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章 幻想国度
汴梁的冬天很冷的,就连黄河都结冰了。
此时的蹴鞠,还做不到后世那样的场面,也没有后世那职业操守。
不是说行会和社团不想赚钱,他们也想,抵报也印了,该宣传的都宣传了,可开场后寥寥无几的看客,让他们不得不停掉了后面的赛事……蹴鞠好手是按场次给钱的,可不是后世的球星,睡大觉都有钱赚。
所以,连带着抵报也滞销了,几乎到了停工的境地。
世子们进学时不再带着抵报,赵曦就知道外面的蹴鞠赛事停了,连带着抵报估计也停办了吧?
赵曦真想不通居然报纸会因为某个项目而生,偏偏现时就是如此。
行业的幼苗,总是需要呵护的。
可现时的人们还真不知道怎样去运作媒体行业。
赵曦看到过志怪小说,也看到过传奇小说,想来连载小说应该可以。
若搭配些国朝军州的风土人情,在现时应该可以支撑抵报过冬。同样也可以为萌芽的报纸业指明方向。
问题是他在考虑该剽窃后世的名著合适,还是说自己直接杜撰。
《水浒》肯定是不合适,没到那时间,现在梁山还真是一片水泽,被水泊着呢。再说了,纯粹就是打自家人的脸,不能做。
《红楼》若是没元春倒也可以,偏偏红楼盛衰全靠着元春为主线。
至于三国和西游,这个倒是可以……唉,瞎想呢,这些个,那个他赵曦也没背下来。别因为自己的胡诌,最终把传世经典给糟蹋了。
所以赵曦决定杜撰。
《幻想国度》
“楚生生于华国京师燕城,自开朝起,楚家世代为官,乃华国之名门望族。”
“楚生而立之年,因君上整顿吏治,遂致仕从商。历经数年,如今年入兆万钱财。”
“今日楚生欲往华国之北。华国之北有山名长白,盛产人参、貂皮、鹿茸,皆为名贵之品。此番楚生前去,乃听闻长白山现一千年参王。”
“祖父年时已高,需子孙孝敬。千年参王近百年未曾见,虽听闻其价高达十万贯,可楚生仍欲购之献于祖父。”
“因商务与行政机票售罄,楚生不欲于经济舱混坐,故改乘动车前往。出发时已是未时,虽离长白山千五百里,楚生仍可在申时抵达……”
……
“娘娘,如今抵报如何?”
赵曦虽可以猜到事实,可还是问询了娘娘。不是要矫情,是为自己撰写的那个描写在现时为幻想,却又是自己真正经历的世界。
他并没有凭空杜撰,而是把后世的真实世界用志怪小说的形式,呈现给如今的人们。
他想告诉人们,未来的世界会怎样,也想间接的传递一种思想……
错对暂不论,是否有悖于现时体制也不说,就姑且当成志怪传奇吧。
“曦儿,娘舅家给娘传话了。冬日寒冷,蹴鞠嬉戏看客稀少,行会取消了冬日赛事。故,抵报停工了。”
“莫操心,娘舅家有言,工匠歇工时日,由娘舅家养着,万不会走失一人。”
就凭不足半年带来的收益,已经让六家尝到了甜头。更何况各军州世家和商贾已经初步接触,有意授权举办蹴鞠以及抵报之事。这又是一笔很大的收益。
六家自不敢懈怠于工匠,更不屑于让内苑分担闲时工匠的供养。
这两年来,各家各房的用度宽裕,全仗着鄂王爷的奇思妙想,全族上下自是感激不尽,多分担些支出,也是应有之理。
“娘娘,孩儿并无他意。只是认为寒冬和蹴鞠停赛,均不该影响抵报事宜。”
“曦儿可有良策?”
抵报的收益并不少,虽然内苑现在是真不缺钱,可一下子没了那部分收益,那怕不用担负工匠,曹皇后还是挺遗憾的。
钱嘛,谁也不嫌多,越有钱越嫌赚的少。
“娘娘,此为孩儿杜撰……”
赵曦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写的手稿递给了娘娘。说真的,他没什么文采,虽然后世也有过作家的梦,可就是连豆腐块的文章也没发表过。
屡败屡战的韧性,并没有让他的笔名在任何刊物上出现,只是抽屉里增加了一沓又一沓的退稿信。
至于今生,虽才情名声在外,也就他自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次是真的自己写,心里有些忐忑,那怕是不上台面的志怪小说,他那文笔也觉得拿不出手。
通俗小说,在任何时代都有其存在的土壤,也有广大的受众。
就如皇后娘娘,在看到曦儿递过来的故事手稿后,已经忘记了她正跟孩子商谈正事,已经完全被故事吸引了。特别是里面提及的什么飞机、动车,甚至手机、电脑等等新鲜的物事。
“曦儿,楚生为何不将莲儿娶进房?”
我的娘娘啊!这是故事,这还是后世,自己只是讲一个商人跟美女邂逅的事儿,您干嘛非得让他娶回家呢?
一个简单的偶遇不好嘛?没有了柴米油盐的琐事,还能保留着爱情的那份美好……难道您不知道,所有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都是以悲剧结尾的吗?
“娘娘,孩儿……孩儿……那只是孩儿刊登于抵报,让子民们消遣的故事。”
曹皇后愣了一下,随即正了正色。
“曦儿,妒乃七出。虽为志怪,切不可为妒妇正名。乡民无知,以志怪为真实者不在少数。故,曦儿,听娘娘的,即便为志怪,也不可乱了纲常。”
我去!赵曦服了,他还准备宣扬后世的价值观呢,看来从娘娘这就过不去。
“娘娘,孩儿晓得了。随后补充情节,让楚生娶莲儿进门。”
得!赵曦不得不让自己知道的后世,容许三妻四妾了。
“曦儿,汝是准备以抵报刊登?这故事没完呀?”
这时候曹皇后才反应过来,她跟孩子说抵报的事。
“娘娘,此为三日连载内容。孩儿是想每日一节刊登,可使阅读者有意看下去,便会继续购得抵报。”
“此为一。二是,孩儿以为,配合连载中的地名,娘舅家可将该地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同期刊登。”
“如此相辅相成,可在冬日时抵报继续印制发行。”
本来赵曦还想着刊登大宋军州来着,后来一想,这抵报倘若成了气候,怕是大辽和大夏都可知晓。倒不如直接从他们的国土开始刊登。
第六二章 用烂的策划
皇后娘娘很不舍的把曦儿的手稿给了宛娘,并且千叮万嘱的告诉她,一定把曦儿的话说清楚了。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赵曦,眼里很明显是在催促他赶紧往下写……
又是一次自讨苦吃。而这次还是持续性的吃苦头。
编故事嘛,这倒不用愁,相对于现时的人们,赵曦脑子里的故事太多了。
问题是赵曦想在故事里夹杂私货……确实挺难的。他并不满足于让妇人们期待更新,他更希望能有士子和官员也对他的《幻想国度》有期待。这就更难了。
赵曦设想着这部志怪小说,能涉及到吏治、军制、政事,家庭、婚姻、爱情,甚至于涵盖到地形地貌,风土人情,社情民意等等,他就是想写一本是所有人向往的世界。
说白了,就是想把后世进行删减,以故事把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
(别说赵曦,看官们估计也觉得是妄想吧?)
好在这时代的人并不懂逻辑是什么,赵曦又写的是志怪小说,也就不需要太严谨了。
干脆就随意的堆彻了,不是词汇堆彻,而是故事堆彻。
……
这一次曹琮没再怠慢,已经被甩过两次耳光了,老头真不好意思再逆赵曦的指使了。逆一次,丢一次人,再丢下去晚节不保了。虽然没人知晓,可骗不了自己呀。
不过曹琮也没有仓促行事。既然鄂王爷让与当地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搭配,他还真就到处踅摸对女真那白山黑水熟悉的人,也真配合着《幻想国度》一起刊登了。
事情并没有如想象的那样。
曹琮在看到《幻想国度》时,他自认为有很强的吸引力,即便是他已是耄耋之年,仍然对下文有期待。
所以,他安排雕刻坊印制了不少于平时蹴鞠抵报的量。
可遗憾的是,一整天,第一期抵报连十一都未售完。
这事真得跟内苑说明白。不但是钱财的问题,主要是关系到鄂王爷的妙计第一次失策。
“曦儿,娘舅家递话,言抵报刊登汝之志怪小说之事……”
曹皇后以为开始抵报是对曦儿的打击,结果轻松过去了。没想到她以为应该顺利的事儿,反倒是这样的结果。
她知道,曦儿好像对于志怪小说更看重……所谓立身、立德、立言,此志怪小说该算是曦儿立言的尝试吧,她都能从中体会到一些新颖的想法。
“娘娘,可是出卖不如意?”
若销售情况火爆,肯定不会专门传话了。听娘娘说起,赵曦就考虑到可能了。
“汝知晓?”
“娘娘,孩儿不知。孩儿昨日有一事未交代……抵报重新发行,告知娘舅家,在原本出售抵报之处,通告可免费领取三日。”
“娘娘,另,此三日的耗费由内苑担负吧,莫让娘舅家亏损。”
停刊大半月了,汴梁又没有蹴鞠赛事,即便是有赛事,大冷天的,有多少人迎着寒风看蹴鞠嬉戏?
所以,再次复刊,对于本来只是围绕蹴鞠嬉戏的蹴鞠报,自然不会有人购买。
本该想到的,自己也是太自信了,自以为有志怪小说撑着,不该出现这类情况。
曹皇后很疑惑,不明白曦儿如此处置是何道理,既然曦儿如此说,那就送三日。真用不了几个钱。
曹琮在听到曹祥的回话时,也是很疑惑,再三的询问曹祥,确定鄂王爷果真如此交代后,便安排人通知,将今日所有剩余,全数送人……
“太尉,不可如此,吾铺面窄小,容不下如此之众抢夺抵报。恳请太尉原价售卖吧!”
曹琮没想到,这才第二日免费送抵报,所有出卖抵报之处的东家,就联合上门了。
不为啥,就为让曹家赶紧赚钱。
曹琮不踏实,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何道理,也不知道鄂王爷所说三日是否可变。
此事反复与内苑传话,显得曹家连此事都不能办妥。实在不好意思再递话了。
“汝等可是让吾曹家失言?既言送三日,那便是三日。若汝等不欲代售,曹家可另觅他家……”
这样装逼的话,让曹琮说的冠冕堂皇。
哪跟哪呀?这是让你们曹家赚钱呢?怎么跟不愿代售扯上了?
谁舍得不代售?
虽然代售赚不了几个钱,关键是购买抵报给自家铺子带人气了。
别看只是售卖个抵报,这大半年来,都成了熟客。自然也让自家的买卖有了改观。
“太尉,吾等并无此意。实乃铺面窄小……”
代售抵报者,肯定不会是那些宾客盈门的大买卖处。人家看不上代售的那几个钱……
“蠢货!汝等可将抵报置于街市,一半日,又是赠送,何须人看护?”
曹琮把事处理了,说三日就三日,严格按鄂王爷的交代操办。没打扰内苑,却不料内苑却又传话来了。
“曹祥,鄂王爷果真交代第四日加印三成?”
“叔祖,内监确实如此交代。”
这又是为何?搞不懂。曹琮不认为赠送三日的火爆,跟第四日原价售卖有关。
汴梁也不是全是识字之人,抢夺抵报也并非是为文字,那怕为抵报纸张,也会有众人抢夺状况。
不想了,既然是鄂王爷交代……一并照办。
这样的操作在后世太常见了,这并不是多新颖的策划。可在现时……能懂的真不多。
后世经常有试看、试用的操作,等你看的心痒痒了,或者正到了某个关键的节点,然后人家不送了……好像网络小说也这样。
第四日原价售卖,连代售的摊主都觉得不会重复昨日的火爆了,估计到了后晌得给曹家退回去大部抵报……
“刘老三,今日抵报可到?”
