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零章 会有活着的西夏人吗
人处于弱势时,更容易产生莫名其妙的戒心。
西夏因为第二次好水川之战,了解了大宋火器的犀利,又有大宋对邈川城的作战,接连收复皋兰、兰州和邈川。
西夏有点恐惧了,在一面向大宋示好示弱的同时,以大宋崛起为由,联络了北辽,才有了双方联军直取雁门之战。
而在定襄、忻县一带,大宋的火器再一次大显神威……
西夏对大宋越发怯战了。
而此时,一旦大宋兵锋北向,有意收复云、朔、应三州,北辽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毕竟北辽对于火器的犀利了解的不是很清楚。
关键是,这一次雁门关大战,以及大宋收复云、朔、应三州的战事,是由西夏撺掇而导致的。北辽绝不会在这时候让西夏置身事外。
从中京道调兵西行补充西京道空虚根本来不及,若要解西京道危局,对于北辽而言,唯有从河北道南下……
对于大宋能围剿辽夏联军,即便北辽不看好西京道宫卫军的实力,也知道大宋的军力提升了。
综上所述,北辽必须拖上西夏,让整个宋国的边境全乱起来,才有可能解西京道之危,各方回到战前局势。
……
只要到忻县城下向城里喊话,告诉城里的西夏人,大宋放了他们了,可以回家了,然后就真的可以回家了。
总有人去试的,当第一个人试过,宋军开具了文书并离开俘虏营后,越来越多人围着忻县喊话了……
没人想死,都想活着。
“这是宋军的诡计!离开后过不去麟府就会被折家人杀掉的!”
没藏花麻对着耶律齐高声的喊。
西夏人已经被耶律齐的宫卫军包围了,就是被城外的喊声导致的。
没藏花麻真不相信宋人会这样好心,虽然他也看见那些被俘的军卒离开了,可从忻县到左厢神勇军司的驻地,还有几百里,一路都是宋国的地盘,随时都可能被杀掉,而这边根本不知道。
“没藏花麻,我也想相信你说的,可那些西夏人确实离开了。你听……外面还喊着说,宋人会派人护送他们!”
“这事也好办,只要你的人放下武器,交于我们看管,就是宋人说破天我也不会信!”
耶律齐好像说的很在理,可没藏花麻清楚,一旦勇士没了武器,那就是任人宰割的绵羊。
城里的粮食不多了,雁门关被宋人收复,关外的牛羊进不来,他们的粮草快坚持不下去了。
一旦自己的人被下了武器,整个忻县就是由辽人说了算!
没藏花麻在想,恐怕没有宋人的奸计,辽人也会动手吧?
可悲的西夏王,居然与虎谋皮,竟然想联络辽人向宋人施压?总担心狐狸害人,难道狼就不吃人了?
没藏花麻也清楚,这是梁家人在排除异己…~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自己已经身陷绝地了。
大夏的帝王一代不如一代了!
“耶律齐,勇士不可能放下武器!给我们粮食,我们就在城西,咱们各凭本事突围!”
“没藏花麻,不可能的。除非你们放下武器,粮食会给你们的!各自突围?恐怕是早与宋人商量好了吧?”
“没藏花麻,我来问你:同样是冲击狄青的主力,为何你们西夏人就死的少,而我大辽却被成片成片的炸死?”
没藏花麻真的很无语。这是我们西夏人用勇士的命得来的经验,当宋人激发火药弹时,一定得下马爬下,就是战马也尽量卧倒。可你们呢?在战场上还笑话我们……
根本不存在妥协,辽人已经认定是宋人跟西夏人联手坑他们,那怕不是,以这个为借口,把西夏人除掉也行。
只要他们坚守忻县,一旦大辽大军压境,就是他们得救的时候。首先他们得守住忻县~~这时候粮草便成了最重要的。
围困忻县的宋军不多了,耶律齐也知道,宋军要去攻打西京道了。
大王可以不在乎他耶律齐,但绝对不会舍得丢弃西京道,所以,当大辽大军开赴西京,或者陈兵河北时,就是他们得救的那天。
“杀!”
耶律齐这时候没得选,为尽可能的保住自己的宫卫,就必须的决断。
定襄城,前线指挥部内。
“狄帅,真的要放西夏人离开?”
太子不太理解朝廷的诏令。本以为只是喊话而已,没想到狄帅真的给西夏人发放了通关文书。
“殿下,国朝的兵力目前无力全线对辽夏开战,最好的办法是分裂辽夏的联盟,若是能激化辽夏矛盾更好。”
“将已经俘虏的西夏人放了,待他们回到西夏,对西夏是否出兵配合北辽攻击我朝边境有很大好处。至于忻县城内…~殿下以为还会有活着的西夏人出来吗?”
狄青不得不佩服朝堂那些文臣的谋划,这是诛心,比他们武将杀人狠毒多了。
就在西夏俘虏开始喊话的那一刻起,忻县已经被攻破了。
真正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现在,大军只需要计算西夏人离开后到达部落的时间,来考虑出兵云州的时机。
前锋应该已经离开大营四天了,中军也该动身了。
“报……启禀大帅,忻县城西有杀喊声!”
狄青的拳头锤了一下手:成了!
狄青知道,国朝现在的兵力,最多也就是拿下云、朔、应三州,不可能一时收复燕云十六州。
自然,这次战事会在大军控制云州并东进建立防线后停战。
狄青不可能杀降,不管是西夏人还是北辽人,最终会通过谈判后放回去。而忻县城内之乱,就算是在辽夏之间扎了根刺…~以后的故事会演绎很多。
“大帅,攻城吗?”
“不!等待受降!大军准备出征,我等征伐云州!”
……
西夏常驻于汴梁的使臣可以回去了,只需要觐见宋国陛下后,就可以离开了。
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宋国的馆伴使要带着他们从都亭驿门前路过。
看一看都亭驿门口的宋军……宋人为什么要让他们回去?却对辽人没有一点放松?西夏的使臣想不通。
他知道辽夏联军败了,宋人的捷报他听到了,也听到了宋人在获胜后的欢呼。
既然是宋人赢了,为什么又要对他如此客气呢?赢得是辽夏联军,偏偏对他们和辽人又截然不同。
第五五一章 两重天
咩迷族曾经是西夏大族,族中女子曾是李家后妃,也是当初推举李继迁为西夏王的中坚。
自从李元昊诛杀后族,咩迷族就在西夏朝堂没了助力,只有在每次征战时,被不断变换的西夏权臣使唤。
又召唤出征了,可咩迷迭哈是真的不想让儿郎们去送死。
上一次攻打秦州,出去八百七十名勇士,逃回来的也就百十人。
这一次又要攻打秦州!宋人有了轰天雷,打不过了。
再说了,咩迷迭哈觉得现在挺好,放羊、剪羊毛,然后再卖给宋人,换来些早年根本见不着的物事。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干嘛非得打战呀?
“迭哈,没藏花麻被宋人在忻县围困了,大王召集咱们进攻秦州。说是逼迫宋人把没藏花麻放回来。没藏那可是左厢神勇军司的勇士,他们都被宋人围困了,咱们去能行吗?”
早先西夏勇士是不会害怕的,特别对宋人,自从宋人有了轰天雷,西夏勇士已经不敢正面对敌宋人了。
“不要胡说!大王召集出战,我等带着儿郎们出战就是,说多了祸多。”
贺彦族也算是与自己同病相怜,迭哈不介意提个醒,都在兴庆府没了依靠,都是炮灰的角色,得相互帮衬着。
“迭哈,榷场关了,家里的羊毛都快臭了,族人还等着换粮食呢!”
事实上也就是发发牢骚,还是得召集族人赶往兴庆府。
唉…~两个族群,差不多两千勇士,四五千匹战马,最终能回来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
“族长……族长,收羊毛的宋人来了,听说环庆的榷场开了!”
还没离开草场多远,迭哈就听到有族人快马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迭哈,咱们还去兴庆府吗?”
“去吧,吩咐族人该卖羊毛卖羊毛,该换粮食换粮食。大王没有撤销命令,咱就得往兴庆府去!”
看来战不用打了……
“官家,河北道斥候交锋越来越频繁了,倒是西边安静些。西夏人会不会不出兵?”
忻县的奏报来了,城内乱战,说明前期的谋划奏效了。
富弼很希望西边能没有战事,甚至希望因为前期谋划,西夏人能反戈一击……想多了,总是往好处想。
“西夏肯定得出兵,至于这战怎么打,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西夏属于两难,夹缝中不好活。
这一次又是偷鸡不成的结果,不管是不是要真跟国朝开战,西夏人出兵是必须的,他担心北辽会把云州败局迁怒无他们。
西夏果然出兵了,浩浩荡荡近十万大军,自兴庆府往南,直冲杀牛岭而来。
尽管在兴庆府争吵的很厉害,甚至当着北辽的使臣也吵,还是出兵了。
没办法,在左厢神勇军司有俘虏被放回来以后,西夏人为自清,不得不出兵。
出兵时,西夏人甚至没有清理在西夏境内转悠的宋人…~那都是商人,带着粮食和布匹、美酒来的,那怕是兴庆府要求清除,各部落,特别是跟宋人往来频繁的部落,也根本没当回事。
西夏人出征的声势浩大,在杀牛岭下安营寨寨,似乎时刻准备着发起攻击……
“大帅,已经三天了,这西贼老在射程之外晃悠……”
被下属这样问,连熊本也奇怪。难不成真的如政事堂的相公们所言,西边打不起来?
他可不敢放松,边境陈兵十几万,要说西夏人不是来大战,那就是纯粹来耗费粮草了,除非西夏人有病。
“都给我小心着点,别被西贼钻了空子!雁门关大捷,那可是宰了十几万的辽夏联军,咱秦州路绝不能出差错!”
看看边墙上密密麻麻的虎蹲炮、八牛弩、轻便床弩,熊本觉得西夏人再怎样都不可能挨近边墙。
别说成都府还来了援军,就是原来他们那些人,也不可能被西夏人攻破了。
“大帅,前几日工坊城黑送来一尊什么大将军炮,听说射程远,要不咱试试?”
试试?试试就试试。不管朝堂怎样谋划,作为边军,决不能有一丝妥协的心,一旦有了跟西贼苟且的想法,很有可能就会被敌方所趁。
大将军炮很大,很沉,几十名军卒才把它抬上边墙……
“轰……”
顾不上管东倒西歪的军卒,熊本也离大将军炮太近了,脑子里嗡嗡的,跌跌撞撞的跑向墙垛……好家伙,那些面对虎蹲炮一点都不受影响的西夏骑兵,这时候被惊慌的战马带着乱作一团了。
“虎蹲炮手就位!把进入射程的西贼给我干掉!”
熊本听不清人声,憋足了劲嘶吼……
这时候如果出边墙,熊本敢肯定,绝对能把狗日的骑兵留下……可惜,朝廷诏令是让他们固守,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战!
不过瘾呀!
西夏人居然后撤了,整个大营全部后撤了。看来,政事堂相公们说对了,西夏人真的是来做样子的。
……
“官家,西夏大营再次后撤五里,西边应该没战事。倒是河北这边,送死的汉军就没停过……”
富弼以前没想过,国朝在面对辽夏同时扰边时,朝堂居然还能这般轻松!连做梦都没敢这样想过,而现在却成了事实。
对于有生之年收复燕云十六州,富弼充满了信心。
“让河北道那边出城打一次野战吧!任何一个城池都行,打一场,必须得打一场!”
吕公著保守,赵曦知道,这也是赵曦将吕公著派往河北道的原因。
只要河北道能坚守防线,不影响云州战线,就算是最大的胜利。
“陛下……”
“诸位,战场才是让将士催生胆气最好的地方。河北道需要一场与辽人正面对敌的战事!”
