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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五五章 让他们死的明白

    水泥在使用之前,是不能沾水的·······这还是官家对水泥释义。可现在,在这样的大雨天,官家居然命令军卒们把滑州那个水泥厂的水泥,装进轨道马车里······

    营帐已经就绪,官家只要不想着盲目的去解救滑州子民,其他的,随官家了!这就是随行臣工的想法······主要是多少次反对官家的结果,最后都是啪啪啪的打脸。就连韩琦都没多一句嘴,不就是让军卒受点累吗?无所谓,想玩就玩呗。

    在一定程度上,新军在执行官家命令这点,确实让人有不折不扣的感觉。

    以前的军卒,也会执行命令,但效率和气氛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这样的场景和氛围,就是连他们这些随行的老臣都有些许激动。

    几万人,拍成行列,一人接一人,将滑州水泥厂的布袋装好的水泥,一袋袋的样马车里装……

    都忘记了大雨,就这样忘我的在执行命令。

    “官家,国朝无朝廷侵人财产之先例!如今,滑州水泥东家被监察衙门控制,而调动新军军卒搬运其存货。此为控又不妥!”

    韩琦算是看出来了,官家根本就是要侵占这些水泥。

    没有跟人家打招呼,不但进入滑州水泥厂,并且将所有水泥就这样在没有厂方的同意下,直接装车了。

    “滑州堤坝,是京畿道唯一未采买工坊城水泥修筑的堤坝。朕让监察衙门控制滑州官员,并查封滑州水泥厂方,是怀疑滑州水泥以次充好,用于堤坝修筑……”

    “官家……”

    韩琦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朝廷以这种名义,去侵占他人财产……

    “朕想问诸位臣工,倘若滑州溃坝原因,是因为水泥以次充好造成的,滑州水泥厂的所有者,以及滑州衙门的官员,该如何处置?”

    溃坝,一州之子民生灵涂炭,整个滑州毁于一旦……仅仅是查封和收缴财物就可以的吗?

    “官家,这毕竟只是猜测……”

    “韩阁老,朕第一次让尔等见识水泥是几时?凝固后的情况又如何?待会儿就清楚了!”

    赵曦到达滑州水泥厂,第一时间已经将这里的水泥有水和泥了……

    其实,在看到滑州水泥时,赵曦已经基本上清楚了。

    现在的土制水泥,虽然还达不到后世那种,比不上青石坚固,但是,比一般的砖块要坚固很多。

    而且,从颜色上,赵曦分辨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但是滑州的水泥,赵曦能看到土黄的颜色!

    这时候的水泥,土炉,不复杂的配方,简单的工艺,烧制并不是多难的事。否则,也不是原本那些厢军就能做成的。

    即便是如此,基本的原料还是需要的。比如青石,比如石炭。而中原平原在某种程度上讲,青石和石炭都是需要从他处运输进来的。

    同时,由于工坊城出售水泥配方和工艺,导致水泥厂几乎遍布国朝各州府,致使高额利润不再。

    赵曦和臣工们不可能一直陪着军卒装水泥,便返回到了救灾的指挥部。

    “中正,搬上来吧!”

    王中正知道官家让搬啥。在出发时,官家令他从工坊城带一袋水泥时,他不明白;到了滑州,官家让他将水泥调和时,他还不明白;同时调和滑州水泥时,他有些明白;这时候,他就彻底明白了。

    两铜盆的水泥搬上来了,就倒扣在指挥部的帐篷中央。

    “诸位臣工,都可以对比一下二者的区别!”

    赵曦懒得试,一眼就看透了。

    众人很疑惑,还是都去尝试着鉴别了。

    这玩意儿怎么鉴别?其实很简单,跺两脚也行,用兵器捣几下也可以……

    怎么会是这样?不都是水泥嘛,为啥一盆水泥形成的块状物,怎么使劲都没变化,而另一块,随便就搞碎了……

    臣工们看着官家,等着解惑…~

    “这盆坚固没变化的,是工坊城的水泥凝固后的。而另一块,是滑州水泥!”

    都不是傻子!

    “官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官家,臣以为应将滑州水泥东家,在滑州子民面前处以极刑!”

    “这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呀!”

    “朝廷应彻底的关停滑州水泥,以杜绝再有此类情形的发生。”

    ……

    都清楚了,这种仅仅人力就能使其破碎的水泥筑坝,根本扛不住高位黄河水的压力。滑州不溃坝才是意外……

    “其实,滑州水泥的火炉没问题,配方没问题,出炉的水泥也没问题!这些,皇城司跟监察衙门已经查验。”

    “真正的原因,是滑州水泥厂,因为原料采买的原因,导致利润不高,他们便在水泥中掺合了黄土……”

    赵曦虽然没完全说中,也猜测个差不多。

    相比于原本筑坝用夯土,原本的营造用草秸泥,他们以为,即便是掺了黄土的水泥,也要比那些坚固。

    他们不懂,水泥在有杂物的情况下,根本比不上夯土……

    赵曦有这样的记忆,记得后世在调和水泥时,会把乱七八糟的杂物捡出来……

    “至于如何处置,朕相信监察衙门,会让他们死的明白!”

    赵曦是真恼火了!

    官家把那个死字咬的很重,所有人都清楚,官家这是真要下杀手了。

    尽管诸位臣工都清楚,滑州水泥厂,绝不会是单纯的,肯定有地方乡绅的掺合,很可能地方官员和祖籍是滑州的朝臣也有掺合。

    那又怎样?这时候没人多嘴。一私之利和一城之灾难,孰重孰轻,心里都清楚。

    ……

    “禀官家,禀诸位臣工,滑州水泥主持者许摩交代,滑州水泥在修筑堤坝的利润,两成十五万贯利润,全部献于知州令狐久……”

    “一成利润被推官、判官等相关官员瓜分!”

    范纯仁是咬牙切齿的奏报的,从他刚看到这份调查报告,到回来指挥部,怒气一直没落下去!

    什么不杀士大夫!如此禽兽,不杀,国威何在?

    可惜,他本以为诸位臣工会很激愤,就像他听说刚才的议论一样。

    结果,在具体奏报到了以后,整个指挥部居然这般安静。

    “总监察,朕命监察衙门配合皇城司,将所有涉事官员商贾,捆绑于溃坝处。”

    “就现在!记住,不得有任何防护,且必须让他们全部向滑州城跪拜着……”

    朕不杀你们,就是让你们死的明白!

第六五六章 谁还为他求情?

    范纯仁就瞅了指挥部的诸位同僚一眼,就领命离开了。

    离开时的心情,他无法说清楚,很复杂。

    失望?好像不是太明显。他对于朝臣的表现,并不抱有希望,也就谈不上希望。

    同僚们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是非。这一点他很清楚。从他父亲那时候,到现在,朝堂没多大区别。

    唯一区别的是,如今的官家有主见,有威望,更有手段。

    范纯仁忠诚于官家,从小被父亲教导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官家实现了父亲一生的理想。就这一点,他就自愿鞠躬尽瘁了。

    范纯仁听说过,听说官家有过感慨:因为年幼,无法左右范老相公的事,是他一生的遗憾!这是官家在化解狄青困境时说的。

    范纯仁不善表达,唯有行动来明志。

    至于国朝不杀士大夫,是不杀,可有比杀头更让人死的明白的方法。

    比如他自己的父亲,在年岁已高的情况下,年年转任,常年颠沛流离……

    现在官家的做法,让他很解气。

    范纯仁脑子里想了,在父亲转任的那些年,每一次转任的调令,朝堂上估计都这样吧…~全部缄默着。

    范纯仁也是士大夫阶层的一员,士大夫的身份,对父亲的缅怀,对官家的忠诚,以及对这些随行臣工的表现……交集在一起,他很复杂。

    “官家,国朝不杀士大夫……”

    范纯仁离开了,有人出声了,声音不大。

    赵曦瞟了一眼……哦,滑州人士,礼部侍郎卢焕。很好,就等着你们出声呢。

    “朕有要杀他吗?卢侍郎,导致滑州溃坝,是否让他向滑州子民谢罪都不可以?”

    “那你来告诉朕!是不是只要是士大夫就可以在大宋为所欲为?贪渎十五万贯,致整个滑州成一片汪洋,千万子民生死不明……”

    “不可以杀,是不是连惩戒都不可以?……卢侍郎,要不你来做这个官家?”

    这话珠心了。

    在场的臣工,都知道,官家正处于爆发的边缘。这也是诸位重臣不开口的原因。

    这时候,不说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官家并没有下令处死令狐久,只要没死,等官家稍微落下点怒火,再求情也不迟。或许能保下令狐久的命。

    看到滑州如今的情形,再想想原因,任谁都是有怒火的。否则,大家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说那些愤慨的话。

    只不过,当时都以为此事只涉及商贾。

    到后来,涉及到了滑州知州,这就意味着,涉及到了他们臣子的整体……谁又不是这样?

    “陛下,臣不敢,臣以为,令狐久正在滑州城内主导抗灾,临阵换将不利于滑州抵挡水患…~”

    卢焕的这话说出后,韩琦把眼闭上了,王安石无奈的摇头,明白了的臣工,都看着卢焕……

    这句话,把唯一的机会给堵死了。

    本来,都在想着,范纯仁是文臣,是士大夫,现在滑州又被水围了。

    而令狐久在滑州城内,监察衙门执行捆绑于溃坝之前的皇令,也只能在商贾身上。

    待水患退去,官家的怒火息了,有大家求情,那会是一线生机。

    结果……卢焕被官家吓着了,也根本不了解官家的性子。

    “哦,还在城内?不说朕还想不起来!王中正,朕的命令是立刻捆绑于溃坝前,皇城司能否做到?”

    “回官家,皇城司势必完成任务。”

    “好!你带朕口谕,令工部主导营地选择的官员,随同皇城司入城,接管滑州防御水患事宜!”

    令狐久是在滑州城内,但主导滑州抵挡水患的,并不是令狐久,是新军的将领。因此,令狐久还狂言:事后必将斩杀此僚!

    滑州难进,一座被黄泥滩的水围着的城,确实难进。

    但官家的命令,对于皇城司而言,是必须执行的。

    皇城司有南人,在接令后,建议砍伐树木做木筏前行……

    皇城司与监察官抵达滑州城下,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被吊上了城墙:官家亲临滑州,率数万新军在城外扎营,以求解滑州之围的消息被传开了…~

    “杜校尉,滑州知州令狐久可在?”

    “回内监,知州在,领其家人与瞭望哨……”

    令狐久怕死,府衙在滑州低洼处,他携带着细软和家眷,强行占据了一处瞭望哨的城楼……

    这样的水患,所谓抵挡,根本就是无用功,黄河大水最终是会冲破城防的,唯有活下来。

    以他令狐久的经验,等大水退去,只要他收拢灾民向汴梁进发,那就是功劳。

    到时候,滑州就会是以往,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大水淹没,他能收拢灾民,已经算是很好的履职了。

    他绝不会想到,官家会亲临滑州,更没想到,皇城司和监察官会乘木筏入城缉拿。

    “内监,烦内监禀官家,新军京畿道滑州驻防营,可确保滑州城防不失,水患不进滑州城!”

    “内监,滑州常平仓未开,百姓粮食多数被浸泡,末将无权对常平仓处置……”

    一座哨楼,对于一知州而言,实在是逼仄了点。

    令狐久还是很懂得苦中作乐的,让家奴将周围人撵远点…~有些事还是需要避讳的。

    然后,烫壶小酒,让妻妾唱个曲……面对这般灾难,也就他令狐久有这般坦然之心。

    不管是推官,还是判官,已经被溃坝吓的不可终日了,居然自愿被那些军汉使唤…~有辱斯文呀!