“刚到。”
“来三份……”
“抵报到了?”
“到了……”
哗啦啦……刘老三吓了一跳,这……这……这可是花钱买呢,至于这么着急吗?
铺面才刚打开,售卖抵报处已经围满了。
抵报已经到手的,或急匆匆回家,或点一份豆沫,来一个炊饼,悠闲的坐下,然后,开始翻看……
“楚生三日未与其祖父联系,吾已猜到其出了意外……”
“昨日吾也有此猜测。”
刘老三发现所有看抵报者,居然有共同之话题。何故?
第六三章 初临朝堂
“若真有那什么动车,吾等可用先生在太学授课之时,便可西京走一趟了。”
“切!幻想国度,汝可知其为幻想国度?”
“长白安抚使乃楚生祖父门生,恩主长孙在其辖地出事,恐难逃牵连……”
“吾看未必。幻想国度之官制磨堪与国朝有异……”
当资善堂的世子们开始议论幻想国度时,赵曦就知道,他所期望的应该是上轨道了。
只是自己……不得不每日下学后做一个苦逼的写手。
别说汴梁城的其他人,就连皇后娘娘,以及那些嫔妃宫女们,都眼巴巴的等着看呢。都在催更。
所以赵曦彻底被《幻想国度》栓死了,也别再想去折腾什么。
都别折腾了,连朝堂也不折腾了。还有的折腾吗?范仲淹走了,富弼走了,连韩琦也因多几句嘴,被御史台逮着不停的咬,也走了。
本来杜衍这个老好人守着,还能让那些新政的措施不至于都扔开,结果不知是谁,居然鼓捣他女婿了,就这样,老杜也被赶出朝堂了。
紧接着,连御史台的欧阳修、余靖也一个个外放了。
也就是王素,根深叶茂,没有被撺掇走。
可那有怎样?贾昌朝老相公,又上来个什么陈执中,忽悠着老爹,把所有新政的内容,一项一项的叫停了。
赵曦知道了他爹的所做所为……那是他爹,就是有什么也悄悄的,就当个看客算了。
屁大的娃,也没掺和朝堂的资格。那怕这几个很对他的眼,他也在这几位相公中留了深刻印象,都没用,还是得由老爹做主,继续躲麻烦、省麻烦,让所谓蜩螗国事,继续蜩螗。
“曦儿,明日停学一日。大夏遣使求赏,其王子宁令哥进朝。大夏遣使欲觐见吾大宋皇子以贺,朝堂议定汝明日列朝堂接见。”
赵曦听着有点愣。难道这还需要对等接待?
大夏,应该就是后世称为西夏的国家。在此时姑且称为国家吧,在赵曦的印象里,这所谓大夏的疆域也就是后世一省之地。
问题是,不是说国朝自定其为藩属国吗?
既然是觐见,又是下国来朝,一个遣使几句就应了?
“娘娘,孩儿未曾有此经历,不知朝堂接见,需有何礼仪或有何忌讳。”
尽管有太多疑问,对于朝堂已经决定的事,赵曦倒也没拒绝。
否则,那些靠嘴混饭士子们,指不定会说出怎样骇人听闻的话来。
“边陲乡野,岂懂礼仪?吾儿只需依国朝之礼即可,莫矢威仪。”
就是这样,虽然在心里胆怯,并且几次交锋落了败,可嘴上从来不承认地位对等。
都已经让自己这个皇子与下国王子会见了,还是一口一个边陲小民。连皇后都这般言辞,更何况朝堂诸公?
一大早,赵曦还没来得及去跑一圈锻炼,就有内监候着了。
话说,赵曦还真没穿过正式的朝服,什么七梁额花冠,什么貂蝉笼巾,什么金涂银立笔,真玉佩,绶,金涂银革带,乌皮履。
赵曦听着内监白呼,就那样被人随意的摆弄,反正他也不懂。
他本以为自己是王爷,大概跟老爹的那两个堂兄穿着类似等穿好了,他对着铜镜看半天……不是一回事。
赵曦不在意这些,这服装在颜色上还算清淡,朴素,虽然不利索,倒还不至于让自己反感。
反正自己就是去走个过场,表示一下大宋后继有人就行。至于两家怎么交锋,应该轮不着他上手。
被内监领着,王中正也是一身正装的跟着……这小子现在算是有品阶了,也有对应的装束。
别看国朝从来没正式认同大夏是同等的一国,可这礼仪……虽赵曦不懂,也觉得相当高规格了,完全是接待国使的准备。
天才刚麻麻亮,不但把自己折腾来了,就连老爹也早早的准备停当了。
还说是藩属下国?
这是自李元昊立国建朝以来,第一次遣使,且国书言明是觐见求封。
赵祯很在意这次觐见。
李继迁作乱伊始,国朝多次征伐,均败北,后李元昊立国,又多次讨伐,依旧是一败涂地。
国朝不得不在事实上承认了大夏的存在,尽管国书将花钱买和平的事儿粉饰了,叫成了岁赐。就是赵祯心里也明白,那只是薄薄的一层遮羞布。
有这次觐见求封的事实,也不枉他叫停革新国朝的新政。
若不是多次讨伐败北,赵祯是不会有折腾事的想法的。如今,既然有了那层遮羞布,赵祯心里就少了整顿国事的念头……太麻烦。
无非是钱财的事儿,儿子也说了,钱财不算什么。
今日,大夏遣使求封,想必范相等人也能体会吾之用心吧?
“曦儿……”
赵祯看到曦儿盛装,仿佛想起自己当年……那时候也曾有过励精图治的想法……唉,太繁乱了。
“爹爹,孩儿未曾经历……”
“无妨,自有朝堂诸公与下人处置,曦儿安然待之即可。”
父子俩也没多少话说,赵曦跟着老爹可没有跟娘娘的那份亲近。
别扯血缘……他都不知道怎样解释自己的身份。
加上每天赵曦都不知道他爹在哪睡,也很少有什么亲子时光。所以,父子俩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
“曦儿,汝进学之事如何?”
“回爹爹,孩儿不知如何表述。先生以为,若不是取消童生试,孩儿可得开封案首。”
这还真不是吹,是赵曦降低了标准说的。用孙复的话是:王爷若可科举,虽一甲稍欠,二甲可取。
对于孙复这个屡试不第的举荐茂才的话,赵曦倒也没怎么信,要说童生试,他还是有把握的。
赵祯看到赵曦这般自信,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就曦儿如今之声誉,不管是士林还是民间,甚至高过了他这个帝王。这也是他唯一欣慰的……
赵祯挑着捡着跟儿子没话找话,还时不时跟儿子透露些帝王心得,有意无意的说说朝堂的闲事……这算是言传身教吧。
不过他这些理念,赵曦并不认同,表面上很顺从的听着,心里还真对老爹的一些做法看不上。
老爹无非就是:平衡、妥协、宽容,还有礼多人不怪。说白了就是糊弄。
可是,老爹,这人嘛,根本不识惯,惯多了就惯坏了。
第六四章 至贱无敌的景洵
从文德殿到紫宸殿并不远,赵曦陪着他老爹没走多远就到了。
赵曦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接待使臣跟士子饮宴没多大区别,只是按品级和按士林声望的区别。
还有一点,国朝和来使是相对而坐,唯有帝王独立。
赵曦也算是臣工,位置在他老爹案桌左侧台阶下第一个……这大概就是殿下称呼的来源吧。
再看看自己下手的汝南王和北海王,赵曦也有点小得意……小样!你就是堂伯,不也得在爷下手待着。
随着内侍的高呼,大夏的使臣陆陆续续进殿了。
确实是边陲小民,谈不上礼节,进个殿也没个章法,就那么一窝蜂的哄进来了。
赵曦发现,跟他对面而坐的居然是个少年……这大概就是大夏的太子吧。
挺壮实的少年,风沙的长久侵袭,看上去面容要着急点。赵曦估计这小子大概也就十五六。
前额的一撮头发,然后光溜溜的头顶,最后是从耳后扎起来的小辫子……赵曦觉得新奇,便多看了几眼。
哎呦喂……长成这样还不让人看了?
对面那小子居然瞪了一眼,还恶狠狠的。唬谁呢?
赵曦看他这傻样,越发想看看自己再看下去他会怎样。
不管什么年代,这个岁数是最不可一世的年岁,也是逆反心理最明显的年纪。
赵曦以一个四十多岁的心里,就这样跟逗孩子似的逗着,都觉得有些欺负人。
……
大殿里已经开始交锋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往来的热火朝天。
赵曦随意的听了听,不是岁赐还是岁贡的原则性问题……这是国朝最讲究的。
在赵曦看来,怎么个说法真的无所谓,拿到实惠才重要。问题是,几次交手,都是丢人败兴的结果,也就只能在文字上占个上风。
这次好像争端是实际了。
居然是谈论到底每年岁赐多少的问题。
都已经给了,却在这鸡毛蒜皮的事上挺来劲。
看着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朝官,旁征博引的扯淡,赵曦也是无语了。
光顾着自己海侃,就不看看对面的一撮撮头发,根本就没听懂。
别说他们,就是赵曦听了都得想半天……这每年给多给少的问题,怎么就能很上古圣贤扯上关系了?
不管他们,自己反正是来接待这个一撮头发少年的,那就继续逗他吧。
“吾大夏太子莅临,汝等却陪以皇子。素问汝朝曾有伊霍之相公,也有宫内扶养之世子,若贵朝太子之位有异,汝等失礼之处,吾不与计较。”
这谁也?扯钱财不好嘛?非得扯你大爷!
赵曦听到这话,就知道有自己事儿了。
这话音刚落,都首先看自己,然后看身边的汝南王,再然后看老爹。
还别说,这句话真管用。汝南王就不用说了,触到了痛点,两代备胎的痛点。这话着实让他尴尬,别扭,甚至于有落荒而逃的念头,同时也肯定会对赵曦的心生恶念……这个早有了,赵曦也无所谓。
关键是老爹的脸色也不好看。
该不是老爹担心自己多心吧?没有的事,自己就再傻也知道老爹的皇位不会送给别人,那怕老爹很懦弱,涉及大统继承,这个没得商量。
最为关键是:就这一句话,居然让整个大殿安静了。
“汝为何人?”
没办法,赵曦不得不接茬了。这样冷下去,不说老爹,就是朝堂诸公也怕是会有些乱心思。
“吾乃大夏太子中允景洵。”
看这孙子回答是还很荣耀。
“景洵?景洵是个什么玩意儿?”
赵曦真不知道该怎样文绉绉的表达自己的不屑,真没有‘玩意儿’这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就这么秃噜出口了,觉得这场合有点不合适。既然说了,也没必要解释什么。
“回王爷,景洵不是什么玩意儿。其本为我朝士子,因屡试不第而投奔大夏。”
这谁呀?忒搭配的好了,赵曦真想给点个赞……是王素,这老小子不错。
“哦,原来不是玩意儿。失礼失礼,失敬失敬。吾看装束,尚以为是我朝陪侍,原来是大夏太子中允。”
“敢问景……那什么,汝为何未移风易俗?可是自觉愧对先祖?还是说大夏不认可汝?”
