵员几何?而北辽兵员几何?疆域几何?”

    “北辽和国朝承平百年,从特定意义上讲,是有些情义在其中的。对于北辽而言,跟国朝的争端,就在燕云十六州上。既然讨回云应四州无望,自然要死保剩下的十二州。”

    “他们没有灭国的担忧,或者说,他们以为国朝还没有将北辽平灭的能力······两次的试探性作战,也让北辽朝廷确信这一点。”

    “国朝和北辽,战争是决定分界线的基础,河东战便是如此。一般情况下,都是以战争的胜负,以及实际占领地作为分界线谈判的基础。北辽重兵布防河北属于正常的应对。”

    “内乱两年,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国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全面开战了,更不可能支撑对我到大宋的反攻,从而拿下云应四州,恢复到河东之战之前的边界。”

    “集中优势兵力,以河北道的战争胜负,来决定整个两国的未来走向,这是北辽的决策。对于北辽的形势,也只能如此决断。”

    “还有一点,因为平叛,所有的北辽势力这一次全部调动起来了,也相当利索的将耶律乙辛的所谓精锐叛军歼灭了。北辽朝廷需要利用将士们的士气,更需要趁着所有可战之勇士的数量,来给我大宋一次教训,打出宋辽边疆百年的和平来。”

    “近百万呀!北辽需要这样的数量来虚张声势,连负责转运的辅助军种都承担起作战职能了······否则,或许真的北辽会从河东道突破,然后长驱直入······”

第九三五章 野心

    萧鲁古被送到了汴梁,甚至还见到了妻小······只是,他需要再一次向皇城司的大押班汇报自己的所见,以及分析。

    王中正亲自问讯的,包括萧鲁古见家眷,王中正都陪着。

    官家说过,人坦荡,所有的情绪都是真实的。萧鲁古见家眷时的欣喜,王中正觉得是真实的,而萧鲁古所陈述的,跟云州府呈上来的奏报完全一样。

    “官家,从情绪到陈述,小的都亲自跟随的,奏报与云州府主事以及云州驻军的奏报完全契合。”

    至于是不是可信,王中正还是不敢断定的,最起码不敢当着官家下结论······这可是关系着朝廷调兵遣将的事,甚至说是关系到与北辽大战胜负的事。

    “让人家回家团聚吧!若这个什么鲁古欺骗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在北辽也不会寂寂无名,他还是耶律乙辛的族人······”

    从各方面判断,北辽是准备在河北道与国朝来一次可以决定整个战争走向,甚至决定未来宋辽两国关系的大战。

    北辽的整体思维,是没有大宋准备平灭北辽这个概念的。挺好······

    “官家,直接从河东云州出奇兵?兵分两路,从蔚州、奉圣州东行,清扫北辽南京道,大军穿插于北辽防线背后,形成两面夹击,一战定战局!”

    原本判断,河东路应该是北辽突破并进入国朝境内作战的关键点,而现在,似乎变成了国朝的突破口。

    这个战机,内阁几乎都能看出来了。这么多年,多少次战争,官家的战略性指导,都集中在大围剿的形势上。

    章惇这样的提议也就无可厚非,而诸内阁也表示认同。

    “等等吧,先将各州府抽调的兵力,分散增援河东道,等待合适的时机出击······”

    “官家······”

    合适的时机?包夹不应该就在双方对峙,并将大部兵力集中于一地时展开吗?现在的河北道,双方相隔百里,所有兵力都集中的河北道······

    这个时候,从河东道出兵,应就是最好的时机吧?王安石不确定。官家一直都有独到的见解,偏偏还每次都是正确的。

    所以,他没有反驳,而是先询问,其他内阁也都是一个表情。

    “所谓包夹,应该是所有战术中受天时、地利、人和影响最大的。天时,可以说是出战的时机,暂且不说。就说这地利和人和。所谓地利,朕以为就是地形的问题。”

    “地形地貌是否熟悉,地形是适合哪种军种作战等等,而人和,便是军卒的单兵作战素养、战士的士气,以及队伍的多寡等等。”

    “西夏的大包围,那是因为西平府本身的地形决定了,沙漠、河流形成了天然的阻击线。可河北道又是怎样的地形?”

    “朕对战争的理解,是有效杀伤,是尽可能的消灭有生力量,是灭失战力,也就是尽可能的将北辽骑兵在战争中干掉!”

