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我成了仁宗之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成了仁宗之子全文阅读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七五章 谁考验谁

    没有抵抗就没有杀害……赵曦给段氏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事实上,赵曦也希望大理没有抵抗,大理段家人能看清形势。该当和尚的当和尚,该入土的入土,也能让章惇不要背太多的杀孽,让那些乌蛮、白蛮的在心里上能接受国朝统治。

    然而,一个生发了野心的君王,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

    段氏执掌大理,这么多年过来,到了段廉义这一代,因为大宋帮忙除掉了高、杨、董三家的势力,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段廉义的野心。

    大理现在所有的部落,几乎都尊段家……

    两次南征,大宋所表现出来的战力,让大理的各部落对大宋还是有些畏惧的。加上段氏又跟大宋成了姻亲······这一点在大理部落中以为很有用。

    所以,虽然段思廉有点傀儡的感觉,可段廉义以为这是大理一统的大好时机。那些部落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开始配合段家人了。

    由此便有了些野心。

    姑表亲,好歹有点亲。二皇子游历大理,自然是居住在王宫的,便有了各自内心愤懑的倾诉,也就有了些想法,然后就尝试着去实现。

    “从斧头砍在大渡河的那一刻,大宋跟大理就注定了是友好邻邦······只是儿不言父过,又怎样能以这样的形式来控制大理呢?娘亲不敢言,舅舅不敢出声,唉·····表兄也是难为了。只是孤······也只是个亲王······”

    这是二皇子闲聊时,一开始表达出来的意思。然后,交流就深入了,想法就多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二皇子的计划很周密,并且好像大理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连责任都搭不上······

    他不懂,有些事不需要这些,只需要上国大宋认为就可以了。

    “章帅,大理部落有向中心羊苴咩城集结趋向,这会给大军造成进军上的阻碍······侠来大理时日尚短,不足以合纵。”

    章惇不是蠢人,率大军过东川府后,首先找到了一直在大理境内晃悠的郑侠,只是郑侠说的话,好像对大军并没有多大作用。

    “那些乌蛮、白蛮对段氏的好感如何?”

    “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劣感。据侠了解,是因为段氏乃国朝皇家姻亲,在大理之地,姻亲关系要相当牢固,几乎是攻守同盟的关系,所以,本质上是段氏借大宋之名让部落有了归心······”

    “也就是说,现在我大宋的到来,可以瓦解段氏统领部落的局面?”

    郑侠所说的情况,对于章惇来说倒是个新情况。章惇虽然不在意杀多少大理人,有少杀点的可能,他还是会少杀的。

    他的目标不是枢密院,也不是单纯的统帅,能避免有被人诟病的污点,他还是会去避免的。王韶做主帅,和自己亲自做主帅是两码事。

    这也是他一进入大理境内,就迅速联系郑侠的原因。

    “不是,或者说不确定。据探知的情况来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在各部落中有些说法,说是官家考验皇子能力,从而造成了皇子之间的争斗。”

    “在皇子之间的争斗中,因为太子有武将的娘舅家,而二皇子仅仅是大理王室的血统,所以,才有了大军压境的情形。说这并不是大宋朝廷的意思,是太子一系的行为。”

    “传言这次南征的十万军伍,是太子能借用武将一系的最大能量,只要大理众部落能护住二皇子不败,必有厚报······”

    大理人真的这么好蒙?章惇有些哭笑不得。

    这么明显的拉垫背、找炮灰的鼓动说辞,大理的这些部落真就信了?可郑侠在大理境内游荡几个月,不应该会被那些蛮人欺骗吧?

    “事实上,大理的各部落似乎很认可这样的说辞。大理的这些年,除了国朝干预后稍微稳定,其他时间一直就是段氏、杨氏、高氏几家的纷争,大理各地的部落也是经常被拉拢的对象。”

    “这样伎俩用多了,也都习惯这样去思考了。搁以前或许不会有人在意,段氏这次大方的给出兵的部落每家五十支火枪······”

    郑侠确实功夫做到家了,而且相当的详细,就是段氏许诺的内容都清楚了。

    也是,现在要说什么最稀罕,对于其他朝廷而言,国朝的火器确实诱惑相当大。

    “介夫以为如何?”

    章惇诚信请教。如果自己的副帅,一句话,只需要碾压过去就得了,没那么多闲心思考虑大理部落怎么想。

    可自己是主帅,把大理杀的血流漂杵,对于自己的仕途有百害无一利。

    “章帅,此时别无他法,唯有有震之以威!”

    得,佐官的心思看来都一样。

    章惇没心思继续跟郑侠扯了。要是真想震之以威,自根本没必要关心大理各部落的情况,顺昌逆亡,只需要压过去就行。

    之所以征询郑侠的意见,官家在出征前这样的交代,同时,朝廷也有诏令,在大战之前让郑侠归建,在军伍任职。还有就是,章惇成主帅了,做事不能再那么直接。

    “章帅,此乃侠几个月探知的情况,注明了大理各部落的倾向和相互关系,包括原本属于段、高、杨哪家的势力范围,以及谁与谁有那些关系等等······”

    郑侠看章惇端茶,知道自己该告辞了。便把自己撰写的文案交给了章惇······

    章惇一直到郑侠出了帅帐,都没缓过劲来······几个意思?自己本来需要的就是这个,扯半天一直在撺掇直接杀过去,临了了,反倒才提供有用的物事。

    估计一旦自己决定就这样杀过去,这郑介夫恐怕不会拿出这玩意儿了。

    自己在征询郑介夫,郑介夫估计也在考验自己吧?看来西征时的那些言论,在朝堂并不是什么秘密,也就是自己已经有了一个狠辣的名头了。

    这个郑介夫,倒是个真君子。

    章惇转过心思来看郑侠留给他的那些文案,才发现这郑介夫所下的功夫不是一点两点。这个文案中,对大理的部落做了详细的分析,亲宋的、忤逆的、唯利是图的、段氏死忠者等等,甚至包括这次向羊苴咩城增援的兵力都有详细说明。

第七七六章 这是搞株连

    章惇从性子上,算是相对霸道的人,可现在军伍中官家推行的战前参谋和指挥部制度,他也是认可并相当推崇的。

    在熟悉了郑侠的分析后,章惇还是召集了将领们商讨在大理如何作战。

    “大帅,末将愿做先锋······”

    王舜臣还是那样,心里只有打战。不过,就是大家忽略他的嚷嚷,他也不怎么在意。

    “大帅,朝廷出兵大理,旨在将大理统属大宋,杀灭不是目的,或者说跟西夏都有所不同。”

    种建中的话,章惇还是能听进去的。当初在讲武堂,欧阳公也说过,种建中应该是国朝未来的擎天之柱,是国朝武将一系的栋梁。在在战事上,种建中对大局的把控能力确实无人可及。

    “大帅,不管是不是大理王室主导,多年来大理与国朝一直算是友好睦邻,这一点朝堂也是认同的。所以,末将以为,朝廷征伐大理的目的应该倾向于以惩首恶为主······”

    “末将以为,大军一路推进,应参考郑佐帅意见,遣小股军伍通告善意之部落,派建制军伍歼灭恶意之部落,如此一来,大军深入腹地后,可避免诸多麻烦······”

    这一次出征,只有他们这一路大军,不存在对大理形成压迫之势。对于大军而言,直指羊苴咩城并没有难度,甚至说不必在意会不会身陷重围。但是,能避免不必要的杀戮,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还是妥善推进比较合适。

    “大理地形复杂,以丘陵高山为主,倘若以稳步推进的方式,战线拉长不说,还有可能导致朝廷惩戒首恶的目标难以实现······”

    “羊苴咩城一旦形成如同西夏一般的抵抗势力,最终造成的杀孽不一定会比直接碾压过去轻······”

    “三千条火枪,虽然是第一代、第二代的火药配置,在对方熟悉地形的基础上,未必不能对我方造成威胁······”

    “官家曾讲过一种游击战法,在大理这般地形下,游击战法的运用会对大军造成很大的麻烦······”

    “官家的游击战法,大理又如何能懂?”

    “皇子在讲武堂是没有权限限制的······”

    郑侠有点看不懂了,没想到现在的军伍居然是这般样子,武将居然也有了原来文臣在朝堂的那种气势······这就是新军吗?

    唯一区别的是,武将是讨论不是争论。

    “介夫,你以为如何是好?”

    章惇再一次征询郑侠,就更让郑侠愣了。他没有过军伍文佐官的任职经历,一直以为这样的场合跟他无关。有点仓促······

    “侠以为区分对待合适。”

    要是私下里交流,郑侠什么话都可以说,可跟一群武将讨论争辩,郑侠一时还难以适应。

    不过郑侠却注意到一点,一旦主帅开声,所有的将领都是一副候命的状态,不会像原本文臣于朝堂那样,根本不管不顾的嚷嚷。

    “诸将听令:以南征指挥部发令,着传讯兵将国朝大军入境只惩首恶的宗旨通晓大理各部落,限其尽快表态,顽抗者必杀灭!”

    “凡不参与此战的大理部落,令其各守家门,不得接应或者收留逃窜者。否则杀灭!”

    “凡派兵增援羊苴咩城者,大军既往不咎,谅其不知内情,允许召回援兵或者向大宋效忠,供应大军适当的粮秣以赎罪,否则杀灭!”

    “所有大军通行的部落领地,该部落必须做到不得让羊苴咩城的军卒存身,凡大军推进道路上上出现羊苴咩城或段氏军伍袭扰大军者,该部落同罪!”

    “从即日起,大军休整十日,十日内未向指挥部表态者,一律视为敌对者,若有不良动机,杀灭之!”

    “允许南部、西部、东部等部落在大军推进的道上向大军表态······”

    在章惇下达一道道军令时,就意味着整个南征军的前线作战部署完成,是所有将领必须的遵行的。

    郑侠本来还等着诸武将像文臣那般没完没了的纠缠呢,结果,所有的武将都是一声喏······再想想章惇的各项命令,郑侠发现,似乎采纳了整个讨论的所有意见,偏偏又有所不同。

    官家选将还真的是做到了人尽其才。如今的形势,在对待大理的征伐上,章惇这番操作应该是最合适的。

    ······

    “这是在搞株连呀!”

    当章惇的战前令,抵达朝廷后,朝堂便有了这样的议论。还好章惇是文臣,若是武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废话。

    赵曦却是对章惇的所有做法给与了高度评价。如此分类对待,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避免滥杀的,同样也能警告那些心怀侥幸着,还直接表明了大宋朝廷的态度。除了没法消除大宋皇权之争的传言,其他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也是,皇权之争是不是属实,真不是章惇可以随意评论的。

    章惇狠辣,但并非不知进退。

    “富相,朕也在朝廷提一个凡是吧,凡是有肆意针砭章子厚前线行为者,朝廷可遣其南行,能用三寸不烂之舌夺下大理治权者,朕封其首功!”

    大理地形以及只有一支大军出征的现状,让这一次战事无法做到像打西夏那样以势压人,只能是全军推进。如此,就很难避免大军陷入所谓汪洋的人民战争中。

    章惇能先礼后兵,提出分别对待的作战令,这本身就是解决大理战事最为合理的方式。

    这与上两次南征不同,那时候只需要攻伐,不需要考虑大理的势力状态,这一次战事结束,预示着国朝将全面接管大理。

    也就是说,章惇的几条战时令,基本可以分辨出能否接受大宋接管大理的势力态度,并一劳永逸,在这一次出征时,就奠定国朝统辖大理的基础。

    别说是株连,就是屠杀又怎样?

