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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零章 玩个开心

    盐税是间接税,征收对象是盐商,并不是从食盐本物上征税。也就是说,食盐专卖,朝廷只是管控,并不是从事贩卖。

    赵曦很清楚这点。自己决定放开榷场,相当于容许部分盐商参与了进出口贸易。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东南之地,大量的海船都是在开展进出口贸易。

    这里面最让人纠结的,无非是食盐专卖的问题,担心一旦放开食盐交易,会冲击到国朝的整个盐税体系。

    果然,赵曦在说完这堆话以后,都愣着。

    太子殿下说的好像有道理,又似乎说的跟他们想的不是一个概念……

    “殿下,一旦放开食盐采买,朝廷将无法掌握国朝食盐总量,盐税将成为无根之木。”

    “其次,青盐价廉,制造成本低廉,国朝食盐高企,是因为产盐成本决定的。一旦放开食盐贸易,会导致国朝官办盐业入不敷出。”

    唉……毕竟还是有局限性呀!不管是韩琦富弼,还是文彦博曾公亮司马光,这都算是当今的惊世大才,可思维还是固化了。

    “诸位相公,是放开易货有效管控可掌握食盐总量?还是明面上禁止食盐交易,而私盐贩卖成风更能掌握食盐总量?”

    “至于朝廷盐业入不敷出的问题,第一点,我已经申明了,由三司使核算怎样的入境税可确保境内盐业可维持,也就是青盐定价的问题。”

    “其次,提高朝廷盐业工作效率,扩大规模,降低成本才是根本。”

    “还要说明一点,与西夏交易,朝廷可以以规模取胜,以量带价,赚取高额利润,用所产生的利润补贴朝廷盐业,改进朝廷盐业的制造工艺……”

    “当然,并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从事食盐贩卖,在这一点,朝廷要制定详细的资格评定细则,从而来审批怎样的商社,才具备从事食盐贩卖的资格。”

    朝廷,应该从具体事务中脱离出来,把精力放在审批和监管上。

    有些事赵曦不能一下子全部倒出来,不是赵曦没理清楚,是没人能接受的了。

    就如现在,赵曦只说方向,并没有详细的把整个可操作性的细节都去讲明。

    政事堂搞懂了,搞明白了,那才是真明白。

    赵曦这也不是圣旨诏令,只是集议时的提法,相公们无反驳的理由,也不存在封驳,也就是说,不管成与不成,政事堂都得沉下心来去钻研。

    只要有心钻研了,赵曦不担心这事的推行。

    赵曦没做过帝王,但他比这时代多了千年的见识,也懂得如何做一个定方向的一把手。

    说白了,这不是要辩论,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政事堂乃至朝廷最终如何做,想必没人会置之不理。这是外事参杂内政的大事。

    关键是这里面涉及的利益太大了,大到任何人都舍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商议时站在国朝的角度,这是操守,但私下里,谁都会仔细计较自家能在这场盛宴中如何获利。

    甚至了解了其中利益后,在制定细则是,会不留痕迹的留下些口子……

    人的趋利性,赵曦很懂,他不担心最后的推行,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会造富一部分人,同时也会让朝廷乃至黎民受益。

    这时候,没人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能争辩,因为大局上的分歧,争辩不出结果来。

    可相公们又不好明说让官家裁定…~

    赵祯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在听完儿子与相公们的交流后,眼睛看向了陈琳。

    善……就一个字!

    赵祯是真的有些感慨,儿子不同于他。他施政,更多的是集采众议而定,而儿子却是让朝廷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方略。

    一个善字,也让相公们暂时息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官家,殿下,另有一事。经各方组成的殿下遇袭案的审理,由于牵涉广泛,目前已经牵连到十余名六品以上的官员。”

    “祖宗法度,不得对士子用刑,故,案情再难进展。”

    这事涉及到太子殿下,又是谋反的大罪。否则,政事堂早就叫停了。

    即便是这样,政事堂也有叫停的心思,认为适可而止是最合适的方式。

    太子殿下遇袭,并没有多严重的结果。如今,除外近万的军卒,已经涉及文武官员近六十多人了,已经是人人自危的局面,没必要继续了。

    不得用刑?这应该是他们最大的凭仗吧?

    别说不会交代任何问题,恐怕就是现在也没有任何参与此事的证据吧?

    到时候,再以谋反之人口供不得作为证据的理由,然后一推六二五,顶大了无非是贬黜而已…~打的好算盘!

    赵曦看了看相公们,没人接话。在富弼陈述了此事的现状后,没有一个人开口接茬。

    很为难吗?应该是想把难题推过来吧?

    这事如果搁以前,就现在的局面,估计老爹该叫停了。然后对所有可能有关的,来一次大范围的贬黜,以表示皇权的威信,就那么算了。

    至于现在……

    赵曦也看向了自己的爹。

    查……还是一个字。

    可怎么查?动用军伍袭击太子,作为扶一程的官家,这样的决定都理解。

    问题是,若能撬开这些官员的嘴,政事堂也没必要把问题交上来集议了。

    赵祯心里倍清楚,对于那些犯事的官员,对于幕后那些人,对于这些相公,他赵祯都懂。

    如果自己还康健,说不定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可现在,赵祯不想给儿子留下尾巴。这事必须彻查到底。

    至于怎么查,那是朝廷该考虑的。

    “陈押班,让皇城司在专案组的人找一下工坊城的李明仲,请李明仲营造二十间一丈见方的禁闭室。”

    “诸位相公,不必用刑,只需要将有关案犯关押到禁闭室即可。谁交代清楚了,谁从禁闭室出来。”

    护卫营有禁闭室,大伙也曾尝试过,体验过,没人能扛得住三天。

    赵曦很想看看,这些死鸭子嘴硬的文官,仗着不能用刑的说辞,在禁闭室又能坚持多久?

    跟我玩?那咱就玩开心点。

    “护卫营军卒熟悉禁闭室的运作规程,可由护卫营军卒负责禁闭室的看管。”

    “诸位相公,政事堂可遣人随同,若整个过程护卫营军卒没违规,随同人员不得开口,不得有任何声响,否则以同罪论。”

    “不用刑?”

    “不用刑,只是换个关押的环境。”

    到最后,他们会明白,不用刑比用刑更可怕。

第三七一章 翻了个底朝天

    没有真正死忠,这不是后世有信仰支撑的布尔斯维克,之所以还在还硬扛,无非是刑不上士大夫的凭仗,还有利益纠葛过深的缘故。

    几十年经营,难免会有些过硬的跟随着。

    老爹病重,自己西征。如果能在自己回程中,一次猝不及防的袭击搞掉自己,大统继承旁落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没有谁还会听从不能言语的老爹,也没人考虑一个死掉的赵曦的冤情。

    别看自己有三五个儿子在哪儿待着,没了自己,很多事都存在可能。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期望着那一丝的成功,从而铤而走险……

    赵曦甚至怀疑,一旦在袭击自己成功后,对于内苑东宫应该还有后续的行动。

    自古皇位争夺就充满着血腥,用赵曦的思维甚至无法理解,但翻阅整个朝代更迭记载,赵曦又不得不去承认这些可能的存在。

    好在这么多年没有战事,他们对新军的作战能力并不清楚。好在自己带着五万新军回朝了,他们没有预料到边疆的战事是一边倒的情形,根本不需要新军驻防。

    更庆幸的是,自己在回朝的第一时间,迅速的接管了汴梁,并将内苑的守卫也全部替换了。

    这所有的环节,只要有一点脱节,都有可能导致难以预料的后果。

    果不其然,这才第一轮享受禁闭室的待遇,就陆续开始有人交代了,还是排着队,哭着喊着要交代问题的。

    问了,问过跟随护卫营的那些官吏了,甚至御史台的还专门跟着,确实没有用刑。

    只是将那些与太子遇袭案有关联的人员,请到了一个逼仄的小房子里……

    富弼诧异,韩琦惊奇,文彦博若有所思,他们不敢相信仅仅是关在一个小房子里,就能让这些强硬的杠头低头。

    “就这个屋子?”

    “禀相公,就这个。”

    护卫营的军卒很平静,不就是不信吗?不就是想试试吗?护卫营谁没尝试过?