    “北辽是骑兵为主,河北道的地形是有利于骑兵作战和逃窜的。一旦国朝在开战之初,就展示出有包夹北辽大军的优势,势必导致北辽的军心动摇。”

    “说起来军心动摇对于战事有有利的,特别是北辽这种诸多部落筹集起来的队伍,在军心动摇的时候,很容易取得胜利。”

    “同样,过早的军心动摇,很容易导致北辽各方势力提前退出战场,然后利用骑兵的优势,在偌大的平原上逃窜。那时候,不管是追击,还是说北辽骑兵转身为平民,都无法达到有限歼灭的战略目标!”

    “如今的北辽队伍,虽然表面上有气势,并且规模也相当大。在本质上,连续两年的战事,已经让军卒多少有些厌战了,北辽朝廷的钱粮支撑这场战事也是捉襟见肘。这一点,我方应该充分利用好!”

    “这一战,国朝几乎是倾整个国朝全力了,仅仅是收复燕云剩下的十二州,朕不满意。既然谋划多年,便是想借此一战,让北辽成为历史,而大宋的疆域,最低要扩张到燕山阴山一带,甚至影响到草原······”

    第一次?或许不是,但是这是第一次官家这般明白的显露野心,还是如此之大。

    没什么,就国朝现在的实力,有了让官家显露野心的基础,大宋也需要这样的野心。

    “朕讨厌纠缠不休的战事,稳定的国防,朝廷致力于国朝内治,从而让天下百姓的生活日新月异,有幸福生活的获得感,这才是朝廷该做的。”

    “所以,朕不希望看到,在收复燕云十六州后,契丹的那些遗老遗少,不断的袭扰边疆,朕希望借此一战,彻底将契丹的有生力量歼灭,而未来的契丹族,包括北辽的所有部落势力,都成为大宋的顺民,而不是时时牵扯朝廷精力的反抗力量!”

    “在战争开始之前,将国朝的全部实力展现,不好!当战事焦灼了,北辽疲惫了,战马接近废掉了,待那时,河东道出兵,从背后围剿,才有可能达到朕想一举歼灭的战果!”

    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伟人曾经说过:战争的胜负,固然决定于双方军事、政治、经济、地理、战争性质、国际援助诸条件,然而不仅仅决定于这些;仅有这些,还只是有了胜负的可能性,它本身没有分胜负。要分胜负,还须加上主观的努力,这就是指导战争和实行战争,这就是战争中的自觉的能动性。

    赵曦很信服这句话,而如今,赵曦只不过是将所谓的战争自觉性、能动性,采取换位思考的方式,去考量北辽朝廷、各方势力,甚至北辽所有军卒的自觉性和能动性。

    战争,终归还是由人完成的,人,或者说将士,才是决定战争最为关键的因素。而人是有思想的,也是有情绪的,在指导战争战略时,绝不能忽视人,也就是将士们的情绪和思想因素。

    大宋的两次无功而返,让将士们憋足了劲,就像压下去的弹簧。而番骑更是因为寻求大宋朝廷的认同,而踊跃。

    双方对比,赵曦认为这一战,很有希望达到自己所想取得的胜利。

第九三六章 封桩库

    赵曦说的并没有多夸张,基本上是陈述事实。内阁大臣也没觉得官家这是在好高骛远,反而,官家这样的雄心,让他们也是有所触动。

    多少年了,甚至说在上一届内阁时,国朝已经具备了收复燕云的实力,朝廷一直没有议动。

    王安石以为,这是留给他们这一届的功劳。毕竟,上一届内阁,已经完成了平灭西夏,并吞并西南的转世大功。

    可等新一届内阁确定后,朝廷却一直事务不断,官家也一直在国朝施行各种新政,导致收复燕云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官家始终没有表态过,即便是说起,官家也会顾左右而言他。

    巡视黄河治理时,内阁再次提起,官家才恩准了谋划北辽。

    一直以来,王安石以为这是皇家的秉性,是与身俱来的传统······当年开朝时,兵锋强悍,太祖会在大渡河砍一刀,将大宋江山止步。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官家将臣工们的野望养成,是为了在现阶段,将大宋的疆域达到堪比汉唐的地步······

    现在,大宋的综合实力,也确实积累到了相当的程度。

    终于不必再继续看着如此逼仄的疆域而倍感寒碜了。

    “官家,如今收复燕云在即,而朝廷已经兵发河北。太祖朝时,曾为收复燕云设封桩库,也就是如今的左右藏库。既然是为收复燕云所设,今时是否启用?”