    “都是些闲言,官家无须担心,内阁已经针对性的予以斥责了。臣工的眼界始终还是需要提高的,朝廷倒也不必计较······”

第七七七章 一劳永逸的做法

    朝堂上怎样议论,前线是听不到的,即便是听到,章惇也不会在意。只要朝廷认同,大军就可以这般作战。

    大理跟国朝的战力相比,确实不在一个量级上,特别是那些部落兵,支持段氏或者被传言左右的部落兵,在面对大宋新军的进攻时,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挡之力,完全是被吊打的。

    这时候,这些一直自以为强大的部落,终于相信了当初平灭高氏的大宋,是如此的恐怖。

    这时候,哪怕是想反悔,想向大宋表达忠心,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章惇做事,确实要彻底很多,甚至连诸位将领都不忍,可章惇的军令不做任何变动。

    “章帅,这办法好,大军一路上根本不用操心粮草了,虽然这些土著给咱提供的粮草还不如压缩饼干合口,贡献给咱的马骑上去都需要用脚点着地,好歹是有供养······”

    “想当年,咱们西征,绕了整个河西,整天就是压缩饼干,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这一次虽然还是孤军,可比上一次舒坦多了······不缺肉,不缺水!”

    虽然现在的战役纯粹是欺负人,只要是有战打,王舜臣总是开心的。至于杀什么人杀多少人,在他看来,只要敢袭扰大军的,一律该杀。

    所以,王舜臣部就成了真的先锋队,每战必出,每战也必胜。别的将领不忍,王舜臣没这忌讳。

    “大帅,前方就到嵩盟部了,过了嵩盟部,就可以看见善阐府了,末将以为,不出三日,便可以拿下善阐府,此战就宣告结束了!挺没劲的······”

    在再一次扎营后,王舜臣也知道这是要布置打下善阐府的战术了,反正他一直是先锋,倒不会担心这时候有谁跟他抢,只是说一些讨喜的话而已。

    “诸位说说吧,善阐府如何打?诸位有何建议?”

    章惇没搭王舜臣关于这一路战术的恭维,倒是接上了这一句:如何打善阐府。

    打善阐府有难度吗?没有,谁都知道没有难度,章惇之所以这样问,就连王舜臣也感觉到问话的意思不同了。

    大军出征,主帅辞陛,官家都是要面授机宜的,这是常规。况且,在国朝的整个军伍中,对于官家战略上的认同时一致的,是相当推崇的。

    所以,在章惇问话的第一时间,所有将领首先想的是:对于善阐府里面的贵人处置方法。

    “诸位不要想太多,本帅出征前,官家并没有特别交代,是不是该留下一些人的性命,关键在于对方抵抗的程度。”

    “不过,本帅不认为战事到了这种程度,他们还有多大的抵抗之意,或者说咱们应该给他们怎样的指向······”

    算上这一次,国朝已经是第三次南征了。随着国朝战力提升,南征的战事烈度,一次比一次弱。

    别说是王舜臣,就是章惇也觉得挺没劲的。这一路,虽然那些负隅顽抗的部落不少,可真正像样的战役,一次都没有。

    若这一次南征仍然不能彻底解决,整个大理可能会成为大宋最烦的问题······

    要说心头大患,那也不至于,可若这一次不能彻底解决,隐患就一直存在,它不一定能有多大损害,可就是能烦扰。

    况且,国朝的矿城不管怎么说也是设在所谓的大理境内的。

    “大帅,可是有意放?”

    种建中说这话,让整个指挥部的将领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放?这可不是开玩笑,这是参与了袭击太子的大事。既然朝廷因此发兵了,岂能存在放水的心思?

    “彝叔所言极是,本帅正有此意。就是担心······”

    “大帅万万不可!”

    其他将领还没怎么呢,郑侠开口了。一般的战事议事,郑侠很少参言的,这时候他不得不插嘴了。

    国朝现在是放开了在外作战将领的权限,可这样牵扯宫墙事务的战事,他不能任由主帅行将踏错。他还是文佐帅呢,有错也需要一起担。

    “郑佐帅,大帅所谓的放,并非对需要歼灭的人员放任,且听末将细说······”

    “诸位也知道,这次南征,我部的战略目标是将大理纳入大宋版图,为九州一统、金瓯无缺再进一步。可大理的情形,诸位也清楚,大理与西夏不同,所谓的部落首领,无非就是三五十里所谓首领。”

    “大理的部落首领,不可能像西夏那样,到汴梁接受朝廷的封赏,国朝也没那么多爵位为这些人准备。此为其一。”

    “其二,大军自东川进军,即便是一路作战,实际上大军经过的地域不足大理十一,也就是说,其他地域的部落和势力,大军还不了解,甚至说一无所知都可以。”

    “一旦大军打下善阐府,甚至说歼灭或者用其他方式处理了整个善阐府的贵人,到底在大理境内有多少真正忠于大宋,或者臣服于大宋的部落势力有多少,依然怀念旧主,对大宋有仇恨者又有多少。朝廷无从知晓,这就在造成了朝廷在处理大理事务上,存在了隐患。”

    种建中说到这就停了。文佐帅质疑主帅决断,主帅跟文佐帅争辩不合适,他出面解释无所谓。至于主帅的方略,种建中觉得留给主帅阐述合适······这就是聪明人。

    “正如种将军所言,大理的情形确实如此。国朝未来是九州一统、金瓯无缺的。我部大军南征,不该是留下手尾的。”

    “本帅所谓的放,并不是放任目标,而是给善阐府一个机会,就是可以逃窜的机会。或者说表达我部战力不继都可以。”

    “这一路,大军分散作战,即便是善阐府得到信息,也绝不会准确。此事我部对善阐府作战,完全可以围三缺一,引导善阐府的侥幸之心出逃······”

    “善阐府出逃,势必需要寻求庇护,或者继续纠集那些亲近势力······我部只需要如此这般,便可以真正做到此次南征的一劳永逸,将所有对大宋有异心的势力全数歼灭!”

第七七八章 官家嘱咐

    大军在接近善阐府后,稀稀拉拉的包围圈,以及表演式的作战,让人看着都有些假。

    “大帅,这样可以吗?”

    这已经不是战前议事了,指挥部就像饮宴,一群将帅都随意的坐着。这样的战斗,的确不需要他们出面。

    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们丢不起那人。

    整个大军的武将、文佐官,包括监察官,都一副样子。仿佛他们不是来大战,而是来游玩饮宴的。

    王舜臣不擅长谋略,只精于战术。可就是他都能看出来这战事的假,太假了。

    “他们有得选?”

    章惇接过机宜文字端过来的茶,随口回了一声王舜臣。

    对于王舜臣这样子,也是没法了。

    战前议事,自决定围三缺一,给善阐府里贵人逃跑机会时,这王舜臣就睡着了。

    后面到底议定的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偌大的指挥部里,一个个将领都老神在在的,就跟在汴梁饮宴时差不多。

    就他王舜臣一副忧虑的劲头。

    现在所谓的围三缺一,就跟过家家一般,也难怪所有的将帅都如此悠闲了。

    没办法。

    在议定围三缺一,并指向剿灭大理所有反对力量后,章惇跟诸位将帅讲了官家所谓的面授机宜。

    官家是面授机宜了,可官家只是把有些事给章惇讲了。从监察衙门推动时,汴梁的那些配合性的操作,到这次太子遇袭的谋局……

    结果是,在场的将帅没有一个敢自认为能比得过善阐城里那位。

    说白了,这一次大军可能面对的是一位可称为谋略大家的人物。

    至于官家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不是他们将帅该考虑的,而这一战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

    章惇自认为不一定比善阐城里那位做的更好,他更习惯直接。

    看向种建中,这算是这一代军将中数的上数的,也是一脸敬佩。

    “所有聪明人都会犯一个毛病,就是会在自己的脑子里完善一个看似混乱的局面……这是官家说过的。”

    “还有,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无解。这也是官家说的。”

    “我部南征,或许并不需要计谋,因为有绝对实力!”

    种建中如此陈述,才让章惇最终选择了现在的这种围城之法。

    官家说过一种方法:换位思考。

    章惇就尝试着如果现在善阐城里那位是自己,自己又会怎样考虑。

    突围?只要对大宋战力了解的人,就不会考虑在大宋军伍围困下正面突围。

    那位可是在讲武堂、工坊城都有过历练的,不可能不知道大宋军卒的战力。

    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正面突围那就是送死。

    大宋军卒集结的速度,远不是大理军卒可比的,搭配上矮脚马也不行。

    然后呢?怎样想?

    负隅顽抗,还是算了吧。大理军原本的战力不用提,即便是被国朝训练过的那三千火枪兵,仅仅是一个回合,就已经崩溃了。

    对于南征军而言,仅仅是打几发虎蹲炮而已。

    考虑官家网开一面,饶恕?设身处地,在朝廷派兵时,就应该绝了这份心思。

    剩下的就只有破釜沉舟了。当然,是除了现在就打开城门投降以外。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章惇如是想。

    恐怕善阐府里的那位也是这样想吧?否则不至于敢策划袭击太子了。

    章惇越想,越觉得好像自己跟善阐府里那位有惊人的相似处……

    想当年,也就是嘉佑二年,自己已经考中了,就因为族侄章衡以状元及第,自己便丢了敕诰……

    想多了,真有点想多了。

    其实,章惇也是没办法。

    所谓的辞跸时面授机宜,章惇感觉到了官家的为难,也造成了他现在的为难。

    有可能的情况下留其性命……什么是有可能?还不就是让自己创造可能嘛?

    当然,章惇从不认为自己无意中弄死那位了,官家会怎样怪罪。但心中有芥蒂是肯定的。

    章惇所有的一切部署,都是为最后那个结局在安排……

    “大帅,善阐府西门开了,已有前锋出城……”

    “确凿?”

    “回大帅,斥候奏报,西门大开,百数骑兵出城…~怕惊扰,斥候并未靠近……”

    那就是了。

    章惇很希望那位真的了解谋略大家,能真正明白官家的心思,能真正看明白自己的这番布置。

    “介夫,本帅留高敬亭将军率一万大军留守善阐府,并由介夫主导善阐府治理以及善后事宜。”

    章惇话是对着郑侠说,可眼睛却看向高敬亭。

    大军中的五位将领,真有心弄死善阐府里那位的,估计也就高敬亭了。

    反正章惇是这样想的。

    高家、太子、皇权继承,以及官家临行时的交代,章惇只能做到这点了。

    “末将遵命!”

    郑侠还没回话,其实郑侠这时候也看着高敬亭。

    没想到高敬亭连迟疑都没有,就这样接受命令了…~

    其实,他们谁又能知道高敬亭的为难?

    出征前,家主说过:有权利决定并处置皇子性命的,唯有官家。

    同时,皇后娘娘也遣人传话了,让他在阵前尽可能留下那位的性命。

    高敬亭不知道官家是怎样交代章帅的,但是他若直面那位,肯定相当的为难。

    这样挺好,反正自己在近卫五大将领中也是以善后成名,章惇这般安排,乃是出于公正。

    挺好,对谁也好。

    “好!斥候继续尾随,根据探知情况随时奏报!”