    ……

    范纯仁在看到令狐久时,并没有直接将其送到溃坝之前,而是将令狐久带到了指挥部。

    “官家,令狐久带到。”

    难不成范纯仁也有意要饶恕令狐久吗?

    将令狐久带到指挥部,这本身就给臣工们有了开口求情的机会。

    “令狐久,你可知罪?”

    果然,赵曦还没开口,韩琦就越殂代疱了。

    “韩阁老,黄河水患年年有,滑州今日非下官之责。”

    还是一副理直气壮。

    不对,赵曦从令狐久满嘴的酒气,算是明白范纯仁的意图了。

    这不是给诸位臣工开口求情的机会,这是让所有臣工都闭嘴。

    “令狐爱卿,饮的什么酒?”

    “回官家,臣乃江浙人,如今日这天气,唯有烫一壶黄酒温中祛湿!”

    不要脸真的到一定程度了!赵曦摆摆手,让皇城司将其带走,结果王中正的详情奏报。

    “谁还为他求情?”

    赵曦把缉拿令狐久的奏报,直接摔在诸位臣工的面前。

第六五七章

    这一份皇城司的奏报,并不单纯的是关于缉拿令狐久详情的,还有关于木筏进城的整个过程。

    至于滑州城内的防水,赵曦给工部那位的皇令是便宜行事。若他连这点也处理不好,接下来主滑州政务,就没任何机会了。

    所以,接下来,救援大军需要考虑的,还是已经受水患严重的城外百姓。

    “官家,皇城司此次探路已经说明,在水流湍急的情况下,很难救援散落在城外的诸多百姓。”

    没人还会去提令狐久,纯粹属于自作孽不可活的类型。

    在被大水包围的情况下,居然有闲心饮酒作乐!

    说实话,这时候就是官家说要斩杀,也没人有异议。纯属于活该!

    韩琦也是如此,毕竟官家还守着不杀士大夫的底线……尽管只在面子上,他一样不想再提。

    谈正事,总是没错的。

    “如今之计,唯有减缓水流,可大雨不歇,水流难缓!官家,老臣以为,可以趁此时不能营救,让军卒砍伐树木,营造木筏……”

    王安石觉得,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几万人,就这样待在滑州城外,望洋兴叹不如退而造筏。

    至于侵占滑州水泥,这时候已经不是无理由了,大家也选择性忘记了。

    不管是心里考虑怎样瓜分滑州水泥厂利益,还是追究关联臣工的责任,这时候,大家都默契的不提滑州水泥厂的事。

    “工坊城的人是否到了?”

    赵曦随便听着臣工的议论,扭头问王中正。

    几万人在滑州,相关给养一直由工坊城负责运送。

    这时候,工坊城应该将那些出自西北的工匠和羊皮带来了,也该让大家看看……缺口并不是堵不住!

    “回官家,已经在帐外候命!”

    ……

    李宏是从兴庆府逃到中原的,他其实不是党项人,是汉人。

    还是在前朝时,手艺人的祖上西行,在如今的兴庆府定居了。这一住就是几百年。

    中原王朝一统时,主兴庆府的李继迁出走,到后来归顺中原,本以为还能跟前朝一样。

    可没想到,几十年前,党项人突然就反了!

    李宏爹爹一辈,那时候就等着王师西进。然而,王师却一败涂地。

    李宏他家人也绝望了,虽然在西夏,汉人是被奴役着,凭着手艺,一家人倒也能求活。

    二十几年前,西夏人开始调集汉人工匠入军伍,说是让汉人工匠把火药弹做出来……

    也就是那时候,李宏一家才听说,中原王朝居然打败了一次西夏骑兵。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李宏的父亲,觉得还有可能活着回到中原。

    事与愿违,多少次试验,火药弹始终达不到党项人的要求,党项人终于没耐心了。

    在某一天,李宏的爹爹就被虐死了……

    李宏从小受家里教育,一直知道自己是汉人,中原才是自己生活的地方。

    当他听说西夏战败后,便有心回到中原。

    南逃的一路确实艰难,餐风露宿,翻山越岭,差不多用了两年时间,李宏一家终于逃回来了……说是一家,其实五人。

    从环庆进了大宋境内,李宏被编入流民安置的人员。但李宏有后手,他献上了神臂弩……

    因此,李宏一家被招进了工坊城……

    李宏也知道,他不可能短期就被大宋信任,可却享受着与大宋工匠同等的待遇。也是因为这个待遇,李宏很庆幸自己逃回来……这才是人活着的滋味。

    他成了西夏南逃工匠的班组长,虽然只是在马车作坊,可一样享受工匠该有的所有待遇。婆娘去了羊毛作坊,儿子进了工坊城学堂,弟弟也被工坊城挑选成了外围的巡城护卫……

    从那一刻,李宏就定下了不惜以死报恩的信念!

    当工坊城召集西北工匠到滑州救灾时,他第一个报了名……

    还没完全就绪呢,李宏就被带进了指挥部……这是要见皇帝陛下吗?

    李宏一进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工坊城马车作坊四组班组长李宏叩见陛下!”

    李宏是真正的五体投地的叩拜……他们李家,从来没有过的荣耀,在他李宏身上出现了!

    “你是汉人?”

    “回陛下,微臣确为汉人。”

    这个微臣是真正的微臣,九品班组长。

    工坊城的工匠都是按朝廷品级来领俸禄的,也是工部造册的吏员。

    李宏不知道该怎样自称,就知道有微臣这个称呼……

    指挥部突然有一声哄笑,声音不大,可李宏知道,可能是自己自称错了。

    “嗯,这个自称没错,工坊城的班组长,朕记得最低也是九品。你从西北而来,能做到班组长,想必有特殊贡献吧?”

    “回陛下,微臣熟悉神臂弩的营造……”

    “什么?神臂弩?”

    “西夏人的神臂弩?”

    “为何军中未装备神臂弩?”

    “官家,此事需要查实!”

    指挥部突然就是一阵喧哗。也难怪,毕竟这神臂弩是很有名的,即便是赵曦在后世,也对神臂弩听说过,算是阵战的利器。

    李宏没想到会引起这样大的反响,只是他没敢再说什么。

    “确有此事,工坊城跟朕奏报过……”

    只一句,指挥部安静了。李宏突然觉得皇帝陛下很亲切。

    “李宏是吧?起来说话吧……工坊城按照李宏的叙述,确实制造了神臂弩,但由于神臂弩拉弦频次和力量的缺陷,工坊城需要改造,待以后再装备军伍。”

    不需要解释太清楚,臣工们还真不敢在这事上跟官家纠缠。

    “李宏是吧,你会羊皮筏的制作吗?”

    李宏愣了,怎么会是这样?刚才还说神臂弩,陛下怎么一下子问羊皮筏了?

    在兴庆府,就是党项那些笨人,也能做出羊皮筏来,陛下怎么问他这个?

    “李宏,官家在问话!”

    李宏被这一声喝醒了,想起来这是在皇帝陛下面前,自己居然走神了。

    若是在兴庆府,就这一下,说不定自己的人头就落地了。

    “不必紧张。李宏,是不是觉得大老远召集你们,做羊皮筏有些大材小用了?”

    “物事在于用途而不是制作的难易程度。你就告诉朕,会还是不会?”

    “回陛下,微臣会做羊皮筏,所有西北来的工匠,都可以做羊皮筏。”

    “好!朕命你为临时坊长,领导所有工匠,制作羊皮筏!”

第六五八章 侮辱般的让他死去

    工坊城的物质运输和工匠运输是分开的,不仅是这一次,每一次都一样。

    李宏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一趟车,居然运送了这么多的羊皮。

    李宏已经领命去制作羊皮筏了,留下指挥部一群懵着的臣工……

    这玩意儿很简单,制作也很快。指挥部一群懵逼的臣工,愣神和议论没多久,李宏就先献上来一个羊皮筏了……

    用后世的话,这李宏情商挺高,能很快的明白是怎么回事。

    “此物……”

    “行于水上倒是跟木筏、竹筏相媲美!”

    “应该说比木筏竹筏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羊膻味挺重,诸位臣工还是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营造此物,由军卒操控,可解救滑州城外千万百姓的困境!陛下,此乃圣举也!”

    “官家,纵观史册,何曾见有救百姓于水火之君王?官家此举,乃圣贤之先河,是盛世贤君的明证……”

    全是谄媚、恭维的语调,仿佛这羊皮筏就是赵曦创造的一般。

    谁知道他们想什么了。

    “水流无法减缓,羊皮筏也一样无法被人操控,很难做到解救百姓!”

    王安石也认同这玩意儿好用。问题是,他看不惯这时候的一片阿谀逢迎。

    是,官家有怒火,应该想办法让官家心情好起来。可这样无底线的恭维,真的管用?

    帐篷外,大雨还在下,滑州百姓还在一片汪洋中求生,千万百姓生死不明…~

    不过,赵曦的心情确实好了点,最起码暂时忘记了令狐久的无耻。

    王安石的惹人嫌,赵曦也没觉得不合适……的确,这时候还没有到轻松的时候。

    ……

    一列马车的车厢,装满了滑州水泥厂那种无用的水泥,被几百军卒推着,缓慢的向溃坝处而去…~

    随行的臣工,这时候不得不糊涂的跟着官家,跟着这一辆车厢,也缓慢的向溃坝处走去。

    雨还很大,几乎不能让人睁大眼,即便是不睁开眼,诸位臣工也看到了,看到溃坝处捆绑着跪在地上的那些滑州官员……

    虽然是盛夏,可这般大雨,对于令狐久五十岁的人,这就是在要命呀!

    “官家,如此下去,令狐久一干人,难以活命呀!臣以为,可根据监察条例对其予以处罚,而不是这般……”

    调节情绪,让官家心情好起来,目的就是能在这时候再说几句话,求一点情。

    或许在臣工眼里,令狐久罪不至死。不论是贪渎,还是对滑州堤坝的失察,根据大宋刑统和监察条例,都没有达到死罪。

    贬谪、关押,甚至废其出身,终归是该留一命。

    “尔等以为他罪不至死?那你们放眼看看,看看滑州现在的境况!朕没有砍其头,暴其尸,已经算是仁慈了。”

    “如此,朕是想让他看看,也是想让他死得其所,同时也能化解滑州千万百姓的怨气!”

    “再有求情者……朕允许你们自请致仕!”

    只要看到滑州的情景,赵曦就压不住火。

    说真的,倘若令狐久认识到错误,并在一线指挥抗洪,赵曦真的有可能留他一命。

    当赵曦看到皇城司的奏报时,那时候他最想做的,是手起刀落,亲自砍下令狐久的狗头!