    在这点上,应该没人还敢跟护卫营比,毕竟太子殿下对护卫营有过专门的训练。

    一丈见方,头顶四角有四个通气孔……也只能说是通气孔,透过那小孔,看不到外面的天。

    一桌一凳一床榻,还有一个便桶。整间屋子方方正正的,没有一点多余的物事。

    在护卫营军卒关上那扇有门以后,富弼感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静……是那种绝对的安静。富弼静了静心,想努力去听,那怕是风声也行,可惜没有。

    原来声音也是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这时候突然什么也没有了,才发现丢掉的不仅是声音,好像是丢掉了整个世界。

    头顶的小孔有光照进来,富弼抬头看了,只能看到在光影中不停飞舞的灰尘。

    贴着那门,冰凉的,整扇门没一点多余的凸起,几乎跟墙壁是一体的,想抓一下什么物事,还是没有。

    富弼知道自己是到提刑司了,还是跟韩琦文彦博等政事堂的相公们一起来的,还知道自己是有点不信护卫营没有用刑,来体验这个禁闭室的。

    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被抛弃了,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自己所拥有的,只有眼里看到的这些,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若不是头顶那几束光亮,甚至以为自己都瞎了。

    整个世界,现在就剩下这么点了。

    富弼试着躺在床榻上,只要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这个逼仄的空间挤压着,有点喘不过气来。

    富弼知道自己进来没多久,应该没超过一个时辰,已经一刻都不想待了……三天?绝不是人可以承受的。

    弄明白了,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受这种折磨了。这真是折磨,会把人搞疯的。

    可确实这不是刑罚,不属于任何记载的刑罚。

    “咚咚咚……”

    富弼锤了门,已经很轻柔了,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有点暴躁。

    对于接受禁闭的人,怎样锤门都是无用的,回应的只有干巴巴的锤门声,连点回响都没有。

    “富相公……”

    “韩相、文相如何?”

    “回相公,都已经上去了,在大堂候着。”

    “听闻此法在护卫营施行?”

    “回相公,关禁闭是护卫营触犯条令条例后,较轻的处罚方式。最短为一日,最长五日。殿下交代,不得超过五日,否则会出人命。”

    “护卫营记录是多久?”

    “回相公,除殿下以外,没有超过三日的惩罚。”

    “殿下?谁惩罚殿下?”

    “回相公,殿下不是惩罚,是当初推行禁闭制度时,护卫营的指挥使以及教导都有过体验。殿下在禁闭室待过七日无碍。”

    “吕总教导认为,太子殿下是因为事务繁多不可以继续在里面待着,并不是自己受不了。”

    这……富弼不认为这军卒是跟他显摆,也不会扯谎,没那个必要。

    就禁闭室这环境,太子殿下居然可以待七日?

    “尔等能待几日?”

    “未受训之前超不过两日,现在末将待三五日应该可以。”

    从地下的禁闭室,一路向上,富弼就跟闲聊一般跟这军卒说着话,但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

    他想问问护卫营还有那些惩罚措施,没开口。

    当初都以为是太子殿下玩闹的事,没想到如今会有如此这般的成就。

    他问过提刑司,那怕是在提刑司公干,护卫营的军卒,一直保持着寅时起床操练的作息。

    没异议了,政事堂的对经过禁闭室后交代的问题没有任何异议。

    到这时候,整个太子殿下遇袭案,也逐渐清晰了。

    早些年官家选秀颇多,如今在内苑不管有没封号,都多少有些资历和人脉了。

    官家病重的第一时间,就被传了出去。

    而这些人,当初入宫就已经是汝南王府的人,最早的甚至早到还没有太子殿下的时候。

    然后,汝南王的部分世子,就利用两代备胎积累下的人脉,拿捏着部分臣工的把柄,迫使一帮人谋划了这一次的大动作。

    从内苑到皇城司,从文官到武将,从殿前司到朝堂,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完全丧失了理智,甚至针对皇孙,包括整个朝堂的臣工,都有下一步的谋划。

    更为严重的是,这一次居然翻出了官家子嗣不继的根源。

    包括已故的张贤妃,都牵连其中。

    官家的几个儿子,甚至夭折的部分女儿,居然都是被害的。

    惨绝人寰,触目惊心呀!

    就是政事堂在看到所有的卷宗时,也无法压制怒火。

    有一点很奇怪,所有的证言证词,居然没有涉及到赵宗实的。

第三七二章 杀

    赵曦也没想到,一次遇袭案的审理,居然牵扯到这种程度。

    内苑老爹的嫔妃,下人,皇城司老陈琳的门徒后人,殿前司将领军卒,朝堂的臣工,地方禁军……

    骇人听闻呀!

    “诸位相公以为如何?”

    赵曦很感激政事堂的相公们,选择了老爹休息时,单独跟自己商讨此事。

    老爹那样的状况,真的再受不得一丝刺激。

    老爹若知道自己的儿子女儿,并不是什么天生体弱,而是被害而亡。

    若知道自己曾经宠幸的嫔妃,还有贴身的下人,居然都是自家堂兄的人……

    别说是现在这副状况,就是康健着,也会被活活气死。

    “殿下,官家知晓此事,势必在等待结果,如何处置官家会介入。如今我等应商议如何向官家奏报。”

    如此错综复杂,就连政事堂的相公们都没料想到。

    当然,这时候集议此事,也有对彻查到底的埋怨。

    怎么说呢,如果不彻查,从大面上,朝堂还是那个朝堂,内苑还是那个内苑,宗亲还是那个宗亲。

    适可而止的结果,并不影响殿下继承大统,也不会影响朝堂运行。

    和稀泥,一直就是国朝的传统,赵曦的骤然认真,让所有人都有些不适应。

    还有就是,如此涉及面广的大事,这时候政事堂提出来集议,是有让赵曦缩小惩罚范围意思的。

    “节选奏报吧,另建卷宗,只留下跟这次谋反有关的人和事,以及过程。”

    赵曦能感觉到政事堂这些相公的意思。

    都在一个朝堂,人情往来难免,谁也有看对眼看不对眼的人,也有亲近和不亲近的人。

    并不是说参与谋反的人,人品就低劣就罪大恶极,或许还是能吏,或许能称得上文士骚客。

    那又怎样?

    赵曦没功夫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就事论事,简单直接。

    考虑的越多,顾忌就会越多,就越有可能不了了之,最终成了和稀泥的结局。

    这是涉及谋反的事,即便政事堂的相公们有想法,在这事上,也只能保持沉默。

    杀……

    还是简单的一个字。不能言语,没有自理能力的赵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伐决断。

    在听到政事堂陈述后,用眼睛指挥着陈琳,一页一页的翻看了卷宗,最后只用一个字表达了。

    这还是原来的官家吗?

    国朝不杀士大夫!这是祖宗法度。

    很想争辩,可赵祯在表达了杀字以后,直接闭眼了。

    赵曦很平静,即便是老爹这时候继续仁慈,他也不会在这事上妥协。

    有些人必须杀!

    “国朝不杀……”

    “司马参政是想说祖宗法度吧?国朝不杀士大夫对吧?对于这一点曦倒是有些疑问。”

    “祖宗法度不让杀士大夫,是不是就意味着士大夫就有了免死金牌?就可以肆意妄为?”

    “我想问问诸位相公,诸如张元、景洵之流,倘若被我朝俘虏,那是杀还是不杀?”

    “那不是国朝的士大夫!”

    司马光,挺倔,挺有个性。

    “士大夫谋反,与叛国之流可有区别?倘若谋反尚可留命,那欺男霸女,贪赃枉法,营私舞弊的士大夫又该如何处置?”

    “贬黜吗?诸位都是在朝堂多年的老臣,这贬黜真的算是惩罚吗?”

    这时候的分辩,肯定不能提什么人才不人才,更不能说亲近不亲近。

    能上的台面的措辞,就是一个祖宗法度,偏偏这个祖宗法度是有漏洞的。

    这时候借用,很明显不具备说服力。就是祖宗,也绝不会同意参与谋反的士大夫可以逍遥法外。

    “官家,殿下,如此大范围斩杀士大夫,与国朝既定国策相悖。老臣以为,可分类处置……”

    富弼的这话有别的意思,赵曦理解。

    相对于那些陈年旧事,这一次真正参与袭击自己,介入谋反的并不是太多。

    敲边鼓的,被胁迫的,以前已经深入参与,这次不得已而为之的,甚至有些仅仅只是知情不报,有些只是亲戚亲家的。

    各种情况都有,而专案组因为有皇城司和护卫营的参与,一个都没落下,根据证言证词,全数捉拿了。

    富弼这是担心,太子殿下会借用官家的一个杀字,一个不留的全宰了。

    对于谋反,特别是那些深度参与,或者是核心成员,富弼也认为必须杀。

    封太子,定大统,这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并且,太子殿下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绝对称得上是千古帝王之资。都这程度了,居然还执迷不悟,因自身或者自家的利益,不顾国朝大局,铤而走险,的确不可饶恕。

    只是,对于情有可原的……如此大范围大规模的斩杀臣工,在国朝确实有点过了。

    这不是前朝,时时在血腥中,国朝之所以有盛世文华,主要是因为这是一个平和温顺的朝代。

    富弼是真不想因为这个,毁掉了国朝根基。

    这事没办法明说,还不能多说。

    言多必失,政事堂这帮人,还没有到不顾及官家身体承受力的地步。

    富弼已经说到极限了,在拉扯,都担心把陈年旧事翻出来,那样导致官家病情恶化…~这仇可就大了。

    所以都看向赵曦……

    看我有什么用?这是我老爹定的,我肯定不会去改变老爹的决定。

    然后,又一致去看官家。

    可……由太子定。

    仿佛松了一口气,就在赵祯艰难的表达出这个意思后,所有人似乎在同一时间长出了一口气。

    “官家,殿下,还有一事,对西夏开设榷场,并放开青盐交易之事,臣以为应仔细斟酌。”

    司马光这突然来这么一下,让赵曦愣了,特想笑。

    惯下的毛病,这还没怎么呢,就想拿捏住自己推行的政策,来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还真是个写史书的料。

    “富相、韩相,文相,如何认为?”