    王安石对封桩库盯好久了,他还是三使司时,就盯上封桩库了。不好揣摩太祖的心思,是不是真的想用封桩库来收复燕云。

    石晋割幽燕以赂契丹,使一方之人独限外境,朕甚悯之。欲俟斯库所蓄满三五十万,即遣使与契丹约,苟能归我土地民庶,则当尽此金帛充其赎值。如曰不可,朕将散滞财,募勇士,俾图攻取耳······这是记载中太祖的话。

    然而,在王安石主官朝廷钱粮度支时,只认为所谓的封桩库是官家的私库,还是每一年都要从税入中调拨一些钱粮去补充。

    所以,取消封桩库,便是王安石的执念。

    官家也曾说过,皇家是皇家,朝廷是朝廷······

    “封桩库?”

    赵曦被王安石这样一问,还真有点愣。多少年了,他几乎忘记还有封桩库这回事了。

    赵曦没有要求过朝廷往封桩库里补什么钱粮,他相信,他不招呼,朝廷也不会主动向封桩库添什么钱粮。

    到了如今,不管是皇家,还是朝廷,应该没人在意所谓的封桩库那点钱粮了。

    “王相,如今朝廷的储备量,岂需要祖宗基业来弥补?不必了!”

    赵曦还没表态,吕惠卿倒是先开口了。

    可惜,这一次吕惠卿猜错了官家的心理。

    原本以为,官家指定代言人运作皇家的生意,那自然是对钱财有相当兴趣的,也就是说,官家对于支配钱粮有相当的想法。

    封桩库作为皇家私库,官家又怎样能放手?再说了,朝廷现在是真的不需要什么封桩库,官家储备这么多年,已经让朝廷相当富有了,不就是为了保住封桩库吗?

    “太祖遗愿,我等又怎么有意违背?”

    谁也想不到,大喊着祖宗不足法的王安石王介甫,这时候居然把祖宗的遗愿当回事了。

    王安石也是没办法······赵曦愣神的一瞬间,王安石以为是官家不高兴了,不得不随便找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封桩库现在由谁主管?”

    赵曦问话,也没有针对的对象。结果,诸位内阁面面相觑,都愣了。这不该是皇家的事吗?怎么问起内阁了?

    “官家,封桩库当初设置,是为皇家主导,先后更名为做藏库、右藏库,先帝时更名为内藏库,是为内苑直管!”

    “哦······怎么回事呀。”

    赵曦顿了顿,他是真的没有在意过这些。还是太子时,他能支配的钱粮,已经超过了作为君王的老爹,谁会在意这点破铜烂铁的。

    “中正,去问问······”

    见此时议事厅的气氛有些尴尬,赵曦就干脆现场解决了。多大的事?这些琐事或许滔娘清楚吧······

    气氛很诡异,自拟定对辽作战以来,议事厅还从来没有这样安靖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大事,内阁也会随意的调侃几句。

    而现在,议事厅安静的诡异,连那些辅助的吏员、内监都不敢大声出气了

    还好,王中正回来的时间很及时······

    “回官家,娘娘也不是很清楚,是问过太后宫里的管事,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小的打听清楚了······”

    说着还瞟了一眼王安石,王中正到不敢怒视内阁首辅,只是表达一下情绪,让官家知道自己的忠诚。

    都也不想想,官家还在东宫时,就拥有了堪比朝廷的钱粮,谁会在意封桩库的那点破烂?皇后娘娘啥时候为钱粮发愁过?

    现在内务府的钱粮,都足可以支撑这一次战事了,谁会想起封桩库?

    “那就一起看看吧,朕也对封桩库好奇······”

    一众人,官家、内阁,还将户部等相关衙门的主官也都召来了,浩浩荡荡的进了内苑。

    “滔娘······”没想到滔娘居然在这边等着。

    诸位阁老跟皇后见了礼,便一个个把头偏开了。

    这些人的心思呀······

    “怎么?担心内藏库的钱粮?”

    这尴尬需要化解,赵曦只能这样跟滔娘说。

    “官家,这是妾身的疏漏,多年不曾关注封桩库,实在不知道其中详情,本来是想先了解一下,然后给官家奏明的。”

    就是这样大气,内苑压根就没有在意过封桩库!