不就是扎刺吗?爷也会。
“此乃吾大夏法度,王爷不须多虑。倒是汝以皇子装束,让吾等疑惑。”
还真是国朝人,就凭这白呼劲儿,也不是大夏人能学来的。
“本王没多虑。原本以为大夏必定人才济济,今日见景……那个什么,本王才晓得,原来大夏有回收垃圾的喜好。”
“对了,景那个什么,汝如此这般,汝娘亲可知?汝爹爹可知?汝列祖列宗可知?记得,来年祭祖时节,莫忘了以纸钱撰写汝之地位,可告慰汝之祖先……后辈给他光宗耀祖了!”
赵曦清楚,不管是后世还是当今,只要是汉人,对于祖先的崇拜是根深蒂固的,是融在血脉里的,并不由你为谁服务而改变。
“鄂王爷多虑了,吾之家事,吾自会处置。汝之家事呢?如何?”
我去!赵曦把他祖宗拖出来,本以为能让这孙子多想一会儿他跟祖先交代的事儿,没想到这孙子还真不在意他祖先了。
忘了,既然能做了汉奸,估计也就没祖先这个概念了。
“那个……景什么,本王看汝对吾国朝挺操心,汝有意南归?此事本王倒是可以帮上一帮。太子中允有难度,至于其他……”
这时候赵曦停了,看着对面这少年……嗯,这才对嘛,你就该盯着这个景什么看,否则赵曦也要以为对面的少年是老狐狸了。
“莫要坏吾景洵名声。吾身为大夏之臣,死也当大夏之鬼!”
喊口号都是这两句。一看你就口不对心,刚才爷明显看到你等爷的后话了。
“切!那个……景什么,本王坏汝名声?有必要吗?关键是,本王想知道,汝这般作为,还有名声吗?别扯名声,别玷污这俩字!”
赵曦最后是直白的表达自己不屑了。
“吾景洵如何,吾知之。汝鄂王爷如何,汝可知?伊霍行为之相公,内苑扶养之世子,此方为鄂王爷当虑之事。”
真够难缠的,打不死的小强呀?赵曦终于明白了一句话:人至贱也无敌。
第六五章 我就看着你
赵曦不想顾左右而言他,也不是非得逮着人家景那啥的祖宗说事儿。
尽管他知道国朝大统不会旁落,也不是在这场合随便说的。毕竟朝堂还没明确,自己也不到让朝堂明确的年龄,老爹还当年……
若想回怼过去,也只能从对方实际情况入手,可偏偏他一点也不了解。
这朝堂……这鸿胪寺……本来谁也没想到这觐见会成了鄂王爷独撑的场面。
刚才被景洵不几句,有点神游的朝堂诸公,这会儿回神了。
虽然为鄂王爷的凌厉反击见好,可这般死缠烂打非君子所为,再这般纠缠下去,反倒有失国朝体面……
赵曦要知道他们这么想,估计会挨个煽耳光过去!
这类接待事宜,不应该把对方资料告知所有与会者吗?爷若是多少知道点,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揪人家祖宗玩。
你真当提溜人家祖宗作为攻击的借口舒服呀?
鸿胪寺好像明白了,也都盯着他们看呢。
可如今……那来得及?
“介成兄,着内侍于王爷身后诵读大夏朝堂秘史即可!”
王素可是知道赵曦的能耐,这时候也只有这样,尽量让赵曦知道点大夏皇室的猫腻吧。
“可行?仲议兄,此事不可闪失呀。”
“汝可听闻鄂王过目不忘?姑且试试吧!否则如此纠缠,胜之不武。”
唉,都是这论调!要搁赵曦的本意,就揪住这景洵的祖先,用他祖先打他脸。先把这孙子干翻再说。
至于朝堂立储,有些事根本就不该是当着外使能扯的。
景洵这孙子了解国朝故事,不干翻他,根本就没法从这团麻里脱出来。
当赵曦跟景洵纯粹扯淡时,一直就分心听这中正在背后诵读,都是些西夏秘史之类的信息情报。
“那个景什么,其实本王一直很奇怪,汝为何对继承大统的事儿如此热衷?”
“本王知汝为太子中允,却也知汝为没藏家的座上宾,本王更听闻,如今没藏王后已有身孕。”
“汝这般纠结大统继承,可是因汝所效忠的大夏太子,或是没藏后族私下与汝透露过什么,让你产生联系,从而想从本王口中知晓大统继承规矩?”
“既然汝如此急切,本王倒可让汝知之一二,也可让汝在选择恩主时有所准备。”
“大统继承,于国朝有其特定规矩,自有陛下与朝堂诸公议定,此为一。”
“能不能继承大统,跟是不是太子,跟立储迟早并无多大关系。继承大统,最大的特点是不确定性。不确定汝该懂吧?”
“作为汝之祖族的国朝,本王出于怜悯和善意,提醒汝在选择恩主时,切记慎重行事。”
不攻击大夏混乱的朝堂,只是出于好心提醒景洵……赵曦即便真的是这样,也没人会信。
两三句,形势大反转。
这时候脸色和神情精彩的是大夏的遣使了。
从那个太子开始,一直到并不靠前的景洵,一个个本来轻松看热闹的神情,顿时绷紧了……
不奇怪,毕竟这并不是大夏什么机密,就是景洵此类还属于边缘的朝臣也是知道的。
“口舌之争而已。鄂王爷居然如此精通。
又换一个?看这个是个一撮毛,应该是个大夏本族人了。
“汝又为何人?”
唉!这鸿胪寺真的不怎么称职,大夏秘史姑且不说,这一个个的人物总该让自己知道吧?
人家一个个来,人家也没那个什么尊卑有别,人家也不在乎地位,可以随便插话接茬。
而自己这边,一旦自己开口了,除了这两个本家堂伯,朝堂相公,就剩下老爹了。
问题是,朝堂相公……贾昌朝还是陈执中,如今看来也不是个脑子敏捷的,或许压根就是跟本家堂伯一样,看热闹的。
至于老爹……还是算了吧!都能被自家的臣子怼的没话说了,跟别人斗?估计还觉得丢份吧?
反正自己还是个孩童,可以任性。
“回王爷,此乃大夏正旦使,没藏都令。”
哦,这下赵曦明白了。本来自己还是随意猜测,现在嘛……赵曦不再说话,就看着这个没藏什么跟大夏太子,目光就在他俩人之间换,不再看其他人了。
口舌之争真的没必要,尖牙利齿占上风也有损自己形象。
既然你觉得口舌之争不合适,爷不说话,就看着你俩。
有句话叫此处无声胜有声。别看赵曦是个孩童,可他的眼神没一丝孩童的稚嫩。看着没藏都令和宁令哥的眼神里,让人产生无穷的遐想。
别说大宋朝堂的诸公,就连大夏的遣使们,都不由的看着没藏和宁令哥……这场面,真有点诡异。
时间不长,那怕就一瞬间,只要把意思传递喽就行了。
同仇敌忾的情绪,早让朝臣们忘记了赵曦是未来的君王,也忘记了君臣制衡的宗旨。这时候他们只知道,是鄂王爷让他们舒爽了……
唯有赵允让,这个曾做过备胎,儿子又一次做了备胎的王爷,心里有深深的无奈感。
还有那个从来都被口舌之争伤害的帝王。赵祯此时是从未有过的惬意……曦儿本来只是来走过场的,结果却独自撑起了与遣使交锋的大旗,还如此轻松写意。
“素问鄂王爷聪慧,今日吾大夏有不解之嬉戏,还望鄂王爷不吝赐教。”
又是这个景洵!让没藏都令跟那个太子在被关注一会儿不好吗?你这个背祖求荣的家伙也可以有个正确的选择呀?
多好的情景,非得打断了!
赵曦顿时觉得无趣了,最有趣的事儿就是刚才……整个大殿静悄悄的,然后所有人都看着大夏的正旦使和实际上地位最高的人。
多好玩呀!至于嬉戏?边陲小民,能有什么好玩的?再说了,你一个叛逃者,指不定拿祖宗的遗产去那边献好了呢。
赵曦没搭理他,反正刚才也是景那什么的叫着,压根就没把他当人看。
赵曦原本的身份,最见不得这类人!背祖忘典的玩意儿。
可人家没觉得被无视,说完话便招呼身后的跟随,摆开了场面……
别看是国朝弃之不用的垃圾,去那边还真有点谱了,不用做杂事儿了,都带着大夏的下人了。
第六六章 何事得意
也不知道是这朝堂的士大夫是读书读傻了,还是说压根专门拆台的。
若所有人都不搭理那个景洵拿出来的破玩意儿,他只能是尴尬的收回去。
结果……
唉,赵曦都想骂娘了。人家刚摆好,自家这边就一阵惊叹声。
不就是阿拉伯数字吗?……不对。这里怎么会有阿拉伯数字?
赵曦在资善堂也有数术课,可都是用算筹的。赵曦真不知道阿拉伯数字是什么时候传入的,可此时居然出现阿拉伯数字,让他也有些惊讶了。
若没有前朝后期的混乱,若是国朝武力强悍,估计应该早就传入国朝了。
一个吐蕃、一个大夏,再加上往西的回纥,把整个通往西方的通道切断了。
那什么景洵,把九块上面写这阿拉伯数字的木块,随随便便的丢在案桌上……
不解释,就那么丢着……啥意思?你这样丢出来,不说要求,不说规则,让人猜吗?
也就是最简单的九宫格而已,显摆个屁!
可满殿臣工居然没人吭声,反倒躲闪着目光。
不对呀,不是说九宫格是河图洛书的演变吗?为什么这群号称时代精英的朝臣没人吭?
阿拉伯数字……赵曦恍然了。
“此标识分别代表一到九,这是一……如何将九个数字排列,让其不管横竖,或斜,三个数字相加,均为十五。”
那个景什么,好像卖弄够了,开始解释了阿拉伯数字。
赵曦以为,这下该有人出头了。可又一阵居然还是没人吭。
“鄂王爷,素问汝聪慧超于常人。如此雕虫小技,可否请指教一二。”
爷只是留给大伙玩了,你还来劲儿了?
这景洵得意洋洋的,还带着嘲弄的意味。
可能是被赵曦损的厉害了,本来是为难整个大宋朝堂的嬉戏,他一直针对赵曦。
“很难吗?河图洛书而已。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其中。”
赵曦突然想起当初金大侠的射雕,那个古怪精灵的岛主女儿解开了九宫格,那已经是当今往后了。
难道此时尚不知九宫格?
确实如此!河图洛书的图画,现如今也只是在道教教派内部流传,只是被用于祈福和风水秘术。
赵曦说完,那个景什么愣着,而大殿朝臣懵着,连大夏太子遣使也愣着……
“中正,去帮景那个什么摆弄好。按本王刚才说的口诀。你可记下?”
“小的记下了,也认得那些鬼画符。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其中。王爷可是如此?”
“去吧!”