其实,出城作战在有战车的情况下,跟守城战相比,在防御上没区别,却多了进攻的便利,有很大的机动性。
再说了,这场战争已经半年多了,就是朝廷有钱,也扛不住这样耗费。
让河北道打一场,让北辽真实的感受一下火器的犀利。
主要是忻县的耶律齐已经率部无条件投降了,河东路现在拿下云、朔、应三州的局势已定。
战事没必要再拖下去了,也不能再拖下去了,要想让辽人清醒的认识到这点,必须得让辽人接受这个现实:大宋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大宋了!
第五五二章 兵员
北辽的使臣到了。这一次没有跟西夏人一起…~随他们相互坑吧。
北辽的使臣带着耶律洪基大王的“诚意”来国朝谈判。
要求:第一,停战。第二,宋国从云州一带撤军,撤到雁门关内,北辽可以减少甚至取消岁币。第三,重新签订盟约,维持正常邦交,继续两国兄弟情义。
国书递交了,官家没搭理,整个政事堂也没搭理,连一直喊叫着应该行圣王之道的臣工也没人吭气。
有实力,谁就乐意受气?既然国朝打下了云州一带,守城又是大宋军伍的优势,凭什么要还回去?
可拒绝北辽的要求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朝臣们不确定,也就不敢吭气了。
赵曦让礼部把最早安南那份含有战争赔偿的盟约找到了,也把第二次好水川之战结束后,跟西夏的盟约也找到了。
让窦卞带着两份盟约,告诉北辽使臣……多学习学习。另外。赵曦还让北辽使臣带回去一句话:你们挑起了战争,但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我说了算!
这个时候,麟府军的折继闵和东路军的郭逵,率大军已经打下了寰州、朔州,正在清理游兵散勇并将防线向北辽宁边州方向推进,准备与府州连接起来。
这个时候,种鄂的西路军也已经拿下应州,一部分东进,过龙首山,沿浑源河,打下浑源进逼蔚州境。
同时,大部兵力随种鄂北上,与狄青的主力汇合,克云州。
这个时候,议政厅决定河北道打一场野战的命令,还未到达吕公著手里,整个河北道还是在攻守战中焦灼。一个多月,河北道未失一座城池,战损几近与无…~毕竟,新军做到了把敌人消灭在冲锋的路上。
也在这个时候,辽军懂得了如何避免减少伤亡。不仅仅学会了散兵推进,更懂得了听到炮声趴下的战术。
可散兵根本对城池造不成威胁。
这样的战事,大宋在烧钱,北辽在死人死战马,而西夏在跟环庆的边军逗着玩……
最先耗不住的是西夏人……这大军南下了,战也打了,该走的过场也走完了。
关键是,忻县原本被围的军卒回来了,西夏人知道了出征河东路的勇士多数是被辽人所杀,各部落再也没心思继续陪着梁氏演戏了。
虽然左厢神勇军司的牧民、牲畜和地盘,兴庆府已经答应给了大家,可被同盟残杀,又有兔死狐悲的意味,终于逼迫着梁乙埋撤军了。
这一次西夏出兵,更像是一次出游,若没有左厢神勇军司的地盘和财产,恐怕兴庆府也对各出兵的部落没法交代。
大势已成!
确实,整个战事的作战目标基本完成了,除了第一次雁门关大捷,阵斩十万让汴梁有了一次欢庆,到后来,接连不断的捷报,已经让汴梁都麻木了……
什么辽夏联军投降,什么攻克朔州,打下应州,围困云州……不知道这都是哪里,反正也知道是国朝大军胜了。
本来还担心打战会导致粮价上涨,从狼烟点燃那一天,汴梁就有人开始囤积了粮食。
谁曾想,不仅仅是轨道马车,就是漕运,都停运了商人货物,集中力量运输粮食,硬是把粮价压在二十文左右。
开始以为朝廷在硬撑,可硬是撑了半年多,从春天一直撑到冬寒,粮价一直稳定。
“过冬难啊!”
冬季是赵曦最担心的,那怕这次出征河东的将士多数为北方人,可塞北的冷,就是北方人也够呛能抗住。
赵曦记得他曾经有过一种感受……过了雁门关,在大同盆地的冬日里,张嘴哈气喉咙眼都能感觉到冷气。
“官家,工坊城的羊毛冬装已经运送,想必能抗一抗塞外严寒。”
越是到收尾时,越应该谨慎。那怕是朝廷再一次出现了寅吃卯粮的可能,政事堂还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统一发放羊毛冬装。
反正欠工坊城也不止这一次,再多一次又如何?
“对了,富相,我曾交代过,让兵部遣人清点收集战利品……就是那些破盔烂甲的、破铜烂铁之类的,兵部可有执行?”
“陛下,兵部武备司遣人做了,只是不明白登记这些物事何用,还在忻县堆放着。”
以前军卒们还收拾这些战利品,自从新军装备了工坊城的盔甲,那怕是辽夏将帅的盔甲,也没人收拾了,在将士们眼里真成了破铜烂铁。
富弼不理解,官家让兵部收集这些干嘛?既然将士们都看不上,那就真成了废品,没用。
“让兵部跟工坊城交割吧,能抵一部分战备耗费,别真的让朝廷寅吃卯粮了。”
金玉珠宝之类的,谁缴获就是谁的,这是惯例。
原本盔甲也是这样的,只是新军现在看不上辽夏的盔甲了,就真成了废品。
“官家,是否将战马也一并与工坊城交割了?”
战车的出现,让国朝步兵对战辽夏骑兵没了劣势,朝廷对战马的用处,也仅限于轨道马车的作用了。
“战马?战马还是留着吧,让牧马监先遴选,最后再转挽马用吧。”
不止是战马,就是辽夏的弓箭、西夏的神臂弩等等,原先都稀罕的物事,现在都当废品用了。
可赵曦还清醒,骑兵,包括弓箭和神臂弩的作用,在这时代不可能完全淘汰,跟火器有效结合,将这些武器再次发挥作用,才是正理。
毕竟,现在的火炮射程受限,在远程打击上,甚至比不上强弓,更别说神臂弩、八牛弩以及床弩之类的。
苏颂也跟赵曦提过,有意将下一步重点放在火药弹跟这些远程武器的结合上。
赵曦很欣慰,当原本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有了拓展性思维,才能真正促进时代发展。
赵曦很想为北上的将士装备棉衣,可惜,王韶并未在河湟发现棉花,只是从胡商那里打听到了。
赵曦已经命司农司在河湟一带试种了……
战事向好,也将很快结束,赵曦再一次把心思收回到了政事上。
有了这一次大战,西北边境应该彻底从守转攻了,朝廷也可以彻底将心思放在整饬内事上了。
待下一次北伐…~唉,若不是兵员不足,这一次都有可能形成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态势。
兵员……
第五五三章 辽使又来了
没有任何意外,不管是河北道还是河东路,亦或是云州、寰州、朔州、应州,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狄青等率大军很容易的拿下了云州,随后,三路大军在整个大同盆地展开了清剿。
北辽不死心,位于云州之北的西南招讨司,甚至组织了五万大军,自北辽德州一带南下,欲夺回云州。结果,被北上的郭逵与狄青的中路军汇合,在白道坂一带痛击,丢下万数伤亡,遁入茫茫草原。
至此,河东路战事基本告一段落。
朝廷迅速组织了一个上州建制的官员,奔赴云州,用于健全和完善云州、朔州、应州和寰州的官僚体系。
国朝真不缺做官的。
而河北道,所有的边境城池的城门外,被炮火连番炸响,不用挖陷马坑辽军都无法策马奔腾。
大雪掩盖了被火药弹炸出的坑,原本平坦的城外,变成了处处陷阱。
所以,北辽的使臣又来了。
萧卓尔是真不想来,受不了宋国怠慢的气。
曾几何时,北辽出使宋国,那是收获的象征。一路南行,看着宋国接伴使忐忑不安的领着转圈圈,生怕被看清地形。受着宋国接伴使的恭敬,还能时不时的调侃几句……那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上一次出使宋国,萧卓尔就没感觉到宋臣的忐忑,也没领着自己兜圈子,反倒是每路过一个城池,接伴使会指着城墙上一尊尊火炮告诉自己:这是一般的虎蹲炮。
甚至走进城池,接伴使会让他看看宋国的铁血新军。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大辽已经不是早先的大辽,而宋国也不是曾经的宋国。
两国使臣的角色变换了,原本己方的颐气指使,变成了忐忑,而宋国则越发坦然,大大方方的让他看,还会半懂不懂的告诉他那些火器的犀利。
真不想来呀!可不得不来。
入冬,应该是战马回厩,为来年养膘的时候,可大辽的勇士们还在边境耗着。
粮草供应不足,又在攻防战中被打击。如今的大辽,将士没了心气,战马没了战力,却不得不在边境硬撑着,只是为大辽保下最后的遮丑布。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呀!我的陛下!
萧卓尔一声长叹……
大辽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大辽的帝王已经不是曾经雄才大略的陛下了。
从耶律重元谋反篡逆之后,越发放浪形骸了,说是遵祖制捺钵,其实是全然抛弃了政事,让耶律乙辛控制了整个朝堂。
因为耶律重元,大辽皇帝陛下看所有的皇亲国戚都有乱臣贼子的意味,宁愿相信权臣,也不会再相信后族了。
就比如这一次,尽管朝堂上反对声很大,耶律乙辛还是力排众议,联络西夏对宋作战!
这都无所谓,大辽的将士不惧征战。可萧卓尔想不通,既然是西夏在挑唆,为什么战火是在河东?最终导致大辽失去了西京道的四州。
被火药那摸不着的巨大好处蒙蔽了双眼,根本看不清形势…~
西夏对宋被重创,夏宋两国势不两立,可大辽跟宋国盟约还在呀!
即便是有意扶弱,完全可以出兵过境到西夏,在秦州路一带作战,那样也同样可以了解火药的威力,何必想如今这样!
耶律乙辛召集了一群汉人工匠,一直搞不出宋国那样的火药,就想着借辽夏联军逼迫宋国就范……若真的这样简单,西夏又何必拖上大辽呢?
自己的叔父也就是建议了一下由西夏为主,便被剥了兵权。
现在可好?贪图最后瓜分宋国火药秘法的利益,把主战场设在了河东,以至于丢失了西京道四州……
这时候怀疑西夏与宋有勾连有用吗?
萧卓尔不相信西夏与宋国有勾连,可这样的借口可以掩盖耶律乙辛决策的错误,居然被大辽朝堂公认!
唉……着到底是为什么呀!
萧卓尔很郁闷,替大辽皇帝陛下郁闷。
要何谈,在宋国反击时就该何谈。不服输,居然再次出兵河北道,结果把大辽卡在二架梁上了,上不去下不来。
这时候何谈,那还有什么主动权?
大辽皇帝陛下还依然他一直以来的捺钵,继续带着宫卫军在大辽国土上晃荡,难道不考虑你再也没机会到西京道了吗?
重新签订盟约?说的好听呀!倒是学会了宋人留遮丑布的好习惯!
所谓重新签订,难不成谁还有能力保住岁币吗?还是有能力把西京道四州的地盘讨回来?萧卓尔他不行,整个大辽的朝堂谁也不行。
还有,既然决定和谈了,为啥不将河北道的将士们撤回去?威胁吗?问题大辽陈兵河北道真的还算威胁吗?
萧卓尔想起自己一路看到的情景……边民没有一丝惊慌,而宋军更是精神焕发。
宋军整齐笔挺的外衣……接伴使说那是羊毛冬装,萧卓尔信,能看得出宋军不再怕冷了。
这一路,那怕宋国接伴使没有任何掩饰防御的行为,萧卓尔也没一点查看的心思……他更担心自己此行会有怎样的遭遇,而不会去考虑大辽骑兵怎样能长驱直入……没可能了,再也没可能了!