    “本帅以为,今晚将是善阐军突围时机,我大军一如既往,不做应对。”

    “明日卯时,全军进城,由高将军率本部五千,其他各部五千,留守善阐府。所有伤兵,全数留守。”

    “善阐府善后事宜由文佐帅负责,大军将根据斥候奏报,对突围的军伍追击。”

    “诸位将领要明确一点,此次追击,大军歼灭的是所有接纳、收留突围善阐军的部落和势力,必须时刻牢记,要给善阐军留后路……”

    “各位将军也通告全军,任何人必须牢记这一点,否则军法处置!”

    追击战,很有可能会是乱战的情况。章惇不得不把命令明确了。

    这样的命令,足可以把那位,包括大理段家的段廉义留到最后,自己也能最大限度的完成官家的嘱咐。

第七七九章 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善阐城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狼藉并不是由大宋军卒造成的,是那些寅时就逃走的贵人造成的。

    不留给大宋完整的城池,只能给大宋留下麻烦······就从有这样的想法来看,章惇对那位仅有的一点怜悯也消散了。

    章惇是文臣,是个相对狠辣的文臣,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教导,章惇都始终不敢忘记。就看看南征军这些杀才,从他们的脸色也看出他们的不忍。

    一个根本不在意子民死活的贵人,说破大天,终归难成事。

    “不介意大宋稳定承继,不在意追随者性命,为目的不择手段······我等庆幸无这等君上!大帅,善阐府混乱,下官就不再为大军饯行了······”

    郑侠拱拱手,便开始进入角色了。治理善阐府的混乱,其实更能促使善阐府子民对大宋的认同。

    “着令全军,不做停留,全速追击!本帅会让他们明白什么是丧家之犬的!”

    自进了大理境内,战车的驮马也都变成了矮脚马。这种马虽然速度上不占优,但是在耐力上,真不是西北马可比的。大理多山,多坡,矮脚马要比西北战马实用很多。

    随着章惇的一声令下,全军快速穿过善阐城,向西北追击而去······

    当奏报抵达汴梁时,再没有臣工多言了。很显然,都看明白了章惇的这番操作。

    以早年的惯性思维,文臣们会认为,忤逆大宋者,乃是大理的王室,与其他部落何干?

    可现在,面对官家的情绪,没人敢再说些废话了。大理即便生灵涂炭,也碍不着大宋臣工的事,无非是想借个话题,博的名声。

    又一个五年了,大宋的三级决策制,也就是朝廷的权力阶层又要改组了,这才是朝堂臣工关注的,谁在这时候去忤逆官家的意思?

    “官家,章子厚此举确实能有限的削弱抵触势力,只是,老臣以为适可为止为好。毕竟,大理即将归属朝廷,中原子民不愿南迁,大理境内还是需要蛮族子民充实······”

    早年,富弼或许不会这样。前朝之乱,南诏原因居首,整个国朝的臣工对南诏绝对没好印象。可现在,富弼心底是真的有些不在意南诏的蛮族了。

    富弼说什么,赵曦就这样听。事情一旦展开,绝没有半途而废的可能,赵曦也没有对前线指手画脚的习惯。

    “官家,老臣年迈,这一届老臣也该着致仕了。这不是托词,是真的如此想。内阁的几位老臣都有此想法。”

    “阁老院的筹建,欧阳公与司马君实皆很用心,朝廷也算是对我等老臣有所交代。虽然没在任期内完成燕云十六州的收复,对我等臣工确实是遗憾,但老臣清楚,人不可贪求,得给后人留些机会。”

    “官家,别奇怪老臣如此想,对于大理蛮族,搁早年,老臣甚至不比章子厚仁慈。之所以老臣敢劝谏官家松手,是因为如今之国朝也不同于往日······”

    “官家,早年,大理虽不比国朝武力,也不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而如今,别说十万雄狮,即便是三两万,也可以在大理境内纵横捭阖,所向披靡。无他,国朝强盛尔!”

    “如今之大宋,老臣看不够呀!几何时,老臣想的是致仕回乡,如今,即便是官家催促,不让老臣留守汴梁,老臣也会死赖着不走。不求什么,就是想看看这个强盛的大宋!”

    “官家,大宋中兴,是我辈一生的期望,前几十年一直是期望,是官家执政,让我辈的期望成为现实。请受老臣一拜~~”

    七十多岁的富弼,还没有到腿脚不利索的地步,但是,就这样直挺挺的跪下去······,大宋除特殊礼仪,是没有跪礼的,而富弼的下跪,是真的在向赵曦表达敬意,是对大宋中兴缔造者的致谢!

    “富相使不得!”

    赵曦赶紧起身,快速走向富弼,将老富弼搀起来······

    “富相,何处此言?两届内阁,于国朝之巨变功不可没。大宋之强非赵曦一人之力,乃是朝廷共襄之盛举。”

    “内阁换届,朕尚未考虑,朕不想让诸位阁老带着遗憾离开朝廷······”

    “官家,休要如此。我等已是古稀之年,还不想临了了惹人不爽快。官家,对大理段家人和二皇子,官家将如何处置?”

    这转折也太快了吧?刚才还一副煽情的样,转眼就说正事了。赵曦有点怀疑,富弼一开始就打着要求情的目的,就先絮叨一些亲近之词······

    “官家,大理之境况,是白蛮乌蛮错综交杂,大军过境,虽能镇一时忤逆,却难以为继,将来朝廷臣工治理,需要有个蛮族认可的首领······”

    话已经很直白了。富弼的意见是留下段家人,继续做大理明面上的王室。那么,既然段家一个外人,在参与大宋继承人事务时,都可以活命,二皇子就更不用说了。

    鉴于前面富弼煽情的一段,让赵曦还没缓过神了,富弼这样的建议,赵曦一时居然没回话。

    “老臣僭越了······”

    “富相,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何人都不例外。朕若将江山治理的一塌糊涂,即便在位时能蒙混过去,身后的骂名就是朕该背负的。”

    “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大理的段家人,既然有了掺和忤逆之事的行为,也应该为此负责。结果是他们自己行为决定的······”

    “至于国朝统属大理,朕相信郑介夫······即便是有什么意外,朕可以在大理实行总督制,也就是总督有便宜行事之权,段家只需要应个名,但绝对不可以是段廉义!”

    这算是交底了。赵曦也是有点情绪上来了。

    “官家,二皇子······”

    “富相,虎毒不食子,朕又如何不为难?太子求情、皇后求情,似乎就朕一人冷血······可朕不敢开这个口,不想国朝的皇位交替像前朝那般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情形······”

    “章子厚出征前,朕有过交代,朕有意让南征军将安南的郎颂一带打下来,将他们丢在那里······不是自命不凡吗?是死是活,且由他了!”

    从心底里,赵曦是真希望那个逆子可以打出一片天地来。人亡政息在如今这个时代更严重,赵曦不敢确定在自己百年之后,或者说再下一代,国朝的走向······

    这也算为大宋留条后路吧。

第七八零章 有意的一追一逃

    大理的追击战快三个月了,逃命者没到绝望的时候,追兵总是会留下机会,让逃命者有继续的机会。

    就这样一追一逃,几乎快跑遍了大理的富庶之地。

    没办法,大理的势力就是这般混乱繁杂。原本的高氏、董氏、杨氏以及段氏,四家的势力也是交错着,很好的体现了制衡的关系。

    如今,段氏逃命,也就有了这种游览大理的现状。

    可惜,面对大宋绝对的优势,聚集再多的抵抗者,也都是同样的命运。

    “差不多了······”

    这已经是在永昌府一带了。从善阐府,到弄栋府、大理府,再到永昌府,大理境内富庶之地几乎转了一圈。章惇觉得差不多了。

    “大帅,要歼灭了吗?末将听说这大理往北、往西还有很大的地盘呢。”

    这山山水水的,一个个好像都喜欢上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之所以没有往西北逃窜,一个可能是那些部落势力他们从来没掌控或者亲近过,还有一个可能是,那些地方或许是真正的蛮荒之地。”

    “大军出来近半年了,一个大理这般小国,大军还不能拿下,朝堂会有闲话的。”

    这一路追击,没有郑侠在场,他们几个人又仿佛回到了讲武堂共处的时候,说话也都随便了很多。

    “诸将听令:折将军率部北上,然后转道向南,逼迫逃兵南下,尽量减少杀伤;周将军率部穿过永昌府,在西面形成堵截之势,同样要减少杀伤;王将军率部南下,确保逃兵不得继续南下。诸部完成后,将东南向的缺口放开······”

    种建中部没有出发的命令,也就是要固守现在的战线了。只是,章惇这样的安排,让种建中有点不明白了。

    东南之向,那是安南······

    “大帅,为何?”

    各部行事,唯剩下种建中部随行章惇未动,安营扎寨,防止逃兵东进。种建中终还是没忍住。

    “彝叔,敢决定皇子命运者是谁?是我等边将可以擅自做主的吗?其实,从开始,就能直接将其驱逐至安南的,只是为大理将来治理考虑,才绞尽脑汁······要感谢彝叔配合。”

    “大帅······”

    种建中明白了,或许这样的君王,才是他心中的君王。真正的薄情寡义,冷血无情,否则,即便是臣工有恭敬也只是恭敬,甚至敬畏,绝不会贴心。

    官家终归还是没有要求夺了二皇子的性命······

    逃兵往哪逃,如何逃,皆是由南征军决定的。自打从善阐府出来,一直就是这样。如其说那些逃命者是在选择安全的方向,不如说是承担着一个导盲犬的角色,为大军歼灭不臣之力量引导方向。

    不需要了,也就该让大军告诉他们该往哪逃了。

    就一条狭窄的通道是安全的,稍微有了偏离,就有无尽的炮火等着。

    虽然面对南征军时,那些残余的大理火枪兵溃不成军,可面对安南军时,却充分发挥了火器的优势······

    安南也知道这是一拨丧家之犬,毕竟大理这段时间的战争,作为邻邦的安南很清楚。虽然尽力防范了,可惜,这样仓促迎战,又有军备上的差距······

    “大帅,安南遣使帐前······”

    对于亡命之徒,安南没办法,可对于王师却可以用邦交的礼节走流程。章惇还不好一口回绝了。

    “章大帅,安南一直以上国之礼恭敬大宋,年年贡献不曾断绝。前方已是我安南境内,还望章帅以两国邦交为重,莫要挑起边衅······”

    这使臣若是没有最后的一句话,或许章惇会考虑一下说话的方式,可使臣居然以挑起边衅为理由,章惇不耐了。

    “大军追击逃兵,我部的军令也是追击逃兵,不死不休!既然安南可以容大理逃兵入境,难不成我大宋军伍就不可以吗?来呀,送客!”

    就这一句话,似乎也告诉对方理由了,也就是简单的告诉一声,章惇就逐客了。

    大军的推行并没有因为安南使臣的到来而减缓,仍然继续着正常尾随的步调,在安南境也如此。

    就这样看着那些亡命逃兵跟安南战斗,像个有偏向的裁判。每当安南军占上风时,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的意外发生······

    “大帅,安南使臣估计快到汴梁了······”

    “就等着他们到汴梁呢。这一去一回,差不多高邦和郎颂都会被那位拿下,届时咱们也该着带着段廉义的人头归朝了!”