还得让自己的下人配合着打脸……
王中正第一次没有弯腰塌背在皇城走路,虽然没有六亲不认的架势,也算是趾高气扬了。鼻孔朝天的对着景洵,很快就把九块木块放好了。
本来还想看看别人羡慕的眼神,结果所有人都看着木块……
“中正,去,把那些数字改了,再弄乱。”
一到九,翻三倍,正好还能用上那些木块,只需要做些改动即可。
赵曦早吩咐人拿来了纸笔……他写的阿拉伯数字要比景洵那木块上的好看多了……
王中正拿着看半天……终于跟木块上的鬼画符对上了,还真就学着画上了这些鬼画符。
再次鼓捣乱了,看一眼已经傻呆了的景洵,鼻孔还哼一声……然后乖乖的又站赵曦后面不远处了。
阿拉伯数字是新生事物,那怕在大夏也如此。别看景洵拿九宫格显摆,并这次拿这个来为难大宋朝堂。对于阿拉伯数字,他也是因新奇才学了一点,毕竟在大夏这只是外族人带过来。而此时的大夏,正建立系统的大夏文化体系,对外来文化很排斥。
所以,当赵曦把九宫格翻倍后,他也傻了,根本不知道这该怎样排列……
有一阵了,整个大殿都能听到各人的喘气声,静的让人得慌。
人们的表情是惊叹、惊讶乃至惊愕,都在赵曦和九宫格木块之间转换,唯独没人看一眼景洵,就连大夏的遣使也没看他……
本来这次觐见,就没这个侥幸之人的事儿,偏偏前段时间他跟回纥的买卖人认识了几个数字,又不知从那个道士那儿知道了陈传的河图洛书图,跟陛下卖弄了几次,便带他来了。
本意是让大宋朝堂丢脸,没想到让人家一个娃娃反手甩耳光了。
谁还会搭理他?
这时候赵祯是最舒畅的,这不是跟朝堂相公们的玩猫腻,也不是陪着什么童英拔魁,这是忤逆之国的觐见大事。是自家儿子单挑一群……
赵曦今日初次为国事出面,曹皇后还是不放心的。
赵曦在觐见仪式上的表现,将代表着她,也是对她扶养皇子能力的检验。
从赵曦跟那个景洵怼上开始,曹皇后便一直遣人传递消息,当九宫格被赵曦轻易解开,又改变了数字丢过去后。曹皇后就歇心了,这一次曦儿又大大的露脸了……
“口舌之争,儿童之戏,奇淫巧术,输赢又如何?”
咦,这太子居然会说话,还是挺标准的东京腔。
“吾大夏立国,凭战马弯刀,族人勇猛。布衣即是布衣,皆对此雕虫小技得意!”
布衣?啥意思?赵曦不懂,却见朝堂诸公挺气愤。
“王爷,小的听说那边的人称吾朝为布衣。”
哦,原来是歧视性语言啊。不过赵曦没觉得这是歧视,反倒觉得是羡慕,是推崇。
若都穿树叶兽皮,那可是都活回去了……
不过人家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国朝士林确实是有点得意于玩些特优雅的,特文质彬彬的嬉戏……
这时候总该有人接茬了吧?
结果赵曦都看了一圈了,还是没人接茬!
一群只知道内斗的窝囊废!
其实也是赵曦误解了。别管怎样看待大夏,事实上这位确实就是皇族,就是太子,他们的礼仪教育,让他们不能在这种场合跟太子怼。
“敢问殿下,汝得意之事又是为何?”
“吾可开三石弓,百步穿杨,骑战马千里不疲。汝可能为?”
赵曦看看对面这太子的身形……再想想自己,虽然应该有一米二三了,可要是真跟人家斗武力……纯粹就是找虐的。
“敢问殿下贵庚?”
没办法,赵曦也不想挖坑,可不挖坑就得自己被坑。
还是埋人比自己下坑舒服些。
第六七章 君子六艺
赵曦从来这地方就没搁下锻炼,有皇宫的伙食底子,他现在算是茁壮成长了。
六七岁,能长到他现在的身形,几乎跟后世的孩童没区别,在现时,说他十来岁,没人怀疑。
脑子里记着的自由搏击一直没忘记,甚至还很清晰。
自前年,他便跟王中正走两招。虽然是王中正让着他,但事实上,赵曦觉得,如果与王中正同龄,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应该可以轻松放倒王中正。
不是说国术在这时候比后世差,应该说要强,比后世强。
只是后世的军伍搏击,毕竟是经过精选后成型的,删减了很多枝节,更注重实效。
后世西医的传入,解剖学的推广,使搏击者充分了解了人体的薄弱位置,可以做到精准打击。
所谓国术,其实就是力量大一些,速度快一些,长期锻炼让肌肉记忆能做出恰当的反应。
赵曦还为此问题悄悄的问过老陈琳,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也明白了,这时代并不是什么侠客满天飞。
所谓高手,大多数是从辛苦中得来的。这点,另一个他就清楚。
而同样,所谓的流派和套路,也是实战中摸索出来,相对固定的招式衔接。就连太祖长拳……好像还没这个说法。
赵曦看到大夏太子,就知道人家是有过实战的,那怕是打野兽,也是真见过血的。
这绝对是力量型的,自己跟人家对上,绝无胜算。所以设个坑,让他钻进来。
“本殿下十岁有五。”
这哥们儿倒真实在。
“哦,本王不足八岁,若到汝之年龄,自可与汝相当。”
赵曦就六岁,偏偏这时代是认同他八岁。立春前出生,出生即一岁,到过了立春又一岁,等自己活了一年,已经是三岁了。
“无须等汝十五,今日本殿下自缚一臂,只用单腿单手,汝可敢与汝对战?”
来了!赵曦就等着这句话呢。
“王爷不可!”
“曦儿,不可!”
“王爷,且莫与乡野之人好勇斗狠。”
得!这还指不定输赢呢,不管是老爹,还是朝堂诸公,都已经要喊停了。
“圣人曾言,君子六艺,景某未曾想,如今大宋居然弃之如履!”
哪哪都有他!这时候景洵又了。
不过赵曦觉得他忒可爱了,省得自己跟自家人内讧。
说真的,若这大夏太子自缚一臂,还只用一腿,自己要是放不展他,真不如钻地缝去了。
这所谓大夏太子的理解,自缚一臂就是一臂,殊不知,人的四肢对于人体平衡的作用。
习惯了双臂同用,在自缚一臂后,失去的并不是一臂的力量,主要的是失去了平衡的稳定性。
常人的坐卧行走肯定是没问题的,若是搏击,自缚一臂,整体实力会下降七成左右……若这样赵曦都无法赢下他,真对不起自己后世十几年的军伍生涯了。
“闭嘴!汝一个圣人弃徒,岂可出口圣人?莫污圣人之言!”
有点意思。就凭贾昌朝这两句话,赵曦还真的另眼相看了。
能爬到这位置,还真没有蠢才。
“贾相公,圣人门徒与否非汝随便言之而定。倒是对汝等自诩圣人门徒,倒将圣人六艺弃之,景某疑虑!”
好吧,你们先扯!爷看看。
大夏这太子,果然不擅表达,直接以行动说话了。
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绳索,居然把自己的左手真的贴身绑上了……还直接跳出来,一个人站在大殿中央。
好像还是那个正旦使帮忙绑上的……
“宋国人,吾大夏太子业已到位。汝等仍要凭口舌之快乎?”
紧接着,对面大夏的遣使,整齐的嗷嗷叫起来……
“宋国陛下,贾相公,孩童戏耍,无器械,拳脚之争,伤不及王爷殿下金体。”
逼到墙脚了,没余地了。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一国太子,就这么凉在大殿之中……鉴于与大夏的前几次对战结果,没人敢担得起惹火大夏的责任。
那怕是赵祯这个帝王也担不起。
所以,又都看向赵曦了。
“待本王更衣!”
赵曦很平静,跟曾是出任务一般,心里没有胆怯,也没有其他情绪波动……
“王爷,让小的来……”
王中正好像对赵曦很不放心。他俩平时有过交手,就王爷手上的力量,真还不如说是挠痒痒的。
别说不一定打中人家,就是打中了,也没一点用。
“你小子不信本王?”
“王爷……”
“别磨蹭,赶紧的!”
这小子,就你这身份上去,比把他晾在一边还侮辱呢。还让你来?真当平时跟他交手时,自己用了全力了。
搏击,有切磋也有搏杀,这是两个概念。就如后世的武术跟如今的国术一样,一个是表演,一个是杀人,不一样的。
赵曦换上了他平时改良过的短打服饰……王中正认为是短打服。其实就是后世的练功服。
平时锻炼,现时这层层叠叠的衣服,真不方便。赵曦又不能跟平民那般穿夹袄褙子,所以干脆让内苑的宫女,为自己做了几身练功服。
没人注意赵曦的衣服样式,都紧张的看着大夏太子的凶狠……王爷何至于此?让一步又怎样?
有得让吗?人家对方是太子,咱这边谁对等?
若没有自己,也不知道大夏会挑战谁?赵曦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这样的交锋,只是随便的猜测。
估计即便有,肯定也是输了,否则后世肯定会有记载……
赵曦本来还想抱拳施礼……在准备动作的那一瞬间,才想起,这不是后世的搏击擂台,也不是江湖人好勇斗狠,这是两国的继承人玩拳脚游戏……有区别吗?
赵曦真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行礼。干脆不动了,只是把前后脚错开,双手握拳,随时准备迎战。
估计那小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行礼,用他们大夏的决斗礼节,在这场合也不合适。
愣了一阵……然后呼喝着就冲过来了。
确实是个力量型选手,就这奔跑的速度,都带起风了。
就是因为绑着一臂,看到他甩着一臂跑动的样子,很滑稽……关键是感觉都跑不成直线。
第六八章 没死
赵祯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这场合,他不能多言,每句话都得深思熟虑,毕竟他的话就代表着定论。偏偏他不是个反应敏捷的人。
除了劝说儿子那一句以外,他没说过一句话。
可这时候,他真的想多嗦几句。只要不让曦儿去打斗,说多少都成。
可是,不能啊!他是帝王,是官家,是大宋的皇上。
曹皇后这时候也知道了。
曦儿是壮实,可何曾与人打斗过?一直是只知道温书的……
不淡定了,几次都想去紫宸殿把曦儿拉回来……她也知道,这是国事,不是两家孩子玩闹。
……
赵曦没动,看着对方直冲冲的对着自己跑过来也没动。他不认为这下子是想跟自己撞一下……
大夏的遣使都带着戏谑的表情看着场中,而国朝这边……更多的是不忍。
都希望王爷殿下赶紧躲一下,可也知道,倘若躲了,而对方及时止步,那绝对是很丢脸的情形。
眼看着对方就要撞上自己了,赵曦只是让前腿负重……
果然,在即将撞上的一瞬间,对方竟然硬生生的停下了,身体还晃了晃……应该知道自缚一臂的缺陷了。
就在此时,刚刚停下的大夏太子,抡起右拳向赵曦砸过来……
“嘶……”
大殿发出整齐的吸气声。
赵曦就等着这一下!只见他前腿负重,后腿向右迈出半步,身子顺势一侧,身体极快的撞进对方怀里。
对方反应很快,抡出去的拳头未见效,随机便弯回来准备箍着赵曦……
所有动作,都是有肌肉记忆的,在对打时,肌肉接到大脑指令,做出的动作都与平时锻炼有关。
对方也是如此!可惜,他失误在忘记了赵曦比他低一头……
赵曦撞进对方怀里,右肘借身体转动的力量,撞击对方左腋下……好疼!居然直接撞在了绳索上。
一击不中,赵曦顺着对方绑着的左臂,就准备再次绕到对方身后……
没想到对方的实战经验相当丰富,弯回来的右臂没能箍到赵曦,便意识到了身高的问题,居然在此时蹲成了马步……这也让赵曦绕向身后被对方屈着膝盖影响了。
而对方已经再次出拳,直接对着赵曦的后脑……
“王爷……”
“曦儿……”
听到喊声时,赵曦已经躲过了这一击……
确实,赵曦是看不到后脑跟着的拳头,向对方后背绕的动作也被对方蹲下的马步挡了一下……
可赵曦现在知道自己的攻击若想奏效,在整个上身几乎是不可能了。
自缚一臂,让对方平衡力差一点,同时也相当于着了一身绳甲!这孙子,在自缚时已经想到了,完全没必要缠绕这么多绳索,偏偏他缠绕的快看不到身上的皮毛衣服了。
在绕向身后受阻的一瞬间,赵曦直接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领……这被绳子绑的很紧的皮毛衣服,还真就能挂的起赵曦来。
赵曦就这样拽着人家的衣领像荡秋千一样,跨过了对方屈着的膝盖,绕到了对方身后。
对方反应很快,在赵曦刚刚落地,手里拽着衣领的手还没脱离,对方已经转身了,就那么拖拽着赵曦……
这时候赵曦是斜着身子的,而对方的拳头又握紧了,再次对着赵曦的后脑……
人们已经顾不上惊呼了,这场面还真是孩童缠斗。
赵曦知道,这时候自己全是漏洞,随便怎样都可以击中自己,可他还是没舍得丢开对方的衣领。
上身攻击无用,下身更不用考虑,就自己的力度,即便击中了窝这类薄弱之处,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唯有颈部以上了。
此时,唯有看谁的速度更快!