    把令狐久绑缚在溃坝前,真的算是对他仁慈了,也是想让随后解救回来的百姓看看……

    滑州溃坝,并不是整个坝体全部崩溃了,而是在特定位置,黄河水高位产生的压力,压垮塌一处,形成了漩涡。

    根据调查,这一处垮塌,正是那种完全修缮过的,也就是从坝底开挖后,重新修筑坝体的位置。

    其他地方,因为早年的坝体还算坚固,仅仅用水泥加高加厚了……

    不管是皇城司还是监察衙门,都不敢妄自揣度官家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让令狐久一干人去死。

    虽然有恨,鉴于令狐久的身份,并没有真正的将他绑缚在溃坝边缘,毕竟,溃坝处水流还不停的冲刷,不停的在扩宽着缺口。

    倘若把这一干人绑缚在溃坝边缘,说不定真的就被水冲跑了。

    所以,臣工们这时候已经接近了那些人捆绑之处……

    令狐久是一个挺在意形象的官员,日常都收拾的很利索,跟王安石相比绝对是真正的诠释截然相反。

    不仅仅是衣着历来都不过三天,就是那一绺的长须,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这时候,再也没有一点形象了,或者说,他还想有,可是不能。

    不管原来的官服是否干净,这时候,令狐久被缚了双手,双膝跪在泥浆中,被大雨淋着,官服只有一抹色……泥浆色。

    可以看出,在绑缚乃至跪拜溃坝缺口的过程中,令狐久也曾嚣张过,也就被军卒教训过。

    “陛下,微臣知罪!微臣知罪呀!陛下,微臣自请致仕,自愿受有司查办!”

    令狐久不知道想什么了,或许以为官家带着臣工过来,是为了用他的下场来以儆效尤吧。

    看到了官家和臣工,便不顾形象的高呼,双膝跪地而行,还不停的向官家叩头。

    这时候,令狐久的话是真诚的,他真的希望自己能致仕,能被监察官查办,而不是这样在看着滑州被大雨洗礼……对,就是洗礼,让这不停歇的大雨,尽可能冲刷干净他灵魂深处大污浊!

    他根本不知道,官家对他是真有了杀心,还是这样侮辱般的杀心。

    让一个朝廷参政的五品官员,被军卒这样像丟垃圾一样丢在泥浆里,还是跪着,这就是一种侮辱。

    但是,随行的臣工,没有一个人去跟官家喊:士可杀不可辱。没人敢,从看到溃坝,都已经能感觉到官家又处于爆发边缘了。

    赵曦还是没能真正跟帝王的身份融合,他的灵魂还是受后世教育多年的灵魂,他接受了阶层,接受了剥削,甚至接受了特权的无底线,但他实在无法容忍人为导致的灾难!

    滑州,就因为他的贪婪,整个滑州百姓就有了灭顶之灾,对于滑州百姓真的是飞来横祸,这时候的滑州满目苍痍、惨不忍睹、断壁残垣…~把所有的描写灾难的词语都用上,都无法完全表达。

    赵曦能从雨声中听到滑州百姓呼救的声音…~知罪?既然知罪,就这样赎罪吧!

第六五九章 天才的想法

    这时候,随行的臣工已经没人去考虑官家带着他们来溃坝处的目的了,脑子里只有令狐久那凄惨的情形……

    官家这就是在以儆效尤吧?

    否则,官家也不会带着这么多臣工,冒着大雨来这样危险的地方。

    唯有以身说法,才能触及心灵。

    路过了,已经完全路过了,官家还在往前走,再走就是溃坝处了……

    “官家,前方已经是缺口了……”

    即便是王安石,这时候也不是开口去劝,而是相对委婉的提醒。

    “想要救被冲散的百姓,堵上缺口,让水流减缓是第一步!朕就是要堵上缺口!”

    怎么堵?这不是喊口号的事。

    王安石嘴张了几下,都没有出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子容,明仲,可都安排妥当?”

    赵曦把苏颂喊过来了,还有李诫。

    “回官家,已经准备妥当。目前缺口的宽度已经与马车的长度接近。臣以为可行!”

    一帮臣工更糊涂了,从令狐久凄惨中出来,却又被官家跟苏颂的对话搞乱了。

    几个意思?这是要堵缺口吗?拿什么堵?

    没有继续再往前,真的很近了,也就是一列车厢的距离。

    军卒们推着马车,前面已经处于缺口的边缘了……

    坝面上原本是水泥加高过的,虽然被大雨冲刷的坑坑洼洼,倒还能让马车前行。

    在随行臣工的注视下,李诫指挥着军卒,一点一点的向前推动马车车厢……

    官家召集他们几个讨论过。

    将一节车厢,装满成袋成包的水泥,直接推下堤坝到缺口处,可以在瞬间阻断水流,能起到减缓水流的作用。

    李诫不得不佩服官家这办法!

    但是,怎样让推下去的车厢能横着卡在缺口两侧,这是大家讨论的,也是难题。

    在指挥部,官家主持他们几个讨论几次,终于形成了方案。

    这时候,申天赐在堤坝缺口的另一边,用十六匹挽马拉着一节车厢,并且,还有十六名懂得驭马的轨道兵随时待命……

    “砰…砰……”

    突然两声爆裂声,在密集的雨幕中绽开了两朵烟火,迎着大雨冲向天空……

    紧接着……

    “嗖…嗖……叮当…~”

    臣工们还都糊涂着,只是在愣神中看着前方的操作。

    没敢多嘴,因为根本看不明白。

    “挂勾……”

    李诫努力的嘶吼着,在这样的雨声中,他不确定负责操作的军卒能听得见,可他又不能同时指挥两侧的军卒,只能是站在装满水泥的车厢顶。

    这一节车厢已经拆除了车顶,李诫是站在那些跟泥浆差不多的水泥包上……

    李诫在喊完,便疯狂的想两边跑去,他需要确定第一时间对面射过来的挂钩,挂在这节车厢上,还必须牢固!

    “报告情况!”

    “八钩挂全!”

    “八钩挂全!”

    这时候,李诫又转身向车厢的后方奔跑,同时,有军卒再一次点燃了烟火…~

    “砰…砰…~”

    “全体都有,一二……开始!”

    在车厢顶的李诫,继续嘶吼……

    几百名军卒,人挨人的开始向缺口处推动车厢。

    而挂钩挂在车厢上绳索,也同时绷紧了。

    这就是官家主持商量的办法。

    在缺口的对面,用十六匹马同一时间拉动,这边推动,让这节装满水泥的车厢跑起来,速度达到一定程度后,使其在跌落到缺口时,能在惯性的作用下,继续向对面…~从而让这节车厢以这样顺长的状态,直接跌进缺口。

    这时候,赵曦也是紧张的,紧张这节车厢跑起来的速度,有没有空闲让李诫跳下来,紧张跑起来的速度,能不能像自己预想的那样,直接顺序跌落。

    能不能减缓水流,真的就在此一举。这时代,真的没其他办法去堵缺口,这是赵曦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隆隆的声音响起,负重的车厢,在颠簸的堤坝顶跑动起来了,伴随着军卒们的嘶吼,快速的向缺口处飞奔…~

    要跌落了…~

    这不是飞车,这里也没有坡度,这只是赵曦脑子里最有可能实现的想法而已。

    毕竟是负重的车厢,在没有了坝体的承重时,自然的向下跌落…~

    赵曦心揪的很紧,自然的要向前跑,要到缺口的近处去看看,看看跌落下去的车厢,还能不能保持顺长的状态。

    “官家,不能再往前了!”

    随行的臣工愣着,猜想着,感叹着,可王中正没忘记职责,死命的拉着赵曦……

    “官家,前方真的不可以前行!”

    这时候,第一个清醒的臣工是韩琦,看到王中正拉官家的情形,赶紧出口劝阻。

    然后,臣工们开始在赵曦前面堵起来,不让赵曦向前。

    真要急死人呀!他们谁懂这个?出现意外,必须自己才有办法让这个方案成行呀!

    可是…~赵曦也知道,这时候他真的不适合再往前了,车厢在推下去的一瞬间,缺口处再一次塌陷了一点…~

    “官家,成了!官家,成了!”

    缺口处传凯李诫那已经破了的吼声…~

    成了!赵曦不由的用右拳击打左掌。

    这时候,臣工们应该是有人明白了。

    “水流缓了……”

    “水流真的缓了……”

    嘈杂的议论声在臣工中开始了。

    “砰…砰…~”

    又是两声烟火,再一次让臣工懵逼了。

    “起网!”

    李诫的破锣嗓子,再一次嚎着。

    然后,原来推车的几百军卒,突然分成两列…~

    “向后转!跑步走!”

    这时候,臣工们才看清,军卒整齐的队伍,用一条绳索连起来了。

    随着军卒向后方奔跑,绳索开始渐渐绷紧了,一张原本就覆盖在落下去那节车厢顶的大网,被绳索扯起来了……

    这一**作还没完全想明白,突然又传来整齐的,能盖过雨声的“啪啪”声…~这是脚步的声音。

    脚步声临近,臣工们看到,一个个肩扛水泥包的军卒,向已经减缓水流的缺口而去…~

    在靠近缺口时,一个个军卒,把肩膀上的水泥包,都摔进了缺口。

    绷紧的绳索,搸起来的大网,很好的阻挡了水泥包被水冲走,让大家能肉眼看到,一袋袋的水泥包,把缺口慢慢的堵上了……

    这时候,臣工们再返回来想这一连串的操作,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一个天才的想法。

第六六零章 不堪大用的韩琦

    在随行臣工惊呆中,缺口眼看着在慢慢合拢……

    水泥包在几万军卒不间断的填充,而溃坝处已经能看到突出水面的水泥包了。

    就这样,军卒顺着突出水面的水泥包,依次往前,继续抛投着水泥包。

    赵曦率先,随行臣工麻木的跟着,在大雨中向缺口处走去。

    原本拉绳的军卒,已经相互帮助着,在坝顶盯钉子,然后将绳索绑定。

    这时候,即便是溃坝处,也不再有危险了。即便是有,臣工们也忘记了劝阻,都已经被这惊天的想法震懵逼了!

    待他们靠近,才隐约看见,在缺口的对面,一样有军卒在抛投着水泥包……估计滑州水泥厂的存货,基本就填这个缺口了。

    也罢,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只是这一节车厢…~令狐久真的给朝廷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在缺口堵上的一瞬间,整个坝顶上被欢呼声覆盖了,甚至都盖过了水流声,盖过了大雨声……

    “官家,臣幸不辱命!”

    “臣幸不辱命!”

    苏颂、李诫、申天赐,齐刷刷的向官家叩拜!

    这时候的尊敬是由衷的,不仅仅是因为忠诚,更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真正为民的圣君!

    “陛下,臣为陛下贺!为天下黎民贺!为大宋江山贺!”

    “为陛下贺!为天下黎民贺!为大宋江山贺!”

    臣工最知道该做什么,这一刻,他们那怕是做样子,也是诚心诚意的。

    的确,应该有贺!因为他们真的有幸遇到这样一个君王!

    这时候,赵曦总算是有了一点笑容,从来到滑州后,第一次有了点笑容。

    总算是有了所谓阶段性成功!

    临时的羊皮筏作坊里,不时地有人传递进来消息,当得知官家已经主持将缺口堵上时,李宏激动的,用最大的吼声喊出一句:兄弟们,现在轮到我们了!

    这时候,没人还会想起令狐久,真的,就是官家要砍令狐久的头,现在这样的氛围,也没人会多嘴。

    来到滑州两天了,临时指挥部的气氛,终于不再压抑了。

    仔细想想,官家现在真的是能左右臣工乃至全民的情绪了。

    官家两天眉头不展,两天来,随行的臣工,没一个人敢表露一丝不耐,也没人敢调侃一句玩笑话。就是这样,官家把众臣压的死死的!

    王安石很想现在就尝试羊皮筏出发救人,但他也知道强人所难了。

    大雨,天色也暗下来了,新军又都是官家的宝,他没敢建议。

    再说了,军卒们都刚刚扛水泥跑了几里路…~

    散了,赵曦很随意的让臣工散了,只是通知火头营,今晚犒劳千军,为明日行动做保!

    今晚,赵曦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从得知滑州溃坝,到堵上缺口,只有四天不到,赵曦相信,这一次,他能做到最小的死亡率!