…~
“保持战前边境?取消岁币?这跟上次没任何区别!告诉他萧卓尔,大宋朝堂事务繁忙,没事别来逗乐子了!”
这样的国书,根本不用跟官家汇报,政事堂直接就可以驳回去!
四州的官员都已经到位了,朝廷已经考虑迁移居民,分配田地了,这时候北辽居然还想把四州拿回去?
“割让朔州、寰州?”
看来辽使带的国书版本不少呀。
这也充分说明了,北辽这次真有心议和了。
凡议和者杀无赦……这是官家的圣言!
“陛下……”
富弼有心说适可而止,可官家的雄心他有些不敢揣摩了。
虽然这次出关作战,并收复云、朔、寰、应四州是政事堂与官家的统一意见,可事实上,官家在出征前已经跟将帅们有了密旨。
谁知道官家还有没有其他想法了,如今的兵锋,就是再继续往东,打到燕山一带也不是不可能。
“谈判吗?那就谈吧!唉…~兵员不足呀,没法一鼓作气!诸位相公,此事政事堂主导吧,原则就是将利益最大化!”
第五五四章 吓着了
窦卞开始正面接触萧卓尔,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做主的,就是尽可能打探北辽底线的。
以前的馆伴使也是打探底线,可馆伴使可以表态,只要在北辽使臣的要求下,讨价还价即可。不管导致怎样的结果,功劳总是有的。
现在不同了,同样的探底,却不再敢表态了。国朝军力的提升,大军势如破竹的推进,让朝臣们还不适应对北辽使臣强硬。
窦卞已经尽力了,可还是做不到像当初辽臣对待国朝使臣那般。
习惯了弯腰,能挺直腰杆活着,也是需要适应的。
“窦兄,兵者凶器也!自澶渊之盟以来,两国友好和睦多年,是天下子民盛事,即便是边境,也是欢乐祥和的。”
“唉…~却不料我大辽陛下秋捺钵之际,国相耶律乙辛被西贼蛊惑,不慎挑起了边疆战事,险些铸成大错。”
“如今,我大辽皇帝陛下回到中京,已经严厉斥责耶律乙辛之过,并驱逐西夏使臣,有意与贵国修复友好邻邦的关系……这也是拙弟再次出任使臣的目的。”
“窦兄,你我并非初识,拙弟是何种人窦兄最为了解。此番前来自是带着诚心,为两国兄弟之情而奔波。”
“窦兄乃是文臣,岂能不知武将之骄横?耶律乙辛也好,还是贵国狄青也罢,一旦领军,自不会考虑天下子民的生存,更不会有我等文人忧心天下安乐祥和之意。”
“我大辽耶律乙辛因兴战事而导致代州一带生灵涂炭,窦兄岂能任由大宋之兵事继续导致云州一带民不聊生吗?”
“云州之地苦寒,即便由贵国收回又怎样?无非驻派官员和军卒而耗费朝廷钱粮而已。如今,贵国大军在云州扫荡,那可是近二十万火器军啊!”
“我大辽宫卫军又陈兵河北道,双方这般对峙,除了耗费钱粮,与国何益?”
“我大辽皇帝陛下令拙弟执诚意,以两州之地偿还被西贼蛊惑之错,正是我等文臣拨乱反正之时。还望窦兄周全!”
萧卓尔说的很在理,甚至跟窦卞这几日跟同僚谈起时口吻接近。
二十万新军在外,是跟国朝强干弱枝的祖制不符。
至于云州那苦寒之地,是众所共知的。如今两国这般陈兵边境,不仅仅是耗费朝廷钱粮,更是令边境子民无处安身。
不过,自家人随便怎么议论都成,当外使跟自己这样说起时,窦卞有些怀疑了。
既然云州为苦寒之地,两国友好近百年,也没见北辽丢弃过。况且,即便他窦卞不知兵事,也懂得燕云十六州对于国朝的效用…~那是屏障,自古以来抗击游牧民族的屏障。
耗费钱粮是事实,可这一次却没听说战事把朝廷拖进困顿,倒是听说战利品似乎抵还了大部分的耗费。
既然是耗费钱粮,他北辽完全可以先撤军呀,一直在河北道边境晃悠算怎样回事?
窦卞不是那种迂腐的文臣,说起来他们那一届没一个迂腐的文人。欧阳相公主考,取士很明显侧重于策论,这也是他窦卞能及第的原因。
嘉佑二年,那怕就是当下有成为文坛领袖的苏轼苏子瞻,也不是迂腐的文臣。
窦卞缓了缓,从萧卓尔带入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再一次客观的去考虑当下的形势。
章跟自己说过,说讲武堂记载着官家跟第一代护卫营军卒的很多谈话实录,谈到过立场的问题。
用官家对立场的定义展开看,窦卞觉得,萧卓尔没有站在大宋立场的基础,更没有为边境上北辽二等子民汉人说话的立场。
剩下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北辽的朝堂扛不住了。
政事堂有过交代,尽可能争取利益…~不是说基于战前来争取利益,而是在现状下争取利益。
窦卞觉得自己应该搞懂了朝廷的意思。
“萧兄客气,言之有理。贵国君王被权臣糊弄方有此次战祸,确实值得我等警惕。”
“萧兄有所不知,我大宋当今圣上为历来君王之难见。曾记得我大宋陛下还是太子时,因安南助侬氏作乱广南,便率军搅烂了整个安南北部……”
“窦兄所言,有所耳闻。听闻当初贵国皇帝陛下归还了朗颂、高邦二州。如今,我大辽也有此意!”
窦卞举这例子本来是想说官家强硬,不擅妥协,没想到萧卓尔倒是会借坡下驴。
“萧兄有所不知,那一次安南几乎是掏空了国库,赔付我大宋的战争赔偿,同时无限期低价供应我大宋粮食才让陛下收兵的。”
“而后倒是跟大理高氏有过勾结,结果我大宋陛下再次派兵…~主帅即是如今河北道安抚使。那一次出兵,将大理除段氏一族外,其他大理的贵族屠杀个干净!”
“萧兄,如今圣意难测,二十万大军北伐,愚兄见奏报,兵锋已至蔚州一带。一旦河东路大军突破蔚州,恐怕会一路东行,从河北道回京也不是不可能。想来当初陛下与狄青率军,平息广南之乱后,就是借道大理回朝的!”
该不是朝廷真有这谋划吧?窦卞随口这么一秃噜,才觉得自己有点冒失了。
这是谈判,若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军机…~
这时候,不但是萧卓尔脸色煞白,就是窦卞也坐不定了。
这事……若按照保密法令,自己唯有远窜崖州了。
这…~这嘴呀,怎么比心思还快?还没想透彻,居然就出口了。
窦卞硬装着,端了一下茶碗……想起来这是在都亭驿,不是在窦家。喝了一口,润了润有点干巴的嗓子,站起身拍了拍萧卓尔的肩膀,离开了……
萧卓尔满脑子都是从蔚州突破的大宋火器军…~二十万火器军,从蔚州东行,然后南下…~
到时候,现在陈兵与河北道的十几万骑兵,将再次被宋国夹击,重蹈覆辙呀!
这是大灾难……在大辽想不出如何应对火器之前,决不能再与宋国交战!
萧卓尔被吓着了,根本没注意窦卞的异常。
窦卞也被吓着了…~
“富相,下官……下官实在是无意之举,下官并不知朝廷谋划,只是想恐吓萧卓尔才这般揣测的!富相,下官罪该万死!只是,富相,该请朝廷尽快采取措施,防备辽使将此事禀报于北辽朝廷!”
窦卞哆嗦着跟富弼认罪,却不料富弼也被他的想法惊着了。
第五五五章 暗战
“陛下,窦彦法所言属实?”
富弼也不敢肯定,官家到底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谋划。
走一步看三步……官家一直如此。
现在想想自开战以来,官家日夜忧思,看着议政厅的沙盘就不离开。
仅仅河东路的战事,看这么久,那些山形水势,早已烙在脑中了,何必如此呢!
赵曦看了看相公们,又看看这一位又是嘉佑二年的进士……
“我考虑过,或者说曾经有过这个打算……”
“陛下,劳师远征呀!万万不可!”
“陛下,新军之利在火器,大军出雁门,工坊城做不到如关内哪般供应军备。陛下,这是置大军于险地呀!”
“陛下,大军出征近一年了,师老兵疲,再起征战恐力所难及!”
得!看你们吓得。
“诸位相公多虑了,若再有二十万新军,此事必定可行。可如今……算了,白瞎了这次大胜的士气!”
想想官家几次提到兵员…~看来官家这次真的是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看当下的形势,政事堂的诸位也觉得挺可惜。
汴梁只有不到两万新军驻防了,河东路、河北道、环庆、秦州、熙河、延、麟府等整个边境线,全面备战,二十万新军真心不足用。
这还是把荆湖、江南、成都的新军全数北上了。
倘若真的还有二十万新军的机动,增派一半到河东,一半进河北,两向夹击……甚至存在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可能!
可惜了!
相公们不是真的反对征战,而是从心眼里担心新军将士。
新军,让他们看到了开疆扩土的希望;新军,让他们找到撇开武将控制军伍的方法…~若不是这样,没人敢让这近二十万大军一直在外的。
新军离不开军备,这是让朝廷放心的重要原因。
也知道,出雁门关以后,现在在云州一带活动的大军,火器供应相当困难。
这般情况下攻伐蔚州,并于河北道守军汇合……会导致相当大的损失。
还好,官家没因为胜利而失去理智。
“官家,老臣以为,即便朝廷无意令河东大军东进,也应该对都亭驿戒备,并更换馆伴使以示警辽使……”
富弼不喑兵事,可是太熟悉斗争了,特别是是这种尔虞我诈的斗争。
窦卞是无心之举,却有改变大势的作用。从窦卞讲述的情况,在窦卞说出这番话后,就是萧卓尔也被吓着了。
再考虑河东、河北道的形势……这可能性太大了。
而北辽,在入冬之后,河北道边境不断的第次撤军。之所以留下十几万大军,已经没有继续南下的想法,更像是防备大宋的河北道北上……
现在呢?河东路已经平稳,大宋完全有能力抽调大军东进,而偏偏种鄂又是个好战分子,出雁门关后,就没停止过东进……该不是官家当初就预料会这样吧?
富弼深以为然!否则,就没法说清,为什么在出雁门关后,东路向西,西路向东的转换了!
种鄂擅攻,郭逵擅守,这是国朝公认的。
官家,你到底有何等妖孽呀!
官家已经创造了这样的大势,政事堂若不会充分利用,就有点尸位素餐了。
这时候,增兵都亭驿,有防止辽使派人北上的意思。同时,朝廷更换馆伴使,若再有窦卞被贬黜的风声……
“委屈窦彦法了!”
演戏演全套,唯有窦卞服法,才能坐实了朝廷东进并夹击辽兵的战略。
“陛下,微臣不委屈!”
窦卞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一次,算是于国有功。
“拟旨:着开封府将窦彦法押入天牢,待战事结束处置!”
押入天牢?这……窦卞以为官会是贬黜……
再看相公们轻松的神情……天牢就天牢吧,本来自己就想着会很严重的。
萧卓尔在窦卞被打入天牢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很庆幸自己当晚便派人出了汴梁,否则这消息很难传出去。
因为,就在窦卞打入天牢之前,宋国再一次在都亭驿增兵了,盘查更加严格。
他确定,大宋是真的要夹击大辽在河北道大军了。
萧卓尔现在只要等,等着宋国新的馆伴使,等大辽给他另外的谈判底线。
“市井传闻,窦卞是因为泄露军机,违反了宋国的保密法令才被打入天牢的。听闻会被问斩!”