    说真的,司马光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就是把他们几个也惊着了,都相当震惊的看着司马光耿着的脖颈。

    司马君实还是太不了解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是接受威胁和拿捏的性子。

    可在这场合,政事堂的文臣是一体的,必须保持一致的立场。

    “榷场可设立,青盐交易之事,确实需要斟酌,谋定而后动方为上策。”

    富弼很委屈,可又不得不开口,这算是他最大限度的和稀泥了。

    “我知道了。”

    赵曦看了看韩琦和文彦博,估计他俩也会是这说辞。

    也罢,我知道了。

第三七三章 背锅的人

    是否有司马光最后的这个要挟,赵曦都没有准备全部杀了。

    毕竟牵扯太多,涉及面太广,自己还没亲政,就拿起屠刀,从那一方面考虑,都不是良策。

    不过怎样杀,谁来背这个锅,就有的玩了。

    本来是针对自己的刺杀行为,自己主导杀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特别是选择性的杀一些人,应该不会引起多大的逆反。

    偏偏司马光有了最后这么一句,赵曦再坑朝堂这些文臣一把,那可就一点都不会客气。

    皇城司的,赵曦直接把名单给了陈琳。老陈琳的忠诚不容置疑,只不过人多了,难免鱼目混珠。

    把处置权交给他,也是让他卸下包袱,别老想着生时就去老爹的坟墓里守陵。

    说实话,对于皇城司,由于王中正和李宪过早的脱离,赵曦对皇城司还真不熟悉。

    现在老爹还在,还不到自己接手的时候,老陈琳也确实是忠心耿耿,他还真的继续用着。

    至于内苑那些人,娘娘还是六宫之首,还是整个内苑的主事者,所以,内苑的人如何处置,还得由娘娘做主。

    毕竟,那些嫔妃,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自己的长辈,赵曦没法出手,关键是也得为下一步的动作做铺垫。

    “这些都是?”

    “回娘娘,都是。”

    自从赵曦回朝,曹皇后又恢复了有子万事足的状态,除了偶尔看望一下官家,基本就逗弄几个孙子了。

    “曦儿,如此说来,大哥儿,二哥儿都不是娘胎里带着的病患?几个小娘也不是?”

    曹皇后有些伤感。如果不是曦儿,她都要认命了,活该自己命里不该有子嗣。甚至她都想过是不是太宗一脉的报应。

    谁曾想,居然是赵允让这几十年的残害。

    “娘娘,事已至此,莫因为贼人之为伤了娘娘身体,不值。”

    “为娘知道……曦儿可曾让汝爹爹知道?”

    “没有,彻查的结果,目前只有政事堂和孩儿了解全部案情。爹爹只知道孩儿遇袭的情况。”

    曹皇后看着卷宗,又一次的翻阅,似乎有点举棋不定。

    “曦儿,宫帷本就是市井热衷。对于此事,为娘以为低调处置为善。”

    “为娘不是要留她们性命,为娘是想让皇城司出手,让她们都意外吧。至于那个张氏,人死债消,算了吧……”

    “但张家……曦儿可交于朝廷处置,最好不以叛逆之罪,找些其他的借口吧。”

    这应该是娘娘举棋不定的原因。

    内苑以她为首,结果爆出这么大的丑闻,不管是她自己的面子,还是整个皇宫内苑的面子,都不适合张扬。

    这是真正的家丑,不宜外扬。

    老爹那边照料的人已经很熟练了,赵曦也就没必要日夜不停的守着老爹了,这也是老爹表达的意思。

    所以,这些天赵曦都是回东宫休息的。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

    那个文艺女青年的段氏,直挺挺的跪在正堂中央,滔娘端坐着,一点都没有劝说或者去扶起她的意思。

    苏氏更是怒目以对,就连赵琴也跟主子一般,还恶狠狠的看着段氏。

    包括所有的下人,没一个去怜惜段氏的。

    这怎么回事?

    赵曦跟滔娘说过,在东宫不得有哪些乱七八糟的,谁玩那些心机,谁直接滚蛋。

    昨日还好好的,自己也没听闻有什么不着调的事,为啥这段氏就这副样子了?

    “怎么了?”

    “三哥回来了。”

    滔娘没先回答问题,倒是就那样路过段氏,跟平常一般来迎接自己。苏氏有样学样,也没搭理跪着的段氏。

    “到底怎么回事?”

    赵曦有点烦了,朝堂够恶心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后院也乱七八糟的。

    “三哥莫急,让段氏自己说吧。”

    段氏还在抽泣,本来就是挺柔弱的性子,更显得可怜了。

    几次抬头,都不敢去直视赵曦。

    “你要是不想说,就喜欢这样跪着,那你就跪着吧!”

    “奴奴……奴奴……”

    真麻烦!赵曦有时候挺疼惜段氏,毕竟文艺青年的娇柔招人喜欢。

    可现在,赵曦是真有点心烦,没心情跟她儿女情长。

    “三哥,段氏与潇湘苑往来亲密,这不是听说潇湘苑那边往宫外透露了爹爹病重的消息嘛。”

    “皇城司今日把潇湘苑的全端了,她听说还涉及了谋害三哥。所以就这样了。”

    滔娘很懂得赵曦,也知道该怎样陈述事实,不偏不倚,客观中正。

    “起来吧……”

    可这小娘皮居然没动。

    “你会加害与我?”

    “郎君,奴奴绝不会加害郎君,奴奴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加害郎君。”

    “这不就得了!自家人,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家男人不是是非不分的昏庸人。”

    还真是牵扯够广的,就连自家屋里人都有牵扯了。

    牵扯广,咱就用牵扯广的法子处理。

    富弼看着赵曦遣人送给他的几页纸发愣,还时不时的瞅几眼司马光。

    韩琦好奇,也探头过来看,文彦博也如此。司马光稳坐钓鱼台,一动不动。

    韩琦看了,嘴角抽动了好几下。

    真够狠!

    别看几页纸,客观公正的注明了那些人该杀,那些人剥去功名,那些人贬黜,那些人无事。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要求所有案件在开封府公开审理,主审官就是他司马君实。

    这还不是最狠的。

    在整个太子殿下的提议里,被要挟的,主审要挟他的人。知情不报者,主审喊他密谋的。

    这里面有亲家关系的,有亲戚关系的,有同乡的,有同年的……

    这压根就是一场自相残杀,相互倾轧的大戏。

    太狠了!

    当然,太子殿下也提供了另外的选择,如果司马光不做主审官也行,他会着令皇城司处置,且那样他将不在详细甄别该杀不该杀了。

    不是明确的这样说,可字里行间的意思,他富弼能明白,政事堂的几位都明白。

    这几乎等于太子在说:诸位相公不是用开放榷场拿捏,以便让自己留下更多文臣的命吗?可以,我不参与,让你们文官自己玩。

    说是主审,倒不如说是宣判,所有的证据都是铁证。

    这一手,说白了,就是让铁桶一般的文官集团,先在内部相互攻讦。

    若集议时司马君实不多那句嘴,或许太子殿下不至于这样坑人。

    这黑锅背的……唉!

第三七四章 狠

    韩琦自请主持老爹的山陵修筑。

    不至于吧?不就是让司马光背锅吗?至于把你老韩也吓成这样?

    老爹的山陵,赵曦没有征发民夫,就是已经征发的,在他回来后也全部遣散了。

    他把这事直接交给工坊城了,交于李诫主导。

    他还没发现国朝有比李诫更出色的营造大家。

    本来山陵使是应该有一位相公担任,这是惯例。

    回来后因为自己遇袭,这一阵忙,政事堂没提,赵曦也没当回事。

    不料这时候,这档口老韩要自请做山陵使。

    希望老韩不是躲吧……韩琦也不该是那样的人,用这种方法示好也不是不可能。

    “殿下,官家的山陵,由于近段朝堂烦乱,已经有所怠慢了。如今朝堂应该有一段时间的平稳期,稚圭主持山陵修筑,乃朝廷职责。”

    作为宰相的富弼,这话说的很中肯,赵曦也没听出有其他的意味。这事就这么着了。

    “殿下,宗亲一块……”

    宗亲是特殊的群体,不是单纯的家事,也不是单纯的朝堂事,赵曦在案件审理的提议里,也没有提及。

    没人以为这是要放过宗亲,宗亲谋反甚至比文臣武将参与更可怕,且还是谋反一事的主导主谋。

    所以,富弼才有此一问。

    富弼也是倒霉催的,他算是大宋相当有能力的,也是做宰相最合适的人。

    可面对如今的状况,也有些凌乱了。

    “让赵宗实主导吧!”