    “段廉义·······”

    “没错!那位不管怎样,那都是大宋内部事由。他段廉义算哪根葱?敢伸手参与大宋事务!若不予以惩戒,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干干涉国朝内政了!”

    “可是大帅,那位确实有惊人的谋划能力,即便是以这三五千的溃兵,也一样可以让安南狼奔豸突的,如何让其交出段廉义?”

    这种话,也只能种建中跟他扯。种建中是担心安南军拦不住溃兵深入。

    “彝叔,想多了。真以为这些溃兵是原来的护卫营呀?若不是仗着大军的势,恐怕早被人歼灭了。估计,安南大军已经严阵以待,就等着汴梁那边的消息呢。现在,安南还不敢真对那位下狠手!”

    不是种建中想不到这点,而是他还没有到了那个层面,也没有官家面授机宜的讨论。

    这所有的一切,或者说整个过程,都是官家预料到的。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现在的郎颂和高邦,对于安南而言已经不能完全掌控了。而不管是安南还是那位,可曾对城防有过损伤?没有,是他们不敢。”

    “这两处之地,国朝有名头的商家,都在此有分号,更是国朝粮食转运的集散地。之所以他们控制战争的烈度,说白了,都是惧怕大军干预。一旦影响国朝的粮食转运,谁也承担不起这责任!”

    这就是强盛的体现!

    果不其然,荒野上的战斗在继续,但那些往国朝运送的粮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而那些商贾也知道,现在这混乱的局面,谁才是真正的主导。连南征军的粮草都开始供应了······

第七八一章 孤都明白

    应该是汴梁回信了,或者说是溃兵的突进达到安南人的底线,即便是那位,四五日了,仍然无法在推进半里······

    安南的使臣又来了,同时抵达的还有朝廷的诏令。

    在某一日,有了这么一个三方会谈。很诡异的,在安南的境内,大宋的叛逃者,大宋的追击者和安南军坐在一起商讨······

    “章子厚,我爹爹让你来拿我人头吗?”

    难以突进,不得不面对南征军了。虽然已是末路,那位的气势一点没输。

    “把段廉义交给我,殿下的人头本帅拿不得!”

    这是三方会谈,章惇也无法说的太明白。他相信,那位的思维完全可以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贯通了。

    可怜的安南使臣,在自家门前,却成了陪客。这还没开始,就已经把角色确定了,似乎他就是来陪场的。

    “表兄与我有恩······”

    这算是求情吗?章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尊称殿下,只是因为出身,是礼教,事实上在现在,所谓的殿下,章惇可以随时让他成为阶下囚。

    场面很冷,也很尴尬,除了征询一句人头的事,各方都没开口。

    对于章惇而言,拿到段廉义的人头,南征军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就可以大军回朝了。之所以有这么一个扯淡的场面,完全是朝廷照顾安南的体面。

    “章帅,我安南郎颂、高邦之地······”

    “本帅不管此事,拿到段廉义的人头,本帅自会率军北上······”

    一句话推出去了。事实上,朝廷的诏令也是如此,言辞上的斥责,背后的意味,见仁见智。章惇明白,估计安南方也明白。

    安南使臣看了看二皇子,最终还是没开口。大宋的南征军还在,毕竟那还是上国的二太子,谁知道大宋到底几个意思······

    宋人狡诈,安南国弱,不敢造次,只能是看着,陪着,等着最后的裁决。升龙府也是这样的意思。

    该提的一定要提,尽量不去招惹任何一方。这就是原则。

    看大宋的二太子那神情,安南使臣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所以,就再一次尴尬了。

    怨气并不是针对安南使臣的,可偏偏他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

    章惇再次提及段廉义,就是在告知,这一点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需要考虑······”

    章惇没动身子,连拱手的回礼都没有。有些话没说白,并不代表不明白。自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是君臣,不再是皇家和士族,是代表着不同的势力。

    那位走了,安南的使臣还在发呆,章惇没有在意,似乎章惇也在发愣······有点感慨,或者有点思潮涌动,脑子里有点乱。

    “章帅,如何处理还望章帅明示,到底是怎样个章程,我安南方一直遵行上国决断······”

    就这点小聪明,还想在章惇面前耍?熟亲熟近,怎么都轮不着安南。

    “刘使,既然是三方会谈,还是待明日吧。本帅还是那句话,拿到段廉义的人头就撤军······”

    这叫什么话?这是在我安南的境内呀!可惜,实力上的差距,这使臣还只能就这样陪着笑,嘴里连连称是。

    这叫什么事呀?难不成呢大宋一直拿不到那个段廉义的人头,就一直要驻守在我安南不成?还有这宋国的二皇子,听这意思,宋国是不准备捉拿了?

    这会谈到底谈了个啥?不对!宋国二太子、段廉义、宋国大帅一直强调的撤军条件。虽然会谈没几句话,好像信息并不少。

    ······

    “大帅,朝廷到底是几个意思?还打不打战了?”

    王舜臣老是纠结在打战上。不过,前面的问题应该不是他问的。章惇随意的看了看自己的这些属官······

    “都坐吧,事已至此,有些事也该说明白了。朝廷的诏令,除了斥责我部擅自进入安南之外,没有任何明示,是因为本帅辞陛时,官家已经有过交代了。”

    “之所以在善阐府围三缺一,乃至后期尾随追击而不歼灭,目的就是为造成现在的局面。说白了,段廉义从离开大理,没有出家为僧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必须死。而对于那位,不做处置!”

    留下了后面的,让诸位将领自己领会,能懂多少算多少。

    “大帅,二皇子离开时的拱手礼……是跟安南使臣等同的……”

    折可行似乎明白了,也似乎不明白,倒是注意了二皇子离开时的礼节了。

    那不是皇子跟臣工的礼节,是平等?或者说是羁糜州对待上国大帅的意思……

    “他到底还是懂了……”

    章惇跟种建中对视了一眼……不得不承认,那位确实算是个大才,可惜了……

    次日,发起会谈的还是那位。这一次他来时,带着段廉义的人头……

    章惇不爽,似乎那位也不爽,就安南的使臣心里高兴。

    大宋南征军拿到了段廉义的人头,也就不会继续在安南境内待着了。

    “世间再无段廉义……”

    那位的话说的轻巧,偏偏把章惇堵着了。

    很明显,这不是段廉义,也可以是段廉义。

    好在那位没有隐瞒,很直白的说了,才让章惇难以决断。

    “可以,若再有段廉义,段氏一族,本帅会让其鸡犬不留!”

    章惇斟酌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官家的意图,章惇有个大概的揣度,既然官家有另外的意图,不管是锻钢也好,还是预设后路也罢,给那位留一个帮手也对。

    “章帅,请章帅带句话:孤不会让……失望的,孤都明白……”

    那位这时候有点哽咽,章惇明白他所说的,大宋的将帅都明白那位想说什么。

    这感觉,不好受!

    “章帅,我还有个请求,望王师能十日后撤退……”

    “可以!”

    章惇没含糊,别说其他,就凭刚才那位的情绪,章惇觉得假不了。

    人都有冲动的时候,也有犯错的可能,只不过这位的错犯的大了些,大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

    反过来再来一次,未必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亲近程度上,还是长幼有序上,多数臣工都偏向太子。对这位在一定程度上,章惇对他有些怜悯……

第七八二章 是后路还是谋局

    没安南使臣什么事,所谓的三方会谈,就这样敲定了。

    宋军会在十日后撤军。

    让安南使臣忐忑的是,这上国二太子,到底该怎样处置?

    “章帅,郎颂和高邦…~”

    鼓足了勇气,使臣再一次提起。没办法,从章惇这得不到准信,他没法交差。

    “本帅十日后撤军,大宋不会侵占下国疆域…~不过有一点,若因为战事而耽误大宋粮食供给,本帅将再次率军南征。”

    “到时候,都多想想,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的结束。另外,本帅提个警告:火器之威,仅限于宋人使用,记住是使用!”

    章惇不确定那位是不是知晓火药的配方,或者说知道一点都可能给大宋造成威胁。

    之所以这样说,是警告,也是探询。

    “孤是宋人,至死不变,章帅还请放心。市易或许是个方法……”

    章惇没回话,章惇感觉这有点大发了。

    关键是,章惇这时候居然有个感觉,好像从太子遇袭,就是在演一场戏……

    若真的如此,那也太可怕了!不会,应该不会……

    太子遇袭了,可太子毫发未伤,二皇子忤逆了,二皇子也毫发未伤。

    因为太子遇袭,官家明确了太子的大统继承人之名分,二皇子谋划夺嫡了,二皇子却得到了开疆扩土的机会…~

    一旦朝廷真的允许与这位市易火器,将工坊城库存的淘汰火器交易给二皇子……章惇都能想到安南的结果了。

    这一次,章惇没有无礼,起身回了礼…~因为他实在是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官家的局!

    就连安南的使臣,也带着惊诧离开了……大宋的章帅居然跟他回礼了!

    章惇如此,还是在变态,给他们两不相干的态度。

    话说的明白,大宋撤军,那么留在安南的将不再是大宋军卒,也将与大宋无关。

    大宋只要求,不得因为战事影响南粮北运。

    至于安南如何对待这部分军伍,不是大宋该考虑的,那是安南的事。

    不过,章惇不以为安南敢把二皇子怎样了,即便是这些人在这里打不开局面,二皇子的性命,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就这感觉,因为有强盛的大宋存在。

    “大帅,这几天二皇子一直在朗颂和高邦募兵,都是宋人……”

    这样的奏报,章惇能想到,在那位要求十日后撤军时,章惇就想到了。

    这里都是些商贾不假,可即便是商贾,那也是有玩命想法的商贾。

    更不用说还有各式各样的护卫,甚至有退役了的军卒。

    当然,新军军卒不存在,国朝现在有专门负责新军军卒退役安置的衙门……因为火器的原因,朝廷对新军军卒管制很严格。

    早些年的那些禁军厢军,并不是都乐意转民,不都乐意受朝廷管制。

    虽然数量不多,也是有的。这部分人大多数都游走在与外朝市易的营生上,甚至衍生了一种护卫商贾的行业…~镖行。

    二皇子多年游历,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从善阐府出逃,想必段廉义和那位收拾了不少硬货,也算是有了他们起步的基础……

    章惇想不明白,自己这几天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些。可就是舍不得出来…~他似乎有种窥探官家内心的感觉,仿佛能从这个大谋局中更多的了解官家。

    可惜,纠结了很久,他还是没法确定。

    甚至用官家所谓的逻辑推理,仍然是各占一半,不能肯定这是个谋局。

    章惇一直这样发愣,将领们也没来叨扰他。反正目前也没什么事,就是看热闹而已。

    十天,整整十天,章惇就一直在推演,始终还是没能确定……

    朝廷的诏令明示了,南征军回撤,不必继续转道大理,只需要从广南西路北上即可……

    “彝叔,章惇这几天一直在纠结一件事……”

    章惇是个直性子,或者说喜欢直白,但也不是棒槌。在跟种建中讨教时,还是有了一点犹豫。

    “子厚到底何事让你如此纠结?十数日,连舜臣都不敢接近了,都能看得出你有心思……”

    章惇有心思,几乎是全军都知道的。

    这时候,种建中直接把身份置换成了朋友,而不是上下级。

    “彝叔,不怕你笑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从太子遇袭,到二皇子最后经略安南,这会不会是官家的谋局?”