赵曦快速左右倒手,原本右手拽着的衣领,快速换成左手,同时,自己的身体也往上窜了一下。
只需要这一下,赵曦右手握拳,中指指间关节突出,快速打击对方脖颈耳后的部位……
“噗通……”
想当年赵曦三岁,就可以这样击倒一个殿前司值守,如今,他几乎用了全力……那太子终于倒下了。
大殿的人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就看见大殿中央的两个人全部倒下了。
本以为还会继续孩童那种,你压我,我压你的过程,结果却发现,赵曦推开压着他半个身子的大夏太子,慢慢的站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赢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输了?
都懵着,只有站在赵祯背后的陈琳眯着眼,他想起了宫墙旁死掉的那个殿前司值守……当时颈部的淤青,仵作也说不出原因。
此时……就当没发生吧。
这小子真沉,就半个身子压着赵曦,还是费了老大劲儿才推开……
谁也没想到站起来的会是赵曦。
赵曦起身,还象征性的拍拍手,围着着大夏太子转了一圈……没转到一圈时,大夏的遣使已经呼啦啦围过来了。
还好,这边也没掉链子。那怕是一群文人,也凑过来壮胆了。不过脸上的表情很震惊。
这已经不是孩童玩闹了。陈琳也站在赵曦身侧。
“王爷,他如何?”
“晕一阵,半柱香,醒来不会有事儿。”
很知趣的老陈琳,压低声音,悄声的问。
朝堂上的人都围过来了,而且都是惊恐的。就连赵祯也傻眼了。
本来只是孩童玩闹,怎么就……就有人死了!死的还是大夏太子。这下……这下即便赵曦再是个孩童,也没法跟大夏解释清楚。
整个朝堂诸公都知道,这事怕是没完了。
也就是遣使进殿不可带械,否则绝对是一场混斗。整个大殿的值守,已经抽出腰刀,而赵祯现在看现场只能透过人墙看,已经被彻底的护着了。
本来陈琳是想把赵曦带走,在听到赵曦的话以后,反倒对着赵祯那边,微微点头,然后走近了大夏太子。
蹲下身,二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脖颈处,也就是赵曦刚才击中的位置……他是想把於结散开。
“汝太子无事!即刻会醒来!”
陈琳能摸到在接触那太子脖颈时,已经知道,王爷的招式并不致命。
此时大夏的正旦使,也蹲下身摸了摸……还真没事。
赵曦感觉这正旦使好像很失望……
第六九章 千匹战马的赌注
气氛缓和了,可所有人都很疑惑。
谁都想着倒下的那个会是赵曦,而不是大夏太子,偏偏出乎意料,倒下的却是那个比王爷高一头的太子……
“吾太子突发风疾,还需延医诊治。”
好吧,赵曦听到这话也无语了。也好,省得朝堂诸公以为自己勇武……那并不是好事。
“吾无病!”
好不好的,这时候大夏太子醒了。
晕晕乎乎的,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倒了,明明在晕过去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拳头就要砸中那小子,偏偏那一瞬间倒地了。
“吾不服!再来……”
还真没完了?
“好勇斗狠而已,本王不陪了。别汝有个闪失,最终倒成了本王的失手。就此作罢了!”
赵曦很高调的配合着对方的正旦使……孩子,有病就别逞强,有病得治!
“无须汝负责。本太子与汝比骑射!”
我去!赵曦直接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我说,你该不是以为这大宋跟你那个什么夏一样吧?爷来这几年,连马都没见过,你跟我比骑马射箭?
“如何?汝可敢于本太子比骑射?”
服了!不说赵曦,整个大殿的人,不管是大宋的还是大夏的,所有人都傻愣愣的看着这大夏太子。
“太子殿下,宋国与吾朝不同,彼王爷不懂骑射。”
“太子殿下,此宋国王爷,别说骑射,恐连战马都未曾见过。”
还别说,人家大夏的正旦使和那个什么景洵,还真说对了。他赵曦是真没见过战马。
别说来这以后,就是来这以前他也不知道战马该是怎样的。
骑马他知道,也会。当初有个内蒙的战友,曾带他玩过几天骑马。那不是战马,在他进军伍时,骑兵已经没落,整个战区都没有了骑兵这个军种,上哪去见战马?
这时候那大夏太子看着赵曦,赵曦也看着他。很坦然,没什么需要躲闪的,没见过就是没见过,爷这里不是大草原,也不是养马的,更不是牧马监,没见过战马也不丢人。
“汝果真未见过战马?”
这孩子好像不仅仅是个孩子,还是个实诚的娃。
“本王确实未曾见过战马。”
“吾八岁已可于马背上,拉一石弓,射三十步外牛羊!汝孱弱……”
切!四肢发达而已,刚才不一样被爷放倒了?
懒得跟你扯淡。
赵曦没搭理这憨货,施施然转身回去了,还是跟没听见他一般,坐到了案桌之后。
“太子殿下,宋国比不得吾大夏,只需熟读圣贤书即可,故方有了好水川……”
这下可就有点过了。这景洵……还真说的没人能怼得上。
“景洵!汝可知汝等此行为何?莫不是以为吾大宋无制大夏之法?”
老贾,有吗?有你倒是拿出来,让这狗日的大夏看看,也别让人家在咱们朝堂上嚣张。
别看贾昌朝嗓门很大,谁都听出来有点色厉内荏。都这样了,作为执宰,再不吭声,恐怕此事即便过去了,也有谏官会翻出来折腾他几次。
“贾相,莫因下人多言动怒……景洵!不得无礼!”
这就算完了?硬压着火……一直跟一个小人计较,有**份!一直以这句话劝自己。赵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随了赵家的性子,就这也忍下了。
“汝可敢骑马?”
没完了是咋地?赵曦想不到这大夏太子还真跟他杠上了。
不就是把你放展了吗?至于没完没了的缠着爷。
还是说你荣誉感爆棚,这一阵子让你们大夏丢脸了,然后你就想找回场子。
问题是,干嘛缠着爷呢?
这个场子,在大夏太子眼里,也就赵曦跟他对等,只能硬缠着赵曦了。
“本王敢与不敢,与汝何干?”
“本太子赌汝骑行不过百步!”
切!有毛病不是,你赌?爷还得配合呢。
赵曦理都不理他。就是个冲动的毛头小子。这话说的连个基础都没有,更别说逻辑了。
莫名其妙!
“汝若骑行超过百步,本太子留下战马五百匹!”
这……赵曦也知道战马对大宋的重要性。五百战马,那就是一个指挥的马步军。这赌注对于大夏也是相当于一个中等部落的规模。
不亏是太子,出手的确大方。
好像整个大夏的遣使都没觉得奇怪,也没人阻拦,倒是自己这边……都喘粗气了。
“若汝能在马背上拉开一石弓,本太子再送于汝宋国西军五百匹!”
逼迫呀?有点过了。搁赵曦这脾气……有脾气不管用,他正准备起身呢。
“曦儿,不可!”
“王爷,莫为他人言语左右,吾大宋……”
“汝大宋不需要战马,只需要营造即可!”
贾昌朝好不容易向着赵曦说句话,还是好心劝,结果那个景什么居然很无礼的打断了。
贾昌朝用很有威胁的眼光盯着他,被人家梗梗的盯回来了。
赵曦没觉得骑马有多难,他当初也是第一次骑马,就很顺溜,战友都说他天生该吃骑兵的饭,可惜那是个淘汰的兵种。
不过赵曦清楚,他好像对动作,所有动作都很顺溜,基本上是一遍通。
这时候不逞能,是真不想让朝堂诸公以为自己是个武夫。没办法,他还是知道了,这时代,看不起武夫。
倘若自己这时候表现的勇武了,那些未来跟自己搭伙计的士大夫……别以为帝王有绝对领导权,他现在还是知道政事堂有个什么封驳权的。
若跟士林不一心,或者没有臣工基础,即便是帝王,也可能让诏书出不了大内,更何况汴梁城了。
所以,他含蓄了点,内敛了点……却不料人家这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赵曦还是起身了,他真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鄙视的神情表露无疑,还有朝堂那些臣工们的期盼,甚至连汝南王都是期盼的眼神……这老小子怕不是盼着自己从马上摔下来,摔死吧?
还真有可能!
“一千匹!即可交付,本王可以试试骑行。”
两个刚刚有点表面上和气的国度,去相信那些事后的事儿?赵曦没那么傻。
其实,他也想拖延拖延,若是他们没带来一千匹马,再从甘肃那地方往这边运送……这时间自己应该可以学会吧。
第七十章 骑行
赵曦想的挺好,可惜,被人家坑了。
当赵曦的话音刚落,除了自己,所有人都……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啥意思?怎么还有那种看见不懂事孩子的眼神?特别是老爹。
而朝堂诸公似乎看懂自己的意思了,可干嘛是一副惋惜?还是怜悯的眼神。
“可!本太子与宋国王爷此赌约成!”
唉……等等,该不是他们现在真有一千匹战马吧?难道一次外交出访,需要上千人来吗?
我去!一千骑兵,就这么放进汴梁城?这鸿胪寺居然同意这样的要求?政事堂都吃粪了?