    这…~听到赵曦的这句话,富弼感觉自己有一阵合不上嘴。

    原来太子殿下的狠,并不是针对文官的,对于宗亲这一块就更狠了。

    赵宗实,那是谁?那是从小在宫里扶养的,是在太子殿下之前拟订为大统继承人的,是这帮谋反的人准备推举上位的。

    这时候太子殿下居然让赵宗实主导宗亲的宣判,这就相当于让赵宗实杀他的同胞兄弟……

    相比于宗亲,太子殿下对待文官真的可以说是仁慈了。

    富弼很无语,是真的无语,他真找不到比太子殿下更好的惩戒谋反之人的方法。

    杀鸡儆猴也好,还是以儆效尤也罢,太子殿下对于整个谋反的处理,或许不符合君子之道,也不是中庸之风,但绝对是最具有震慑作用的方法。

    那些被胁迫的,会下死力把胁迫他的人钉死。

    而那些知情不报者,肯定对那些找他密谋的人恨之入骨。

    而不管最后是剥取了功名,还是被贬黜,看看那些被砍掉脑袋的,只会庆幸,甚至感激太子殿下的区别对待。

    至于在承办这事上的心理折磨,这个锅只会让司马君实背着。

    别指望司马君实跟太子殿下交锋没人知道,即便是相公,都也有自己的亲近,不留意的闲谈,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的。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谋略,曾几何时,富弼还对太子殿下谋略赞扬,现在只能是赞叹了。

    再对照太子殿下这次征战,富弼都有点怜悯那些西夏人了。

    同样的区域,同样的方法,还是多于二十年前的兵力,却生生的被太子殿下包了饺子,折损了近一半的骑兵。

    韩稚圭也许是从两次好水川之战的对比,看到了太子殿下的非凡,而选择自请担负山陵使,来对太子殿下示好吧。

    富弼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还是庆历年间时,庞相曾经说过,有这样的帝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现在看来,对国朝肯定是好,至于对文臣,包括武将,是好是坏还真不好说。

    好像对西夏并不算太苛刻。

    确实,不是赵曦不想狠,是不能狠。

    他也想让战败的西夏割地赔偿,甚至觉得那样做才最惬意。

    可是不能,老爹病重,惹急了西夏,肯定又得有兵戈之事……这是最容易被文官们拿来说事的借口。

    明知道跟西夏打战跟老爹的身体无关,就是文官们也知道,可为了刷存在感,为了压一压太子殿下的嚣张气焰,肯定会把官家的身体和兵戈之事关联起来。

    赵曦能想得到,并且已经有了这种说辞。

    可能是自己做的有点狠了,反正赵曦是见到了这样的奏折。

    按说这类奏折,政事堂完全可以压下来不让自己见着,之所以递上来,恐怕是要给自己提个醒吧。

    话不算尖锐,字里行间都表达了王道仁法的重要性,阐述着天在天子身上的反馈……

    没看几行,赵曦就明白,这位仁兄是想说,若没有这场西征,就没有帝王之病患。

    说起来这一点是有道理,赵曦也承认有道理,至于如何处置他……

    若跟政事堂没有那些龌蹉,赵曦不介意把这位仁兄提溜出来玩玩,现在嘛……还真是不得不放一放。

    “富相,许郎中的奏折我看了,就当我没见着吧。官员,在我看来还是应该多考虑一些家国大事,这种似是而非、牵强附会、强拉硬套的学说,应该是纯文人的作为。”

    “我有心让他去鸿胪寺,有心让他参与到与西夏的谈判中……显得小心眼了,此事就此作罢。”

    还不够小心眼呀?就是一篇奏折,无非是无病呻吟而已,都要提一嘴让我去敲打敲打,这算是心眼儿大吗?

    殿下务实,这一点富弼清楚,或许本来是要以此为基点,倡导一下朝堂的务实之风吧?

    放下了?确实,现在还真不适合。

    “殿下,西夏又遣使臣到汴梁了。环庆北上五十里,秦州突进二十里,就是皋兰城也北向筑军寨了。”

    “西夏同意所有的要求了,并每年进贡国朝战马五百匹。只求国朝能停止推进……”

    真的很解气,纯粹站在朝廷的立场,太子殿下的做法,是真解气。

    不论对西夏,还是对待谋反的人,抛开文官这个说法,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都立足很稳。

    这也是富弼有些为难的原因。

    文臣一体,这是约定俗成,但太子殿下的所有手段都是有利于大宋中兴的。

    富弼很想配合太子殿下,让整个国朝焕然一新,可己身又是文臣的一员…~

    他必须得从中斡旋,以确保殿下和文臣不至于水火不容,否则那将是文臣,或者说是国朝的灾难。

    “文相,下诏令吧,告知边疆将帅,就此打住,如今……如今不适宜动兵戈。”

    唉……大好形势就这样被耽搁了。

    赵曦清楚,西夏人只是暂时的委屈求全,指不定何时就会反咬一口了。

第三七五章 司马光也想疯掉

    这段时间,汴梁城最热闹的地方,那就是开封府衙。

    每天都公开审理谋反的乱臣贼子,也让汴梁城知晓了太多的肮脏。

    所以,就有了第二个热闹的地方……汝南王府。

    官家的仁慈属于整个国朝,更属于汴梁。

    就这么一个亲和、仁慈,该受人爱戴的君王,居然被自己的本家几十年谋划,导致皇家差点就子嗣难继……

    群情激昂啊!

    每天上工前,到汝南王府门前个烂鸡子,扔个烂菜叶,已经是汴梁百姓的常规作业了。

    这还是愤怒已经宣泄过一波了,刚开始时,可不仅仅是鸡蛋烂菜叶,是砖头棍棒。

    几乎把汝南王府的大门都砸开了。

    后来才来了巡捕,就是巡捕也想砸,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看着守着这座讨人嫌的王府。

    丢菜叶不管,伤不着人,鸡子更不管,算不上害人,就是得操心躲着,否则砸自己身上也只能认倒霉。

    连自家娃都会跑过来丢土坷垃,自己又能说什么?

    赵宗懿是因为长子的身份,继承了汝南王府。赵祯也确实仁慈,那怕是这个堂兄家已经降一格了,也没有过想动汝南王府的念头。

    或许是想补偿父子两代备胎的原因,就让赵宗懿住着了。

    若赵宗懿知道有一天会这样,他宁愿不要这王府。

    他甚至后悔没去掺合谋反,就是被逮进大牢,被砍头,也比这样活着强。

    赵宗懿很老实,也很本分,若不是赵祯护着,这王府绝对轮不着他住。

    可他现在真后悔住这王府了。

    空荡荡的王府,除了几个家生子,雇佣的下人都跑了,临走时还不忘捎带点王府的物事,最后还要在王府的大门上撒尿。

    这不是最可怕的也不是最难受的。

    王府的前后门都被人堵着,只要一开门,就有无数的烂菜叶砸脸上。

    就是艰难的出去了,身后也会跟着一群人,一路挨骂。

    市面上没有一家商户做自家的生意,别说是买菜蔬,就连米粮都买不到了。

    晚上不敢点灯,只要王府里有一丝光亮,就有石块砖头之类的,乌泱泱的飞进来,不砸熄了不罢休。

    “明日都散了吧……”

    刚刚四十来岁的年龄,这时候看上去,赵宗懿有六七十了。

    心力交瘁呀!这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大朗……”

    “大少爷……”

    “大朗,官家若康健不会这般……他赵曦……”

    “倩娘,莫要乱言,这是百姓,朝廷并没有对王府有任何动作。”

    “若不是他赵曦要公开审理,汴梁的这些贱民又如何知晓?”

    自家婆娘说的好像也对,可若自己的那些兄弟不惹是生非,不是更不会有这境况吗?

    “都散了吧!倩娘,朱三会把你送回娘家……”

    “大朗,你……”

    “太子应该不会祸及到妇孺,你带着娃回娘家吧……我……我去宗正寺!”

    赵宗懿很想壮烈的说一声要与兄弟们同甘共苦,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宗正寺在宫内,自己就算是躲避吧,也看看自己的那些兄弟们。

    倒霉催的,老实人经常会遇到倒霉的事。

    赵宗懿就如此。

    “你们不怀好意……都要加害我……我不做皇帝…不做皇帝!”

    刚进了宗正寺的门,赵宗懿还没见着那些犯事的兄弟,倒是见着十三了,可十三那还有人样?