    ……

    韩琦睡不着,不是担心救援的事,是在考虑令狐久。

    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砍头,韩琦不确定官家是否有意留他一命。不管能不能留下令狐久的命,韩琦总想试试,毕竟令狐久是士大夫,他不想让官家开这个口子。

    但是,韩琦绝不会去劝,因为他看懂了官家的决然,一旦自己再劝,官家真的会让他自请致仕!

    这时候,韩琦十分想念富弼富彦国!

    所以,他开始提笔给富弼写信了…~

    汴梁和滑州之间的往来,从官家到了滑州后,一直就没有停歇过,几乎是一刻钟就有一趟马车往返。

    那怕是深夜也如此。

    还不到深夜,富弼在勤政殿处理调集粮食的事,这是官家要求的,官家让准备不少于万人十天的粮食……

    这时候,书吏又送进来一封信。

    富弼以为又是官家的指示。这两天他一直揪心着,连封皮都没看,直接打开了……

    他是真担心,刚刚才接到官文,知道缺口堵上了,心刚刚轻松。

    这时候来信,他真的担心又出了什么意外……

    韩琦的书信……很客观的陈述了令狐久的行为,也很客观的讲述了官家的处置,最后很沉重的陈述了可能的后果…~

    富弼把信放在案桌上,然后缓缓的坐下了。

    对于令狐久的事,这几天他也有耳闻,但一直没有详细具体的奏报。当然,官家在现场,不需要有奏报。

    韩琦的信,让他有了详细的了解。

    不杀士大夫?难不成士大夫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吗?

    富弼不认同韩琦的担忧,什么叫官家会任意杀臣工?难不成官家应该眼睁睁的看着臣工杀百姓?还是这样成千上万的杀!

    对于滑州的灾难,他令狐久就是罪魁祸首!的确,官家没有砍其头,暴其尸真的算仁慈了。

    “我,富弼富彦国,也想砍掉他的头!”

    就这几个字!富弼就在原信的末尾写的。

    然后,让人迅速送往滑州……

    他这样做,就是要跟韩琦表态:对于令狐久的事,他跟官家一致!倘若大雨没能将令狐久搞死,他令狐久最后一样还是死!

    韩琦总是固执,固执于一些莫名其妙的陈例!

    富弼这样表态,也是担心韩琦在救灾前线犯浑……朝局需要稳定!

    ……

    “富弼直接回信了?”

    临时的帐篷宫廨里,赵曦问王中正话。

    “回官家,直接回信了:我,富弼富彦国,也想砍掉他的头!”

    赵曦听了王中正的回话,笑了笑。

    “不务正事,不堪大用!”

    赵曦摆摆手,让王中正退下去了。

    这是除了司马光,赵曦有一次对内阁层级的大臣失望。

    韩琦能力是有,格局小了点。用可以用,将就能用,却不堪大用。

    赵曦这时候想当初的好水川之败,未必真的是国朝的战力差距,作为总指挥官的韩琦,责任很大!

    算了,不想了,这时候重点是救灾,也在向好的方向进展…~

    这时候汴梁和滑州的往来,赵曦又如何会不监控?

    他的本意,是想从往来的书信中,拿到滑州这边跟朝臣们的关联证据,才让皇城司关注的。

    没想到会是这个…~

    韩琦万万没想到,就这一个小事,他在官家心中的印象,再一次减分了,成了不堪大用!

第六六一章 治病于初起之时

    按说是应该有天人感应的。比如,这时候,官家主导了堵上缺口,那么,老天就应该放晴了。

    然而,第二天的早上,雨还在下,虽然小了,一样没有停歇的意思。

    可能,上天对于令狐久一干人的恨意,强过了跟君王的配合吧!

    一天一夜,在大雨中淋着,没有防护,也没有食物。令狐久一干人活着,也恐怕就剩一口气了。

    缺口处已经没多少军卒了,除了负责观察缺口和水流变化的,军卒现在都开始分组分队的准备乘羊皮筏进入汪洋中,解救散落在各处的滑州幸存者。

    新军的将领还是相当懂得官家的心,派在缺口这边的军卒,都是些滑州籍的。

    除了路过时的唾沫,令狐久一干人,没有其他的任何照顾。

    死就死吧,问题是往死的路上,是真的难受!

    喊,没人理,哭诉,也没人理!都是军汉,臣工同僚都在临时营地,雨声阻隔了他已经嘶哑的喊声……

    没人还会记得他们了!

    这时候,临时营地里是真正的热火朝天。

    大家都知道,官家的心情好起来了,都也敢大声的发泄那种激动了。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分组分队,准备向汪洋开拔。

    “王阁老,务必在第一批被救子民到达前,将灾民安置地布置完善!”

    “子华,负责粮食分配,开始统一按三日用度分配。每救来一人,就给三日用度。”

    “陈阁老,你负责对失去家人的那些老人和妇孺的安置。授权你调集军营伙夫,务必不可以让这群人挨饿!”

    “文阁老,必须对出发的羊皮筏反复叮嘱,携带不少于一日口粮出发,口粮是给灾民的。”

    “羊皮筏的载重有限,有可能在某个点,会有超过羊皮筏载重量的灾民,务必安抚好第一次无法救回来的灾民,给他们留下食物!”

    “子容,你带着工坊城诸位,巡查临时营地,沟通汴梁,监测缺口水流,督促羊皮筏的制作,调度军卒…~”

    赵曦在指挥部,有条不紊的开始安排任务。

    偏偏漏掉了韩琦。当然,还有吕公弼也漏了。因为吕公弼这两天在替赵曦处理一些公文…~

    韩琦并没有自觉,就像官家把富弼留在汴梁一般,估计官家这是让他居中协调吧。

    ……

    第一批灾民救上来了,王安石安排左右,领灾民入驻临时搭建帐篷…~

    但是,灾民那怕是已经很疲惫了,感觉下一刻就会晕过去。可他们,还是硬坚持甩开了军卒搀扶他们的手,很庄重的向明黄旗的方向跪下了,九叩!

    这一刻,王安石也是肃穆的,也随着他们向官家的营帐鞠躬!

    官家,开创了救民于水火的先河!

    …~

    “是半夜,我在睡梦中策划轰隆隆的声音惊醒了,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大水就推倒屋墙进来了……”

    王安石让书吏记录,他找了个还算强壮的,喝了碗生姜红糖水,开始给他讲述。

    “那瞬间,我就想抓住婆娘和儿子,可是抓是抓住了,却一起被水冲出去了。”

    “我会凫水,扑腾着出了水面,可根本就管不住自己顺水流,不知道会被冲到哪去!”

    “很害怕,可我还得救下婆娘和儿子。后来,我看到了一块木板,把儿子放上去,让婆娘跟我一边一个抓着顺水漂…”

    “我已经很累了,一点劲都没有了!要不是那棵老树,我就死了!可是有了那棵老树,我还是觉得我会死掉……”

    “两天两夜,一口吃食都没有,儿子在哇哇的哭饿,婆娘…~婆娘把手划破,让儿子吸……我是个男人呀!可我没办法,背着儿子,搂着婆娘,抱着树杈我等死……”

    “手里都没劲了,滑了好几次,都快抱不住树杈了……呜呜…婆娘昏过去了,儿子也哭的的哭不出来了…呜呜呜……”

    “我想,我应该是活不成了!黄河发大水,这不是第一次,听老人讲,每一次发大水都死人,整村整村的死!”

    “能一家人死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只是我儿才三岁…~呜呜…”

    “不行,我要感谢陛下,谢谢陛下救了我们一家,这辈子当牛做马,我都愿意……”

    话到最后,壮汉有点语无伦次了,可他跪在地上叩拜的动作,却让王安石能感到其中的虔诚!

    万家生佛吗?哪又算什么?跟官家比,佛在王安石,在滑州的灾民心里,真的不算什么。

    王安石愣着,脑子里想了很多。

    从一个个救回来的人的讲述中,王安石已经基本对这次灾情有了大致的评估。

    他敢肯定,即便是翻烂史书,也找不出张这一次这般,黄河发大水后,造成的死亡比例如此之低。

    也就是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代,有像官家主导的这次一样的救灾。

    长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

    中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初起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本乡里。

    而我是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一般人都看到我在经脉上穿针管放血,在皮肤上敷药等大手术,所以以为我的医术高明,名气因此响遍全国。

    王安石突然想起扁鹊论其三兄弟医术的典故。

    筑堤坝,是为治未病,是为扁鹊大兄之为。这一次救灾,官家主导的便是,治病于初起之时。而历朝历代,所谓的救灾,都是在做治病于病情严重的事。

    治大国如烹小鲜,救灾难又何尝不是治病患?

    帐外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王安石知道,这是一次又一次的救援队回来了,一个又一个的灾民被救上来了。

    王安石在走神,可他心里对官家的敬重,犹如这被救回来的灾民一般,一点点的在加重。

    有这样的君王,真的是臣工之幸,百姓之福,大宋之兴!

    “老爷…~”

    老仆看主人愣神的时间有点长了,这可是在救灾的现场,不得不提醒老爷一声……令狐久那凄惨的情形,在营地里传的很凶。

    “走!去巡营地去!”

    王安石觉得,在这样的时代,他还能再干二十年,能看到大宋中兴的盛况。

第六六二章

    赵曦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

    从得知滑州溃坝以来,赵曦几乎就没合过眼。这种使命感,并不单纯出于他是君王,更多的是他曾经接受过的教育。

    在把所有救灾工作安排就绪后,实在扛不住了,也可以踏实的睡了。

    “官家好不容易睡着,王阁老,能不能先等官家睡醒?官家从得知滑州溃坝,就没有睡过一下!”

    王中正是带着恳切的语气在跟王安石解释。

    才四个时辰,觉肯定没补过来。

    官家已经快四十了,王中正也是这般年纪,他知道,跟早年他跟着官家南征时不能比了。

    那时候,官家率领他们护卫营转战,三五天不睡根本没事。

    现在,他真的需要担心官家的身体了。太操劳了!

    “中正,让王阁老稍后,伺候朕更衣吧!”

    这时候,王安石没有重要事,应该不会来打扰他。

    唉…~看来还不能彻底歇心呀!

    王安石听了王中正的解释,真有心暂时退走。

    他的事,还能缓缓,都是灾民,饥一顿饱一顿也应该都能接受了。

    可是,已经吵醒官家了……

    “官家,汴梁常平仓的粮食,除少数储备外,已经全数运到滑州。但是,救出的灾民日渐增多,臣计算,临时营地的存粮,不足灾民五日的用度。”

    “这次救灾到滑州所准备的物质中,营房帐篷不足,多为军伍帐篷。由于军卒连日营救灾民,军伍的单人帐篷不能供灾民使用。”

    “每一帐营房帐篷,至少容近五十人安歇。虽然灾民并无怨言,但厚生省医官担心这样安置会导致大的瘟疫流行……”

    王安石是江西人,南人对瘟疫的熟悉和恐惧,要比北方人严重。他非常认同医官的说法。

    大灾必有大疫!朝廷这次花费如此大的钱粮和精力,好不容易解救回来的灾民,王安石这个负责安置的内阁,不想在他负责的这个最后的阶段出事。

    也许动用这样多的军卒看不出耗费来,就单纯眼睁睁的看着一节马车就那么丢进水里,给人的震撼很入心。

    也让随行臣工能感觉到官家营救灾民的决心!