赵曦很奇怪的看着大夏的遣使,有看看自己这边的臣工……
看来自己有点冒失了,或许这正是自己需要的结果。
“王爷,大夏确有千匹战马。”
还是王素算是自己人,很恳切的告诉了赵曦结果。
可赵曦还是疑惑。
“大夏遣使,多为一人三骑。”
明白了!这是炫耀国威来了。一人三骑,估计与国朝对战时,就是如此装备吧。
留下一千骑……哦,国朝也不可能让人家步行回去,总得礼送出境的。
大夏遣使不傻,根本就不给赵曦尝试的机会。
大宋确实缺马,但若赵曦想练习……那还是不缺的。问题是,人家压根就不给喘气的机会。
赌注刚约定,赵曦就得骑马射箭了。
一石弓……本来还准备去将作监呢。结果有个小黄门,去年新来的小黄门,把自己前几年用过的拿过来了。
“王爷,小的李宪。此乃小的七岁时初学射术之弓,小的一直细心照料,要比新弓圆润。”
这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也是个懂行的。没跟朝堂那些傻蛋一样,还准备去将作监给自己那新的……
赵曦没动,王中正接过来了,不但随便拉了几下,还很傻的看了李宪一眼。
弓还是让人家大夏验了验,还不是一个人,四五个人都拉过了……赵曦真想让他们都过一遍手,别看就这一阵,一石弓,被这群莽汉拉一圈,力度多少应该会有所降低的。
虽然很细微,可赵曦现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丝有利的因素。
大内是有演武堂的,毕竟天下是打下来的。
这地方有点偏,跟内苑隔着朝堂,赵曦没来过。
应该是常有人打扫,地面很干净,铺在地上的方砖都可以看到那种很明显的扫帚的扫痕。就连摆在架子上的刀枪剑戟,也一个个油光可鉴。
说起来丢人,往上三代,他们赵家人还能征战天下,而如今,老爹怕是风大些都不敢出门。
在进入演武场时,大夏遣使脸上的表情,都已经说明了一切,人家也真相信赵曦没见过战马了。
就这……皇室演武场,这就跟祭坛没两样了。
留着这个场所,说是缅怀祖先功绩,倒不如说是在嘲笑后人的堕落。
而国朝的诸公,甚至连老爹,居然没一点不好意思。也就老陈琳似有感触,眼神里略带着惋惜……他们内监,即便是皇城司亲从官,日常训练,都只能在狭小的房间里,这样的演武场……唉,真是白瞎了。
战马牵来了,十匹。这是赵曦要求的,他可不想自己骑行时出什么意外,他知道,有些战马跟长期的饲养员是有默契的,随便一个动作,或者一个声音,战马就会做相应的动作。
他还小,还有大把的时间想活着,重活一次不容易,还是注定做帝王,多好的未来呀,他没想着就这样嗝屁了。
就现在自己的小身板,随便马失前蹄,还是尥蹶子,自己注定要被甩下去的。然后,再有人趁乱制造点混乱……国朝的朝堂里,赵曦不信是干净的。
当赵曦走近战马时……真的有点后悔了。
他记忆里,他是能够拍到马背的,可现在他连马腿都拍不到!
记忆里的骑马,赵曦那时候二十来岁,身高有一米八了,而如今,他还是个孩子……
这时候他看着战马,害怕虽不至于,可真的有些胆怯。
这……这要怎么骑呀?
别说踩马蹬,就是连缰绳都只能拽着末端。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小短腿……估计根本搭不开,就跟平坐在马背上没两样……
退不了,可……硬着头皮上吧!
他这般犹豫着……大夏的遣使这会儿就轻松多了。
他们的马匹可不是宋国饲养的那些挽马,温顺的跟娘们儿似的。他们的战马都是征战沙场的,虽不至于全部桀骜不驯,可肯定没一匹温顺的。
赵祯被人围拢着,几次想出声阻止……
“官家,如今事已至此,若王爷自行退却或有情可原,若官家或是吾等朝堂臣工阻止,恐有不妥。”
“官家,贾相此言有理。此事唯有王爷自行做主。”
唉……赵祯看了看曦儿,又看看朝堂的相公……今日觐见,所有事宜均有吾儿担了,汝等倒是说得轻松。
可……他真是没办法开口。
他也知道这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开了口,除了让遣使笑话,曦儿也未必会退却了。
虽赵祯的亲子时光不多,可从皇后嘴里,还是对自己的儿子有了解。曦儿是个倔强的性子,要比他刚硬的多,坚定而不失变通。
“王爷……”
“无妨,试试吧。小王应该可以应付。”
“王爷,老奴会跟在王爷马后。若有意外,老奴自会处理。”
老爹还是挺有心的,把老陈琳派过来了。
“抱我上去吧。”
没办法,自己根本上不去马背。
很滑稽的场景……赵曦背着一把跟自己身高相当的弓,老陈琳就那样抱着他,将他放在了战马背上。
赵曦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是被抱着骑在马背上……
马还未动,应该是等着抖动缰绳吧?赵曦这样想。
可他不仅需要骑行,还得拉开这个所谓的一石弓。那肯定自己没本事在骑行中把弓从自己身上套出来,所以他只得先把弓套出来,穿着右胳膊……
赵曦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战友曾说过挠和抚摸马匹耆甲前的部位,会让马舒坦……
赵曦艰难的附着身子,小手轻轻的挠了一下挠马匹耆甲前的部位……咦?有门,赵曦看见马的耳朵抖动了。
“驾……”
赵曦附着身子,就跟害怕一般,左手挽着缰绳,右手套着那弓,趴在马背上,一下一下的挠马匹耆甲前的部位……
第七一章 被坑了
或许是赵曦让战马没觉得有份量,也或许是赵曦的挠挠让战马确实感到舒服了。在赵曦那声‘驾’落下后,战马就跟散步一般,嗒嗒嗒嗒的开始踱步了……
赵曦突然有些熟悉感,就是他曾经在战友家骑行的感觉。
然后,赵曦开始试着丢开了缰绳……战马很稳,真的很稳。自己就跟坐在平地的凳子上一般无二,甚至连颠簸都感觉不到。
然后……赵曦试着把两只手都放开了。
一石弓,大概是五十来斤,赵曦不确定能不能拉开。
王中正七八十斤了,俩人玩闹时,赵曦也有瞬间把他拖拽离地的时候。就是不知道这个……
最起码现在五百匹战马到手了,一百步肯定是有了。赵曦真的是有股倔劲儿……
有门!在赵曦尝试时,他并没有觉得这弓真的有五十斤的份量。
拉开了!
赵曦真拉开了,谁也没想到,就是赵曦自己也没想到。
就拉那么一下……赵曦肩膀疼,手指的勒的很疼,疼的连抓缰绳都抓不住了。
他只能再次附身,用小手轻轻的挠马匹耆甲前的部位。
‘吁……’
这感觉真的很好,这战马也真的很好。
马儿停下了,而陈琳也已经到了马儿边上。
“王爷,成了!”
陈琳不知道多久没这样扬眉吐气过了,也记不清多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那还是太宗时……
赵曦被陈琳抱下来,很不舍的看了看战马……或许他真的就是天生的骑兵,刚才在战马上的感觉,很让他回味。
“小王自己可以!”
都已经离开战马很远了,陈琳还抱着赵曦。
“王爷……”
“小王可以。”
真可以吗?当陈琳放下赵曦时,赵曦知道自己有点逞强了。
别看就这百十步,他七八岁稚嫩的皮肤还是被蹭的生疼生疼的,好像就跟破了皮一样。
就尝试了一步,他不走了。忒疼了!
确实是没接触过战马。
陈琳抱着赵曦,还有掩饰的意味,可赵曦那怕是只迈出一步,不管是大夏遣使,还是朝堂上骑过马的臣工,都清楚了,王爷确实是第一次接触战马。
……
接收战马的事,不用赵曦操心了。他现在连学都停了,就待在慈明宫里享受娘娘的疼爱。
这次几乎是整个内苑都来疼他了,多半都是真心的。
毕竟这时候数王爷的赏赐丰厚了。
滔娘带着赵馨那个小丫头,甭说有多开心了,终于可以整天让三郎陪着玩了。
说不清,赵馨那丫头,说不清为什么跟他那样亲,还特粘他,甚至连带的张氏也诚心诚意的来疼他了。
其实是真没必要,就是把两腿之间蹭的发红了而已。
若不是赵曦强烈拒绝,御医就会把那黑乎乎的膏药往他腿上抹呀。
这个是真不行!赵曦还没对整个内苑掌控,更何况御医……若稀里糊涂的让自己也最终没子嗣了,还真说不清。
赵曦对传承的中医,还是相当敬畏的。
“王爷,小的听说王爷的苦这次白受了……”
刚要求下地转转……他真怕被疼娇贵了,每天被人侍候也就罢了,这些宫女和嫔妃,都要忍不住抱怀里再喂奶了。
受不了,实在受不了。早就不疼了,可多次要求,好不容易娘娘才同意了。
结果王中正给他说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这苦白受了!
什么意思?这可是在自己国度里,还是规格那么高的场合,又不是禁的年月……
赵曦很狐疑的看着王中正,等他的下话。
“王爷,小的听说大夏确实把战马留下了,也都是成年雄马,只是……只是群牧司的那群笨蛋,接收了战马,才发现战马已经快跑废了。”
王中正的一番话让赵曦更愣了。
大夏遣使觐见,那怕是从兴庆府跑到汴梁,也不至于把马给跑废了。
这不是战时,不需要死命的跑路。按说大夏作为活在马背的,不会不懂怜惜马匹,他们也不知道这次遣使就会把马匹留下。
“把话一次性说明白!”
这小子,还知道说话卖关子了。跟放屁一样,一下一下的蹦,说这么多话,还是没说清缘由。
“王爷骑马射箭,自抵报通告吾朝军州,知赢得千匹战马,便陆续有边臣进京。河北、河东以及西军,这几日均遣人来朝廷游说,欲讨要些战马回去。”
“殊不知,前日边军所遣之人到马厩相马,发现千匹战马,都很难长途跋涉,即便带到边疆,勿用几次,战马即会被废。还不如留在京里,让捧日、天武玩杂耍呢。”
这让赵曦更糊涂了。战马正当服役年岁,怎么可能从银川跑到开封就废了呢?大夏不是一人三骑吗?
没多少负重,又不用风雨兼程,游山玩水的溜达过来,居然能把战马跑废了?
“群牧司在何处?战马又在何处?”
赵曦决定去看看。他这岁数掺和朝政有点早,可是关心一下自己赢来的战马,谁也说不出啥来,就当是小孩子新奇也可以。
“王爷……”
这下王中正傻了,他就是几天没跟王爷说小话了……轮不上他凑近,还不够那些娘娘们侍候呢。
可没有撺掇王爷去看战马的意思。
“汝说战马在何处即可!”
“战马在都亭驿,群牧司接收登记后,就等着发往边军,未散养了。”
这两年好像娘娘不再强调赵曦不得去前面院子了。所以赵曦就跑到了文德殿,这时候老爹应该在文德殿处理公务。
“王爷……”
“王爷……”
刚进门,相公们就施礼了。赵曦能感觉到这次不是敷衍,就连贾昌朝也该是真心的……毕竟使节事宜,是赵曦帮他们挽回了面子,没有了被诟病和弹劾的隐患。
“各位相公……”
赵曦很谦恭的施礼……这面子工作必须做好。
“爹爹,各位相公,吾欲往都亭驿看马。”
赵曦没卖王中正,只说去看马。理由交给老爹和相公们补齐,这个他们能补齐。
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都认为能猜到小屁孩的心思,就让他们猜对吧。
“曦儿喜欢战马?”
赵祯笑盈盈的,发自内心的。
“爹爹,孩儿只是想看看一千匹战马的样子……”
这理由应该很孩子化,说得过去。不过,赵曦还真无法想象一千匹战马的场景。
第七二章 马蹄损伤
赵曦还是想当然了,他脑子里根本没一千匹战马的印象,也没有都亭驿的印象,只以为到了都亭驿就该能看到战马。
这是要出城的。对于赵曦的请求,赵祯很纠结。本来就是个纠结的性子,涉及到曦儿……就更纠结了。
相公们本来是应该阻止的,最起码对于赵曦这儿戏般的请求,更应该呵斥才对,可刚刚得了人家的济,现在就变脸,总是不好意思。
“官家,可遣殿前司一指挥同往。”
“官家,老奴可与王爷前去。”
赵曦看陈执中和陈琳都这般说,又有些懵了。
啥意思?这还需要派护卫?不就在汴梁吗?有三五人……估计不可能,有三五十人应该没问题吧?
“官家,临时议定,即便有宵小之辈也无准备。”
国朝近百年,如今子民安居乐业,不至于吧?赵曦很不明白贾昌朝嘴里说的危言耸听的话,好像自己出个门,就跟找死差不多。
说实话,赵曦每天就在这皇宫里,都几年了,除了每年元夕夜,在宣德门上看看万家灯火,还真有点想看汴梁城的期盼。
有这么好的借口,他又怎样舍得错过?