    嘴里念叨着,手脚舞动着,原本特在意仪表的十三,如今还不如一个乞丐。

    这是造什么孽呀!

    汝南王家十三,也就是赵宗实疯掉了。

    赵曦看着这奏报有一阵愣神……疯掉了?

    赵曦对赵宗实的影响,最深的应该是祭祖时和自己并排进香,后来就是资善堂进学了。

    当时赵宗实就表现的担子不是很大,赵曦曾怀疑那孙子是装的。

    现在看来……

    “确定是疯掉了?”

    “已然三日,不吃不喝,不停的手舞足蹈,还日夜不停的高声呼喊。太医确定是疯掉了。”

    就这么疯了?那就没得玩了,赵曦感觉挺无趣的。

    “殿下,汝南王府遣散了所有下人,汝南郡赵宗懿自身在宗正寺……”

    文人,总是有太多的悲天悯人情绪。

    或许在看到卷宗时,都有想把汝南王一家斩尽杀绝,可真正到了这程度,又有点于心不忍。

    富弼现在专门提及汝南王府,意思确实是有意让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富相,有些事能妥协,有些事寸步不能让!”

    “宗亲的事可以由朝廷接手,但该杀的必须杀,该贬为庶民的也必须贬为庶民。”

    “至于汝南郡……终还是宗亲。朝廷把汝南王府收回来吧……”

    “殿下……”

    这也太狠了,若是把汝南王府收了,汝南郡就是顶着个郡王的名头,什么也没有了,连个居所都没有了。

    “富相,听我说完。朝廷按市价回收,交给工坊城改造。另觅一处,赐于汝南郡吧。”

    赵曦终归还是放手了。有些事能妥协,这就是他觉得能妥协的。

    终归还是不想落一个残忍的名声。

    “殿下,公开审理之事……”

    司马光扛不住了,他也想疯掉。

    不是因为谋反的那些罪行,那些他早知道,早看过卷宗了,再看一遍,再听一次,不至于有多受不了。

    他是真不想看这些同僚的嘴脸,太恶心了,恶心到他都想学着赵宗实疯掉。

    明知道原本是亲家,看到的却没一点人情存在。

    原本是同年,甚至都是通家之好,可让他看到的却是相互血啦啦的撕扯……

    他有点恐惧,恐惧这人性的卑劣和肮脏。

    他担心自己继续做这个主审,说不定真的会疯掉。这时候,他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慢慢的缓缓,把填塞到脑子里的肮脏清理了。

    他是真不想继续了。

    赵曦抬头看了看司马光…~这老小子,也该能看清了吧?他不惜得罪自己而维护的文官团体,他应该看清楚是怎样一回事了吧?

    “司马参政,如若罪证如实,就由政事堂酌情办理吧!”

    “不过,我不希望看到有罪不可赦的脱罪,当然也不希望有乱扣帽子乱加罪的情况。”

    “不盲目扩大,也不能刻意收缩,按照既定的方针,直接处置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对谋反的人,赵曦这是对文官团体以及司马光的态度。

第三七六章 交换的筹码

    政务其实就是一个平衡,帝王和相公,相公和臣工,臣工和帝王,如今的国朝体制,导致政务就是三方相互制衡的一个大局。

    体系设定是设定,现实的运行是运行。事实上,一直就存在哪一方强势的情形,也从来没有过三方绝对均衡。

    比如太祖太宗朝,帝王就相对强势,从真宗朝开始,政事堂就占据了整个朝廷的主导。

    这时候更是如此,政事堂的强势比真宗朝只强不弱,这是近百年有待文人的结果,也是赵祯性格注定的。

    而赵曦,这一波很明显有点狠了,不管是对政事堂还是臣工,都相当狠。

    之所以朝廷如此配合,主要还是事出有因,赵曦的行为让朝臣没有反驳的立场。

    但赵曦清楚,这不会续久,最起码在现阶段,不会续久,甚至朝臣们在憋着大招,等着给自己来一次反击呢。

    幸好,他还没登基,幸好老爹在这般状态下,一改往日老好人的作派,给自己挡了可能存在的冲击。

    那怕所有人都清楚,事情是太子殿下做了,可台面上官家还是帝王……没人在这时候非议一个生命垂危的帝王。

    至于以后,再说以后吧。

    赵曦知进退,明是非,这是政事堂普遍的认识。

    就比如现在,因谋反案而牵连了太多的京官,朝堂也就出现了大量的空缺。

    在所有的人事调整和安排上,赵曦表现的相当温顺,一次反对和否决都没有。

    都是政事堂提上来,随便议一议,赵祯再用眨眼皮的方式表达一个善,然后就成行了。

    仿佛又恢复到了官家执政的年月。

    赵祯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儿子和臣工的关系,赵曦也不想白瞎老爹的好心,就这么着吧!

    赵曦也真不想真的就跟臣工闹太僵了,特别是政事堂的这些人。

    “诸位相公,护卫营以及新军的作战能力,经过这次西征已经得到了认可。”

    “国朝臣工的安保,一直是由臣工自行负担的。虽然国朝没出现过前朝那种暗杀的事件,随着国朝军备实力的增强,与辽夏等周边的关系可能会走向另一种局面。”

    “而国朝包容的政策,导致无法避免细作的存在,臣工的安危,特别是对外强硬臣工的安危,将面临考验。”

    “在此,我有个提议,准备训练一批类似护卫营军卒一样的护卫兵,作为四品以上,可介入朝堂大事臣工的护卫。”

    “这批护卫,将由护卫营负责训练,装备与护卫营等同,全部配装新式军备。以确保朝堂四品以上臣工的安全。”

    还没有一个朝代,帝王如此明目张胆的去监视臣工,那怕是暗地里可能相公家厨娘也跟皇城司有关联,但太子殿下这样的做法就太过分了。

    “殿下,我等俸禄虽然微薄,供养自家的下人还是足够的,此事不要再议。我等若死于非命,乃命当如此,不须殿下忧心!”

    果真还是有怨气的。

    富弼没觉得太子殿下会如此下作,应该还有后话。

    可欧阳修、司马光这类所谓清高的文人,根本容不得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欧阳修因跟外甥媳妇的谣传,出外多年,这才刚回朝堂,都感觉太子殿下这番话是针对他个人所准备的。

    怒从心生,根本不留一点情面就直接拒绝了。

    赵曦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直白的怼了,有点奇怪……再想想也是了,这是碰着老爷子的痛了。

    惭愧惭愧,真不是故意。

    “诸位相公,是曦没把话说明白。所谓执宰和臣工的护卫,护卫营只是代训……”

    “怎么说呢,原来的护卫营军卒,目前暂时负责内苑值守,且都是经历了征战的悍卒,有些大材小用了。”

    “我的意思是将护卫营的老军卒,分派到殿前司,并与西军轮换守边。重新培养一批护卫。借此机会,为朝堂臣工也代训一批护卫。”

    “护卫营军卒还以早年的方式选拔,但朝堂诸公的护卫,由各位臣工自行决定……”

    经过赵曦多年在三冗上的不懈努力,殿前司和上四军,在汴梁的兵员还有六七万。

    现在,新军接管汴梁后,这些人全部歇工了,老这样放着不是回事儿。

    同时,护卫营早期的这批军卒,多数都有官阶了,这一次西征回来,论功行赏,都有六品的昭武校尉了,一直以军卒的身份,确实也是浪费。

    早期培养护卫营,到后来训练新军,赵曦本来就是为改变整个国朝的军伍做准备的。

    也是因为自己没有登基……即便自己登基了,也未必能快刀斩乱麻的施行。

    所以,赵曦必须得有可以跟臣工们交换的筹码。

    为臣工培养亲随,是赵曦不得已的做法,这虽然不是恢复前朝乃至更早以前的部曲,毕竟算是在台面上承认臣工可以拥有武力。

    想来这对臣工们应该有很大的诱惑力。这个诱惑,甚至可以让他们忽略汴梁禁军和西军的更戎。

    赵曦也想试试,护卫营培训体系,以家国为根本的宗旨,是否可以抗衡家将家臣的性质。

    “殿下不是派遣护卫营军卒为臣工服务?”

    “不是!是为朝堂臣工代训,使其亲兵具备护卫营军卒的能力。朝堂臣工忠心为国,曦若那般操作,岂不是小人之心吗?再说了,护卫营军卒是属于军伍的,放之于军伍方可使其人尽其才。”

    “当然,这是个逐步推行的过程。在甄别皇城司亲从官结束时,也是护卫营军卒回归军伍之时。在此期间,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臣工护卫的训练。”

    事情绝不会像殿下所说的那般简单,殿下做事,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可富弼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对朝臣不利的地方。不但如此,这还是一个完全倾向于文臣的做法。

    国朝即便不允许有部曲,可武将的亲兵那是惯例,也是事实。

    如今文臣也可以这样……

    看官家……一丝狐疑和担忧的神情,随着官家把眼闭上,就没有了。

    看殿下……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仿佛真的很坦荡。

    能不坦荡吗?那怕心里再不乐意,他想推行队伍更戎,想大范围改变上四军,想缓解前期与文臣之间的龌蹉,就不得不这样。

    “当然,具体职衔、品级该如何配备亲卫,这需要朝廷拟订!”