    “王阁老,国朝是举国体制,这不止是一个滑州的事,是朝廷的事,也就是全大宋的事。”

    “着令京西路、京东路、河北路、荆湖北路等靠近京畿道的诸路衙门、驻军,开放所有常平仓,以保证灾民用粮。”

    “着工坊城将所有库存的营房帐篷,着附近所有驻防军伍,将常备的营房帐篷,统一交于朝廷,一律向滑州运送。”

    “着令工坊城轨道运输方面,加大南粮北运的频次,务必确保大灾不出现大难,必须确保灾民用粮。”

    “命市易寺,对京东路、京西路、京畿道、河北路、荆湖北路等地,加大督察力度,出现借机哄抬物价者,严惩不贷!”

    “命吕惠卿、申天赐回京,协作富阁老处理物质供应事宜!即可起身,不得耽误!”

    “同时,命救灾的军伍,连通滑州内城,将所有救灾物质统一由王阁老调配使用。内城暂时负责滑州救灾事宜的官员,全部由王阁老节制。”

    “命滑州驻防军伍,暂由王阁老节制,由枢密院授权,负责整个滑州救灾和营地的治安事宜!若有违反灾时官制条例者,一律杀无赦!”

    王安石属于敢于做事,勇于担当的性子。在此时,赵曦不介意放权于王安石,让他来主导整个救灾的事宜。

    他也是个重子民的臣工。

    韩琦就不一样,这时候也没韩琦什么事。他到处溜达,说是居中协调,转了一大圈,好像整个救灾的营地都井然有序,用不着他协调什么了。

    这时候,韩琦觉得该回朝了,觉得官家也该回朝了。

    只是,令狐久一干人……韩琦又转到溃坝边缘。

    雨虽然小了些,一样没有停,淅淅沥沥的一直下。看天气,一两天这场雨就会停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令狐久一干人还能不能活到雨停的时候。

    这是……?

    韩琦有点怒,血往脑袋上涌。什么时候可以这样侮辱士大夫了?

    两三天的时间,不吃不喝,就这样在大雨中淋着,是人就扛不住。

    扑倒在地是肯定的。然而,这时候的令狐久一干人,却被木杆绑着,硬是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而那些被救回来的灾民,不断的有人走过去,丟一团泥,吐唾沫,更有甚者,还对着他们便溺…~

    朝臣,即便是有罪,那也是朝臣,士大夫,即便是有错,那还是士大夫!

    “何至于此?何人让尔等如此这般处置他们?”

    韩琦还不至于当着灾民去呵斥军卒,趁没人围观时,他对着军卒怒吼。

    “回韩阁老,官家之命令是跪拜,向滑州跪拜。我等是在执行皇命…~”

    这已经不是早年了,军卒也敢跟文官据理力争了……都是官家给惯的。

    韩琦哆嗦着手指,一个个的对着那些军卒点,可没人退一步,那怕韩琦的手指已经快点到额头了。

    韩琦拂袖而去,他居然没靠近令狐久一干人…~忒脏了。

    韩琦找到了厚生省的医官……不管怎么说,韩琦还是内阁大臣,医官没有扛着,随韩琦到了溃坝边缘。

    “韩阁老,这些人没人活着……”

    “啊?……”

    看着医官离开,都离开很远了,韩琦都没缓过劲来。

    官家是真的狠辣呀!

    可是,对于官家处置令狐久一干人的做法,韩琦居然怯意去跟官家辩论。

    “官家,人死为大。老臣不为他们的罪责求情,也不提士大夫该如何。老臣只恳请官家,容许他们入土为安吧。”

    韩琦很伤感,也有点畏惧。说不清什么原因。

    在韩琦看来,这一次,或许是官家向士大夫举起的第一刀……

    “韩阁老心生怜悯?同情他们?韩阁老可看到被军卒救出来的灾民是何种情形?可知道那些灾民的悲切?”

    赵曦看了看韩琦……没回话,连对视对没有。

    “算了,你去找总监察吧!根据监察条例,该收缴的收缴,该查封的查封。至于这人……让他们家眷收尸吧。朝廷不会为这样的官员收殓,也不能为这类官员按制行事。”

    或许是人死债消吧,赵曦即便再有火,死了也就了了。

第六六三章 韩琦的危机感

    收买人心也好,还是兔死狐悲也罢。总则,在救灾营地无所事事的韩琦,操办了令狐久一干人的后事。

    想做给随行臣工们看,也想拉几个臣工陪伴。可惜,所有的臣工,不是被官家派回汴梁配合富弼,就是被王安石指挥的团团转。

    关键是,所有的随行官员,都兴致特别高……士人最在意名声,这时候很明显是捞名声的时候,积德行善不说,还能受到不断的感激,特真诚的感激,没人想起令狐久是谁。

    “家产别指望了!这一次因为你家家主在水泥采买上原因,导致了滑州溃坝,给朝廷和滑州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

    韩琦还不至于不识大体,跟令狐久一家解释,也相当的冠冕堂皇。

    当然,这也是因为令狐久一家,没有让韩琦说其他话的资本。

    “滑州你们也待不成了,回祖籍吧……”

    再没得说了,什么丧葬的礼制,什么待遇,什么罪责,都没得说了。

    韩琦这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有点多余了。

    令狐久的家人,根本就没听韩琦在说什么,都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几天,关于自家老爷到底做了什么,整个滑州,整个滑州救灾营地,都在流传着。

    已经有准备了!若不是等着这最后的结果,一家人早逃离了……这片地方,再容不下他们家了。

    十几户人家,六七十口人,拖儿带女的……

    “韩阁老,你说我们还能坐官车回乡吗?”

    被令狐久家人这样一问,韩琦突然也有点腻烦了。果然是事出有因呀!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有这样的要求,可见这家教是何等的与众不同呀!

    韩琦很无语,被令狐久家人问的无语了。

    胡子被粗气吹的有点乱,手指又一次抬起来指了指…~扭身走了。

    自己也是有病,怎么回有这样的心思!

    爱死哪死哪去!

    韩琦想向官家请求,请求回朝去帮助富弼,在这地方,他真心待不下去了,多待一会儿,感觉寿命就会缩短一截。受不了了!

    然而,官家却不在营帐里。

    从灾民营帐,到物质库的帐篷,再到总指挥部,韩琦兜了好几圈,也没见着官家。

    就连韩绛和吕公弼也不见了,还有那个工坊城的李诫,都不见了。

    “官家何在?”

    好不容易逮住王安石了,韩琦劈头盖脸的问。

    他不认为官家回朝了,他是内阁大臣,王安石需要留守安置点,因为有职责。而他,并没有具体的事务,官家回朝,不可能不通知他。

    “韩阁老,官家以为你安排令狐久一家比较忙,就没通知你。官家率人去巡查了。”

    “官家认为,滑州的灾情,只有将围城的大水,通过一个方式泄出去,才算是滑州救灾的阶段性成功。”

    “王介甫,滑州是何等情形你岂能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居然对官家的肆意行为不劝阻?这是失职!”

    韩琦的气急败坏,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境况、心情,还是因为官家对他的态度。

    反正是很不平静。

    “为什么要劝?安石以为官家此举甚善!这才是明君之为!”

    王安石说完,忙自己的去了…~你一个闲内阁,跟我摆什么谱?

    确实是,雨小了,停雨也就是几天的事,而滑州城外的水面,却没有一点下降的苗头。

    滑州在低洼处,倘若找不到泄去这湾水的通道,滑州救灾就谈不上成功,更谈不上重建和自救。

    滑州这么多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而解决这湾水的泄洪问题,就是当前必须要做的。这也是赵曦还没回朝的原因。

    至于对韩琦的态度…~王安石或许说对了。赵曦确实有凉一凉韩琦的意图。

    能力有,可韩琦的思想很顽固,立场很有问题。

    对于韩琦这样的老臣,赵曦还是比较委婉的,希望他能自省。若韩琦一直执迷不悟,赵曦真有心凉一届后,让他致仕。

    韩琦是真有些煎熬了。

    在官家开始安排任务时,韩琦还以为自己的职责是居中协调,毕竟他是做过首相的。

    可经过这两三天,他已经有了危机感。特别是在处理令狐久的事情上,他发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

    有点慌……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朝廷的执宰也有上上下下的经历。即便是不被官家看重,大不了出外而已。

    而现在,韩琦也清楚,一旦出外,很可能就彻底离开了朝廷的权利架构。更何况到了他这个年纪!

    三级决策制,内阁没有任职年限,同时也没有内阁起复的条款。也就是说,如今的朝堂,内阁一旦出外,是绝没有起复的可能了。

    甚至连议政,官家也不会提名。

    韩琦觉得自己猜准了……现在的朝堂,是真正被官家掌控的朝堂。

    这一点,他需要跟富弼交流…~而现在,他必须在官家那儿挽回印象。

    营地有许多闲置的马车,这都是臣工们的专车,是随同官家一起来滑州时带过来的。

    都是双用马车,轨道和普通路面均可用。

    韩琦自己的专车还在。

    “知道官家去何处吗?快!追上官家的行程…~”

    韩琦连自己的营帐都没回,从王安石那里吃了排头,直接到了车营。

    臣工的专车衙役,虽然领取的是朝廷的俸禄,受工坊城申天赐的管辖,但对侍候的臣工,还是亲近的。

    见韩阁老这般着急,驭手没含糊,直接套车出发了……

    赵曦没去哪,只是顺着滑州城外的这滩水的边缘巡查,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打开一个缺口,泄掉这滩水…~这样,滑州的灾情才算是真的解除了。

    由于赵曦率领的众人,需要不停的下车查看,还需要问询当地人,所以,走出去并不远。

    韩琦追的很急。

    不一会儿,韩琦便看到了官家的车队。就在看到官家车队的那一瞬间,韩琦突然就心安了。

    说不清,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离开令狐久家人开始,韩琦心里就一直烦躁,甚至跟王安石问话都特没礼貌。

    即便是上了车,他也没进过下来,就在看到官家车队时,他一下子就平静了。

    “是韩阁老的车……”

    韩绛说的时候带着微笑,不正常的微笑。

    “那就等一等吧。”

    赵曦嘴角也有了弧度…~小样,还治不了你。

第六六四章 泄洪口的选择

    说是要等韩琦,赵曦并没有停下要做的事,也没这个必要。

    没乘车,雨也不大了,肉眼已经能看很远。

    一眼望去,高于滑州城外这滩水位的仍然是一大片的平原地。

    虽然拿捏韩琦,让赵曦有一点小开心,可面对滑州的灾情,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已经转了半日了,仍然找不到可以泄洪之处。

    赵曦不能一直待在滑州,这是由君王的身份决定的。可是对于滑州泄洪的事,他是真心不敢相信这些臣工。

    大宋一直是个务虚的王朝,尽管这些年他改变了一些。可对于泄洪这个需要考量太多因素的工程,他还是需要亲力亲为。

    随行的臣工,就是李诫,也只是在工程营造方面有所侧重。

    “官家,老臣早年就任河北,路过滑州时,曾到一处游览过。老臣知官家意图,便迅速赶来,希望能对官家之谋有益!”

    韩琦到了,简单的行礼后,根本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是情绪都丢一边了。

    他是个聪明人,也很有城府。想挽回印象,投其所好是必须的。

    在追赶官家的这一路上,韩琦早端正了态度,也想好了怎么做。

    “韩阁老,在何地?”