    “且听我说完……”

    其实种建中根本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反倒是也被惊着了。

    “彝叔,本来章惇没这样想,甚至到了安南境内,我都没这样想,只是二皇子的那句:孤懂得了,还让我把话带到。还有市易火器……让我有了这心思……”

    折磨了十几天,说出来以后,章惇轻松了好多。

    再看到种建中那副沉思的样子,就更舒坦了。

    人就是这,自己不愉快的事,只要能拉进同病者,就能分担很多。

    “子厚,我认为官家这样安排二皇子,确实是有所指向。不过,以我来看,官家这是个谋局……”

    “你确定?”

    章惇不敢确定,没想到种建中就敢直接下结论?

    “子厚,你也听我说完。我认为的谋局与你所想不同。我认为官家的谋局,是在太子遇袭后,皇城司调查清楚与二皇子有关之后才有的。”

    “这一步,官家不会是早就设计好的。首先,太子回朝,乃是礼部倡议。其次,官家不敢以袭击太子作为试探,若太子真出现意外呢?”

    “所以,不可能是从开始的谋局。我所说的谋局,是仅仅针对二皇子的安排。”

    “二皇子流放安南,并允许南征军放出部分兵力,再加上二皇子本身的谋略,我以为,官家是在为大宋准备一条后路……”

    “曾与欧阳公交流过,国朝经过官家的各项改革后,甚至说完成九州一统,金瓯无缺后,大宋需要的是萧规曹随,按部就班。如此,太子便成了最合适的大统继承人。”

    “可子厚,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二皇子更像官家一些。这一点官家应该也为难。”

    “所以,便借太子遇袭的事,将二皇子放逐安南,给他一个开拓疆域的机会,是给大宋备个后路…~即便是皇家,也难免子不贤孙不孝的。”

    确实,谁家也难说能千秋万代。好像种建中所说的更契合一些。

    唉,不好说。

第七八三章 官家大才

    南征军在广南西路,便接到了朝廷的诏令。

    没有询问在安南的过程,只是带来了各种文书,是南征军借漕运渠道回朝的文书。

    章惇知道,整个南征军的详细奏报,除了自己撰写的,监察衙门、皇城司,各有表述。

    朝廷诏令无异议,就意味着他这一趟远征,算是过关了。

    大军到了江南,才有了漕运的船。

    如今的大宋军卒转运,没了转运使这差遣,全部由地方州府的军务衙门安排。

    军务衙门,也叫军务司,隶属于枢密院、兵部和地方州府三方共管的衙门。

    取代了原本团练使的职能,负责训练民夫,联络驻军,安置退役军卒,招募新兵等事务。

    大军转运也由军伍司协调漕运和轨道。

    并且,军务司在地方是兵站的主管衙门。

    这样使国朝的军伍,真正的成了一个独立的体系,最起码在地方,仅仅是联络,不再受地方管辖,也就减少了一些不必要的意外。

    赵曦设置这个衙门时,是借了后世的体制。

    就比如刑恕,就属于襄州的军务使,主管一州军务。

    当然,不能因为刑恕的错,就否定了这个体系,相比早年的转运使制度,军务司的常设,首先提升了武将的地位;其次,是解决了国朝战事协调沟通不畅的难题。

    就比如现在,当南征军抵达江南时,漕运的运兵船只已经满满当当的停靠在杭州的漕运码头。

    “终于不用大象身上晃荡了,晃荡的某骨头都软了……”

    虽然坐船王舜臣也不太喜欢,可大象实在是不想再坐了。

    刚开始时的新鲜感,刚过了广南西路就烦了。

    “新船?”

    章惇是南方人,一眼就看出这运兵船只的新旧。

    或者说,这些船只进河都不足三月。

    “大帅还不知道吧?现在的漕运已经不是朝廷主导了。就这些个运兵船只,送了大军以后,回头就改装成货船或者客船了。”

    “这一次运兵,杭州需要三年不从漕运航道拿分红,而朝廷也将如数减免杭州税入……”

    “如此运兵,地方州府可愿意?漕运东家也愿意?”

    以前运兵,是由转运使衙门组织,不管是抽调民夫,还是征用民船或者官船,那都是有朝廷的法令做基础,自愿不自愿,都没得选择,只能执行。

    所以,在运兵时,不管是船只,还是运营途中的各种伺候,大多数是能省就省,甚至军卒吃不饱,军粮掺些砂石,那都是常事。

    更有甚至,还出现故意使用漏船,将将士们停留在漕运通道上,然后跟官府坐地起价的情况。或者说是地方州府伙同漕运克扣军粮,践踏将士的事多有发生。

    现在都改为民运了,或者说是半民间,半朝廷的方式,会不会比以前更糟糕?

    “好叫将军知晓,转运兵员,对于地方州府而言,是记录在案的不说,也同样是地方州府的政绩,特别是下官作为军务司的政绩。”

    “只要一年有这样一次转运,不出差错,下官今年的吏部考评上等是肯定的。并且,只要州府承担一次大军的转运,朝廷会给与地方州府一定的税入提留,这对地方州府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至于漕运东家······地方州府对航道有管辖权,在漕运那里有份子,承担一次转运,交好州府衙门不说,州府还三年不分红······这样的好事,有人抢着干。这大运河的漕运可不是独一份······”

    在军务司嘴里还吧嗒着,感觉挺惋惜的。可不吧,这样的好事,都让狗日的商贾赚了,州府虽然也得利,哪有商贾赚的多。

    朝廷是大气,做事厚道,否则就是让他们这些商贾免费转运将士,也不敢有人说什么。毕竟航道识朝廷的。

    “你是说航道上有资格运营漕运的很多家?”

    “也不是好多家吧,三五家总是有的。还是分节段的,能拿下大运河全程的,听闻只有驿递行是贯通整个大运河航道的,其他的都是分节段的。”

    “就比如这次转运,运通商行只负责转运到徐州境,接下来将是京东路的商社接应,并转运大军进京······”

    将士们在登船,看着这迎风飘扬,无边无际的风帆,章惇招呼军务使一起坐定。章惇心里可不仅仅是军务,他有想法,所以,对于朝廷的新政,他需要更多的了解。

    “为何驿站不承担转运?那样不是更省事吗?”

    “章帅,若驿站那边要承担这事,地方州府就没什么事了。这是我杭州府尊争取过来的。”

    “下官听闻,就承担将士转运之事,在朝廷也是有争论的。大运河沿线的地方州府,还有这些商贾的背后,可就在朝堂掰扯······”

    这军务司也是个棒槌,真当朝廷还是以往的朝廷呀?还在朝堂上掰扯?

    “下官听说,最后是官家下的令,说是首先让地方运营方承担,驿站因为朝廷的份子比重大,官家不让与民争利。”

    这在国朝算是旧闻了,也就是大军出征,才对此不了解。这军务司算是逮着听众了,嘚不嘚嘚不嘚的跟章惇等人白呼了很久,甚至连午饭都是在船上进的。

    直到所有将士妥当了,军务使才与犹未尽的离开······

    “大帅,朝廷怎样能允许这般转运?商贾重利,一旦因利而耽误转运兵员,岂不是会贻误战机?”

    种建中想不明白,特别是涉及到这类事,脑子就有点糊涂了。不过,他见章惇好像了然在胸的样子,就讨教了。

    “彝叔,你不专此道,不明白也说得过去。说深了你可能会更糊涂。我叫简单的跟你说吧。”

    “这样的方式,朝廷相当于把大运河变成了轨道,也就是说,这个航线是朝廷的,商贾只是用扑卖的方式,买下了在航线上运营的权利,可能还有年限限制。你说,他们谁敢忤逆朝廷?”

    “还有,朝廷因此丢掉了漕运衙门那些蛀虫的包袱,在不用出一分钱供养那些蠹虫,反倒多了些许收益。”

    “最重要的是,彻底改变了漕运航线杂乱无序的现状。地方州府为确保收益,必须每年拿出一部分收益来,用于清理河道,也能确保漕运的河道进入一个良性运营的轨道······官家确实大才!”

    漕运改革,在出征前就已经听说了,这时候章惇才算是彻底弄明白。

第七八四章 郊迎

    新船新方式,确实让将士们有了新感觉。哪怕是种建中、折克行、王舜臣都是北方人,这一路运送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将士们在船只上,完全就可以说是休整。

    对于近卫的这几人,算是第二次南征了,前后两次走漕运,所体验的大不相同。

    “郑侠郑介夫被朝廷任命为大理总督了,高敬亭就任大理军司理,主导整个大理军务······”

    沿途上,驿站可以将朝廷的抵报在任何地段传递到运兵船上。章惇也接到了朝廷的明发抵报。

    “这总督是何官职?几品?军务司理又是什么官职?”

    都是一个战壕里作战过的战友,大理还是大家一同打下来的。所以,章惇说起时,就多了份关注。

    “总督相当于一道的主官,朝廷议定增加议政五人,大理道,河西道,银夏道,均增补为议政了。敬亭资历还是浅了些,河西道和银夏道的军事主官也都进议政了······”

    章惇早就是议政,他不关系这个。他关心的是,这次他们南征的封赏。

    虽然这次也是灭国,章惇也知道,这是没办法跟平灭西夏的战功相比。之所以跟大伙说大理的事,就是想让大家有个准备。

    章惇也是想从高敬亭的任命上,看看朝廷对他们这批人会如何奖赏。

    看来赏是有赏,中规中矩,并没有特殊处。高敬亭算是低配高职了,一个不是议政的一道军事主官,确实算是擢升了。

    相比老护卫营的校尉,他们近卫的五大校尉资历确实浅了。老护卫营的四大校尉,在西夏平灭后,全部递补了议政······

    不过,从高敬亭的任命也可以看出,换届时,高敬亭进议政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也就是他们几人也应该不低于这个吧?

    “叙功的奏折······朝廷也该收到了吧?”