    纯粹没有条件,反倒不足以让人信,有限制了,人们反倒会相信。

第三七七章 谁更能沉住气

    “爹爹,孩儿鲁莽了。不过孩儿是不得已如此。”

    “爹爹曾教导孩儿,与朝臣要以仁爱之心笼络。但因谋反之事,孩儿不得不杀一些文臣,这肯定会在文臣中产生一股逆流。这是孩儿如此做的原因之一。”

    这事赵曦没有跟老爹事先沟通,是真不想让老爹操心。

    老爹什么性子赵曦清楚。一旦提前沟通了,老爹这几天肯定会一直忧虑通过的可能性。还不如这样直接得到结果后再解释。

    “另外一个原因,孩儿是想对殿前司和上四军开刀。孩儿想用三年乃至更长的时间,让护卫营军卒接管整个殿前司和上四军。”

    “并且,孩儿准备将西军和殿前司上四军更戎,同时根据标准对殿前司和上四军裁撤和转民。最终全部变成新军。”

    “这所有想法的施行,都必须朝堂的支持。而为朝臣代训亲卫,孩儿也不会盲目施行。还有一点,孩儿想试试,护卫营那整套成体系的理念,能否抗衡家族观念,能否改变以家为尊的陈例,为将来的军制变革提供支持。”

    赵祯也想到了护卫营影壁上的大字:忠诚、服从!

    曦儿这样,或许真的能行。

    藩镇割据……这是赵祯费很大劲表达的意思。

    前车之鉴,这也是国朝如今既定国策的根本,必须防止藩镇割据。

    对于如何管控军伍,赵曦多千年的见识,如何连藩镇割据都无法避免,赵曦真对不起穿越者这个身份。

    “爹爹,孩儿明白!朝堂臣工对于国朝国策的执行力,应该不比孩儿思谋差。况且,因军备的原因,未来军卒对于朝堂的依赖,要远远大于现在。”

    这一点赵曦是考虑过的。一个轨道对运兵能力的提升,一个火器军备更换,这两点都是加强朝廷统治的手段。

    是否会造成尾大不掉的局面,除了家国理念的教化,忠诚度的培养,队伍给养也是关键且重要的因素。

    如今的新军,抛开队伍忠诚方面的树立,单从军备对朝廷的依赖程度而言,比原来的军种,对朝廷的依赖程度更高。

    一旦火器成为队伍的主要作战方式……工坊城,或者说军备制造比将领忠诚更重要。

    这也是赵曦敢去尝试家国理念冲突的原因。

    护卫营培训体系与如今家族利益高于国朝利益的冲突,赵曦认为应该尽早尝试,希望能用这一次的所谓亲卫代训,把问题暴露出来,让他看到新旧观念的差距,也好为自己未来的做法提供参考。

    “爹爹,在孩儿看来,尽管国朝文武界限分明,其实在本质上,或者说私底下,文武关系并非真如朝堂所表现的。”

    “为国朝长远计,孩儿想把私底下的问题,直接摆在桌面上,这样更利于管理。”

    或许儿子这样考虑是对的,赵祯很欣慰。虽然他没看到过火器作战的现场,也不清楚火器是否真的对朝廷依赖性大。不过有一点赵祯清楚,就是护卫营变化。

    护卫营从筹建到成型,所有的过程,赵祯都很清楚,真的与所有记载的队伍大不同,即便是后来的新军,赵祯从皇城司的奏报中,也窥到了不同,大不同。

    度……这是赵祯对儿子的提醒,或者是说对儿子未来执政的笼统提醒。

    至于现在,那怕自己只是个用眼睛说话的牌位,有些事,他还是能替儿子挡一挡。

    早知道,应该提早尝试来着,那样或许自己能为儿子多做点,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突然的废了……

    朝堂是帝王的朝堂,也是臣工的朝堂。就国朝如今的状况,吃独食是很难的。

    所以,当太子殿下准备为朝臣代训亲卫,以及扩充护卫营的议题被广为流传后,从京官到地方,每一方势力都有了各自的想法,也导致了这件事成了如今朝堂最大的事。

    那怕是已经致仕休养的老臣工,也怀着忧国忧民的大情怀,不断的往朝堂递折子。

    如其说是关注朝堂,不如说是刷存在感,让朝廷在此事上不能把致仕的老臣给丢一边了。

    甚至那些有功名在身,却没有差遣的闲人,都投门扒窗,用不同的方式,借不同的渠道往政事堂以及赵曦这儿递折子。

    各种言论都有,反对的,赞同的,分析利弊的,建议管理的,甚至还有规划未来的……等等。

    在赵曦看来,字里行间都在说一个意思:别忘了我!

    赵曦仅仅是丢出去这么一个议题,还真是丢出去了。

    自从那次集议时提了那么一嘴后,赵曦再没有主动说过这事,甚至都没有询问过,所有关于这方面的折子,赵曦都丢一边了,就更没这事一样。

    赵曦明白,他不能有一丝的急切,不能有一点的热衷。

    赵曦之所以如此做,背后的目的很大,很长远,或者说是在设一个套。

    首倡是他,还是一个明显对臣工有利的议题。如果他表现的急切了,反倒会让朝堂臣工以为他有背后的想法……他确实有。

    他就那么一说,然后直接放一边,反倒是打消怀疑最恰当的做法。

    臣工、相公、帝王,这个平衡赵曦很清楚,他冷处理的目的,就是想来个大挪移,想把这件事的主导交出去,自己好置身事外,做一个裁决者,而不是实施者。

    他是想由原来自己与朝臣的争端,变成臣工和执宰的争端。矛盾转移,是解决矛盾的最佳方法。

    至于这种提议会不会夭折,赵曦不担心。

    是自己首先提议的,集议时老爹又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了不乐意的情绪,加上自己后来的冷处理,不可避免的给朝堂造成了他有反悔的意思……这应该可以掩盖他真实的意图,反倒能促成这事的推行。

    这是一个要我做和我要做的区别。

    一件事,他人要求你做,和你自己想做,在心态上是两个概念,也会直接导致结果上的不同。

    现在应该是一个谁比谁更能沉住气的态势。

    对于赵曦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甚至看五步的大谋略帝王,政事堂的执宰们没有单纯的从议题上去看,他们都在揣度太子殿下背后的目的。

    之所以赵曦能见到如此多这方面的折子,完全是政事堂有意为之,想给赵曦造成一个整个朝堂热议并很有可能促成的现象。

    如今暂停了早朝,只要集议时太子殿下再次提出来,政事堂就有了设置条件的主动权。

第三七八章 算不算内斗内行

    剧情不该是这样的。

    太子殿下集议时提及的代训亲卫的议题,在集议时并没有达成共识,甚至在开始欧阳修还带着情绪反驳了。

    尽管后来太子殿下解释了,专门解释了没有监控臣工的意思,当时并没有再谈下去。

    因为太子殿下做事,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这让执宰们没勇气直接给予答复。

    所以,执宰把这个议题放出去了,扩大到了整个朝堂。

    他们希望能集思广益,让所有的臣工参与到此事中,从而能在各种意见和建议中,揣摩出太子殿下的真实意图……毕竟最后结果和开始提议大相径庭的事,在太子殿下这太常见了。

    同时,也可以营造一个满朝皆欢喜的局面,让太子殿下着手推行此事。那样,政事堂就能设置条件,从而在讨价还价中明白太子殿下的目标所在。

    可惜,所有手段都用了,结果这事好像就这么停了,停的无声无息。

    “难不成太子殿下真没有其他意思?”

    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对于太子殿下的提议,文彦博是真不踏实。

    万尹山演习过去已经十多年了,那时太子殿下还是个少年,现在已经成人了,还马上就要继承大统了,谋略的格局绝不是当初了可比的。

    如今朝堂的局势,也是文彦博倡导的。

    不过,现在他也疑惑了。

    富弼抬了抬头,索性把手里的奏折放下了。捏了捏眉心……他是真不想看到朝堂再有人搅和了。

    若不是看到太子殿下真有让大宋中兴的可能,富弼都想告老还乡了。

    可偏偏他的身份又是文臣,不得不站在文臣的角度考虑。

    太子殿下很明显有尚武情结。

    每一次都有堂而皇之的借口,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武备上。

    富弼不觉得有错,可文臣紧张了,特别是西征大胜之后,更加紧张了,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满朝堂臣工都这样认为,理由也是现成的,就看护卫营如今的傲娇,就能看出太子殿下教化的理念是在提高武将的地位。

    这又有什么不好?国朝四面环敌,强大的防卫力量是国朝安稳的保证,怎么就容不下了?