    韩琦治政的能力还是相当的,抛开他固守的什么文武,什么士大夫高人一等,什么君臣制衡,当然也应该抛开所谓的知兵事,单纯治政上,韩琦确实是大才。

    “禀官家,在滑州西北,河口以南,有一处相当广袤的低洼地。由于低洼,常年蓄积死水……”

    “立即赶去……”

    韩琦还准备详细介绍,赵曦却遵行眼见为实。他需要自己评估。

    确实如韩琦所言,这是一大片的低洼地。可能是因为对水患的恐惧,偌大的地区,居然没有居民,零星的住户,也都在这片低洼地的边缘高处……

    “水深几何?”

    这话问的,所有人相对无语。都是从汴梁来的,有谁能知道这地方的深度?

    就是是不是比滑州城外的地面低,也无法确定。更何况中央位置的死水深度?

    关键是,这一处低洼地,离滑州城外蓄水处差不多有一里地,凭肉眼去看,很难判断。

    东山看见西山高,眼睛会欺骗自己。间隔这么远来对比与地面的深度,得到的结论,很可能是自己心中所想的。

    若是单纯考虑这一次泄洪,完全没必要想这么多。只要把这一处低洼地到滑州城外水域之间,炸开一条通道,便可以解决这次的水患。

    臣工们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赵曦要想的多。比如,将这个泄洪口作为永久性的泄洪口;比如,在炸开的缺口处建造斗门;比如,以低洼处蓄水为中心,在周围形成一片大范围的灌溉区;比如,在滑州大范围试种安南稻等等。

    “国朝专注于水利者有谁?”

    赵曦在这一里地来回转了几个圈,突然问了这样一句。

    让诸位臣工很晕…~不就是泄个洪水吗?还需要水利?

    “回官家,刘彝刘执中,侯叔献侯景仁均可胜任。”

    韩琦这时候绝对是一颗为公的心,一点私心都没有。即便这两位跟王安石亲近,这时候,他举荐时也一点不含糊。

    “看看谁能在两日内抵达滑州,召其到滑州公干…~明仲,令军卒围绕这低洼处绕一圈,你需要手绘低洼处的图形,按比例尺,尽量准确。”

    李诫的手绘图水平,赵曦没见过比他更强的。比例尺的知识,还是很早时,在制作沙盘时,赵曦就已经传授给一部分人。李诫便是其中之一。

    “宝臣,你需要进滑州,调阅滑州城外的所有资料,尽可能的要详细,目的是要知道现在被水围起来的这片面积有多大……”

    “子华,你需要沿此低洼处,向外围扩张延伸,评估泄洪后会不会造成他处灾害。具体人员到工部调集……”

    “韩阁老,你负责协调朝廷,调集工部、工坊城、都水监诸衙门,将各衙门水利工匠和官吏,全数调集于此待命。工坊城的贾宪必须到,另外懂测绘者必须到…~”

    称呼其他人是号,称呼自己是阁老,韩琦能感觉到官家口中的区别。

    原本这应该是对他尊重的做法,而这时候,韩琦却感觉到是亲疏的区别。

    不多想,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等跟富彦国沟通过以后再说。

    韩琦很痛快地领命了,毕竟给他做事的机会了。论做事,他韩琦并不比任何人差。

    ……

    现在的朝臣,都有点雷厉风行的意思了,特别是在官家面前,被官家带动着,一改早先拖拉的习惯。

    也是有那些潜邸旧臣和工坊城的人带动着。

    赵曦安排之后,各司其职,一个个臣工都做自己事去了。

    这时候,赵曦让王中正带着近卫,先从自己的马车中抽掉了两根插杆……工坊城的马车,设计时都是可变的。

    军伍所用战车,侧板可以拆除和调整;民用的马车,可以变成只有顶棚的形状。而君王的专用马车,几乎就是百变了。

    所以,赵曦的马车上,可以拆卸的零件很多…~

    “用横杆平置于地面,一端要悬空于滑州所围的水域,尽可能找边缘最低洼处……”

    “悬空的一端,以绳索挂石块,缓慢沉底,记录从横杆至水底的绳索长度。此事由石得一率人完成。”

    “中正,用同样的方法,你率人测量这片低洼处的深度,要分几次,逐层测量,尽可能得到准确的深度数据……”

    “官家,中央死水处……”

    这是难点,王中正知道自己没本事能知道那地方的水深。

    “禀官家,微臣水性尚好,可尝试潜入水下……”

    赵曦看了看,这个是……哦,是那个李宏。

    自己在这次出行时,偶然看到了他,觉得有必要对这样的人表示一下,就随便点了他……能随行官家,对于李宏这样底层的工匠而言,真的就是表彰,是荣耀。

    李宏也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他需要把握。

    有句话说的,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就因为李宏这一次不要命的自荐,也彻底让他的命运改变了。

第六六五章 真正的万众一心

    尽量吧,在现在这个时代,赵曦这样已经算是极致了。

    赵曦让吕公弼调阅滑州城外的资料,是尽量得到这一片被水溢满处的数据,尽量的计算出水量。

    让韩绛巡查低洼处周边情况,是尽量让这一处,在将来不仅仅是泄洪,更能灌溉一方农田。

    让朝廷调集水利能臣,是尽量在自己不成熟的设想下,借水利臣工的手,把这个设想变成现实。

    而测量这处低洼的深度和长度,更是想尽量计算出它的容量。这也是召集贾宪的原因,不知道这数术大家,会不会计算不规则体积的面积。

    或许是真的被官家影响了,也或许是实在厌烦在滑州的生活,知道官家在解决泄洪后,肯定会回朝,这一次的所有行动都很迅速。

    到第二天一早,所有相关的人员,全部抵达了官家驻跸的地方。

    说实话,赵曦也想回朝了。

    虽然今天停了雨,可这几天一直披雨衣,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各方面条件都很糟糕。赵曦也感觉自己身上要发臭了……

    贾宪对不规则体积的计算,真的一无所知,看到李诫手绘的图形,根本无从下手……

    “切割,挪移,把图形分割变换,最终形成你最拿手计算的形状。滑州城外也如此操作……”

    就差这一点,点一下就完全清楚了。

    贾宪兴奋的开始运算了,好像官家又给他在学问上打开了一扇窗……

    不求贾宪能计算的准确,这也不可能。

    赵曦已经开始带着李诫、侯叔献等一帮工匠,开始选择合适的爆破路线……来不及人工挖掘了,至于泄洪斗门的事,那是随后的事。

    侯叔献是被临时抓丁抓过来的,算是被朝臣认可的水利专家……

    工程上不需要他,但赵曦打开通道,要替后期营造泄洪斗门考虑,在选址上需要他的意见。

    专业的事,让专业人士来做,赵曦一直遵循这点。这就算赵曦离开滑州的最后一哆嗦了。

    从低洼处开始,选定了线路和方向,顺着一条线,用开山炸石的方法,在地面上打眼,填充火药……

    先充分考虑后期人工营造水利枢纽的方便,炸眼的定位都需要侯叔献的指导。

    在接近滑州围水的一端,保留近三尺的厚度……这是不能一次性炸开的,否则这个通道将无法修整。

    “官家,如此泄洪,滑州是解围了,但是这一边蓄水处终将还是一滩死水。为何令侯叔献主导?”

    做这一切,赵曦没有跟人详细说过心中的想法。

    韩琦是诚心诚意求教的。

    “朕有意将此处作为黄河在滑州的泄洪地。在解围滑州水患之后,侯叔献将常驻于此,建造此处与黄河堤坝的泄洪渠。”

    “同时,他需要考证这一片作为灌溉源头的可能性,争取将滑州这一带,营造出大片区的水田。”

    “将来,滑州泄洪不仅仅是可以避免黄河对滑州的威胁,同时,对于滑州以东的沿河一带,都有很大的益处。”

    赵曦心情很好,最起码从现在看,侯叔献认为方案相当可行。也就跟韩琦多说了几句……

    ……

    赵曦是在滑州百姓跪拜中离开滑州的。

    由于朝廷处置及时,除了被大水冲走,第一天溺水的,所有在水中挣扎的滑州人,都得救了。

    得救的百姓知道了官家在溃坝当日便亲临滑州,知道了滑州知州被滑州惩处了,知道官家在调集全国朝的存粮来保证滑州灾民的用度……

    这些不用专门宣传,整个灾民营地都在流传。这也让滑州百姓,真心的认同他们的君父。

    用最虔诚的礼节,送君父回朝。

    那个场面是感人的,甚至赵曦都有些鼻酸……

    没有哭泣声,但所有人都流泪了。王安石不管不顾的用带着泥浆的手擦泪,把整张脸都涂花了,他能感觉到,却不去管他。

    这一刻,王安石也是虔诚。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这是韩琦在看到这场景时所想的。

    这一次救灾,从本意上,韩琦是根本不屑的。而看到官家离开时的场景,再想想官家出汴梁时的情形…~自己确实走眼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格局不够,眼界不宽。

    这时代的百姓,比后世更容易收买……虽然这个词不妥,却最能契合赵曦心里所想的。

    君王只是做了作为君王该做的,收获的却是滑州,京畿道,乃至整个国朝百姓的忠心……一点都不浮夸,确实是这样。

    赵曦进汴梁,是悄悄的回宫的。有些事过犹不及,他不需要做给谁看,也不想再一次被百姓感动…~

    官家休整,没人说什么,恐怕这时候就是赵曦想选秀,臣工们也会一致同意的。

    对于这样的君王,朝堂还能苛求什么?

    这也是第一次,王珪王禹玉的谄媚文章,没有被朝臣们不耻,反而纷纷效仿。

    一时间,《时论》天天可见到从内阁到参政,赞颂官家的文章。

    不需要添加,即便用最朴实的文字写出来,一样感动着整个大宋王朝。

    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实。

    官家丑时召集臣工,官家寅时部署救灾,官家卯时出发……

    官家亲临溃坝边缘,官家调集各路支援,官家谋划泄洪渠,官家谋划灌溉田…~

    整个国朝,在这一段,是自开朝以来,民心、军心、臣心,最为凝聚的。

    这才是真正的万众一心!

    富弼也撰写了文章,署名的。按说做到内阁首辅的程度,他没必要去谄媚官家,但富弼觉得很有必要。

    因为,他能感觉到这样的文章,在这时候对于朝廷的作用。

    而且,他的文章,完全是在详细的罗列这一次救灾,朝廷调集的人员、物质以及所耗费的钱粮……

    不增不减,就单纯的告知子民,为滑州,朝廷付出了什么。

    最后有一句……一切用度,从内务府出!

    也是这一篇文章,让国朝所有的商贾,在老六家的响应下,无偿向滑州捐献……

    一句:国朝是大宋人共同的国朝足够了。

    这真的是真正的万众一心。

第六六六章 稚圭,别执迷了

    滑州救灾,已经是当下国朝最为热门的话题了。

    同时,也有好事者,不再局限于谈论。于是,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自发的涌向滑州。

    赵曦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做任何表示……

    救灾是由官方先行展开的,他相信王安石有能力处理好。

    这是一次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现,赵曦不会也不想去阻拦。大宋,需要热血,就从滑州开始吧!

    “真有了君父之大势呀!”

    韩琦回朝后,并没有直接跟富弼交流。他不确定是自己错了还是朝臣们错了,就连富弼也撰文了……

    “稚圭,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官家是君王,民望盛隆有益无害。王介甫养望二十多年,也未见你忧心过。到底怕什么?”

    富弼这几天能感觉到韩琦的心不在焉,他有点不理解。

    在富弼看来,这是大宋从未有过的大好时代,正是我辈奋发图强之时。真想不通韩稚圭到底怎么了。

    “彦国兄,如今的官家,有了军伍之忠,臣工之畏,再有了民心之望…~在国朝范围内的声望,恐怕就是前朝太宗也难以相比了。”

    哪又怎样?这是富弼想怼回去的话。他是真觉得韩琦有点杞人忧天了。

    圣君不就应该是这样嘛?难不成韩稚圭真的就那么固执的守一个君臣制衡的祖宗法度?