“保密法令是当今大宋陛下登基后的第一道法令,听说泄露军机的罪行最为严重!”
这时候跟萧卓尔低声谈论的,是一个送菜的小厮…~现在却没一点平时唯唯诺诺的劲,很庄重。
几十年了,北辽对于大宋的渗透不仅限于官员,各行各业都安排了探知,就跟大宋的皇城司一般。
只不过,大宋的皇城司过分注重内部,而在外邦派遣的人员相对少。
这还是赵曦即位后,让王中正整顿皇城司,加大了对外邦的密谍布置。
就比如现在,宋辽处于战事,都亭驿被看管后,这种无关紧要的人物,就有了发挥作用的余地。
宋臣很奇怪,敢于在朝堂上指责朝廷对辽的政策,却不会私下传递信息……
这些信息用处不大,萧卓尔就这样姑且听着。
战事的都亭驿看管很严,宋国朝堂上那些友好关系用不上了。
“官家,相公们府中的人可以排除。没有进入都亭驿的,也没有与进出都亭驿各式人等接触者。”
不得已而为之。赵曦也不相信自家相公们有叛国投敌的行为,但除了王安石府上,其他谁家都是上百口子人,难免有些立根不正的。
这一次对于国朝太重要了,不得不让皇城司这边防着。
倒不是不相信相公们的口风,是担心不经意的流露会影响大局。
“其他情况呢?”
“回官家,开封府指定的送菜人这几天固定了,一个人,自辽使来了后没更换。”
送菜的?这倒是有点意思了。想必消息也是市井传言,无法探究到真相。
“留着吧,暂时别动他,看好跟他接触的官员,待事后……事后皇城司处理吧。若有官员,一律让其暴毙!”
“另外,两天以内,将自开战以来跟辽使私下接触并有叛国嫌疑的朝臣,先暴毙一部分吧,注意手段!”
公布罪行恐怕又是什么贬黜,又是不杀士大夫,赵曦不想扯这个淡。
都做了什么事,自个清楚,相关人员也清楚,杀一批吧,那怕是他们以为是神明惩罚也好。
这种叛国投敌的行为,不存在饶恕的可能!
第五五六章 乱象
舆论总是被新奇引导。
窦卞被打入天牢才几天,在汴梁的热度就降下来了……因为有了新的让人议论的话题。
兵部武选司郎中,新纳一小妾,结果有点着急,得马上风了……
枢密院的书吏,休沐时喜欢到汴河岸钓鱼,估计汴河的鱼被他弄死不少。结果遭报应了,今天被汴河的一条大鱼拖进了汴河,再也没上来。
御史台监察御史,与友饮宴,深夜方归。快到府门前,不小心跌入下水坑道了,说起来并不深,但拖上来以后就已经咽气了。
……
死几个人无所谓,每天都有人死去。问题是一天内,居然死掉了十七位官员,还都死法不一样,稀奇古怪的,没一个正常死法。用比较贴切的说法…~这叫死于非命。
市井中嚷嚷的热闹,起初政事堂并未当回事,可朝廷的各衙门都在奏报死人,还都是有点份量的官员,这让政事堂也重视起来了。
“官家,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偶然。老臣以为应彻查!并朝廷应增加兵力巡夜,严格各城门盘查!”
富弼以为是辽夏人在制造混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的手段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让朝堂乱起来。
“臣附议!官家,此事在市井已经沸沸扬扬,朝廷必须给个说法。臣建议由大理寺、提刑司、刑部、开封府以及皇城司,甚至枢密院合力彻查!”
嗯……听韩琦这话,政事堂应该没有怀疑到皇城司…~赵曦真有心点明,想了想文臣团体那股骚劲,还是忍住了。
有些人心里清楚……
“准了!朝廷迅速组织强有力的调查人员,务必给朝臣一个交代,还汴梁一片清明!”
这个时代的刑侦手段有什么?无非是人证、物证,再多点就是仵作的配合,提刑司抽丝剥茧的推理。
赵曦不认为他们真能还原案件背景,若皇城司真让人牵连了,王中正也该着让位了。
从小王中正就跟着自己,有些手段都是自己指教过的,即便是后世,也未必能暴其真相,更何况如今。
“两天内再解决两个,以自缢的方式,并且将其投敌的罪行悬挂于其府门前!”
彻查?让风向转一转吧。
正值大战结束之前,朝廷重心需要放在与北辽谈判的准备工作上来,因为几个投敌叛国的贼子,没必要牵扯朝廷的精力。
可面对政事堂相公们的请奏,朝堂臣工的情绪,赵曦不得不表现出重视来。
然后,再让皇城司搅乱一下,大家该明了吧?
政事堂是否明了不知道,但刚刚筹备起来的调查人员倒是有点无所适从了,不知道是否把新亡的这两位也并案处理。
毕竟,新的案发地点,收集证据要相对容易。只是,那可是叛国呀!
“朝臣是否叛国投敌,是否为乱臣贼子,朝廷自有法度,也该有有司查办!岂可任由游侠帮派插手?如此这般,朝廷衙门有何用?”
没想到将新亡官员并案处理的最为积极的居然是皇城司的人,这让调查人员多少歇心了。
皇城司是代表官家的,皇城司的意见,那就是官家的意见。
所以,大家就真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案件的侦办中……
第一道全体通过的措施,是让开封府开始清理汴梁的城狐社鼠。
那一句岂可任由游侠帮派左右,把案件侦办的方向,直接引导到了游侠帮派。
就在当晚,突然发生了有游侠冲击城门,并逃逸之事……
开封府夜巡忙起来了,新军的守城兵忙起来了,朝堂臣工也是群情激昂,就连政事堂也开始有了火气。
“侠以武犯禁!汉唐游侠之乱,居然有死灰复燃之势!岂有此理!宽夫,可遣新军军卒配合开封府巡城!”
韩琦是真有点恼火了,这完全就是在向朝廷挑衅。
富弼却异常的冷静……他在疑惑。
任何事情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开始他倾向于是北辽或者是西夏人,因为汴梁混乱得利的会是辽夏人。
而事态发展让他有些不明白了。他绝不信游侠帮派之流会这般猖狂,敢在京师肆意暗杀朝臣,他们没这个胆。
“诸位相公,曹太尉求见……”
书吏进来禀报,相公们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把曹家的家主迎了进来。
武勋世家,很好参与政事,也很少来勤政殿……
“诸位相公,今日《蹴鞠快报》接了份文章,事关重大,老夫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刊登,还望诸位相公给拿个主意。”
曹太尉开门见山,没客套,直接把几张纸递给了富弼。
几张纸传递着让诸位相公看完了,可没人开声。
就这样静默了很久……
“刊登吧……”
富弼说了这话,仿佛被抽了气,缓缓的坐下了。
想过压下来,可既然是曹家人拿来了,官家肯定会知晓。
“太尉,老夫想知道来源。”
“回富相,是抵报编撰今日晨起捡的,就在《蹴鞠快报》的公廨门口。”
不是头版头条,但总有人看到了。这一天,《蹴鞠快报》再一次脱销,再一次增印了。
原来死去的那些朝臣都跟辽人有勾连呀!
原来他们都该死呀!是报应!
《蹴鞠快报》刊登了这阵子死掉的那些臣工的履历。真定府、代州、唐县等等,无一不是跟北辽接壤之地。
而且,文章还刊登了一个故事,河北道真定府的故事,讲述了那位臣子任职真定时,与辽人勾结,剥削残害真定人的故事……
同时,详细列举了与北辽开战以来,那些死掉的人如何跟辽人辽使亲密接触的过程。一件件一桩桩,无不在表明一个事实:他们是内奸!
同时,这些朝臣跟辽人接触地点的伙计、掌柜,也绘声绘色的讲述他们仿佛看到的事实。
于是,这些人家也被汴梁人找到了……
生无可恋,寸步难行这就是那些朝臣家人的处境。死者刚刚装殓,却无法操办丧事,因为那怕是亲友,也担心被牵连,更别提邻里了。
还好是冬日,否则尸体该发臭了……
汴梁人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同仇敌忾。甚至连售卖寿衣的,都拒绝了这些人家的买卖。
至于准备彻查案件的官员……还查个屁呀!各回各家吧,别说查不出来,就是查出来又怎样?难不成朝廷还会处置?
就不给朝廷找麻烦了。
第五五七章 萧卓尔一口老血
听说陛下将曹家家主叫进宫里训斥了,听说若不是曹太后求情,陛下说不定会治曹家人的罪。
这些传言仅限于朝臣中,因为有人看到了铁青着脸离开的曹太尉。
而真相只存于内苑。
“官家,《蹴鞠快报》之事,是臣等许可的。”
富弼的品性,做不到让人背锅了而无动于衷。再说了,他认为此事并无错。
“富相,水可载舟,也可覆舟。先朝太宗之言是为至理。但朝臣是否有罪,在法度、在条令、在朝廷,而不在舆论。”
“《蹴鞠快报》的行为,在本质上有引导舆论方向的作用,甚至到了左右朝廷决策的地步。这很严重。”
“先不说这些臣工是否存在通敌叛国,而现在,在舆情上已经成为了通敌叛国,就连朝廷组织的调查也不得不敷衍了事,不了了之。这不正常。”
赵曦义正言辞,仿佛这些事真的跟他无关,也确实让相公们感觉真的与他无关了。
“诸位相公,子民并不具备鉴别能力,并不能做到明辨是非,他们靠的是一腔热血,是情绪,而这种情绪很容易左右他们的行为。”
“看一看这些臣工家眷的日常生活就知道了,就这一篇文章,就让他们在汴梁寸步难行了。是故,舆论需要监督,需要引导。”
“政事堂议一议吧,出台关于舆论监督和引导的法案,以避免诸如此类事件的发生。”
“至于这一次……就这样吧。看能否让工坊城这边提供些帮助,让他们扶棺回乡吧!”
“另外,让蔡确就任礼部侍郎,同时兼任监察衙门佐官,负责筹备由朝廷主导的类似《时论》、《蹴鞠快报》的抵报印社。并承担监督和引导民间舆情的职能。”
“此抵报印社要分两种,一类面对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的内参,一类面对天下子民的民报。”
“至于作用吗?宣讲朝廷政策、普及教化、甚至刊登民间诉求等等。内参以刊登一定程度上的朝廷议事内容,并专门开辟专栏用于监督天下百官行为,研判朝廷政策和决策。”
这才是曹太尉离开内苑铁青着脸色的原因。
不管是《蹴鞠快报》,还是《时论》抵报,这都是原本都不看好,官家执意要玩的营生。
任谁也没想到,最终会是如此规模的产业。
如今的报社,几乎覆盖了国朝的所有州府郡县,所产生的利润,甚至不比养一支蹴鞠球队差。
在老六家眼里,他们跟官家就是朝廷,就能代表朝廷意志。可如今,官家居然要朝廷主导办报纸……
说实话,并不是没有朝臣有过这想法,当然,他们的想法不是朝廷举办,而是有些朝臣看到了利润,就想着分一杯羹。
有中人跟老六家商量过,老六家把这门关死了……老六家要真想关一扇门,在国朝还真没有谁家能推开,敢推开,何况他们还有官家在背后。
可没想到官家亲自推开了……这是让朝廷跟他们分羹了,根本没法拒绝。
百姓对朝廷和对老六家的认同,不用对比也能看到结果,这就预示着,抵报这一行肯定要受到冲击了。
希望官家所说的河东地能真的有另外的大收益吧!