    “怎么回事这样?”

    刚进了封桩库里,王安石不由得惊讶了。

    就是赵曦,在看到这所谓封桩库里的情形时,也想问一句:怎么会是这样?

    本以为满满当当的封桩库里,入眼的却是稀稀拉拉的珠宝金玉,完全不是想象的那样,金帛珠玉充满库藏的情景······

    这就是当初搜刮了所有割据势力所有珍藏的封桩库?这就是准备赎买燕云,或者招募勇士收复燕云的钱粮?

    说实话,别说是朝廷,就是国朝如今稍有规模的商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也生不起一点兴致来。

第九三七章 旧事

    看到这样的情形,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意外!而最为尴尬的是皇后娘娘。

    滔娘铁青着脸······

    “中正,着令亲从官严查,何人动过封桩库,给本宫查出来,不论涉及到何人,本宫都定斩不饶!”

    这是太祖留着收复燕云的珍藏,在朝廷准备收复燕云之时,也就是需要使用封桩库钱粮时,封桩库所剩余的,居然少的可怜,根本与想象不同。

    自己作为内苑的管理者,滔娘是真的被惹恼了。

    自从三哥制作蛋糕开始,就一直没有亏待过整个内苑的所有人。从内监、皇城司的亲从官,再到各个宫里的宫女、下人,没有亏待过任何人。

    滔娘一直按照三哥的教导执行:不要亏待身边人,也不能纵容身边人,一定要管好身边人。

    没想到在封桩库这种大事上,自己出现了纰漏,还是这样大的纰漏。

    当着朝廷重臣的面,滔娘是真的被惹火了!

    既然皇后娘娘要严查,内阁诸位也就不再多言了。钱财不多,又本来就是内苑的事,没必要过度参与。

    “滔娘,算了!中正······”

    “官家,是妾身失职了,万万没想到如今的内苑还会出现这样监守自盗的事,妾身请官家降罪。”

    官家说不查,那就是不查了。滔娘以为官家这是硬给自己撑面子。但是,她还是需要自请降罪的。

    大事当前,不能让内阁跟官家有什么不和谐的因素。

    “不存在什么罪不罪的,也没有什么监守自盗······”

    官家这是?至于庇护内苑到这种地步吗?诸阁老没出声,但是疑惑是有的。

    “诸位请看,此地除这次来人的脚印,可曾有其他印记?看这些灰尘,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否则不至于堆积如此之厚。”

    “而脚印,除了这一次的痕迹,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是说,这次和上次进入封桩库之前,很久没有来过人。”

    众人这时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整个封桩库的现场上。确实,除了他们这群人的痕迹,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厚厚的灰尘,已经把物事的原阳遮掩了,更别提地面。

    地面上的灰尘很厚,以至于每一脚踩下去都能有灰尘扬起来,除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其他都是一样的,看不出任何曾经有人来过的迹象。

    “着人将账本带来吧,通知三使司,遣人与内苑一起清点物品,对照早年账本记录,核对、清查封桩库珍藏······”

    姑且还叫做珍藏吧,少得可怜。

    这就是太宗曾经准备赎回燕云十六州的资本,现在连汴梁一城的一季税入都比不上,甚至国朝稍微有点产业的富有之家,都不比这里的财富少。

    再次回到议事厅,没人开口说话,都在等封桩库最后清点的结果,想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官家,先帝时,有几次朝廷困顿时向先帝借钱粮,老臣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两次从内藏库出钱粮缓解朝廷的危机,总数没超过十万贯,不至于到这种程度的。”

    王安石也想起来了,那还是他刚刚入朝,接管三使司,主导朝廷度支时,当时的朝廷几乎没有储备,一直就是寅吃卯粮的。

    当年给北辽的岁币,便是相公们说服先帝支取的······

    “先落个数吧,钱财什么的不重要。”

    现在的朝廷有这样的底气。赵曦也真的没在意这些,他能想象到。

    当初的内苑,就连内苑那些内监、宫女、下人的赏赐,都是娘娘从他这里支取的。整个大宋的内苑,也是从他才开始有所改观的,也是从他开始,内苑的下人才有底气拒绝外面的诱惑,才从心底上忠诚于皇家的。

    都是钱财惹的祸!

    “就这点?”

    当清查数额报上来后,就是不太在意这些琐事的章惇,也忍不住惊呼了。真的不应该呀!