    莫名其妙!

    不说出口,是因为富弼看出了韩琦的纠结和犹豫。

    在这点上,富弼跟赵曦的想法是一样的。韩琦可以敲打,不应该放弃,应该用其可用之处。

    所以,他在等着韩琦继续…~

    韩琦本来以为,只要自己引出这个话题,富弼该有话说。可是,富弼没吭气。

    当韩琦看向富弼时,却从富弼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眼神…~是惋惜?说不准。

    “彦国兄,在滑州,我真的感到恐惧了,对官家无尽的恐惧。就在看到令狐久被活活淋死在溃坝边缘,我控制不住对官家的恐惧!”

    “大宋祖制……好吧,祖制不提。可从大宋开朝以来,即便是太祖的权势,都不曾达到过像今天官家这般程度。”

    “我敢保证,如果官家决断什么,整个朝堂不会有任何质疑声,绝对是千篇一律的赞同。这不正常!”

    “而滑州,官家已经有所体现了,开始对士大夫动手了。我很担心,官家以后不会在忌讳,不忌讳对文臣上刑罚……”

    “彦国兄,在滑州,官家有一时,曾对我有弃用的想法,我能感觉到!可我也是在为大宋的长久而为,并无私心呀!”

    “君臣制衡,这并不是单纯的祖制,而是历朝历代君臣在共同维护的定式。而今,官家已经到了臣工无法制衡,甚至不会去考虑制衡的程度。又怎样能不担心?”

    就是这样,即便是剖心剖腹,韩琦总还是要拐着弯说。

    在现在,从韩琦心底,其实更担心无法随上官家的所思所想……

    他可是内阁大臣呀,就目前的朝廷境况,又有三级决策制,一个不能跟官家同步的内阁大臣,结果可想而知。

    没看张方平和陈升之那样的火爆性子,都已经顺从了。没看见司马光那样的倔头,已经彻底在朝政上靠边站了。

    韩琦也在担心……

    当然,是不是有其他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反正挺乱的。

    “稚圭,老夫想问你,你认为官家这是要对文臣动手的先兆?”

    韩琦不想表达请教,可富弼却当成了请教,直接就是以说教的态度面对。他需要告诉韩琦…~确实需要指教。

    “确实如此。”

    “稚圭,此言差矣!官家针对文臣,这不是第一次!还记得官家还是太子时南征吗?”

    “当初的广南西路,那些主兵事的文臣主官,开门迎侬贼,致使整个广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官家当初是怎样处置那些文臣的?”

    “仅仅是侮辱吗?是杀头吗?不是!是彻底断绝了他们活着的任何机会,然后他们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因为什么?因为他们叛国投敌!”

    “这么多年过去了,官家即便是执政,可曾有针对文臣的作为?不管是将大比法定化,还是建造贡院,封赏曲阜孔家人,何曾针对过文臣?何曾降低过文臣的地位?”

    “稚圭,你执着了!官家不是针对文臣,也不会有牵制文臣的意图。官家只是就事论事。”

    “纵观官家的行为,是真正以民为重,凡以一己之私损害子民者,才是官家要惩处的范围!”

    “对于令狐久一干人,老夫对官家的处置深表赞同,甚至在老夫看来,还不够!砍其头,暴其尸也未尝不可!”

    富弼说着都有些激动了,又想起他当初看到奏报时的心情。

    官家其实一直在对文臣忍让,甚至很多时候都妥协了。可文臣一次次的挑战官家的底线…~百姓,就是官家的底线!

    “稚圭,我等不是没有忤逆过官家,甚至王介甫的儿子有直呼官家名讳的事。官家可有在意?”

    “其实,相比我等臣工,官家是最在意子民的!有此贤君,我等还需要制衡吗?”

    “稚圭,君臣制衡,首先要明白为什么制衡?是担心帝王乱命,内阁大臣的封驳权同样是这样的作用。”

    “我且问你,自官家即位以来,可曾有一次乱命?即便是我等无法看到结果的皇命,最后的结果都证明我等错了。”

    “这十几年,大宋王朝的改变,是我等看在眼里的,百姓的改观是大家深有感触的。有这样的君王,我等为何要纠结于君臣制衡?”

    “君为主,臣为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先帝时,是因为先帝犹豫的性格,臣工便有了左右君王决策的想法。”

    “稚圭,那不正常!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一个家,倘若有太多做主的人,这个家只会出现乱象。这也是先帝时大宋不敢言兵事的原因之一,这也是先帝时相公们频繁更迭的原因,这也是先帝时朝臣相互倾轧弹劾的原因之一!”

    “稚圭,官家即位以来,没有一项决断是祸国殃民的,没有一项措施是祸乱朝纲的。我等臣工,为什么还要制衡?”

    “在这般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大时代,我等臣工只要用心辅助君王,便可开创大宋盛世,我等就可以青史留名!”

    “稚圭,别执迷了!”

第六六七章

    韩琦都不知道怎样从富弼的公廨里出来的。

    尽管富弼没有明着批评他,可话里话外就是在说:你眼界不宽,格局不够!

    想一想,自己也确实是这样。

    一直以来,韩琦就钻在文武、君臣这些关系里,固执的想维护住文臣的权利。

    有这样的心思,变得相当敏感!

    特别是现在文臣失去了节制武将的权利,军卒的地位又一点点的提高了,官家的威信更是如日中天…~

    每遇事,韩琦总是从文臣的立场去考虑…~

    司马光躲起来了,文彦博更加专注于枢密院和兵部的那点事,而张方平和陈升之根本就没了早年的耿直……这一直是韩琦心里想的。

    现在看来,人家都已经找准了位置,已经开始配合着官家要开创大好时代了。

    唯有自己,还钻在特定的圈子里,舍不得出来,已经被满朝堂的同僚远离而不自知!

    富彦国这算是喝醒了自己。韩琦忘记了在离开富弼公廨时,有没有跟富弼致谢礼。

    他觉得应该谢谢富弼,甚至有心给官家递一份诚挚的自我剖析书信。

    也只是想想而已。既然自己明白了,就不必纠结这些。他韩琦并非不会治政,且看着吧!

    富弼和韩琦交流的过程,赵曦在得到皇城司的奏报时,只是笑了笑,就让王中正封存了。

    至于官家到底怎么想,连王中正也窥不透。

    一样,且看着吧。

    滑州溃坝的灾情是解除了,比灾情更重要的是随后灾民的安置。

    在这方面,国朝有太多臣工有经验了…~国朝的大小灾难,好像就没断过,还是几乎遍布国朝所有州府郡县。这也让臣工积累了太多安置灾民的经验。

    在赵曦回朝后,也没专门安排,富弼跟王安石沟通后,便往滑州派遣了各方面的辅助官员。

    “官家,滑州今年减产是肯定的,甚至会有绝收的情形。老臣恳请官家着轨道和漕运,向滑州运粮,以确保滑州灾民一年之用度。”

    “并且,老臣以为,应派遣司农寺官员前往滑州,指导滑州种植安南稻,补种冬小麦事宜。”

    常规性内阁议事,富弼代表内阁向官家奏报。

    “准了!滑州可还有其他事务?”

    “回官家,有一事,老臣无法决断……”

    “富相请讲!”

    每日都有奏报,赵曦也大概浏览过内容,并没有看到过异常。

    富弼如此郑重的提出,连赵曦都有些奇怪了。

    不管是富弼主导的内阁,还是王安石在滑州主事,赵曦认为还是都可以处理妥当的。

    “官家,朝廷虽然没有明令要解除民役,在事实上,多年来国朝未曾征发过民役。”

    “滑州溃坝以后,朝廷及时救灾,让滑州丁口并无多大损失。而当下处于一定的农闲时候。”

    “朝廷修建滑州的黄河泄洪渠,并且派遣了一定数量的工程兵。只是……只是在滑州,百姓自发参与了泄洪口的修筑……”

    “甚至,京东路和京畿道,包括其他州府郡县的工匠,都自发的到滑州,主动参与泄洪渠的修建……”

    富弼说到这,没再往下说。

    之所以没法决断,原本有民役,朝廷都有相应的服民役的证明。

    可现在,在国朝民役几近废除的情况下,他不知道是否循旧例…~

    同时,也是为此情此景感叹。

    赵曦也一时有点愣,也或许是感动。

    没有不感恩的百姓,只有不为民的官员!这句话不知道对不对,赵曦只能想到这个。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滑州现在的事实。

    在赵曦看来,他以及朝廷,只是做了该做的。百姓养活着朝廷,朝廷就有守护百姓的职责。

    可现在……

    “官家,老臣去信问过王阁老,本来准备调集粮食,以确保在滑州所有人的用度。”

    “但王阁老告诉老臣,就是朝廷按工程兵和工匠发配的粮食,也用不着。因为,有诸多的商贾,直接运粮到滑州,只是想为救灾出份力!”

    富弼硬憋着自己情绪的,否则他会忍不住要感激涕零。可他憋不住眼泪…~

    赵曦还是没有说话,他感觉好像自己没法开口,因为他也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最应该被感动的,就是他赵曦!

    很安静,得有一阵,勤政殿里很安静,都在努力控制着情绪。

    “富相,朕明白…~朕也知道,你是想问朕,是不是借此机会颁布诏令,将民役解除了。”

    “此事朕考虑过。要说国朝的财政,的确具备了取消民役的基础。朕之所以暂时不解除民役,是朕担心在需要民役时,朝廷没有理由征发。”

    “国朝海晏河清,国泰民安,自然不需要民役,即便是像滑州溃坝这样的一州一府的灾情,也不需要民役。”

    “富相,诸位臣工,可现在的大宋虽然称为中原王朝,其实并不符实!”

    “不管是灭西夏,还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工程兵的数量恐怕无法满足战时的用度。而常时国朝也不需要供养太多的工程兵和工匠。”

    “所以,民役,暂时不解除!对于这次滑州重建和泄洪渠营造…~朝廷按雇工标准发饷吧!”

    “至于商贾,凡有对滑州灾情有捐献者,由市易寺会同三司使,对其上交税费给予减免!”

    赵曦一直在为收复西夏和燕云十六州做准备。保留民役,确实是出于这点考虑。

    一旦打倾国之战,如今的工程兵肯定会是在前线,而后方的物质运送保障,最终还是需要民役来完成。

    战争本身就是消耗最大的,朝廷在支持一场倾国之战时,很难也不可能支付民役的酬劳。所以,他需要保留这个民役的名头。

    这是赵曦第一次在内阁议事时,表露自己收复西夏和燕云十六州的野心。

    多年积累,不管是民心还是军备,甚至钱粮,赵曦感觉应该差不多了,需要跟内阁大臣先提个醒……

    本以为要有些异常表情的,结果内阁大臣一个个居然相当的淡定。

    也是,扩军,增产军备,革新火器,这些年一直在做,对于内阁大臣,看明白官家的目的并不难。

    或许,诸位内阁大臣也在等着这个时刻吧。

第六六八章 这也是姑且

    转眼三个月了,滑州溃坝已经成为往事了。

    如今的滑州,除了主持泄洪渠和泄洪斗门的侯叔献,就是工程兵的的大拿李诫,也不需要长期蹲守在滑州了。

    经过三个月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滑州不仅仅是补种了冬小麦,试种了安南稻,甚至连滑州城外的淤泥都清理干净了。

    滑州又重新恢复了灾前的日常。朝廷也继续着日新月异的发展。

    “官家,滑州泄洪斗门,预计在十一月底完工。老臣以为,为避免滑州之事再次发生,今冬枯水期,应该对京畿道、京东路一带的黄河治理……”

    王安石所说的治理黄河,赵曦明白,就是清理黄河河底的淤泥加固堤坝。

    其实这就是个安慰,具体管用不管,真没法判定。

    淤泥清理了,到第二年,淤积的甚至比前一年还厚还高。

    至于加固堤坝,无非是继续加高,以至于现在的汴梁是头顶着黄河。

    而今的所谓水利专家,无非是在修造一事上有所建树。

    “王阁老以为如何治理黄河?”