赵曦不能想的太局限了,他需要具备帝王视野。
随后的三级决策制,会在一定程度上杜绝朝会上朝臣们的七嘴八舌,很有可能会遭到抵触。
借这个由头,赵曦先为那些总喜欢没事找茬的人开一扇窗,然后再关门的效果会好一些。
从来就没有一件事是单纯的,就比如这次所谓的内奸之乱,赵曦想让这个事件起的作用很多……
萧卓尔快要郁闷死了,特憋屈。
这才几日,北上的人恐怕还没有抵达上京,还没拿到大辽朝廷关于宋军夹攻河北道大辽大军的消息,可汴梁的乱局让他感到越来越压抑。
别人不知道这些死去宋臣是怎样回事,可他萧卓尔知道。
在上次出使大宋时,大辽的密谍司给了自己一份名单,而这次汴梁死于非命的那些人,都是名单里的…~
早知道这样,他真不该两次出使都跟他们联络。
如今的宋国强盛了,留着他们比现在弃掉作用更大!
还好,萧卓尔不得不庆幸,还好没有全军覆没,一些隐秘的棋子并没有被一网打尽……
事情就这样了了,让观望的朝臣云里雾里的,本以为朝廷会给个说法,当抽调成立调查组的人员,一个个回归后,大家终于明白: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怎么可以这样?这不相当于死去的这些人,坐实了投敌叛国吗?可所有人都只是心里非议,没人去为死去的同僚奏本……谁也不傻。
突然有一天,人们发现,这些死去的臣工家属,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这是祸及家人了,这样的结果除了投敌叛国,还有什么罪行可比?
也有人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问过相公们…~相公们能说啥?能说是因为政事堂同意《蹴鞠快报》刊登那些文章,从而导致了这些朝臣的家眷在汴梁无法生存吗?
还是言明这一切都是朝廷为了保护那些家眷?都不能说呀!
没有彻查,就没有真相,就让人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掺合…~这可是投敌叛国呀!
国朝不杀士大夫?投敌叛国根本就不再此列!
没几日,好像就在那些死掉朝臣家眷消失的第二天吧,政事堂就收到了几份辞呈,还没处置呢,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辞呈递上来了。
理由极其充分,有伺俸双亲的,有年迈不堪重负的,有力不从心的等等,反正都是坚决致仕的。
官家和政事堂都按陈例,驳回了辞呈,热情挽留了,但都是决意要离开…~
“把写辞呈这些人的履历理一下……”
富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股风刮的莫名其妙。
当诸位相公仔细查看这些人的履历以后……
“官家,既然他们执意远离朝堂,官家还是恩准了吧,也好成全君臣之义。”
不再劝留了,富弼在劝放……
“准了?准了可成全君臣之义?”
赵曦饶有风趣的看着各位相公,很平淡的问。
“回官家,确实如此!”
朝廷批了,恩准了近三十名朝堂的辞呈……
又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件,很诡异。
这时候都亭驿里的萧卓尔,喷出一口老血…~晕过去了!
这不是单纯失去那些棋子的事,恐怕他萧卓尔回去大辽……洗不清了,是他导致了大辽在宋国朝堂上的棋子全军覆没。
第五五八章
心知肚明,这应该是这次事件中当事人的状态。
官家恩准了辞呈,而政事堂却没有按官员致仕回乡的流程办理,又跟贬黜不同,甚至取消了这些人享受轨道马车专车专座的待遇,而他们竟然没一人吭声。
能死里逃生已经算是陛下和朝廷仁慈了,谁还敢有过分要求?
要说他们干什么了,干了多少损坏大宋利益的事,那也没有,或者说他们没那个能力。
但若要是朝廷追究,则没一个人可以脱身。
不说在边境任职时的苟且,就说这次大战开始之后,将郭逵到河北,种谔到麟府告知了北辽的使臣,甚至连军伍的数量、调集的那些军卒等等和盘托出……这已经是叛国投敌了,那怕在结果上是促进了朝廷的谋划成功。
一直防备着武将谋反,却不料发生了文臣投敌……政事堂真丢不起那人!
所以,这事处理的很含糊,含糊到让朝臣有点人人自危的程度,都相当的勤政了。
“监察体系需要尽快推开,与北辽谈判结束后,我等要致力推动监察体系运行。”
各位相公都疑惑的看着富弼,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会说起监察体系。
“诸位,若有监察体系,就不会出现诸如今天大规模臣工陷入内奸案的情况……”
“富相,有御史台谏的,只不过未尽职守而已。”
韩琦也是相当恼火。这一次的内奸案,让文臣团体很被动。这还是官家不深究,他们又极力掩饰的结果,否则将成为国朝开朝以来,可能会被载入史册并受千古骂名的的窝案了。
韩琦对御史台谏…~算了,老大不说老二,谁也别指望御史台谏真的能有监察百官的作用。御史台谏用于倾轧和斗争比用于监察百官更频繁。
“不同,大不同,我仔细琢磨过官家推动的监察体系,跟原本的御史台谏大不同。”
“御史台谏风闻奏事,说白了就是一种不必担负任何责任的找茬,却没有调查核实之权。”
“而大理寺、刑部、提刑司,又都侧重于刑律之罚。在整个监管官员操守上,完全靠个人品格。”
“诸位也都看过官家的监察衙门章程,彻底弥补了对于官员监察的弊端和漏洞。不同于御史台谏,不同于大理寺、刑部和提刑司,是一种针对百官的行为鞭策和规范。”
“一旦监察体系运行,百官理政就有了明确的条款限制,也有了日常行为总则,再不会出现像这次一样,那些官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罪,等朝廷处置后才醒悟,从而以致仕谢罪……”
这算是正名还是辩解?韩琦不明白富弼为什么会这样说,或许官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否则绝不会轻拿轻放的让他们脱身的。
只是…~韩琦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了:“富相,监察衙门是天子亲军!”
富弼看了一眼韩琦,微微摇了摇头。
“稚圭,今日我等就算是私下交流吧……”
富弼边说,边摈退了殿内忙碌的书吏,招呼着韩绛、吕公弼、韩琦、文彦博以及王安石围拢过来落座。
“君臣制衡并非永恒不变的对立关系,这是个一直处于变化中的关系。君王是贤明,是平庸,是昏聩,是暴虐决定着我等臣工如何改变制衡的关系。”
“早年听说过官家的一些言论,弼深以为然。官家说,朝廷是君臣,是我们,我们就是朝廷。这话我非常认同。”
“那么,一个朝廷是否有利于国朝,取决于君臣关系。遇贤明之君,臣工处于次位,认同配合地位,因为贤明的君王不会祸害朝廷,不会殃及百姓,可开创百年之盛世。这时候,臣工配合又怎样?就如现在的官家。”
“若遇平庸之君王,君臣关系又将是另一种形式,比如先帝。在那种情况下,臣工要以辅助之心,以全君臣之义,保国朝安定。”
“可君王一旦昏聩或暴虐,那时候臣子才应该真正的去制衡君王,限制其皇权滥用,避免祸乱一世!”
这种说法大家还是认可的,很明了的讲明了真正的君臣关系。只是韩琦很郑重的说:
“富相所言甚是。只是如今陛下将监察衙门列为天子亲军,恐最终会成永例。将来的君王如何,都有直领监察之权,必将会导致臣工制衡时畏首畏尾。”
“稚圭,多虑了。首先,监察官皆为文臣,这一点在章程中有说明,那怕是有武将军卒作为执行队伍的存在,那也是以文臣为主导。”
“其次,监察体系的建立,详细明确了官员贬黜的细则,这其实是当今圣上舍弃皇权的一种做法,对于官员的处置,不再全然依靠君王的一言之决,而是做到有律可依。”
“再之,既然君王有舍弃的权限,自然就需要有收拢的权利。监察衙门为天下亲军乃应有之义,也是很准确的体现了君臣制衡之道。”
“如此,避免了监察衙门像御史台谏一般,沦为臣工们相互倾轧的工具。”
“这样的理念,其实在官家即位以后就有所表达…~官家即位,并未如陈例那般大范围调动官员,反倒是尽量的维持稳定……”
大宋的政事堂已经不再针对这次的战事议政了,已经开始考虑与战争无关的政事。
而这时候的北辽……
北辽朝廷在接到萧卓尔奏报的第一时间,首先下达了聪河北撤军的诏令,同时向蔚州增兵,确保在河北道撤兵时蔚州不失,避免再次被围剿夹击的可能。
这一点在北辽朝堂通过的很快……毕竟河北道都是各家的儿郎,明知道不可能南下了,恐吓又没任何作用,还不如撤回来休养。
而另外一项通过的,则是提出了与宋国谈判,重新划定边界并签订盟约的朝令!
很郁闷,百年未有之大郁闷。这时候的北辽朝廷,已经把对宋国的不敌之恨,全数转变到了西夏身上。
战事开放榷场,无条件释放西夏俘虏,战场上西夏和北辽将士的伤亡比等等,这一切,让整个大辽不由的去怀疑西夏与他们联络的诚意。
而这一次与宋国的大败,也让他们对自家将士的作战能力有了怀疑,甚至影响到集权统治。
他们急需要一场可以取胜的大战,来平息大辽内部的繁乱。
稳定大宋,攻伐西夏便是北辽暂定的决策。
第五五九章 目的从来不单一
停战谈判,协商边界线,重新签订盟约……事情终于朝着国朝的预想来了。
这一次萧卓尔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在接到大辽朝廷的诏令后,迅速向宋国朝廷递交了国书……他是真不想继续待在汴梁了。
这已经不是他萧卓尔这层官员的事了,只要宋国答应,他就可以离开汴梁了,不必要每天焦灼。至于回到大辽…~回去再说吧,大辽在宋国朝堂的棋子被一网打尽,他萧卓尔难咎其责。
也不能完全说是大辽的棋子,应该说亲近于大辽是肯定的。从此以后,没了,在宋国的朝堂上,没人再偏向于大辽,汴梁的吟唱不会短时间就在上京流传了,更别提大辽皇帝陛下念念不忘的火药了。
这是彻底决裂的节奏呀!几十年近百年的友好邻邦关系,因为河东之战,彻底降至冰点了。
搁以前,根本就不会发生战争,因为只要大辽遣使,宋国就会妥协……他们害怕大辽,害怕战争。
现在的宋国,今非昔比,不再是那个仁慈的君王了,相公们也都是富弼、韩琦之流的强硬派。
变了,彻底变了,宋辽的形势变了。
其实这些年,早就有了端倪。打草谷越来越难了,时常跟巡边的宋军遭遇,胜负也转换了。
可惜,大辽皇帝看不到,大辽朝堂没人说。耶律乙辛只考虑是否忠于他个人,是否于他耶律乙辛有利……
该回去了,或许回去以后,他萧卓尔不再有机会在朝堂发声,就会被一撸到底……毕竟他作为使臣没有为大辽争取一点利益,只是让大辽一味地退让。
这一次所有的事,都需要对大辽皇帝陛下有个交代。耶律齐被俘了,该死的将领都战死了,背锅抗雷的就他萧卓尔还留着。他敢肯定,在他回去之前,属于自己的罪行已经达成一致了。
耶律乙辛也好,大辽皇帝也罢,都需要为这次战败找个借口。西夏应该可以分很大一部分责任,剩下的就是他萧卓尔的了…~因为,大辽皇帝陛下没错,国相耶律乙辛也不能有错。
回去吧,彻底的回去。
萧卓尔带着宋国的国书上路了。
宋国答应停战谈判了……
“寸土必争,寸土不让!”这是赵曦给谈判团队的原则。
“每一寸土地,都是将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打下的,既然收复了,就没有还回去的理由。没有任何事物比保全国土完整更重要的!”
“将士们用武力凌之以威,谈判是文臣该晓之以理了。如何为将士们打下的地域正名,这才是谈判组的任务。”
大宋的谈判团队,是由韩琦带队的……严格意义上,这是第一次所谓的边界线划分。澶渊之盟当初也没有具体的划分边界线。
“官家,俘虏一事如何计较?”