挺感谢的,不管是老陈琳,还是贾、陈二位相公,能帮衬着说话,对赵祯来说至关重要。
老爹的耳根忒软了。
……
赵曦没想到出个门会这般折腾。早知道还不如就待宫里呢,太麻烦人了。
本以为就这么出门就行了,谁曾想还需要这么多嗦的规矩。
先是穿着,接着是陪同人员的遴选,内监和宫女都挑拣了。再然后……虽然没赵曦事了,可他硬是等了好久。
老陈琳亲自筛选了皇城司的亲从官,还去殿前司转悠一圈,选定了一都的殿前司指挥。
还好这时候没中午饭的说法,否则刚出宫门,就得让大伙停下吃饭了。
这该是真人版的清明上河图了。
赵曦掀开轿帘,透过人墙,终于在大白天看到了真实而清楚的汴梁城。
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有出售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商店,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街道两边避让自己仪仗的有轿子、骆驼、牛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除了建筑物斑驳以外,跟他想象过的清明上河图没有多大区别。还有就是,现实的汴梁,并没有清明上河图那样紧凑。
皇子仪仗……这还说是要低调,悄悄的出行,就这仪仗,那个京师的人不知道?即便小年轻没见过,也会被老人们告知了。
如今的皇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鄂王爷。
这时候赵曦都能感触到后世明星的待遇……只是粉丝没那么疯狂。
没人喊叫,也没人冲驾,人们就在避让的街市两旁,微笑摆手致意……
赵曦真有点喜欢这个时代了。
人们总是这般文质彬彬,那怕是对于见到鄂王爷很激动,也是很优雅的表达着情绪……或许人家并没有多激动,只是赵曦自己想多了。
几乎在汴梁兜了一大圈,连赵曦都看烦了街景,把轿帘放下了。
所以,他没看到勾栏酒肆的那些个……他倒是没觉得遗憾,因为不知道,可那些娇娘就觉得遗憾了。
赵曦以为这圈子是夸街呢,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出宫,最后等出了城门才知道,压根就是必须走这么远。
也同时明白了,老爹的犹豫和贾昌朝言语。
这是出城呢!
一千匹战马,真的很震撼。
当赵曦在城外看到被圈起来的一片空地,那密密麻麻的战马时,真的被撞着心了。
他都能想象到这么多战马奔跑起来的场面,甚至能想象到战士们面对奔腾的战马会是怎样的心境,那怕是他自己,也不确定在面对战马奔腾时可以泰然处之……
“王爷,西北蛮夷使诈,蒙骗了咱们!”
牧马监的总不能说自个不懂,更不能说王爷不懂,王爷懂不懂,接收战马的是他们。
这一声把赵曦拉回来了。他还想再脑海里形成战马作战时的景象呢。
“汝详细说来。”
“禀王爷,吾等往大夏城外营地接收战马,期间并无差池。只是待吾等将战马圈养后,经司职查验,方觉此批战马,经数千里跋涉,马蹄均已损伤。”
“若如此将战马交于边军,再次跋涉千余里,届时战马马蹄将损伤严重,不再能担负战时出征。”
“故,此批战马唯有分发散养,以待后代战力不减。或又将降为挽马了。”
赵曦能猜测到牧马监的猫腻,不确定这说法的真伪。
不过有一点赵曦很奇怪,他后世从来没听说因为马蹄就认为马废了的说法。
“只是马蹄损伤之因?”
他还是得确定。
“确实如此!请王爷一观。”
这……这怎么回事?不应该有马掌吗?
当赵曦看到抬起来的马蹄时,发现马蹄的外缘磨损严重,甚至都快要把外层的那硬壳掀起来了……
不应该呀,难道这时候还没有马掌的做法?
赵曦以为是大夏那边故意的,又凑近去看……
“王爷,此为战马,性子桀骜,莫靠近!”
赵曦听劝,也确实不能再靠近,否则一尥蹶子,自己肯定毁容了。
不过他还是看清了,马蹄的周边并没有钉孔。
“将作监在何处?”
赵曦冷不丁的这样问,都糊涂了。说马蹄的事儿,问将作监干嘛?
“王爷,将作监在城内。”
“移步将作监。哦……那个,汝一同前往。”
他不知道这牧马监的主事姓之名谁,不过肯定得让他陪着。
赵曦真不想老显摆这些小伎俩,可偏偏很简单的玩意儿,这时代就是没有。
这应该跟朝堂大事相关吧。
第七三章 个人的要求
将作监,是赵曦早就想来的地方。可惜一直因为年纪尚小,不能出宫,没想到,这一次两遍生活一遍做了。
《武经总要》于前些年,由集贤阁校理曾公亮奉命修撰,每新增一卷,赵曦便可从慈明宫的书册中见到。所以,火药他也曾见过了配方。
这不是后世,在后世随处可见化学用品,赵曦随便都可以鼓捣出相当威力的爆破物的,可此时,物质的匮乏限制了他很多想做的事。当然,年龄也是个限制。
如今,到了将作监……赵曦还是得憋着。年龄还是个限制。
这时候他若说要去将作监的火药作坊,整个仪仗会毫不犹豫的扭头转向内苑,那怕是一直迁就他的老陈琳也不会同意。
那玩意儿对这时候的匠人,也是相当危险的作业。
“王爷,来将作监何为?”
来是来了,可陈琳还是得问清楚。
“那个……那个做小铁器的作坊在何处?”
“老奴这就过去。”
陈琳也算是松了口气,他真怕王爷有其它惹麻烦的要求。
说是这就过去,却晃悠了很长的时间,甚至感觉不比他们从城外回来的时间短。
这时候赵曦才知道,这一大片居然全部是将作监。
将作监分五案、二十七坊,十场库,这几乎是一个大型国营厂。就是囊括的太多了,具体到每个作坊,也就两三处院落的样子。
铁器算是将作监相对较大的作坊,不论从刀枪剑戟,还是盔甲,皆出于铁器作坊。
还没进作坊,赵曦就已经能感觉到热浪了。
赵曦扛着炙热,滴滴答答的流着汗……这真不是作秀,他得把马掌的样式画好了,还想看着做出样品来,教会群牧司的怎样使用……
偏偏他觉得应该的事儿,让工坊里的大匠们倍儿感动。
说实话,上官们有时也会来工坊,大多是绕着工坊和场库溜达一圈。而王爷如此金贵之体,居然与他们一般,待在这热气闷人的作坊里。
“大匠,若有条件,尽量给工匠们准备些水……”
赵曦就这一阵,全身已经是湿啦啦的,这些长期在这里干活的……看着一个个精瘦,很明显是有点电解质紊乱的迹象。
“禀王爷,有的!一直备有。”
赵曦不确定是他没说清,还是说这时代真有补充糖盐水的见识了。
确实是备着呢,还是温水。赵曦喝了一口……这就是凉白开而已。
“大匠,小王的意思,是让汝在开水时,添加些糖霜和青盐,至于比例……口感适合为好。”
赵曦很想说百分之五……估计说了更晕人,问题是他也搞不清这百分之五该如何调配,只记得当初也是凭口感调配的。
就这档口,马蹄铁做好了。不得不说,此时工匠们的手艺真的没得说。
看这样品,根本舍不得往马蹄上挂,跟工艺品接近了。也就是王爷要样品而已……
牧马监的也不是傻子,都带着养马的内行,看到马蹄铁的一瞬间。已经知道这玩意儿的用处了。
“王爷,吾等这就往政事堂递折子……可需留些战马以备王爷使用?”
这……还真是官场的做派。赵曦听到这话,倒真有点熟悉感了。
也是,自己对战马如此热心,甚至都硬扛着热浪,就为这马蹄铁。想来也是爱马之人……
“本王不需要,如何分配,还是请政事堂诸位相公议定吧。”
赵曦真怕再说出让他分配战马的事来,直接堵回去了。
他现在就想着让牧马监的人赶紧的走,他对将作监的兴趣,比牧马监可要大多了。
可惜,这孙子好像不怕热似的,还待着……
“王爷已与汝牧马监解决马蹄事宜,莫不是尚有未决之事?”
还是老陈琳干惯了侍候人的事,很懂得人心。哪像王中正那个憨货,就傻不愣登的看着。
“王爷,请移步当厅。”
牧马监的走了,将作监也知道这孩童王爷怕是要做些小玩意儿了。
这很正常。朝堂诸公经常会让将作监做些稀奇古怪的物事,纯粹为哄孩童玩乐的。
甚至工坊工匠也有私下里做小玩意儿的。
赵曦可不是要做小玩意儿。他记得在指挥学校上枪械课时,老师曾随口提到过燧发枪……
因为他老家是山区,所以就特别留意了燧发枪的结构。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工匠能不能做出来……
“大匠,监内可有铜匠?”
赵曦还是知道,这时候肯定没能力搞出钢管来。但铸铜好像自古就有。
“有,老汉原本也是铜匠出生。”
“大匠可知如何处理沙眼?”