    “回官家,清淤泥,筑堤坝!”

    果然是老生常谈,没新意。

    “王阁老,侯叔献跟李彝(另外一个水利大拿。)如何说?”

    “回官家,治河一事,无非就此二法。臣也专门征询,方法也是如此。”

    不是有个什么束水攻沙吗?赵曦不确定。

    赵曦对治理黄河的了解,或者可以说是保持水土流失的了解,根本就没有这一类单纯为治河而治河的办法。

    对于加高坝体,清理淤泥,甚至还有加宽水流面积的做法,赵曦也知道属于姑且的做法,治标不治本。

    只是如何来说服内阁大臣,赵曦还是准备用实例来说话。

    所以,对于王安石的提议不可置否。只是让搁置再议。这也是不想打脸,省得事实证明后,王老头又不好意思。

    ······

    官家居然邀请内阁以及部分在朝的议政大臣饮宴!

    这对朝堂而言,简直就是破天荒的事。谁都知道,官家这人挺无趣的,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兴趣,除了政务就是工作。在官家这样的作风引领下,朝堂的臣工也减少了饮宴。

    今日,官家居然邀请臣工饮宴!地点:金明池。

    已经是秋暮冬初了,金明池的水虽然还没上冻,树木已经凋零,也没有什么花草可赏,真不知道官家这时候在金明池组织饮宴是何意。

    不过,难得官家邀请,有些臣工已经在酝酿官家饮宴上的诗文了,秋末自然也有秋末的景,国朝最不愁诗文大家。

    只是内阁大臣要矜持很多。因为他们太了解官家了,即便是滑州救灾相当成功,官家也不会饮宴的心。

    就是对滑州救灾成功的表示,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举办庆功宴,赏赐倒是不少。

    官家最懂得分寸,知道适可而止,在自己的声望被民间推高到一定程度时,官家却自觉得冷静了。

    这次所谓的饮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

    金明池还是那个金明池,在金明池水域的一旁,却看到三组不同的对比地形沙盘······这哪是饮宴,这是让大家在秋风中接受教育了。

    确实,赵曦为这次召集臣工,准备了三组对比地形沙盘,借金明池的水域,以便能很好的试验水土保持、束水攻沙以及分段筑坝泄洪灌溉的作用。

    “第一组示例,是官家验证治水新法:束水攻沙······”

    王中正被官家逼着做了解说。没办法,这所有的地形沙盘,都是王中正带着内监宫女做出来的,像玩一般。能在臣工面前出头,并不被臣工反感和鄙视的,也就王中正一人······官家不可能去做解说。

    “束水攻沙,是在原本堤坝内侧,再次修筑堤坝,在特定位置以喇叭状束水,在一定区域内形成水流湍急,以水流的速度来带走泥沙,避免泥沙沉积。”

    王中正说的干巴巴的,纯粹是背诵下来的。还好,没有丢三落四,把基本情况说清楚了。

    一边解说,一边有内监将连通金明池的水闸放开······

    金明池的水流,从高位往下流,从闸门口就分成了两股,一边是一般的堤坝模式,一边是官家所谓的束水攻沙······

    随着水流往下,同样堆积着泥沙的模型,在水流流过去之后,人们看到的却是不同的情形······

    所有人都把眼瞪的老圆······赵曦为形象,堆积的泥沙量并不多,束水攻沙的模型里,水流过后,已经能完全看清底部的水泥面!

    “官家,此计可行!臣愿自清主持今冬的工程!”

    李彝已经六十多岁了,老头在看到束水攻沙的效果的一瞬间,都忘记自己前面还有诸多的议政和内阁,直接向官家请战了!

    “李爱卿莫急。”

    对于做事的官员,赵曦从来都是支持的。

    “官家,束水攻沙应该会有很明显的效果,只是将京畿道的泥沙冲下去,河北路的防汛会增加压力······”

    “正如富相所言,束水攻沙,也只是姑且做法,治标不治本。诸位臣工且往下看。”

    第二个沙盘模型,就如赵曦后世所见的梯田一般,也可以说是分级斗门水闸。每一层,每一级的水坝,在蓄水池的不同位置,设置了几处出水的小渠······

    随着王中正指挥内监打开第二组模型,金明池的水,瞬间往下奔涌······第一层的蓄水池满了,而在溢出堤坝的同时,那些有分流作用的小渠,也开始有水流通过。

    如此,溢出堤坝,到达第二层的水量便有了明显减少。以此类推,第三层、第四层······这一次金明池放出的水,明显要比第一个模型多很多,然而,所有人都能看到如此治理水患的效果······很明显的避免了把压力转移到下游的弊端!

    这时候却没人再说话了。

    官家准备了三组模型,看这样的排序,似乎一组比一组更有效。秋风的冷都忘记了,都期盼着看到第三组模式带给大家的惊喜。

    “官家说,这也是一种姑且的治水之法,也同样不能改变黄河携泥沙的本质。”

    王中正指挥着内监关闭了第二个模型的闸门······头前带着众人向第三组模型走去。

第六六九章 另一个目的

    第三组模型,是赵曦最用心的。

    水土保持,在后世是被公认的,可让这个时代的人了解其中原理,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这一组模型,不是针对河流的,是针对流域周边环境的,模型的形状让臣工们有点疑惑。

    这不是河流形式,也没有堤坝、闸门之类的。一边是一个光秃秃的土丘,能看出来是新近营造的,土质都做了处理,像是做过夯实,又没有一般的夯土瓷实。

    另一边,好像是金明池游园原本的一处土丘,周围被挖掉了,只剩下孤零零还带着植被的土丘。挖掉那些废土,应该就是那个光秃秃土丘。

    两个土丘为一组,都紧靠近金明池,在两个土丘的上风位,专门建造了两座蓄水巨大木桶······看不明白······

    “诸位阁老、臣工,可以先感受一下两座土丘的土质是否相同,硬度是否接近,然后再做两个实验。”

    王中正继续担任解说。

    臣工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原本就存在,布满植被的土丘,在土质硬度上,似乎比新夯的土丘还要疏松。

    两个土丘的周围,是被水泥铺好的地面,现在还是光溜溜的。

    待臣工们就位······也就是离开土丘旁边。王中正再一次指挥着内监,打开了土丘高处的水桶。

    水桶打开的方式,跟前两组模型是不一样的,是一点一点的打开。水桶的水,缓缓地开始冲刷两个土丘······

    难以置信!有植被的土丘下面,几乎看不到有泥土被冲刷下来,而那个光秃秃的土丘,看看着就冲刷出了痕迹,有点像麟府、环庆一带的沟壑······

    而此时,王中正再次指挥内监,一边往水桶加水,一边清理土丘下面的水泥地面。

    “上一次的试验,是表示水流冲刷,这一次试验雨水······”

    随着王中正的话音落下,内监们把土丘高处的水桶,直接移动到了两个土丘的正顶部。然后,抽掉了水桶底部的一层挡板······这时候才发现,水桶原来是两层底部,剩下的一层,有密密麻麻的小孔。

    肉眼就能看的很清楚,随着雨水······姑且说是雨水吧。随着雨水下降,有植被的土丘,几乎没什么变化,甚至看不到有水流顺着土丘流下来,有植被的土丘周围仍然是干净的。

    而那个光秃秃的土丘,眼看着土丘被雨水淋成了疮痍,重新收拾整洁光滑的土丘,已经不堪入目了,坑坑洼洼的。而那些水滴,除了少数渗入土丘,更多的是再一次形成微小的沟壑形状,缓缓地向下流。

    不一阵,整个土丘的周围就被黄泥滩样的水流布满,然后顺着地势,形成小流······

    “这就是黄河水患,真正的黄河水患就是这样形成的。”

    赵曦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见识,有些凝重。

    “所谓见微知著,诸位臣工可以试着设想,将此模型放大,放的无限大,放到你看到过,或者想象的西北。当水流汇聚,形成河流,那就是黄河······”

    赵曦这番话,其实是不严谨的,为了能有效说明水土保持的作用,也只能这样了。

    没人不信,是看在眼里的。

    “官家,难不成这才是治水之根本?”

    “也是也不是,或者说不是全部,但对于黄河而言,要想达到彻底的治理黄河的水患,后两者必须有机结合。”

    “其实大家可以对比的想,国朝不仅仅只有黄河这一条大河。比如长江,比如珠江等等,那条河像黄河这般,隔几年就对流域进行一次肆虐?”

    “黄河上游是怎样的,相比在秦州、环庆任职的臣工都见过。没有植被,没有可以泄洪的渠道。如此常年携泥沙席卷而下,久而久之,整个中下游的河床都被泥沙堆积,并越堆越高,甚至每年清理的泥沙,加高的堤坝,都赶不上泥沙淤积的速度!”

    “要想治水,特别是根本上治理黄河的水患,最终还是要保持水土,在上游修筑各种泄洪和灌溉的分级斗门。”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这一套就是西夏的兴庆府以及北辽的阴山牧场,再往下就是国朝······”

    今日的所谓饮宴,参加我的臣工不仅仅限于内阁,甚至有些参政都在,有些话,赵曦不能再往深里谈。

    “官家,老臣以为,如今之计,还是得先从姑且做法开始,在今冬枯水期,由工部主导束水攻沙之法,同时在京西路、京畿道、京东路同时运用。”

    “官家,天气寒冷,诸位同僚年事已高,不宜久居室外。老臣以为,此次现身说法已完成,留下内阁议事,诸位同僚可散去了!”

    富弼是越来越知心了。的确,接下来的有些话,不宜宣之于众。

    ······

    “官家,根治之法,非我大宋所能主导的······”

    富弼还是不敢直言,虽然他猜到的官家的意图,却不敢确定。在留下内阁议事时,富弼便这样说了。

    “确实,根治黄河水患,需要的是全流域共同治理。不管是西夏,还是北辽,自然没有理由接受国朝的指令。可如果都是国朝辖地呢?”

    “朕以前说过,九州一统并不一定是君王的野心,也不是君王穷兵黩武,这是一个王朝安全防御的需要,就像国朝需要有燕云十六州的屏障。”

    “同样,还有一点,就是治理水患的需要。众所周知,上古时,先人就致力于治水,也是因为治水,才开创了我等后裔生存的空间。”

    赵曦如此慎重的解说黄河水患形成的原因,以及解决的办法,推出束水攻沙是一方面,另外一个目的,赵曦觉得该让臣工有个准备了:朕要打西夏!

    “官家,具备条件了?”

    “役兵法四年即将到来,枢密院和兵部百万役兵的规划,在目前看来基本可以完成。就算是达不成招之能站、战之能胜,国朝也应该有近五十万的可用之兵!”

    “官家,臣以为需要延缓两三年······”

    文彦博很郑重的提出了意见。

    “臣以为,新兵需要用两三年的时间,到西北边境轮番经历,方为稳妥之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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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