    章惇像自言自语,又是在问话。

    “大帅,南征军叙功,是在安南结束之后,而敬亭兄主大理军务的奏折,是在我等离开善阐府时就上奏了······”

    “大帅,其实,在末将看来,大理的情形,也就敬亭兄可任,我等几人都不合适。”

    章惇又如何不清楚?只是,各位将军的赏赐,是他得到朝廷封赏的风向标······

    在揣度和期待中,运兵船已经进入了汴河,汴梁就在眼前了。

    当看到所谓郊迎的场面时,章惇就撇下了自己琢磨的那些思想······官家是明眼人,倒是自己想多了。

    太子着冕服,携内阁诸位阁老,朝堂文武,在汴梁城外二十里铺列阵郊迎。说实话,这是南征军没有想过的大礼。

    这是等同于平灭西夏郊迎大礼的仪仗。

    “奉圣旨,太子迎南征大军凯旋······”

    汴河城外的码头,按品级,分秩序停靠着浩浩荡荡的马车,所有马车都是装饰过的,原本单调一色的马车,这时候五彩缤纷,把整个码头自然的带进一个鲜艳的世界里。

    船只还未停稳,章惇已经帅众将跳下,整饬盔甲,以军礼向众朝臣致意。

    随后,整个郊迎的仪式才开始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章惇就需要交出兵权了,整个南征军将有枢密院会同兵部接管,分别予以安置。

    而章惇,这一次所谓主帅,是需要入太庙,斋戒三日后告祖先以宣告功绩的。

    章惇先是与太子共乘太子的銮驾,在到了御街后,则是由太子牵引,章惇骑马,夸街而行······

    上一次章惇是跟在各路大军的主帅身后的,感觉还不是那么明显,这一次自己却成了唯一的主帅,整个汴梁看热闹的子民,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总是把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了。

    章惇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早年大宋没有这样的胜利,还是说这样的大礼是因为灭国之战才有的。章惇也知道,在前朝,将士凯旋就是如此隆重,可在国朝,文武的差别,不曾记载着如此声势的凯旋仪式。

    官家即位,改变国朝文武的差异,提升武将地位的做法,是从方方面面的。就这样的迎接仪式,让人所感受到的,章惇敢相信,此事若是随机的问些路人,军伍或将是他们优先的选择。

    章惇不是迂腐的文臣,相反,他对官家所说的王道基于霸道的说法深以为然,也是一直奉行的。也就对官家这些有意无意的做法认可了,也就自然的享受这种真正的众星捧月的礼节了。

    于是,时不时的,每过一段,章惇都高喊着敬礼,率领众将领,以军礼致意整个汴梁。

    他真不是有意,或者说是此情此景让他自然而然的反应。

    这一次,是代表着新生将帅,也同样表现出了与往日凯旋不同的做法······即便是平灭西夏时,由于主帅都还是老帅,也没有这种与汴梁百姓互动的情形。

    互动,是最能带动人情绪的,更何况还是这般隆重的夸街仪式。南征军把整个汴梁整沸腾了······

    眼看就要到宫门了,也远离了汴梁热情的百姓,喧嚣远远的抛开身后,终于安静了。

    “章帅,他······他可还好?”

    太子等了一路了,从共乘时,他就准备着问话,似乎是照顾章惇的情绪,忍了,谁知道一直让他忍到宫门前。

    本以为问这些话的机会,会是夸街时,谁知道熬到现在。

    “呃······殿下,算上临时招募的,应该有五千之众,熟知我朝的练兵之法,章惇以为,固守郎颂、高邦之地应该无碍。”

    “即便是功亏一篑,安南也不敢肆意妄为······他们不确定朝廷的意图。”

    其实就是一瞬间,章惇就决定实话实说了。

    太子问的是:他可还好,就说明,太子对于南征军在安南的做法是清楚的;其次,官家之所以让太子出面郊迎,其实是存在让太子在自己这里得到一些消息的意思。

    再说了,章惇与太子交好,也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隐瞒。

    至于将来好不好,在于朝廷,而不是那五千的乌合之众。

第七八五章 章惇奏对

    章惇被官家召见,已经是所谓的凯旋归来后的第五天了。

    这不是说官家有多忙,以至于连功臣都顾不得接见,也不是官家对章惇有什么意见,而是整个告祖先的流程需要完成。

    “子厚,烦扰了吧?有些程序是必须有的,朝廷需要这种仪式,仪式感也是朝政的一部分,况且这样的仪式是有利于一些朝政推行的······”

    官家的直接,章惇是熟悉的,就跟在讲武堂闲聊时一样。

    早先都也探讨过这些繁文缛节的事,大家也好像对此有了一致的认识,也正是官家这种说法。这就是礼,必要存在的礼。

    “子厚,此次南征,你很不错······”

    多么隆重的仪式,都没有这句话让章惇踏实。就章惇而言,此次南征有很多事都是有些先斩后奏了,甚至有僭越的嫌疑。

    有了官家的这一句话,章惇算是彻底放心了。

    “臣有些放任了,还望官家责罚······”

    “不,你做的真的很好,不管朝臣有何种议论,对于朕来说,没有比你的做法更合适的。”

    赵曦对于自己亲近,或者特别看重的人,奏对的形式很随意的,甚至跟平等聊天都差不多。

    “说说吧,什么感觉?”

    官家的这问话,跟太子的问话类似,只不过问的侧重点不同。

    “恕臣直言······”

    “无妨,就当是朕与你在讲武堂闲聊吧。”

    “官家,最终会谈结束时,二皇子让臣带话,说:孤都明白,孤不会令人失望······”

    说完这句,章惇就等着。对于是不是官家的谋局,章惇一直疑惑,种建中说半天他也是没钻出来。这时候,能有这样的机会,章惇又怎样会放过。

    他知道,官家那几乎达到极度的自信,不会回避这个问题。

    “子厚,你是不是也有什么想法?”

    赵曦看了看章惇······这是个率真的人,倒也真敢问。

    “官家,也不是,最后二皇子有句话,让臣有了些想法。二皇子说:市易或许是个好办法······因此,臣才以为,官家早有谋划,将工坊城淘汰的一代、二代火器出售,装备那边的实力,采取逐步蚕食的方法,最终完成如马援一般在安南立铜柱,完善荆州象郡无缺······”

    章惇的大胆是出了名的,有些忌讳和礼教,章惇的个性里,似乎跟这个时代都有些脱节,严重程度连赵曦都比不上。也是,一个跟自家族叔小妾勾搭,出身又被人唾弃,不服礼教也是理解的。

    “朕并无此意。这么说吧,纵观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多数是自北向南的。不管是周武灭商,还是秦皇一统,以及后来的魏晋、五胡乱华,一直到前隋大唐,都是自北向南的。”

    “所以,朕从来不觉得南边会对国朝有多大威胁,反倒是北边。北辽腐朽,而再往北的那些蛮族,由于生存条件艰苦,也造就了他们的特性······不畏艰难。”

    “朕之所以在发生这般事件后,仍然留他一命,其实是出于他既然自命不凡,就给他一个闯荡的机会,也是为我大宋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测。”

    赵曦这样说,可对于章惇所说的那些,倒也有了些兴趣。不过,这事需要留在后面······能不能立足才有资格获得支持。

    “官家此言,是彝叔所揣度的······”

    “你们相互说这些?”

    “也不是,种彝叔大局观甚好,有些事臣多于他商量。彝叔是见臣纠结,便如此分析了。”

    “尔等以为,他能否成事?”

    “官家,恕臣直言。臣以为,就凭现在的实力,恐难以扩张。臣没有纠结那人头是否是段廉义本人的。是臣以为,从善阐城逃出时,段廉义应该席卷了大理王室的珍藏,那将是在安南境内立足的基本。”

    “况且,随行的军将,也多是大理王室近卫。臣当时一直考虑这是官家谋划,所以担心硬致死段廉义不利于立足······”

    整个过程,章惇相信官家很清楚。在查验功劳时,不管是太子还是内阁、兵部、枢密院,都忽略了段廉义人头这事。

    让官家猜忌,不如如实禀报。章惇了解官家是怎样的人。

    “无所谓,段家人也就是个段家人了,是出家还是逃亡,对国朝而言没有区别。目前郑介夫与敬亭在大理还算控制的住。死不是唯一的办法。”

    “况且,在此事上,皇后和太子也都宽容,并没有要求怎样做,甚至到处说情,让朕放手…~恐怕太子也问你了吧?”

    赵曦见章惇要解释,便摆了摆手说:“你们忠于朕,是因为朕值得你们付出忠诚,但朕不至于细微到你们无所不言的地步。”

    “你跟太子,那是你们交往的情义,跟忠于朕不冲突,没必要跟我解释。”

    “其实,对朕而言,如此这般处置一个有才华的儿子,又何尝容易?只不过,朕不希望大宋皇权更迭像前朝那样,充满血腥。”

    “虽然朕并不一定要求长幼有序,但大统的继承,还是以国朝的发展需要为标准。相对于太子,他还是太激进了……”

    这是赵曦感叹,章惇自然不会随便参言。随便不是无所顾忌,宫墙内的事,不是臣子该掺和的。

    “不说了,这次大功,朝廷该赏。朕想问问,你有何想法?”

    “官家,臣遵旨…~”

    这能提要求吗?章惇还不至于那么傻。情义述完了,很明显现在是君臣了。

    “这过了年,就该着换届了,不仅仅是参政议政的更换,内阁大臣也都有了退意……”

    “朕以为,此事不宜调整,所以,对尔等功臣的封赏,朕想暂时不做,待换届之时再一并处理。”

    “这次南征军在安南的行为,确实是有些非议,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冷一下…~”

    这种事不能打哑迷,赵曦把话说在头前,是避免将帅心生怨恨。

    “其他人的工作你来作,朕的要求是,将士们的心不能寒了,朝堂的非议也得照顾。”

    必有后话的话赵曦没说,看看郑侠现在,就应该明白,为朝廷的背锅了,厚报是一定的。

    况且,这话要是章惇听不明白,就该着找豆腐撞死了。

第七八六章

    南征军没有被封赏。

    听闻章惇觐见陛下后,向兵部、枢密院交回了印信,便开始闭门谢客了。

    说是闭门谢客,却不拒绝南征军的将领上门。

    然后,没几日,从安南回来的几位将领,逐个被打散安排到河北道了。

    原本朝臣中还有责备章惇肆意妄为,现在成一边倒同情章惇。

    “好歹是灭国之功,朝廷这般亏待功臣,将来谁还为过征战?”

    “章子厚有点膨胀了,打穿了大理,挑起了安南边衅…~我听说安南都遣使几次来汴梁哭诉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听说章子厚率大军在安南时,与那位多有苟合,阵前都往来数次……”

    “兵部有吏传出,兵部和枢密院都未验证那个大理王的人头…~听说叙功时以贪功冒领论处了。”

    “不应该呀?前几日太子郊迎,章大帅何等威风?朝廷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章子厚觐见陛下以后,朝廷才转了风向的…~”

    市井传言,虽然不可信,但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就是说,市井猜测的可能多了,总有一些可能与真相很接近。

    可惜,这一次关于章惇的传言,却是一点边都不靠。

    即便是如此,还是有相信的人。最先憋不住的是挂着枢密使的名头,在讲武堂和贡院教授的那些老帅。

    说实话,官家这些年确实让武将地位有了提高,别说讲武堂一直有士子军卒校尉,就是贡院,士子们对军略的兴趣也相当高涨。

    而这一次,南征军的封赏就这样悄么声的没了,对于这股风气是很大的打击。

    “欧阳公,可否借阁老院进言官家……”

    狄青、郭逵、种鄂,就连跟章惇关系不熟的熊本也凑热闹来找欧阳修问计了。

    打战他们行,要说朝堂上的猫腻,即便是耿直如欧阳修的文臣,也衰他们几条街。

    “阁老院一旦启用,诸公也是阁老院的参事……”

    欧阳修没说章惇,反倒扯这个。一个个老帅着急了。

    欧阳修的表现,意思就是很可能朝廷对章惇就这么着了。

    “都多想了!尔等可见内阁大臣有何表示?王子纯曾为子厚主帅,可有何表示?”

    “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如尔等所想,官家铁了心要给章子厚惩戒,内阁大臣进言也被否了。”

    “还有一个可能,真正内情与道听途说不同。朝廷重臣,以道听途说进言?尔等以为还是先帝时吗?闻风而奏?”