    这可是封桩库······居然只剩下作价不足五十万贯的储备,真心让人不可思议。

    “记得太祖记载,开朝时将各割据势力的珍藏收入封桩库,第一次就足有五十万贯的体量,然后逐年抽朝廷税入部分填补,臣以为会有几百上千万贯才对。”

    涨肚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怎么说呢,他们这届内阁,即便是还没有开疆拓土的不世大功,但是,就现在国朝所取得的成就,就是历届所不能相比的。

    这时候随便一个上州的税入,都堪比早年一道一路的税入,真正的是国泰民安,万象更新。

    “文老相公或许知之甚多······”

    阁老院的人越来越少了,三年前富弼和韩琦相继离世,早几年张方平和陈升之也离世了。这时候,司马光也是久卧病榻,就剩下文彦博还相当的硬朗。

    武将相对好一些,因为国朝文武差异缩小了,老将们在讲武堂所发挥,或者说所取得的成就,远远超过他们主一路大军时。就人脉这一道,就不是单纯做武将可比的。

    或许是心宽的原因,狄青、种颚、郭逵,都还坚强的活着,虽然不至于上马作战,日常的生活基本不受影响。

    “那就请文老赖一趟吧。”

    赵曦有意放过去,但内阁好像兴致颇高。也罢,就算是忆苦思甜吧,就算是揭老爹的伤疤,能达到战前教育,或者坚定统一思想的作用也算。

    “老臣知道,庆历二年,北辽逼迫,以割让土地为条件,富彦国临危受命,北上谈判,以岁赐换土地。当时的朝廷财政空虚,不得已从封桩库借钱。”

    “而后,西贼李元昊叛出,国朝征伐,两次大战均败北,再次以岁赐换边疆和平,又不得已再次从封桩库借钱······”

    “先帝时,朝廷财政一直是寅吃卯粮,诸多朝廷的礼仪大事,因为朝廷财政的入不敷出,多从封桩库借钱,也就再没有什么税入添补之说,只有逐年减少。即便是先帝的赏赐,也不得不从封桩库挪用。”

    “从官家解决朝廷三冗开始,先帝才不再动用封桩库钱粮。目前封桩库的储备,与老臣所估计相差不远······”

第九三八章 荣誉勋章

    本以为文彦博会是一副忆苦思甜的情绪,没想到,文彦博陈述时很平淡······

    也算正常,国朝如今的现状,朝廷所具备的实力,让臣工们感触的只有自豪。这是一种超脱,或者说是可以俯视的情绪。

    “官家,朝廷抵报老臣时时在看,老臣很庆幸能活着。百多年了,大宋一直以来的心结,也终于要解开了。”

    “老臣惭愧的说一声,算是知兵事,能看明白,朝廷这次出征,必将全胜,而全胜不仅仅止步于燕云······老臣很欣慰。”

    “过几年吧,老臣争取还能强撑几年,争取看到我大宋的疆域东西万里,南北万里;能看到我大宋将士在北疆牧马,在南海擒蛟······”

    “到那时,老臣归天了,也可以带着这些消息,告诉先走的同僚们······我大宋是真的强盛了!”

    说着,文彦博跪拜了,向官家跪拜了。

    同时,整个内阁的阁老也跪拜了,整个议事厅的吏员、内监和下人,也一起跪拜了。

    “官家,我宋真的强盛了!臣等为陛下贺!臣工为陛下贺!”

    这一刻,所有人的跪拜都是真诚的,没有一丝杂质的虔诚。因为,大宋之所以能有今天,一切都来自于这一位真正意义上,英明神武的君王······

    文彦博在内阁时,多少还有些矜持,可现在,对照大宋的改变,他的跪拜是诚心的!

    赵曦受得起!