赵曦问出这话时,大匠愣了一下……
“王爷,沙眼……恕老汉无能为力。老汉保证,当世尚无人能处理沙眼。”
“大匠莫误会。小王自知沙眼无法避免……只是,算了。小王有副图,大匠可尝试为之。”
赵曦早准备好了,从布囊里拿出了自己歪歪扭扭画的燧发手枪的样式画……
这大匠看了,也看懂了,可这……皇家就是皇家,王爷的玩具也是这般金贵。
这不是随便的小玩意,这不仅是物料的问题,更是需要精工大匠废神耗力的事儿。
虽然他不懂这个叫什么,可这玩意儿的难度他能明白。
没法说,就看着那画抽抽嘴。
“大匠,此物莫外言,也莫用公帑,小王会着人送来花费。还望大匠费心。”
赵曦真没有王爷的架子,本来官家也如此,倒没让大家奇怪。至于不让外言,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是孩童的玩具,如此叨扰将作监,若有风声怕是御史台又有事做了。
事了了,也已经后晌了,赵曦也该着回去了。
赵曦看了看老陈琳……这老小子眯眼笑,看来该懂得掩藏,也知道看着这大匠。
牧马监效率挺高,当赵曦回到内苑时,连皇后都听说了马蹄铁……曦儿就是这样,历代骑兵无解的难题,曦儿就出去转个圈,回来已经是满朝堂的赞誉了。
其实,若不是大夏阻断了西域商路,这马蹄铁的事儿,应该早传到了中原。
只是赵曦一直没想明白,以战马为主,又位于西北的大夏,为什么也同样不知道马蹄铁。
第七四章 混乱元夜
汝南王府。
“爹爹,孩儿探知,赵曦出城了。”
赵宗愈只说了这个,就不再说话了。他虽然负责联络那些花腿闲汉,可具体怎样用,什么时候用,还得他爹做主。
“出城?早已经回城了。且于牧马监解决了千年骑兵烂蹄的难题……唤宗晖来,汝出去吧。”
汝南王说话之间顿了顿,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当知青州的富弼,京西路的韩琦,连带着准备进京履职的庞籍,接连专门撰写了赞扬鄂王爷的折子时,赵祯真的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然后他便随意的赏赐了……
赵曦不管这些,他得配合着将作监把自己想要的玩意儿鼓捣出来。
先是从皇后娘娘那儿讨要了两万贯……皇后娘娘居然没问要干嘛。
这可苦了王中正,两万贯呀,得他扛着,还得送给将作监大匠。
赵曦从来没经手这么多钱,这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以为的都是错的,什么银票,什么银两,全都是扯淡。这……居然就是扛钱。
其实还是有银两交易的,就是娘娘也有银两。只是娘娘以为他跟他爹一样,是做赏赐的,所以,都给他的是铜钱。
赵曦还交代了王中正,要购置些硝石、硫磺和柳炭,还有坩埚、竹筷什么的。
做爷就这点好处,基本上是用嘴干活的。
……
得有三个多月吧,将作监终于给赵曦送过来了。还别说,时间是长了点,可东西是真的很精致,比赵曦想象的还好。
红木的手柄,半尺长的青铜管,还是双管的,上下管的间隙恰好可以放通条。
可以看出,这大匠确实费心了。无论是燧石还是撞锤,包括铁都用的是好料。
“王爷,那大匠说,若不是将作监里有些存料,就这两个玩意儿,估计最少的三万贯……”
王中正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很不以为然。就是个王爷玩耍的,还三万贯?王爷又不是不记你的人情,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大匠的话,赵曦信。不过人力,就单说这铜管,估计不知道废了多少。
赵曦不知道大匠怎样测验沙眼的,但赵曦能感觉到,就这两把燧发枪的铜管,绝对不比后世的铸件差。
唉……这根本就不存在推广的可能呀。
这玩意儿寿命不确定,每把万贯,别说国朝并不富裕,即便真有宽裕的钱,相公们宁愿都发了贴钱,也不会让装备禁军。
更何况,如今的大钱都快铜铅各一半了,国朝无丰铜之地呀。
“中正,帮本王记住那大匠的名字,以后有用。”
有用?王爷还是会还人情。王中正总觉得那大匠应该折扣了不少,两万贯,就这么俩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
王中正自有了品级,便有了单独的一间屋子,很多事赵曦没法在慈明宫做,便在他这里鼓捣。
他已经准备好了跟后世相差无几的黑火药。
没有定量装备,就是等着这燧发枪回来后看药锅的大小。
然后王中正又有事儿了,就是想办法搞到弹珠……
一切都弄好了,赵曦觉得应该可以。就是不能试,这里是内苑……年龄限制太多了。
本来还想着元日快到了,自己可以趁燃放爆竹时自己可以试试,结果,这节日,他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闲时间。
那怕今年毕业闰正月……
挺有意思,两个元日,两个元夕,这大宋还真就两次放衙,两次元夕夜狂欢。
这些对赵曦已经引不起兴趣了。
没了晏殊,没了欧阳修,连范仲淹……这老范该去创作他那个《岳阳楼记》了吧?
很好,最起码自己没毁了千古名篇。
就是元夕夜变的无趣了。
庞籍……让赵曦想起了包公案。因为今年的元夕夜他终于见着这千古名臣包拯了,也自然的想到了这个庞籍。
可惜他不是太师,包拯也不是黑炭头,更没有被驴踢过脑袋。
挺白净的人,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看人看喜欢用盯。
相反,庞籍略显得苍老一些。可能是被西北的风沙刮的。
听闻庞相公一直主持西北事宜,在与大夏的交锋中颇有建树。没一点奸臣样,从头到脚都无不表露着对大宋的忠贞。
再说了,包拯现在也就是个御史台的台谏,而庞籍已经是枢密院使。
要说包拯在朝堂上几句还有可能,若他要跟庞籍争斗,恐怕还不是一个量级的。
庞籍已经是昭文阁大学士,而包拯还两个直学士没混上。
赵曦在宣德门楼上,再不能跟以前那样乱跑了,乖乖的待在自己那个固定的位置上。学着老爹看朝臣们吟诗作对。
没了大家,就是吟诗作对也没人挑唆赵曦了。
早几年,王爷已经与大拿媲美,如今……还是别找茬打脸了。
赵曦来回看包拯和庞籍,可惜,看不到有一点矛盾存在。反倒包拯对庞籍相当的尊重……挺没劲的。
也不知道那个傻蛋编排的这故事,让他有了这样的小心思。
好吧,无聊就无聊吧,就是还得有一次无聊,自己还没试成燧发手枪……赵曦倍感遗憾。
第二个元夕,内苑并没有再次张灯结彩,老爹也没有再次召唤朝臣们登宣德门看热闹。
听说是包拯嫌老爹看相扑有点垂涎,还听说是娘娘说不该奢侈……甭管怎样吧,赵曦觉得这样对,自己也省得陪大叔们吃冷风发呆。
内苑没了热闹,赵曦如平时那般早早入睡了……
“出了什么事儿?”
睡梦中,赵曦被一阵阵喧哗吵醒了。
喧哗的声音太大了,跟打战一般,在这宁静的夜晚声音很大。
“曦儿,莫慌,爹爹和娘娘都在。”
这时候,赵曦发现老爹和娘娘都到了自己房间。很奇怪,这到底是怎么了?
“圣人,汝陪着曦儿,吾出去看看!”
“官家!莫出去!”
娘娘的嗓音都变了……
“娘娘,到底出了何事?曦儿能知道吗?”
赵曦看娘娘的神情和表现,知道事情肯定不一般。从来没见过娘娘如此失态,任何时候都是那样端庄的。
更没有对老爹如此尖着嗓子喊叫,那怕是当初自己从秋千上掉下来,那怕是娘舅曹傅被弹劾,都一直很淡定的。
而今天……
“曦儿,应该是有殿前司值守作乱!”
我嘞个去!赵曦也头炸了!本以为这些年,他大把的撒钱,应该养住这帮人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发生。
第七五章 壮一次胆
赵曦没在继续追问,甚至连怎样处置都没问,很淡定的穿好了衣服,同时把那两把燧发手枪装填了弹药……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他不会再藏私了。
乱糟糟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逐渐逼近了慈明宫。
“何人作乱?朕……”
我的傻老爹,你这是告诉人家你在慈明宫吗?
真服了!老爹能稳稳当当做这个皇帝,还真多亏他有一把能臣。
“官家,莫出声!”
而赵曦听到娘娘的喊声后,快速的把已经被点着的蜡烛吹熄了。
“回官家,无人作乱,该是有训斥宫女。”
这谁呀?都这样子了,还满嘴胡扯……
声音再一次接近了,别说老爹和皇后,就连赵曦这经历过这类事的,手心都发汗了。
“娘娘,孩儿以为,该遣人送信于皇城司亲从官。其次,需担心作乱之人以火乱局。”
说实话,这时候赵曦是真希望杀出去,死守是最被动的做法。可有爹娘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拖累,还真不能冲动。
“汝等剪一缕发留之,速去引援。明日评功论赏,皆以断发为凭!”
这主意好!娘娘如此交代,慈明宫这些本来就挺忠心的宫女内监,开始从不同的位置向外跑去……
人是出去了,可能是立功心切,都挺着急,一下子居然全部跑光了……
赵曦开始跑动着把慈明宫的门窗全部关紧……这时候,就他一个人还好说,他有把握逃掉。问题是爹娘都在,抛开年龄不提,长期养尊处优的爹娘,肯定是跑不动的,关键,老爹目标太大了,整个内苑,包括殿前司值守,没人不认得他。
只能是被动的守着了。
“走水了……”
是,有火了,走水了。黑漆漆的夜晚,突然间有处光亮,就知道这帮值守还是用了火攻。
“娘娘,那边很乱,应该是皇城司到了。”
这话说成皇城司追过来了也对。
赵曦能想象出殿前司值守这般操作。从宫墙下来,利用与皇城司亲从官之间的守卫薄弱处,借着内苑房屋栉比鳞次的密集度,迅速在内苑穿插,很快接近了寝宫。
这绝不是一次随机的行动,应该属于谋划很久的那种,甚至老爹今夜留宿慈明宫都是侦查清楚的。
这些,赵曦也只能在心里清楚些。
老爹这胆子,若知晓是蓄谋已久,怕是以后再难睡个安稳觉了。
外面已经很乱了,而且,赵曦听声音越来越近了。
猝及不防,恐怕皇城司亲从官也有些慌乱,根本就没有过演练,对于如何应急,都肯定是一团糟。
甚至连统一的号令都没有。
以有备攻无备,以有组织进攻冲击无组织抵抗。赵曦不用想也知道场面。
怕是皇城司这会儿连情况都没摸清,甚至连老爹在哪儿,是不是还安全都糊涂着。
“官家,老奴在门外。莫出来。”
老陈琳来了。这下赵曦稍有些放心了。
“爹爹,娘娘,孩儿以为可移步前堂,以便陈押班顾及。”
老陈琳肯定是寻常思维,自然而然的会守在前堂门外。
对于老陈琳,赵曦是信任的,应该老爹在这大内里也就这么一个贴心人。
想当初,老爹能坐这个天下独尊的座位,听说老陈琳起到了关键作用。并且,老爹私下里称老陈琳为大伴,自然是可以依靠的。
到了前厅,并不遮光的窗帷,可以依稀看到外面的光亮方向,也正是那地方,喧嚣声一直未断。
“陛下,娘娘,王爷,小的王中正、李宪门外候着!”
“中正,外面如何?”
陈琳在门外,赵曦不能越过老爹问询,可王中正算他的伴当,可以问问了。
“回王爷,事发突然,冰井务准备仓促,似被对方击溃了。”
果然如此……
“大伴……”
唉!我的老爹。赵曦还准备继续问点什么,结果老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喊他的大伴了。
“大伴,吾出去,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哎呦喂,我的老爹,这声来劲儿。
说真的,虽然赵曦接受了有这么一个窝囊老爹的事实,但还是想看到老爹能有作为帝王的基本素养。
这一声,相当雄起!
赵祯估计也是这心思,他不想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表现的太懦弱了,太胆小了。
壮着胆子,几乎是吼出这声后,他还映着光亮,朝儿子这边瞅了一眼……黑乎乎的前厅,什么也看不见的。
这时候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赵曦仔细听了,虽然喊打喊杀的声音在越来越靠近慈明宫,可四面八方也同样有杂乱的脚步声在靠近。
这应该是那些跑出去的宫女太监找来了支援……
躲在身后,或许这是作为一个帝王应该享受的待遇,可同样,如此的君王也会被侍奉的下人非议。
即便是下人,他们也是有思想的,他们的胆更多的来自于他的主人。
赵曦觉得这时候再不出去,不管是老爹还是自己,恐怕在下人眼里……很扯淡。
这一次赵曦没再征询爹娘是否同意,直接向前,拽来了门栓,打开了正堂的大门……
赵祯那个后悔呀!早知道儿子这般冒失,他绝不会喊出那声要出去看看的话来……
这下……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赵曦已经抢先出了门。应该是安全的,慈明宫正门前,已经站列了一排排的亲从官。
还是老陈琳了解老爹,在赵曦出门之后,赵祯不得不拖着已经发软的重腿,艰难的迈出房门。这时候,老陈琳已经立于老爹左侧,不觉查的扶住了老爹。
在混战中,不管冲击还是防御,有组织,成队形,往往能使战力翻翻。
这时候,赵曦看到的便是如此。
映着光亮,赵曦已经能看清楚,内监装束的亲从官很明显要比殿前司装束的人多,甚至翻倍的多,可偏偏在殿前司的冲击下,一次次被冲散,让乱战逐步接近慈明宫。
若论个人勇武,同地位的亲从官可以吊打殿前司,毕竟是大内侍卫。
可论成队形作战,整个大内的亲从官未必干的过一都的殿前司。
又事发突然,所以,尽管亲从官已经陆续赶来了,可还是没能拦下作乱那一小撮人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