    “在老夫看来,这对子厚是好事!未经朝廷恩准,阵前与敌勾连,乃大罪!子厚性子放浪,有此一事,也可让其沉沉性子。”

    “欧阳公,可那是二皇子呀……”

    “二皇子?谋杀兄长,与畜牲何异?大宋若让此人执政,说不定朝堂日日有臣工的人头落地!”

    得!还不如不说呢。又扯到这问题上了。

    接下来欧阳公又要赞颂官家的刚柔并济了。

    国朝的文武就是这样,当欧阳修厉声时,这些在战场上不退一步的老帅,都不再争辩了…~主要是根本辩不过。

    “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再有几个月,国朝的换届就要开始了,这次应该是一次大换届…~老夫要进阁老院了。”

    “尔等……不过狄汉臣这次算是正名了,汉臣做阁老院参事很多年了。”

    欧阳修又扯远了~~

    种鄂好像还有意请求,狄青拽了一把。

    “汉臣兄何意?”

    “其实,欧阳公已经告诉我等答案了。子厚阵前所做的,朝堂非议颇多,官家不得不如此做,以平息非议。”

    “章子厚在这段时间闭门谢客,修身养性,便是平息非议的最好办法。”

    “真正内情是欧阳公最后所说的,再有几月朝廷要换届了,章子厚的事,在换届之时才会见分晓……”

    文臣说话就是这样,从来不说明白。也就狄青在讲武堂跟欧阳修待多了,交流的也多了,大概能猜意思来。

    再想想他们几个所谓的老帅,也该着考虑换届时的去向了。

    ……

    苏颂回朝了,或者说苏颂的勘探团队回朝了。

    这一次出京勘探,并不是勘探什么资源,而是追溯当初出兵西夏的缘由……黄河治理。

    这一次苏颂团队的外出勘查,目的就是在上游勘查修筑水利设施的地形。

    这不是赵曦要证明自己拿治河做借口来征伐西夏,而是在仲夏时又出现过几次洪水险情,赵曦才安排了这次勘查。

    “子容辛苦,存中辛苦······”

    苏颂和沈括的脸色都有点党项人的味道了,黝黑,甚至脸颊还带了高原红。这几个月,他们是真的辛苦了。

    赵曦也听说过沈括那不算坚定的性格,常被人诟病,然而,具体到这些事务上,赵曦却看到沈括具备了科学家的特质。

    有此二人,实乃大宋之幸。

    “官家,此行幸亏有存中,存中创了用“飞鸟图”来绘制地图,以代替传统的循路步法制图,此法省去了我等很多辛苦。”

    “官家,这次勘查,收获颇大,原本官家所说治河之法,臣原本以为只是征伐西夏的借口,臣确实狭隘了。经过这次勘查,我等亲身经历整个汛期,对黄河水患之因有了妾身体会。”

    “正如官家所言,治水患之根本在中上游。黄河自入河东,因河东之地砍伐严重,地表裸露,同时有汾河、陉河等支流汇入,夹大量泥沙狂泻而下,从而在下游形成水患······”

    苏颂有些激动,可能是收获,也可能是找到治理水患的方法了,觐见官家,甚至连客套都免了,直接开始讲述这次勘查所得。

    而且,在陈述中,似乎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挑着捡着叙述。这样的模式,偏偏是赵曦最喜欢的。

    详细的情况自然有奏本,苏颂这般真是他真性情的体现,也是一个痴迷于科学者的真实表现。

    “官家,臣孟浪了······”

    苏颂也觉得有些不妥了,只是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那份激动。

    “子容,朕理解,也懂得!尔等先行休整,奏本留下,养好身体,调整好状态······朝廷需要尔等!”

    赵曦也被带进了一种情绪波动的气氛中······

第七八七章 微服私访(一)

    治理黄河,从苏颂等人回朝后,就准备提上议事日程了。

    半月的休整,没能让苏颂等人的面色恢复到从前,精神头倒是将养好了。赵曦便召集了内阁议事。

    “官家,非老臣等人要推辞。黄河治理,非一时之事务,仅仅是完成前期勘查,不过是整个治理水患的十一。正值朝廷换届前期······”

    “老臣以为,朝廷议事,官家应将换届后备选的内阁臣工,一并召集商谈此事······官家,老臣,乃至这届部分内阁,来年致仕的意愿,还望官家恩准。”

    “官家,国朝之变,有太多前所未见之事务,臣等年迈,确实深感吃力。朝堂也确实需要年富力强之臣工承担了······”

    议事刚开始,苏颂只是简单的做了陈述,富弼就这样说了。

    富弼陈述的确实是一个事实,内阁的事务确实相当的繁杂,也确实是出现了诸多前所未见的事务。

    富弼、文彦博、张方平、韩绛、陈升之等人都是近八十的人了,几何时赵曦都见到过他们在挑灯之时,仍然于勤政殿伏案劳作。

    并不是他们能力差,而是国朝的新事物太多了,让他们有些应接不暇。

    稍微年轻些的王安石、司马光、王珪,还有后来入阁的吕公著,也就王安石和吕公著还能做事。

    司马光早早就脱离了政务,而王珪治政之能,在现在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赵曦忽略了,总是忘记他们的年纪······

    即便就是赵曦,久处宫内,都能明显感觉到国朝进入了一个快速的、向上的、良性的、变化多端的发展期。

    这不仅仅是苏颂、沈括他们勘查回来的奏报造成的印象,而是整个朝堂,整个市井,整个国朝都让他有了这种感觉······这才是中兴的真正表现。

    市易寺需要许可的科目越来越多了,虽然不能说是物质大丰富,但产业多样化应初现端倪。原本新品必出工坊城的惯例已经有所变化了,各地州府呈报的审批项目,越来越繁杂了,即便聪慧如吕惠卿,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确实难为这些老臣了。都是贤能,赵曦也不能这样无限的使用下去······

    “富相,是朕疏忽了!治理黄河水患,不在一朝一夕,倒是朕着急了。”

    “这样吧,子容与存中,继续做前期的工作,需要的人、财、物尽管向朝廷提,满足一切要求,先把架子搭起来。”

    “正如富相所说,正值朝廷大换届,今年后半段,非紧急事务,朝廷就不再商议重大事项了。”

    或许自己也该捋捋思路了。如今的国朝发展,都有点倒逼朝廷的趋势了。

    社会的治理,会随着发展的程度,让治理者分工越来越细······这个道理赵曦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快。

    从每日的奏章内容,赵曦也感觉到内阁大臣被案牍所累的情形。而他自己,需要定夺的事务也越来越多了,很多新生的事务,内阁、太子都有点无所适从了。

    确实如富弼所言,国朝或许真该停一停、稳一稳,不再专注于大事,而是应该条理一下、规整一下。

    朝堂平静了,最起码在表面上趋于一种平静状态,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赵曦出宫了,轻车从简,就三五个随从。不管是老护卫营还是近卫,都已经是军中大将,做不了他的亲身护卫了,也是赵曦没这个意思,若是漏点口风,近身伺候官家的荣耀绝对是所有武将的荣耀。

    赵曦之所以出宫,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大宋,只是奏章上的大宋,想亲身体会一直被臣工标榜日新月异的大宋。

    “客官,喝点热饮子?要甜品还是茶品?”

    赵曦不是一直在深宫的帝王,可他这样出宫还是在近二十年前,他西征之前有过这种形式的出宫。

    即位后,赵曦有出宫的时候,可都是君王仪仗下的出宫。这算是所谓的白龙鱼服、微服私访吧。

    汴梁随处有这样的摊铺,赵曦没有刻意,就这样随意的坐下了。是一个卖饮子的摊铺。

    “店家还有茶饮子?”

    “客官第一次来汴梁?可叫客官知道,我的小店的茶品可不是老式的煮茶,是道地的炒茶······”

    “还是官家第一次南征时改良的饮茶法子,如今在汴梁若不知道泡茶的人不多了。就说茶铺,没几个煮茶的了,都是泡茶。”

    “如此茶品,饮之如君子,清淡中带着优雅,可平静心气,洗涤心灵······咳···咳这不是小可的话,这是宜州茶商的说辞。”

    茶铺的店主倒是个妙人,话也多,正合赵曦的意图。

    “店家,这茶铺多吗?这营生如何?朝廷又如何管理?”

    “莫非客官有意做这营生?”

    店主还有竞争意识,说话间就警觉上了。

    “那倒没有。不瞒店主,某来自江南,要说营生,不是做茶品营生,是炒茶营生。”

    “哈···哈···哈······客官一看就不是商贾,或者说没摸着边想做生意。好叫你知道,做炒茶营生,不管是来汴梁,还是在地方,都首先的向市易寺报备。怎么说吧,只要你报备了,市易寺会给你茶营生相关的告知,哪有像你这样莽撞的。”

    估计赵曦被店主当做二傻子或者二世祖了,眼里全是鄙夷。

    王中正好像不服气,想要发怒。赵曦可没怨人家鄙视自己,市易寺的职能是自己定的,自己居然犯这样的错误,也不怪人家鄙视。

    “店家,市易寺是怎样回事?”

    “市易寺好啊。就说这茶铺,市易寺按照汴梁的里坊进行了分区,规定间隔多远有一间茶铺。虽然报备审批每年需要五个钱,小可还是乐意的。”

    “剩下的就是小可到固定的官营里趸茶了,童叟无欺,还不限量,朝廷只监管过程,收税,不参与买卖,全靠商家随行就市,价格公道。”

    “客官不知道吧,这叫规划!主官说的,做什么事都得规划,得有规矩。就是因为这规矩,小可这茶铺,一年盈利得有二三十贯······”

    赵曦知道吕惠卿用心,甚至把自己留在讲武堂的那些记录全看了,没想到他居然能把规划用在茶铺的设置上。

    “店家,来壶上好的江南茶······”

    一个茶铺不可能看全面国朝的治理,但确实能反应出治政的内容。最起码,赵曦了解到了吕惠卿之于市易寺的做法。

第七八八章 微服私访(二)

    店家泡茶的手法还很不算熟练,甚至比不上赵曦这后世半把刀

    茶端上来,王中正着急的要去尝试,赵曦一眼瞪回去了。有些事,没有多余的行为才是正常的。赵曦不以为这个店家有谋害自己的可能。

    “这是龙井!不过,店家,你这龙井虽然也是今年的茶,可不是上品······”

    “客官偶果然行家!小店只是茶铺,比不了那些贵人去的茶楼。”

    “市易寺不限制?”