取消岁币是肯定的,边界线的原则也定下了,可还有近十万的俘虏呢。
早年可没遇到过这情况,即便有,也是北辽俘虏咱们的人,却从来没有归还过。
汉人,在北辽,某种意义上很吃香……北辽的贵族都以奴役汉人为荣。
“河东路雁门关往北,需要铺设轨道了。开山碎石的那些苦力可以用俘虏的……不过,北辽若愿意兑换,可以考虑。”
“至于如何兑换,诸位拿主意吧。好像北辽除了战马,也没什么咱们想得到的。诸位相公可以敞开了想,近十万呢,总不能打了胜战,朝廷还亏损吧?”
“雁门关毁了,代州废了,定襄、忻县也变成了废墟,这些都是战争导致的。错在对方……或者说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负,输掉战争就应该对担负一切战争的损失。”
“另外,文相,为配合韩相的谈判,把京畿道的这五十万的废人缓慢往北调吧,要大张旗鼓的调集!”
战胜了确实是轻松,赵曦说话都没了君王的样,有点赖皮了……
“陛下,既然出国书应了停战谈判,国朝再次调兵或有不妥。以目前的态势,战争不会再有了,调集这些禁军往返,图耗费钱粮了。”
圣贤之道在文人心里是根深蒂固的,特别是这种放在台面上,又必须要载入史册的大事件。富弼不希望朝廷有出尔反尔的行为,不利于这一朝在史书上的大好名声。
“富相,诸位相公,签订并遵守盟约的前提是势均力敌。就以檀渊之盟而言,国朝以钱粮还和平,以时间还发展,并不能说错。但体现在盟约本身上,是不平等的,因为当时的北辽强势。”
“同样,盟约其实就是个说辞,只是因为双方都需要这个说辞。若我大宋这五十万禁军是新军的话,我们可需要这时候盟约?”
“说白了,签订盟约就是个姑且做法。签订了檀渊之盟后,北辽不一样在后来提高了岁币?如今不一样攻打河东?”
“若这次我大宋战败,难不成朝廷可以用檀渊之盟与北辽交涉吗?更别提西夏了。一边签订盟约,一边扰边不断。”
“他们受教化的程度与国朝不同。与鸿儒往来,应谈论诗赋,与娇娘饮宴,则论风雪,与老农闲聊,唯有农事。是故,对待辽夏之流,国朝也不可拘泥于圣贤,不可自缚手脚。”
“目前还处于停战之前,北辽已经确定要谈判,不一样在河北道边境陈兵十万吗?国朝增兵又何妨?”
“至于耗费钱粮……这一点,对于战胜国,应该有主动权。这就看韩相谈判的结果了。”
“不过,我估计,北辽为安抚宫卫军以及各家的斡鲁朵,俘虏应该会被交换回去……可河东路需要劳役,需要丁口……”
“陛下,可是五十万禁军转民?”
官家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单一的。或许将这五十万禁军裁撤才是官家的最终目的吧。富弼如此想。
“官家,五十万禁军一次填充河东路,兹事体大,非周密谋划不可行。望陛下三思!”
不管是雁门关代州一带,还是云州、朔州、寰州、应州,这都是苦寒之地,被汴梁的纸醉金迷养废的禁军,如何能受的了那苦寒之地的生活。
五十万呢!一旦不慎,很可能是比战争还恐惧的兵灾、内乱。
不仅是富弼、韩琦,就是韩绛、吕公弼也觉得官家这事唐突了。
“转民是以后的事,缓慢调集,凌之以威是有利于谈判的。”
第五六零章 谈判以外的事
这是一道有一定操作余地的诏令。
缓慢调集,这里面交给政事堂枢密院来掌握一个度,既要达到凌之以威的目的,又要尽可能的少耗费钱粮。
其实,赵曦是想开拓相公们思路,别总局限在战争和耗费钱粮上。
此战一过,雁门关已经不再是边关,代州、忻县、定襄也不再是边境,偌大的大同盆地,四州之地……这一切,撇开战事,将大有可为。
赵曦记得,在后世,所谓的河东路,是被称为煤海之乡的山西省。
如今,随着工坊城的新产品在国朝各州府郡县生根,赵曦希望能迎来一次所谓的工业化发展。
这势必会造成煤炭需求量大增,甚至出现供不应求的可能。
这是赵曦的希望,不管会不会如他所想,他还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尽可能不让煤炭产量成为阻碍。
于是,赵曦着令苏颂与沈括组织了一个勘探团队…~
“子容,存中,此行目的为勘探,尔等无需介入边事,所有耗费由工坊城暂时担负。其实,最终目的是为了丁口北迁。”
“云州一带,地广人稀,历代中原王朝皆视为苦寒之地。如今国朝收复四州之地,若没有丁口填充,单纯以军伍驻扎,得不偿失。”
“说白了,河东之地需要一项营生,就如矿城那样,一项可以支撑一座乃至多座城池的营生。”
“当然,这并非必须完成的任务,尽力而为。太子与讲武堂的两千新军,将脱离战事编队,配合尔等行事。”
苏颂从内参中看到了朝廷近日的一些动态……在这件事上,不得不说一下蔡确,很有点雷厉风行的意思。
就在朝廷颁布任命后,蔡确迅速的搭建了内参抵报的框架……从起居舍人、秘书丞、翰林学士、制旨诰,有关朝廷重事相关的非决策官员,他一律将其勾连起来,借圣旨的风,扯虎皮拉大旗,像模像样的做起来了……确实挺用心,也确实做到了让赵曦放心的程度。
这一次朝廷清理贰臣之事,就是内参的第一次试刊,紧接着就是官家和相公们集议与北辽谈判事宜。
蔡确每一次都会向相公,向官家请示,该不该刊登、内参的明发的范围、州府官员的传递方式、保密等级如何确定等。
苏颂便是第一批拟定可知晓朝廷重大事务的官员之一,也就懂得了官家这一环接一环措施的目的。
他知道,自己与沈存中这次远行,将决定朝廷对云州一带四州的真正掌控,将决定官家向北调集禁军的结果。
“陛下,臣等定不辱皇命!臣与存中有议,欲用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勘探太原府以北一带……”
听苏颂这话的意思,好像挺担心无功而返的……
想多了,对于河东路的资源,赵曦熟悉煤炭,但他恍惚也记得,好像河东路的铁矿储量也相当丰富的。
或许届时连河东路的轨道铺设都不用朝廷投入了……
国朝确实富有,即便是赵曦未推动相关产业之前,国朝也是相当富有的……这一次调兵,让赵曦真正了解了如今国朝轨道网的恐怖,几乎连通到了下县一级城池,甚至有的地方都衔接到了某些家族的庄园边……这些官方不会出一文钱,倒是工坊城把该赚的都赚了。
想想国朝如今商税的规模,也应该能联想到藏富于民的现状。
这些地主老财,也该着把那些闲钱拿出来投资了,多铺设些轨道、多买些马车、多投资些产业……这才对嘛。
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那些土地的产出,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也就在那时候,才能一定程度上改变士族对土地的贪婪,才能让他们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也只有那样,才是真正的有恒产者有恒心,才能真正的将家族与国朝血肉相连。
……
大宋与北辽的谈判,由于双方没有信任的基础,最终选择的地点在繁峙东北,同时也是北辽控制的蔚州西南的野外。
北辽的目的其实很明显,选择这样的谈判地点,更像是为了阻止种鄂的大军继续东进,确保他们在河北道驻防示威的十万骑兵安全撤回。
在萧卓尔情报反馈一到上京,北辽就开始着手撤军了……那怕是冬日,不利于战马恢复,都没有让北辽改变撤军的决心。
同时,将双方谈判地点选在了种鄂东进围剿河北道骑兵的路径上……
“令狄青固守云州,郭逵部除留守西路防线外,令其亲率大军做谈判军备,种鄂可自云州向东北一带推进,清剿长青、天成一带的游骑,将防线建立在盘山一带。”
既然做局,那咱就做全套了。
自长青、天成,大军一样可以突破弘州南下……吓不死你!
野外谈判?这是冬日呀!他们北辽人无所谓,国朝的官员,怎能受得了这份罪?
北辽拒绝到云州,并且相当坚决…~这倒也挺好,最起码在事实上承认了云州属于大宋了。
可让韩琦率领的谈判组到北辽的南京……韩琦也拒绝的相当坚决。没办法,国朝还关着十万俘虏呢,韩琦自认为自己一个人的价值,对于大宋而言就能抵北辽的十万俘虏。
赵曦是有心让韩琦去北辽的上京,甚至希望北辽有胆量把韩琦扣押了……
政事堂问过赵曦的意见,赵曦的态度是无所谓,既然要谈判了,就没必要在这样的闲事上争究,全权由政事堂处置。
韩琦为了表现不是自己恐惧,也不是自己受不了苦,最终接受了在繁峙以北的野外谈判。
唉……还说是知兵事呢,真的有些高看这韩稚圭了。
这谈判地点一确定,就相当于表明了国朝无心围剿河北道北辽骑兵的目的。
在确定谈判地点后,赵曦不得不再一次调动大军……既然要形成逼迫之势,在谈判上占据主动,就不能半途而废。
“北辽撤军的方向并不是向北,而是朝西北而去……”
北辽习惯的出尔反尔,富弼真担心北辽借谈判而行无耻之事。在富弼眼里,韩稚圭真的值十万骑兵……丢不得。
“富相,这是谈判外的试探,或者说较量也算。北辽在试探国朝是否真的有东进之意,同时也在表达他们要坚决抵抗大军东进的决心。”
第五六一章 往好处想 往坏处准备
人的立场和出发点不同,思考同一事件得出的结论也不同。
富弼着眼于韩琦和谈判本身,考虑的是北辽针对谈判的行为本身。
国朝大军忙于清剿并将云朔等四州尽快平稳,不可能倾尽全力为谈判服务。
而对于北辽,只要从河北道撤军,在谈判上占主动,就是北辽当务之急。
对于边界线的问题,在富弼看来,宋辽双方不会有太大的争端,基本会以这次战事的占领区为基础……毕竟都清楚,这只是给双方留整备的时间而已。
富弼认为,这次谈判的焦点,应该是这十万俘虏的问题。
国朝无力将战果扩大,北辽又被打趴下了,那么,挟持谈判组未必不是一种手段…~蛮夷不会真的讲道理。
而赵曦完全忽略了谈判本身,是根据双方的势,来判定谈判的优势。
前期营造的假象,让北辽相信了国朝大军会东进,并对河北道辽军形成夹击的战略目标。这也是辽军从河北撤军的原因。
原本北辽陈兵河北道,目的也是想在以此为势,在谈判上占据一定的主动。
如今,从河北道撤军了,却直接撤向了蔚州一带,似乎是想表达他们还有拿回云朔四州的能力和想法……
赵曦便相应的将处于整个大同盆地的军伍,全数向东部调集!
不就是唬人嘛!玩大点而已,谁怕谁呀。
如今,国朝不断的向真定府增兵,并且陈兵边境。官家再次下令让云州一带的新军,又大范围向东转移,并令种鄂北上天成。就再一次形成了对蔚州一带辽军的包围之势…~
这不难,经官家提点,富弼看着沙盘,很快想通了瓶形关一带的大势…~如此一来,韩稚圭险了!
“官家,一旦有意外,各方军伍如何统一号令?”
富弼很想直接让官家赋予韩琦节制诸军的权利,考虑到官家一直在试行文武分家,就委婉的提到了集中在瓶形一带的各方军伍统一调度问题。
“各司其职吧!一旦出现谈判的意外,那韩相公只需要归朝即可。河北道依然按照既定方略,只守不攻,而河东路留守种诊,三路大军东进!”