    就是容不下!

    这个朝堂就是这样,一旦没了兵事,都会把精力放在内耗争斗上,还一个个相当内行。

    惯坏了,士人过高的地位,已经到了不容其他身份地位威胁他们被尊重的现状。

    富弼也很无奈,想说话,张了张嘴又停了,没法说。

    “倘若真如殿下所言,只是代训,倒也无不可。”

    司马光的经典水平高,要说朝堂谋略,他还真不算精英。

    太子殿下当初提议的是护卫营重新选兵,他不明白为什么文宽夫要让臣工们认为是扩军,甚至还这样传言出生了。

    太子殿下借护卫营更戎以及代训,要将护卫营扩军……这是文宽夫当初认定的。

    文宽夫甚至认为,决不能让护卫营军卒分散到各军营。

    护卫营的骄傲是骨子里的,倘若把这种气质带到所有军营,意味着武将翻身。

    这一点好像大家都赞同。

    “彦博还是不踏实。诸位,要不再推进一步?”

    “如何推进?”

    富弼没问,司马光问了。总得有人接茬。

    “如今的殿前司、上四军已经名不副实。而军营占据的地盘没变。”

    “试探太子殿下这次是不是扩军,朝廷可以把护卫营周边的几个军营全数腾空……”

    富弼眯了一下眼,瞬间明白了文彦博是什么意思。

    给太子殿下设套?这样明显的套,都能看出来……不对,文宽夫这是要拉同盟!

    汴梁寸土寸金,军营腾空闲置,盯着的人就多了,用于军营还是转民?这就存在很大的周旋余地。

    这一次太子殿下西征,让朝堂看到了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同时,太子殿下多年谋划,朝堂也看到了减少军卒对国朝防卫影响并不大。

    此时若是裁撤汴梁驻军,恐怕会在朝堂通过……

    这是一个矛盾,裁撤禁军,势必得更新军种军备,而更新军种军备,同样需要太子殿下主导,并由护卫营执行。

    富弼感觉,这文宽夫恐怕又是要给太子殿下做嫁衣了。

    的确,一旦此事推进,并由倘若政事堂提议,同样会给太子殿下造成政事堂也热衷于此事。存在让太子殿下提早显露底牌的可能。

    然而,这不是表态,一旦太子殿下将扩军之事提上议程……到那时,有军营闲置土地的诱惑,整个朝堂很可能让太子殿下的扩军之议胎死腹中。

    ……

    “陛下,殿下,汴梁禁军原本有近二十万,如今经过多年消化,算上凯旋的新军,汴梁驻军不足十五万。老臣以为,可以将汴梁之驻军裁撤合并,腾空军营以备用。”

    老文……文彦博……文宽夫!你可以呀!

    赵曦看了看相公们,也只是看看。这事需要老爹决断的事,他除非有不同意见。

    这种事赵曦喜闻乐见,怎么会有不同意见。

    至于最终这些闲置土地怎样用,那就各凭本事了。

    赵祯看自己的儿子,他在想是不是儿子与政事堂沟通好了,否则文彦博怎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可惜,看是看到了,儿子却没有跟他有目光的交流。他很疑惑…~

    不管怎样,赵祯感觉这是好事,似乎在按儿子的谋划发展。

    可……还是简单的一个字。倒是想多说,就是太累了,大伴累,他也累。

    赵曦哪敢跟老爹有目光的交流呀!

    他宁愿老爹带着疑惑,甚至可以说是越疑惑越好,也能让政事堂放心去推进,挺好。

    这情形,让文彦博更疑惑了。

    太子殿下不表态,这点文彦博考虑到了,可为什么官家会疑惑,他有点想不通。

    从太子殿下拒绝禅让来看,太子殿下的孝心绝对是诚挚的,官家处于这种境况下,文彦博不以为太子殿下的谋划会瞒着官家,一旦太子瞒着官家,而在集议时不断的提及,会导致官家过度思虑,不利于官家康复。

    这就需要,太子殿下将所有的结果,让官家提前知晓,避免增加官家的思虑。

    不管是太子殿下同意,或者有不同意见,还是说正中下怀,只要太子殿下跟官家有交流,那怕是目光交流,他文彦博也可以捕捉一些信息,可现在,居然是没有任何表示。

    难不成太子殿下这次,真的是单纯的为文臣代训亲卫,没有其他意图?

第三七九章 凭什么

    现在的汴梁驻军,怎么说呢,自从管家病重,汴梁的禁军和殿前司就跟官家的身体一般,不死不活的,保不准那天就嗝屁了。

    有人说汴梁是座军城,也无不可。

    十几万的各类将士,加上他们的家眷,足有汴梁丁口的三成强,当然,这是说以前,现在嘛,自从太子南征以后,这些年汴梁的军卒裁撤了很大一部分。

    转民到工坊城的,选拔成为新军的等等,留下都是不上不下的那一类。

    不想吃苦,也没有手艺,更不想丢了汴梁人的身份,再加上多少有些朝堂官员的关系,一次次的躲过了裁撤合并,继续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这一次,估计是真躲不过去了。

    一下子,关于上四军和殿前司合并与否的折子多起来了,还多数是反对的声音。

    估计这次老文要玩脱了。

    只要是那些论裁撤禁军疏、军营转用疏等等之类的,赵曦一律不看,随手翻一下,就丢一边了。

    赵曦很庆幸自己没有接受老爹的禅让,便有了这种随意处置这些废话的可能。

    大宋的文人挺犟的,没搭理他们,这样的奏折仍然源源不断,这要是正常早朝了,他估计也会被喷。

    虽然赵曦不觉得他辩不过那些靠嘴吃饭的,但自己是帝王,总不能每天跟臣工吵架玩吧。

    这样挺好,随便他们写,咱就是不看,你能咋地?

    文彦博想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先表态,很明显他想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个小年轻,是个初次执掌皇权的娃,会忧心文臣们的这些废话。

    但他肯定想不到,自己压根就不看。

    折子……老爹总是放心不下自己。

    “爹爹,孩儿不会分不清楚轻重的。这些丢一边的,都是关于汴梁禁军裁撤合并的。”

    老爹一副疑问的神情。赵曦懂,懂他老爹的意思,无非是应该重视呗。

    重视啥?没有任何意义和作用的废话而已。

    怎么说呢,臣工的奏折,只不过是决策的借口。用得着了,那就是奏折,用不着了,那是废纸。

    一旦事态发展到一定程度,自己需要介入了,让内宦甄别立场予以挑选即可。

    现在嘛,还不到时候。

    “爹爹,政事堂之所以见天的递这类奏折,并非政事堂没有处理的能力和权利,是想造势营造一个这是大事,且还是急事的大势。”

    “如此,就需要爹爹尽快做出决断。这不算仓促,可一旦爹爹有了决断,那怕是方向性的决策,政事堂相公也能揣摩到将来的趋势。”

    “这样,政事堂就会根据趋势,找出其中的漏洞或者关键点,从而左右最终的结果。这种结果绝不会是爹爹希望的结果。”

    赵曦嘴里的爹爹,这时候就是个借口,他肯定不能说是自己。

    赵祯真的有点后悔,后悔没早些时候就让儿子主政,那怕他背着决策者的名声也行。

    很显然,儿子在处理问题的能力上,确实比自己要强。

    臣工有言,自己是最适合做帝王的……这话没错,因为臣工的立场就决定了。

    反过来说,从帝王的角度,他真不算一个好帝王。

    ……

    陆彦晨是汴梁人,土生土长的汴梁人。

    年少时因为斗殴入刑充军了,他的体格也适合充军。

    开始还是贼配军,陆彦晨成人后,体格越来越壮实。在一次禁军选兵时,他很幸运的被选到上四军了。

    本来该过好日子了,可没想到几年调换,年少时他打的那个街坊的哥哥,居然成了他的上司。

    几经忍耐,在实在忍不下去时,他又把上司打了。最终把多年积蓄都亏进去,好不容易免了牢狱之灾,去了信阳军。

    或许真是他命运多舛,在信阳军没两年,赶上了信阳军反叛……

    多少年了,陆彦晨这次回来汴梁,是因为大儿子成婚。

    他因谋反到怀州做矿工,大儿子守祖宅,并没有随他去,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可儿子成婚,当爹爹的不能不来。

    信阳军反叛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太子殿下当初的许多限制,都已经废掉了。

    现在的怀州石炭绝对算得上太子殿下所有产业中最重要的一项。

    这些年,被太子殿下条令条例熏陶的,陆彦晨没了一点轻狂……年岁也大了。

    “你是陆彦晨?”