    “不限制。就是官办的茶坊茶营也不限制,商贾的就更不限制了。茶品分等级,这是常识,炒茶这几年朝廷也组织评级了。小店原来也有些上品的,卖不出呀······”

    店家见赵曦真的懂茶,谈兴就更加高了。前半晌,茶铺的客人不多,店家干脆就陪着赵曦在这闲聊了。

    茶铺本来就有这样的场所,就是给人扯闲篇的地儿,店家这样做也不显得突兀。王中正绷的很紧,赵曦很放松。

    从龙井茶说到炒茶和煮茶,在说到茶产业、茶品级,最后在延伸到整个汴梁的热闻,市井的各种传言等等。

    在清闲时候,有这么一个好听众,对于店主而言也是打发时间的好事。关键是这位客官。总是能撩拨到他的谈兴,几乎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

    “中正,把太子、吕惠卿、薛向叫来······”

    从茶铺出来,已经快到午时了。王中正很想让官家回宫,可看官家的样子,不敢提。这又让叫太子等人了,看来回宫是不可能了。

    传信自然有传信的人,虽然官家是白龙鱼服,可皇城司亲从官在人群中隐藏的人数,几乎占了皇城的一半还多。

    半晌没见着官家,朝堂并无异常······这才是规范的朝堂。即便是后世的单位,赵曦也觉得领导越没有什么存在感,说明这个单位的制度越健全。

    然而,事与愿违,本来没什么事,王中正担着干系呢,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所以,就趁传信的机会,把风声搞的大了一些。

    太子虽然已经挂职开封府尹了,可多数时候还是在内阁理政的,而薛向和吕惠卿更是在勤政殿自家公廨里。所以,这一次传信就出现了整个朝堂内阁乌泱泱一群出宫门的情形。

    赵曦出宫并没有走多远,只是一个茶铺,有这么一个善谈的店主,足可以让他了解很多。即便如此,当内阁诸位阁老和太子等人赶到时,也都是气喘吁吁的。

    还好,都还知道着便服出来,问题是,一大群年龄层次不齐、气度不凡的臣工,就这样在汴梁的大街上,不被人注意太难了。

    关键是,臣工们的身形,总是带着恭敬,每向前一步,都似乎在跟随着自己的步调······这还私访个屁呀!

    王中正已经撤后了,躲在富弼的身后不敢抬头。虽然他没这个意思,只是想让有个阁老出来,谁曾想都来了。他也知道惹官家不爽了,所以就躲开点。

    “官家,倒也不怪那憨货,我等也难得有这样的清闲时刻,得谢谢官家给我等这样休闲时光······”

    富弼是越来越平和了,没责怪官家的行为鲁莽,倒是给王中正遮挡了。

    “富相,朕就是想看看如今该是怎样的大宋,不仅限于奏章。”

    “正如官家所言,老臣也有此意。官家可知道,多少年了,老臣真的很少有应酬了,政务繁忙是一个,自己也确实有些体力不支。”

    “官家可知,今天内阁接到了工坊城王陶王乐道的致仕折子······乐道病了······”

    富弼的意思含蓄,赵曦也听得出来。王陶资质中平,主持工坊城这样繁杂的地方,他需要付出多于别人很多的精力。富弼同时想说,他们这些先帝时的旧臣,是真的老了。

    还有为王中正兴师动众做个解释,即便没皇城司的吆喝,内阁因为王陶和攻防战继任者的事,也需要官家定夺的。

    “富相是说该回宫了?”

    “那倒未必,好不容易借官家的风出来闲一晌······”

    可这阵势,那还可能私访呀?一群七八十岁的老头,就这般围拢着他······谁看谁别扭。

    清香苑······赵曦好像今日跟茶有缘,说话间又看到一间茶铺,不对这不是茶铺,这有点后世茶社的规模了,这应该是是那店主口中的茶楼了。

    “来一间雅间······”

    赵曦这前半晌倒是也知道了不少茶楼的规矩,挺熟练的喊上了。

    “都来了也好,朕在市井听闻了些,趁这机会朕一并说了······”

    都坐定了,赵曦开口了。本来就忐忑的吕惠卿、薛向以及太子,更紧张了。吕惠卿和薛向这两个官家新设的衙门,应该说是当今朝堂最为繁忙的衙门。

    庞大的体系,真的有点担心有什么纰漏,他俩也是真的不可能全数照顾到,即便是有监察官也难免出现纰漏。

    至于太子,他现在正式的职衔是开封府尹,所有发生在汴梁的事,他都脱不开。

    “吕吉甫······”

    “臣在······”

    官家最烦推脱的人,吕惠卿明白,即便忐忑,也硬着头皮出列了,躬着身,等着官家的责骂。只要官家责骂了,未必就是坏事。

    “吉甫不错,特别是行业规划的设想并执行到位,很不错。但是,朕今日听说,在汴梁许可最短也需要半月的预约方可遣人现场勘验?”

    “回官家,确实如此。市易寺吏员非不足,也不是办事不利,实在是需要勘验者甚多,难以顾暇。”

    “要解放思想!既然能想到根据坊里分区域,为何不能将市易寺的事务分类?或者根据汴梁商业区域,以申办规模分设衙门?朝廷已有盐铁司,完全可以参照盐铁司的做法,进行划分许可分类。”

    “一般产品还好说,若是有固定使用期限的新产品如何说?比如说西番、或者南方的吃食,这半个月有可能让商贾血本无归呀。”

    “当然,朕今日并不是要责罚,就是给诸公提个醒。至于市易寺······诸位阁老也在,朕有意将盐铁司合并至市易寺,同时将市易寺根据产品的属性拆分成不同的二级衙门。”

    “随后吉甫与太子商议,如何分设衙门和设立二级衙门。比如工业、比如农产品、比如轻工业等等,尔等要有详细的调研,多方征求意见。”

    说是让商议,其实官家说出来的就基本成定局了。

第七**章 微服私访(三)

    在进入茶楼雅间那一刻,富弼所说的半晌清闲就没了。

    赵曦雷厉风行的习惯,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官家白龙鱼服在汴梁街头,还把几人直接唤来,不可能真的是为了饮茶来的。

    不过,诸位没人有怨言,有时候跟官家在一块处理政务,能给他们很多启发。这种启发,在官家还是少年时,富弼就有感触,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如既往。

    官家总是能从很繁杂的事务中抓住重点,并想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

    相比后世,大宋政务的复杂程度这才哪到哪呀。

    “说一下国营寺这边,国营产业不需要审批许可······这一点其实从开始诸位就在理解上有了误区。既然朝廷制定了许可审批的制度,就不应该区分国营还是商贾。”

    “审批许可的制度,不是为朝廷敛财的,朕的本意是监管,是追溯,是有利于掌握整个国朝产业的发展变化,给朝廷制定政策提供参考,有利于让朝廷纠正政策偏差·,并适时作出调整。”

    “国营产业,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在整个国朝产业中的权重大,国营产业不经许可审批,很容易造成朝廷在部署产业调整上的偏差。最重要的是,很容易给钻空子的人留下余地,张冠李戴,形成贪腐的温床,滋生**!”

    “从即日起,监察衙门首先要清查朝廷和地方国营寺的真实举办主体,严查其中的钱权交易。同时,从即日起,市易寺开办国营产业许可审批事项。”

    不知道这些臣工是不是有掺和这些事的,赵曦希望是没有。不仅仅是这些重臣,赵曦希望整个朝堂的臣工都没有犯错。

    事实上,赵曦也清楚,这或许不可能。

    “官家,一旦调查属实,该如何处置?”

    这事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是多大事。说白了,国朝现在的税制,就是国营寺也一样纳税,连皇产都纳税了,国营寺又怎样?

    这样的事项查出来,也仅仅是规避了市易寺的许可而已,涉及的钱财不会太多。所以,范纯仁才有此一问。

    “这是朝廷制定制度上的不健全,纯粹将板子打在地方州府,打在商贾身上也不合适。补办许可吧。”

    后世也有个说辞,法不禁止即可为。赵曦虽然不是既往不咎,事实上这确实是朝廷的失误,怨不得被人钻空子。

    “朕今日还有一事,也是临时想起来了。本来想初步跟师正谈一下,待成型后再交予内阁商议。既然今日都来了,就在这茶楼聊一聊吧······”

    茶楼和茶铺的茶,品级确实大不同。赵曦啜一口茶,似乎能找到记忆里那种茶香。

    “今日被茶铺的店主款待,倒是听闻了不少闲话。有一点朕听后觉得是朝廷的责任。”

    “皇家银行网点的设置,受经营成本限制,网点设置多了,人员成本增高,网点少了,确实对那些小商贾有影响。”

    “规模大的商家,可以委托镖行做,可对于那些小商户,一日几百钱或者几贯收益,想当日存入银行,就存在问题了。”

    “朕是这样想的,皇家银行和国营寺,是否可以组建官方的押运队伍。”

    “在汴梁先试运行,每日早晚两趟,分区域收发钱币,专门对小商户服务,适当收取费用,用薄利多销积少成多的法子,解决小商户的困扰……”

    店主确实跟赵曦闲聊过这事。每日就几百钱,三五日也就几贯。

    搁早年,都是自家藏着埋着……其实早几年,有几贯现钱的,都是殷实富裕家户才有的。

    这些年,由于储蓄生利还安全,有点闲钱都会选择存起来。

    就像他们这些小商户,攒够了十几贯钱,就得有一两次往皇家银行跑……

    累人不说,关键是私人带这么多钱不安全。

    每一个里坊都希望皇家银行能在自家坊门口有个点。

    小商户不像大商贾,多是异地往来,只需要汇票即可,全靠密押。

    小商户的钱,都是现钱,从现金流而言,反倒是小商户充裕些。

    银行的本质,赵曦还是多少清楚的。对于银行而言,小商户的储蓄是确保银行流动性的基础。

    “诸公考虑一下,若是可行,回头薛师正这边与枢密院、兵部接洽一下,作为安置退役军卒的渠道之一。”

    “至于这个部门,不要局限于同城转运,适当可开展短程的武装押运,甚至开展轨道没有贯通的货物押运,包括航道上的武装保护。”

    “如此,便可以尝试是否可以自给自足。另外,是否需要保留军伍序列,或者还是参照工坊城护卫、国营工匠的身份等,内阁议定吧……”

    赵曦已经很少在具体事务上如此详细的陈述了。

    这些年,赵曦一直是在引导。所以,他这样点几下就撒手的情形,都也理解。

    待形成文案后,官家最终还是会审核修改的。

    “官家,回宫吗?”

    赵曦不想回也没法继续了。就这一大群老头陪着,玩什么微服私访呀?

    “官家,老臣其实也想看一看奏折之外的大宋……臣以为,是否可由内阁每日遣一到两人,陪着官家?”

    “调一队军卒,明暗护卫着,这样我等也好放心理政……”

    后面这句,才是富弼最终想表明的。

    官家已经不是臣工能随便指责的了。搁先帝时,若官家有这样的行为,臣工面君了首先是劈头盖脸的指责…~

    不知道从何时起,官家已经在朝堂形成了绝对权力,绝对尊敬!

    “就遵富相所言吧!”

    赵曦也知道,今日这事被内阁知晓后,想要再这样出宫可就难了。

    啰啰嗦嗦的嘴,烦也能烦死你。

    “中正,回头从茶楼买点好龙井,这可是一枪一旗的明前茶……”

    虽然炒茶的方法跟后世还有差别,毕竟有了后世茶的味道了……至于自己开始喝的宜州茶,赵曦就是胡乱弄的,草腥味儿还在呢。

    “官家,这茶宫里有。一直以为官家只喜欢宜州茶,就没动过,就是宜州也没敢改变官家的炒茶方法……”

    王中正这么说,让赵曦有阵愣。

    楚王好细腰…~唉,自己那就是因为不喜欢煮茶,见了新茶后胡乱弄的,倒成了标杆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792/ 第一时间欣赏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所写的《我成了仁宗之子》为转载作品,我成了仁宗之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成了仁宗之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成了仁宗之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成了仁宗之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成了仁宗之子介绍:
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