说是这样说,赵曦也知道后继乏力了。
如今在河东路的新军不足十万,需要担负云、朔、应、寰四州的安靖和清剿游骑。若真到了不得不再次东进征战时…~那将是这批新军的灾难。
不到万不得已,赵曦真不想把战事继续了。
这时候,就看北辽和国朝谁家更能坚持了。
在外征战的所谓四路大军,狄青、种鄂、郭逵、种诊,相互没有统属权,这是早先拟定方略时确定的。
狄青有资格统率,但相公们一致反对统属。
自然,现在韩琦也就没有了统属的权利。
政事堂是有意让韩琦节制河东河北路诸军的,就是韩琦在出发前,政事堂也是有过沟通的。
结果,官家再一次从朝廷向前方将帅下诏令了。
相对于韩琦,赵曦更倾向于让狄青统属……战时争端最没必要,富弼也这样认为。所以,由翰林学士起草的这种大而化之的圣旨成稿了。仍然还是只有方略而没有具体的要求。
诏令针对的是每一位处于河东路的股肱大臣,不论文武。
比如韩琦,明确告诉他,职责就是谈判,一旦出现不属于谈判内容的意外,也就是一旦需要用军事来彰显国力时,韩琦务必得回朝…~国朝不容政事堂相公涉险是理由。
比如狄青,一旦北辽有异动,可放弃整饬四州的安靖任务,携战车向北推进,目标直指北辽的西南招讨司。
而种鄂自天成过盘山东进,向燕山进发。郭逵要过瓶形关,攻克蔚州,并守住蔚州一带,等待真定府的国朝新军北上后,方可继续作战……
北辽倘若真的以谈判为缓兵之计,调集大军继续征战,赵曦不介意给他们狠一点的教训,告诉北辽诚意和诚信的重要性,那怕是折损一半的新军,也必须干到底。
富弼一一跟官家核对诏令,越发感觉到官家在这些诏令里带着的寒气……
雁门大捷后,忻县围困北辽大军,那时候官家调集江南道新军,说是仅仅为了恐吓,说是因为战胜而不会引起恐慌,说是为巩固边防,为接下来的交涉壮胆。而这时候富弼却认为,在那时候,官家已经在为现在做准备了。
“战争不存在侥幸!”是啊!富弼这时候真的认同官家的这句话。
假设北辽释放的善意是虚假的,在韩琦出了瓶形关,北辽从天成向西南出兵,而西南招讨司南下,蔚州骑兵西进…~对处于大同盆地的国朝大军,就形成了包围圈……
一旦国朝一门心思的考虑谈判,对意外的发生没准备……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在大胜时,已经考虑到了今日的双方态势?富弼不敢确定。可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嘛…~事实上,北辽在云州…也就是北辽西京一带,能组织起来的兵力,肯定要多于大宋的兵力。
况且,现在本来陈兵于河北道的辽使也向西北撤退了。
不用多久,两三个月,北辽完全可以组织三十万大军聚集云州一带…~
富弼越想越觉得存在这种可能。
他记得官家早年说过一句话:往好处想,往坏处准备。
原本政事堂枢密院还对调集禁军北上有异议,在实际行动中确实也是阴奉阳违,并没有真正调集多少……真的是认为是一次毫无意义的耗费。
这一刻富弼醒悟了,官家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决定。
富弼看了看文彦博,他眼里也有了不安。韩绛、吕公弼、王安石一个个都呆了。
“官家,工坊城能否增加运兵马车?是否加快北上禁军的速度?”
官家诏令的方略很清晰,就是一旦战争再次爆发,如今在大同盆地的新军,将放弃固守后方,破釜沉舟,全线对辽开战。
狄青北上、种鄂北上,郭逵东进……这就是以大同盆地为点,四面开花。
甚至在诏令中,官家明确告诉了前方将帅,一旦战事再次爆发,全军突进辽境,并极速向上京开拔……这是一种不计后果的深入敌后作战方略呀!
富弼不得不考虑后方稳固的问题。
这五十万废物禁军,再怎么说也是军卒,不能跟新军比,可固守关墙城池,应该也能支应一阵,能为新军前方作战提供点心安。
第五六二章 戏耍
赵曦对于是否加快运送禁军北上,不可置否。
这是最坏的打算,就跟辽夏联军攻打雁门关有灭国之友一样,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假想。
赵曦不觉得北辽现在有胆孤注一掷,他觉得北辽现在就像个使劲吹气的猪尿泡,说不定哪天就吹破了。
北辽是三家中一直当老大的身份,一直扮演着调停,大宋和西夏还不得不听从的角色……大宋有岁币,西夏同样有进贡。
突然一下子被俩小弟给糊弄了……这感觉很不爽,可又不得不正视现状。
所以,在战争无可挽回后,仍然陈兵十万于河北,企图挽回一点颜面。
当知道大宋有夹击的可能时,又不得不撤军,却把撤军变成了转战。目的还是为颜面。
赵曦可没心情照顾北辽的颜面,尽管他相当的善解人意。正是因为他能把北辽的想法猜个**不离十,才做出一副要将战争进行到底的态势。
在赵曦看来,北辽现在最应该,也是最想做的事,就是出兵西南,狠狠的教训一下西夏……前期做了那么多,总不能没用吧?
“西夏边境后撤百里,造成抽调西军和西部新军过延、麟府北上的迹象!”
这……富弼明白了,明白了官家对禁军北上不可置否,却做出抽调西军迹象的目的……这才是大谋略。
都明白了,相公们都明白了,这一刻,议政厅里很安静,可相公们的心里是激动的,甚至有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意味。
一直以来,国朝的文臣就以戏弄北辽和西夏朝廷为荣,可从来就没有一次像官家这次这样的大格局。
当初的种世衡,也只是离间西夏野利刚浪兄弟,便传唱至今,与当今圣上又如何相比?
从辽夏联军扰边开始,一环扣一环,环环推开,一切都在谋划之中……
这样妖孽的君王,对于文臣是否真的是好事,但对于大宋,绝对是大幸!
富弼感慨,想起自己跟诸位相公曾经谈起的那些话,说是劝解他们,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彻底的认同辅助和配合的角色。
冬季,从来就不是适合骑兵作战的季节。北辽会孤注一掷吗?应该是不会的。
在大宋再次派兵布阵时,北辽又一次遣使来汴梁了。
萧卓尔才离开月余,大宋的部署才刚有迹象,北辽就扛不住了。
自檀渊之盟以来,大宋何时像今日这般扬眉吐气过?
一直是当北辽陈兵河北道,大宋便遣使北上,一次次的妥协,不断的增加岁币以求平安。
最终到了连西夏都屡战屡败的地步!
“宋国皇帝陛下,辽宋自檀渊之盟以来,一直以兄弟之邦为友好睦邻。如今因西夏贼子原因,导致辽宋兄弟之邦兵戎相见,实非所愿。是故,我大辽皇帝陛下诚意遣使臣述明我大辽停战谈判之诚意。”
“可如今正值辽宋即将开始谈判之际,为何宋军有再次征战之意?陛下,我代大辽皇帝陛下问句话:宋国准备好与我大辽全面开战了吗?”
不是上次那个萧卓尔了,换了一人。赵曦没专门记名字,知道是耶律家的。
看着陛阶下慷慨激昂的辽使,赵曦很想告诉他:既然北辽挑起了战争,那什么时候结束朕说了算!
只是,作为君王,没必要跟使臣争辩什么…~掉价。
再说了,这是在大宋的朝堂,一群臣子列班,被人家这样问话,若没有臣子顶上去,这臣工要不要吧!
“大胆!”
“此乃大宋朝堂,岂是尔等北辽小吏喧哗之地?无礼至极!”
“蛮夷之臣!逐出……”
唉!真有点失望。赵曦没想到自己的这些朝臣居然都只会嚎两嗓子……
若是有朝臣喊一声:就是要准备开战!你北辽又能咋地?也算回事。
可现在呢?就嚎两嗓子大胆,斥责几句无礼,管屁用?一没有针对人家提出的问题反驳,二没有壮着胆去撑过去。
还是没有从原本被凌欺的角色转变过来呀。
“北辽使臣,我吕惠卿倒想知道,北辽可准备好全面开战了?尔又能代表北辽皇帝?还是能代表北辽国相?”
“辽使,我蔡确也想知道:我大宋准备开战了又怎样?不准备开战又会怎样?别说是你,就是北辽国相也不可无视我大宋朝廷礼节!你可敢为你的所言负责?”
这场合,就是政事堂相公也不合适争辩,他们一开口也代表着朝廷的态度。
不管是吕惠卿还是蔡确,倒也没辜负赵曦的期望。谄媚也好,取悦也罢,最起码在这个场合把杆子立起来了,没丢人。
赵曦不要求臣工都像司马光、欧阳修之类的光明正大,也不敢奢望都跟庞籍、富弼一般,人品和智慧匹配。
那怕聪人品上,吕惠卿和蔡确都不算正人君子,但他们的智慧确实有用于朝廷。那就该用。
“我大辽深知河东一战乃是受西夏蒙蔽,从而导致兵戎相见,才首倡停战谈判。而宋国为何仍然调兵遣将于边境前线?”
“辽使,请先讲明为何北辽在提议谈判后,仍然陈兵十万于河北道边境?又如何借撤军之名,调兵北上蔚州?”
蔡确似乎感觉到了官家的满意,将内参明发重臣的内容,节选形式的开始与辽使辩驳了。
这就是主持内参抵报的优势,蔡确真的感觉到这职位的好处了……不是执宰,却拥有执宰同等的知情权。
当然,他不傻,也知道不能完全的讲明白。
“宋国皇帝陛下,我大辽认为此次谈判非同小可,大辽皇帝陛下欲亲临西京道与宋国皇帝陛下当面签定盟约!所谓撤军之名北上,实乃承担大辽皇帝安危之责,非开战之意。”
说完,辽使慢悠悠的拿出国书,双手托着,躬下腰,显得异常恭敬…~这一手玩的好!赵曦都想叫声好了。
总还是想找回点面子……在觐见时,先责问,等反驳,待大宋这边提到撤军和北上蔚州这个理由时,再把国书拿出来…~玩这个有意义吗?
无非是能让大宋措手不及,能在大宋朝堂摆朝臣一道,哪有怎样?难不成能改变北辽已经衰落的事实?
不过,这样的情形,对于国朝的朝臣,确实有些难堪了。
从来都是大宋臣工戏耍辽夏臣工的,啥时候被他们戏耍过?
其实,都忽略一个问题:只有在处于弱势时,才需要用这样的伎俩来满足内心的失意。
第五六三章 大宋很生气
北辽的国书是由王中正端上来的。
赵曦一看那开头:“回去让你们北辽朝廷再递一份国书吧,若还是这个称呼,朕不介意全面开战!”
赵曦说完,直接把国书下去了。
什么玩意儿?居然开口叫皇侄?你耶律洪基算那根葱?
这是故技重演。辽圣宗与国朝真宗是签订檀渊之盟的主角。后先帝即位,辽圣宗耶律隆绪仍在位,每逢国书,开口便是皇侄,国朝多次遣使,往返几十次,方再一次拉平了与辽帝的辈分。
总算是再一次恢复了兄弟之邦。
后来,辽兴宗耶律宗真即位,国朝处于弱势,自是不敢以皇侄称呼耶律宗真。
按照先皇与辽圣宗双方认同的兄弟关系,在先皇在位时,如今的耶律洪基应该喊声皇爷爷的……
只是国朝弱势,仍然不敢以长辈自居,一直以兄弟之邦交互称。
没想到耶律洪基这应该是侄儿的辈分,现在居然自己长了一辈!