    ······

    封桩库清点完了,所谓导致现状的原因也清楚了,接下来就是这些物品的处置了。真心话,赵曦以及内阁大臣们,还真看不上这点财物。

    尽管旧历时,先帝跟相公们在选择财物时也有甄别,留下的多是些越规制的物件,这些物事对于这才北伐就更没什么用处了。

    这玩意儿别说兑换出去,就是赏赐都不可用。这一阵折腾,倒是给官家找下事了······

    “毕竟是太祖遗愿,也是历代君臣的寄托所在,朕以为,还是赏赐下去吧。”

    就这些破铜烂铁的,赵曦也看着烦,不值几个钱,徒增烦恼了。

    “官家,老臣看过这些物件,多数是越规制的,赏赐于将士,不合适。”

    估计也就是因为越规制,否则,就早年的朝廷财政,能不能留下还两说。王安石觉得这些破烂也只有留在内苑了。

    “这是封桩库,是用于收复燕云的,用途不能变。朕意已决。至于所谓的越规制,换个样式即可。”

    “还是以封桩库的说辞,以犒赏大功计,依照官窑瓷器的做法,对那些金银器重新回炉,落封桩库的款,作为荣誉的象征,赏赐于有功之将领臣工。”

    赵曦有意做成后世勋章牌牌的样式,想了想还是没这样定。

    “怎样的功劳获怎样样式和材质的赏赐,什么层级的又该是怎样的制式,内阁定一个标准,甚至可以广泛征求意见,把这件事作为战前鼓励宣扬······”

    “同时,对早年的将士抚恤标准进行微调,将这次赏赐的制式标准,与抚恤标准相关联······”

    封桩库是不再具有收复燕云赏赐的价值了,但是,朝廷并不是不能让所谓的封桩库,再次拥有太祖定下的价值。

    功劳的赏赐,一直以来都是以布帛职衔作为赏赐的。国朝不是军功爵制度,是募兵役兵制,除了银钱,就是军阶。

    对于那些退役的,死亡的将士,没有可以彰显他们功劳的物事。这一次,利用封桩库这个说辞,将剩下物件的价值虚化,却又可以让这些破烂增值。

    这是一种赞誉,是一种认可,甚至是一种将来朝廷政策倾斜的依据。

    赵曦相信,只要将这次宣传做到有效宣讲,必将能得到国朝所有军卒的认同,甚至会在战争中,为这样的奖赏而拼命!

    甚至于那些外族番骑,会因这样的勋章赏赐,而自觉认同这个王朝······

    大宋,早已不是一个在乎钱粮的王朝了。

    内阁的诸位,也同样看到了官家这种方法执行后的效果。

    果然······

    赵曦没想到的是,首先关注这所谓勋章事宜的,会是讲武堂的那几位:狄青、种颚、郭逵,包括熊本。

    “官家,臣依然可以上马作战,老臣自请前往河东,恳请官家将种谊调任河北道。他正值壮年,正是冲锋陷阵的年纪······”

    种颚是在请战,倒是不提勋章。

    “官家,老臣也可以上马作战·······”

    “狄帅,你这是······”

    狄青已经八十多了,跟文彦博都已经算是祥瑞了,这时候也在凑热闹。不就是狄家的子弟不在河北道吗?

    还好,折家的直接告老了,没有在讲武堂混事,否则,这时候算是议事厅老将聚会了。

    也是官家这些年提升武将地位了,即便是如此,老将也不敢直接谈赏赐勋章的事,只是以出征为借口······目的还是为这次的勋章来的。

    至于郭逵,长子次子借亡,倒是有三个儿子,都是后期入伍的,都在河北道服役,不存在不属于主力战场的问题。纯粹是陪着来凑热闹的。

    “狄帅、种帅、郭帅,封桩库是为收复燕云所设,云应四州也属于燕云。朕不会忘记收复云应的战功,内阁也不会忘记。”

    “收复云应四州,是收复整体燕云十六州的基础。朝廷会拟定一定的方式,对收复云应四州的功劳进行奖赏。”

    赵曦的话,让狄青等几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们还真不是为自己的战功来跟官家提诉求的。

    一介武夫,一生能拥有他们这样地位,受官家这般善待,已经是止境了。可是,谁家都保不准有个子不贤孙不孝的······

    这种荣誉证明,就连新入伍的小兵都清楚将来所产生的影响,他们这些老将,又如何不清楚这勋章的作用?

    虽然不至于跟开朝时的世家荣誉相比,也算是大宋武勋的中坚了。

    这一点,狄青和郭逵是体味最深的。国朝的文武之分,从来不是普遍的,而是他们这类草根出生的武将,才是朝臣攻讦的对象。

    有了这样的荣誉勋章,就相当于以耕读传家的士族称呼······一代的荣誉哪能够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792/ 第一时间欣赏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所写的《我成了仁宗之子》为转载作品,我成了仁宗之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成了仁宗之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成了仁宗之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成了仁宗之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成了仁宗之子介绍:
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