赵曦其实觉得这很扯淡,都恨不得灭掉整个王朝了,再扯这个淡,认这个亲有屁用?
这样的伎俩,让赵曦想到了后世的精神胜利法,原来这玩意儿也有传承呀。该不是北辽的耶律洪基就剩下这点能耐了吧?
这种做法……怎么说呢,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可偏偏很让人憋气。
跟儿戏一般,俩人吵架相互当老子,不痛不痒,就是不爽。只是没想到北辽居然无聊到这地步了!
赵曦觉得最恰当的做法是骂一声耶律洪基你个孙子……太扯了。不过斗嘴嘛,就是扯淡事。
“这就是尔等辽朝谈判的诚意?岂有此理!回去吧!告诉辽帝,准备开战,迎接我大宋百万大军的怒火吧!”
“你们会为轻浮而付出代价,也会因此而懂得礼仪是多么重要!”
“陛下,老臣以为,朝廷该责问种鄂了,为何东进如此拖延?吕诲叔已经将河北道前线指挥部前移至唐县,两军会师势在必行,他种子正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
这就是主辱臣死吗?赵曦就是有点不爽而已,还没觉得受多大侮辱呢,想不到政事堂相公就掺合上了。
连一向都明哲保身的文彦博,也喊叫着让种鄂东进了。
“着种鄂大军十日内拿下大川岭!”
呃……虽然当着北辽使臣这样排兵布阵很过瘾,可只是大伙吓唬吓唬而已,怎么官家还真就下旨了?
偏偏造成的这氛围根本就不容反驳。
本来大家只是做戏,算是表达主辱臣死的情绪,并不是真的要怎样,只是跟辽使传递一个:我们很生气的那么个意思。
可官家这…~
赵曦顺着文彦博的咋呼劲,直接就下令让种鄂真的东进了。
这种鄂没有朝廷诏令还不断的骚扰对方呢,这要是真有了诏令,恐怕真的会刹不住了。
我的陛下呀!不是说好了种鄂撤回来,郭逵顶上去,然后种鄂北上吗?怎么又变卦了?
没有变卦,赵曦也没有那习惯。谁说撤军时就不能进攻了?
郭逵与种鄂换防,现在种鄂已经整装待发从恒山撤回来,而郭逵还在向东进军途中。这时候,由种鄂死命的再去打一战……估计北辽也会有点摸不着头脑吧?
连政事堂知晓大方略的相公们都有点愣,更何况那些局外人呢?
要的就是这效果!
就这样,当着辽使的面,在情愿不情愿的氛围中,朝廷走完了一道诏令的流程。
辽使就这样看着,他甚至看到了中官携圣旨快马加鞭的北上…~
错了吗?大辽朝廷错了吗?战争真的还要继续吗?
不成呀!战马已经有三成作废了,如果再不将养,等明年,大辽会有近十万战马被废了。
大雪阻碍了粮草供应,前方的勇士已经不再能喂饱肚子了。这战还怎么打?
错了!真的错了!既然是要谈判了,何苦在这些问题上占上风?没必要呀。
不知从何时起,大辽也学着宋国开始琢磨这些无聊的事了。
难道大辽也沦为用文字来掩饰耻辱吗?
辽使浑浑噩噩的出了勤政殿,都没有感觉到室内室外的气温变化。懵懵懂懂的到了都亭驿……
“快!备快马出城!务必将今日之事奏请陛下!”
辽使的奏折传递的很快,比大宋的战事诏令还快……必须得让大川岭的将士们撤下来。既然已经输了,决定要停战谈判了,真的没必要再横生枝节了。
辽使这边着急,国朝的相公们也着急!
说好的方略,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陛下,若种鄂大军东进与大川岭作战,将影响整体的军略部署,不该如此呀!”
富弼着急,他担心这样真的会导致全面开战。
虽然有主辱臣死这么个说法,需要给北辽点颜色,但这颜色若是太浓了,就不再是给颜色看看了,搞不好就成了乱局。
“富相,郭逵大军的行程并不更改,种鄂也如此。只不过是临撤军前的一次阵地攻伐,并不影响整体布防。种子正会明白的……”
种鄂真的很明白。
大川岭已经是蔚州境地了,大川岭若布置数万骑兵,最终双方签订盟约不管在云州、应州,还是在弘州,大川岭都至关重要,距离任何有可能的签约之地都只有百里距离。
百里之地,对于北辽精骑,也就是两个时辰的距离。一旦签订盟约有变,北辽在此处预设骑兵北上,很可能会令官家处于险地!
防人之心不可无!种鄂早想打下大川岭了,只是朝廷已经决定谈判,并令他的大军北上长青、天成一带,以防备北辽奉圣州骑兵。
种鄂得执行,他本来还想换防时跟郭逵交代一下。现在不用了,他可以在撤军前搞一下……
大川岭是恒山东北处的一处隘口,一条峡谷贯穿东西,南边是崇山峻岭,隔断了繁峙北上的路。
但在大川岭中部,向北却有一条可容十人并排而行的通道,过此通道可直达云州以东……
以赵曦的判断,北辽预设的谈判地点,肯定不会在繁峙代州一带,他们不敢涉险。
最大的可能是云州以东,那是一片由桑号河冲刷而成的平原地带,有利于骑兵作战……
若这样,大川岭那条可以出奇兵的峡谷,就成了重中之重。
这时候偏偏北辽给了自己出兵拿下的借口……
第五六四章 白登山
政事堂相公们对地形不了解,不像种鄂,就处于恒山一带,了解那里的地形。也不像官家,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几乎把河东河北道的沙盘印脑海里了。
赵曦还是不敢确定北辽会选择哪里作为谈判地点,他只是按自己的考虑予以预判,从而让种鄂打下大川岭以防不测。
至于有没有作用…~无所谓了,只是多一个据点而已。
这不存在对相公遮掩和卖弄谋略,是真的不确定。
种鄂拿下大川岭,反倒让自己率军北上更轻松了。这样他就不用再次返回应州再北上了,直接穿过峡谷,便可以直达云州以东,然后转战长青、天成。
高帮的羊皮靴,内衬羊毛,羊毛大氅,可以紧身裹起来,羊皮手套,还是那种五指分开的手套,不影响任何动作,甚至连扣板机拉火绳都不影响,抡刀伦枪就更不用说了……工坊城的物事就好。
在冬日里作战,有了这些装备,再配以犀利的火器…~北辽宫卫又怎样?
当种鄂率军到达大川岭时,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辽军驻防……
种鄂向朝廷据实奏报了…~看来北辽求和之意很诚恳!
两日后,郭逵大军已经过了应州,却在距大川岭五十里处扎营,并遣人悄悄的请种鄂议事……
辽使再一次请求觐见。想来北辽朝廷的国书也该着到了。
“大辽皇帝陛下让微臣代问宋国皇帝陛下,因贵国有意大川岭,我大辽以停战谈判为宗旨,在贵国大军到达大川岭之前撤出了大川岭,待贵国大军离开后方进驻大川岭。为何遭到贵国的伏击?”
“我大辽时时以和待贵国,却不料在两国谈判之际,仍然被贵国伏击,导致我大辽三千勇士在大川岭伤亡!贵国就是如此表达谈判之意吗?”
看着陛阶下辽使色厉内荏的样子,赵曦很想笑。
这事其实真的是种鄂和郭逵随意玩了一手,不过赵曦很喜欢,觉得就应该这样玩。
原来,郭逵在抵达应州后,并没有直接到大川岭接防,而是在距大川岭营寨五十里外,与种鄂密谋了。
随后,种鄂率军北上,而郭逵将大军分散在大川岭周边的山岭中……他带的新军都是擅长于翻山越岭的,就是当初的东路军,为在忻县形成围剿而专门挑选的军卒。
好不好的,辽军见种鄂北上,营寨空虚,经过几日试探后,居然再次挥师进营……
郭逵分散在大川岭周边山岭里的大军,早严阵以待了。于是,在辽军进营休整之时,埋伏于山岭里的大军万炮齐发,陷入大川岭营寨的辽军,是真正的措手不及,五千骑兵,只逃脱不足两千……
在接到前线奏报时,就连近段不怎么吭气的王安石,都认为当浮一大白!
国朝的文人,一直认为有计谋的胜战才是真正的胜战。
“辽使,记得你上次觐见时,我皇陛下曾当面下令让种鄂兵发大川岭,据前方战报所奏,大川岭也确实为种鄂大军扎营。不知辽使所言,何时大川岭被辽军所占?难不成种鄂存在丧师辱国之罪?”
人家辽使现在好像是代表北辽皇帝问陛下的,官家不可能跟他扯,富弼作为执宰代表了,便反问了。
“贵国大军已经撤出了大川岭!”
“如你所言,莫非我大宋没驻军之处北辽就可占据吗?种鄂打下大川岭,郭逵换防后岂能丢失?”
没人说什么死伤辽骑的事,直接把争论的焦点放在了大川岭是谁家的问题上。
文彦博的话很明白,种鄂打下了大川岭,就意味不管是否驻军,都不该是辽军可以染指的,郭逵是去换防,炮击侵占大川岭的辽军没错。
不能说是故意,但实际上在国朝的朝堂,都选择性忘记了月前大川岭还是北辽的。
甚至辽使都忘记了那是被种鄂刚占领了不久。
这就是攻防转换后的结果,也是国力提升后人自然的反应。没人觉得不合适。
“宋国皇帝陛下,非我大辽争强好胜,也非我大辽在大川岭一事上胡搅蛮缠,实乃大川岭决定着辽宋盟约签订之大事。还望宋国皇帝陛下三思,归还大川岭于我大辽!”
“听这意思,若我大宋不归还大川岭,北辽还要开战不成?”
文彦博没等辽使继续往下说,直接怼回去了……今非昔比,这时候再在我大宋朝堂出言威胁,已经没那个环境了。
“非也!我大辽皇帝将于白登山与宋国皇帝陛下签订盟约,而大川岭黄崖谷距白登山不足百里。若大川岭被宋军控制,是置我大辽皇帝于险地…~”
辽使还在不的说,无非就是大川岭重要呗,是关系到了宋辽能否签订盟约的关键。
当然,辽使没像老以前那样强势,只是希望大宋能同意他们大辽的骑兵也驻防大川岭。在大川岭形成双方对峙,相互监督的情形,以确保两国的君王可以在祥和的环境下签约。
辽使以为宋国的朝臣被自己说服了,整个勤政殿大殿里就他一个人的声音……
事实上,这一刻朝臣们都在呢喃着白登山这个名字。
白登山呀,朝堂上都是熟读史书的,没人不知道白登山。
白登山到底是怎样的象征,对于一个以中原正统王朝而言,无人不知。
当年西汉高祖六年,韩王信在大同地区叛乱,并勾结匈奴企图攻打太原。刘邦亲自率领三十二万大军迎击匈奴,先在铜辊告捷,后来又乘胜追击、直至楼烦一带。时值寒冬天气,天降大雪,气候十分寒冷,汉军虽然“卒之坠指者十二三”,但见匈奴只有老弱残兵,更是获胜心切,便不顾前哨探军刘敬的劝解阻拦,率领先头骑兵部队直追到大同白登山,结果中了匈奴诱兵之计。
刘邦率兵刚到白登,冒顿单于忽然率领四十万铁骑伏兵将汉军团团围住……
如今,北辽竟然将签订盟约的地点定在白登山!
尽管当今的大宋并没有做到九州一统,金瓯无缺,但在大宋文人的根子里,唯有大宋才是受命于天的正统王朝。
可白登山……对于汉人王朝来说,这真的不是一个吉利的寓意。
鉴于朝堂的状况,富弼让辽使回驿馆等消息了。这气氛确实不宜继续留他在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