    林象看着眼前这一身锦衣的中年人,揉了几次眼,最终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

    “林指挥使,是我。多年不见了,儿子大婚,指挥使一定要过来喝喜酒呀。”

    不管有没有间隙,时隔多年了,都中年了,又是儿子大婚,左右邻居的,都是宾客。陆彦晨不算唐突。

    关键是他对比了自己跟林象……对方的日子也就那样。

    他这些年凭着一把子力气,手底下也算是管着百十号矿工了。

    再说了,婆娘又在矿城有份营生补贴家用。

    太子殿下的产业里,从来不亏待下人。他一家子的收入,还真不是一个上四军的指挥使可比的。

    他也知道,这些年上四军不停的裁撤转民,这些指挥使越来越没油水了,克扣不上军卒的军饷,哪能还有好日子?

    钱是人的胆。

    林象这些年能在裁撤中,从十将爬到都指挥使,真的不算差了,可面对陆彦晨,他还是觉得腰杆直不起来,似乎还有点自卑感。

    他也知道,陆彦晨没有跟他显摆的意思,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听家里人说了,这几天只要是去陆家送吉祥话的,都会给糖块,还是内苑出品的糖块。

    本来他还不以为然,甚至猜想了多种可能,就是没往陆彦晨身上想。

    这一见着,压根结合这些禁军转民的事实,林象不得不承认,陆家的一切变化,恐怕都与陆彦晨分不开。

    林象打呵呵走开了,可心里一直走不开。

    他陆彦晨凭什么?

    贼配军,好勇斗狠被赶出了上四军,还是叛军……凭什么他就能过得如此滋润?

    而自己……林象不甘心。

    突然,他想到了这段时间朝廷准备合并上四军的传言。

    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借这次机会改变现状呢?

    他也清楚,他没根没底,每次躲避裁撤,都是靠托关系走后门的。

    可他的上司上上司肯定在朝堂是有跟脚的……

    鼓动,根本就不需要编造,陆彦晨就是现成的例子。

第三八零章 这就是矛盾转移

    护卫营回营了,就跟也担心营地被裁撤合并一样,把内苑守卫职责交给了甄别后的皇城司亲从官。

    说是甄别,还不如说是一个遴选训练的过程。

    皇城司本来就是内监中有拳脚底子的,且能力相对强的。当初李宪的箭法算很不错了,依然不够亲从官的资格,可想亲从官没有无能之辈。

    护卫营对亲从官进行了系统的培训,甚至护卫营的教导都介入了,灌输护卫营的职业理念,树立了亲从官忠诚服从的职业宗旨。

    护卫营回归也是应有之理,这一点就是朝堂也没法干预,不管是皇城司还是护卫营,基本上认同是皇家亲军了,不需要朝廷许可。

    而新军,当初赵曦回朝接管汴梁,为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压根就没有让新军占据汴梁城的军营,把营地放在了工坊城,每天有专门的马车负责接送轮班的军卒。

    似乎太子殿下在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新军完全脱离于上四军裁撤合并的事。

    就是太子殿下那些个亲信,也仿佛没有了存在感。

    这还是吕公著、韩缜等几人官阶够了,否则整个护卫营的文武官员,朝堂几乎会全忘记了。

    这节骨眼上,护卫营体系的官员,本来都不是张扬的性子,这时候就更低调了。

    难不成太子殿下真的没有其他目的?真的是只为代训亲卫吗?真的是只想更换护卫营军卒而已?

    文彦博真的越来越看不清形势了。

    “富相,护卫营那些校尉参与了汴梁值守……”

    “宽夫,此事殿下与我等几人有过商议,让护卫营军卒分散于各队伍中。”

    “从西征奏报看,在西征时,护卫营军卒本就是新军的将领,提前融合无不可。”

    现在的形势连富弼也有点懵。他是绝不信太子殿下会没有任何目的,也肯定文宽夫跟太子殿下较劲的事会输。

    可现在……还真看不出有什么意图。

    “富相有意让护卫营军卒分散于军伍?”

    “无不可。护卫营军卒本就来自于军伍,经过多年的验证,护卫营的训练方法也确实与众不同。如今殿下继承大统在即,护卫营军卒再次回馈军伍,也是应有之道。”

    “况且,宽夫,如今唯有让太子殿下有推进措施,政事堂也方可选择应对之法。”

    文彦博想了想,这都是枝枝节节的事,倒也不影响他的目的。

    好不容易才让朝廷减少了军伍的一部分负担,他绝不容许让负担再一次加重。

    他现在是枢密使,在军伍上应该有很大的话语权。

    裁撤合并上四军的方案在逐步完善,越来越多的关于上四军裁撤的传言在汴梁流传,什么样的都有。

    “如此合并,上四军的营地将去掉不低于三成,也就是将有三成的营地闲置……”

    “太子殿下似乎无意掺合上四军营地之事?”

    “本来此事就不是太子殿下主导。因谋反之事,杀戮甚重。太子殿下为我等文臣代训亲卫,算是跟朝堂示好之举。只是文相公……”

    “太祖设置军营并非无的放矢,军营设置构成了守护汴梁的军阵,如此无秩序的裁撤军营,这是在破坏汴梁的军阵……”

    “彦之兄所言极是!太祖设御史台的目的,也是我等的职责。如今政事堂决策存在失误,我等岂能熟视无睹?”

    这就是矛盾转移,这就是不争即为争,这就是赵曦所希望的…~帝王只是裁决者,而不是利益冲突者。

    原本文彦博擅改提议,并将事件扩大化,是为了凝聚整个文官体系,阻挡太子殿下扩军或者提高武将地位,甚至改军制的意图。

    然而,赵曦这时候毫无痕迹的就退出了,这就让朝堂原本积聚的怼太子殿下的力量,一下子没了对象。

    戏幕拉开了,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关上吧?

    再说了,裁撤军营势在必行,也是他文彦博的政绩。

    赵曦笑了,阅奏折的时候笑了,笑的很阴险。

    “……如今,政事堂执宰无视祖宗法度,无视汴梁百万臣民安危,不考虑汴梁城防,借太子殿下解决三冗之成果,盲目裁撤军营……”

    “……军备用之于军,汴梁驻军是二十万还是十万,取决于军卒本身的素质。但军营存在与否却是汴梁城防军阵的关键……”

    穿衣戴帽的废话太多,老爹的精神头可没那么足。所以,赵曦只是挑着捡着把奏折有用的话给老爹说。

    还真的按着儿子的料想在发展。

    再想想所有与儿子相关的事……事情没结果以前,似乎都跟儿子无关,可发展到最后,受益的偏偏是儿子。

    赵祯都不知道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以前的事,他没具体分析过,结果如人意,他也没必要究竟。

    这一次是他完完全全的了解了儿子的谋划过程。

    苍天怜悯我赵祯!

    御史台的奏折是有另外途径的,这由不着政事堂,这也是祖宗法度之一,避免了政事堂蒙蔽视听。

    这祖宗法度也不是一无是处。

    “把关于因禁军裁撤,弹劾政事堂的奏折归类……”

    赵曦并没有让把折子返回到政事堂……不急!

    他文彦博不是拿折子给自己找麻烦吗?还是每天不断的递。

    赵曦没以牙还牙,他准备积攒上一段时间,积攒到一定的数量,然后再送给政事堂……

    “李宪,走皇城司的渠道,通知东川铜铁矿、怀州石炭矿以及水泥厂、轨道兵等,让汴梁籍的工兵全部省亲。务必尽快!”

    应该差不多了,赵曦觉得应该给老文再添点料、加把火。

    赵曦并不知道怀州石炭矿的陆彦晨此时正在汴梁,他连这个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道那个林象,更不知道林象已经在军伍里把转民后的待遇夸的天花乱坠。

    没有想到的是,林象在陆彦晨儿子大婚当日,代替陆彦晨邀请了多位陆彦晨早年的同僚。

    更没有想到的是,陆彦晨儿子大婚,酒水会是工坊城五年陈,零嘴包含了汴梁所有够档次的新品零嘴。

    这几乎接近一个五品文官家里办事的档次了。

    这怀州石炭矿得该多富有呀?

    自己这帮人,除了还有一个汴梁人的身份,真的没任何凭仗在一个矿兵面前理直气壮了。

    而现在……又面临裁撤合并,职位能不能保住不确定,但依靠军营的那些收益是肯定没有了。

第三八一章 大械斗

    汴梁的军营就跟汴梁的里坊没多大区别,近百年的演变,原本军营的围墙,早已经变成了一间接一间的铺面。

    谁都知道这是违规的,谁也没有搭理过……涉及面太广了。

    开朝时就已经建立的军营,一代代更迭,从这些铺面获利的,可不仅仅是现在的将领,甚至可以追溯到那些勋贵,乃至开朝时的文臣家族。

    这也是文彦博凝聚文臣的凭仗。

    现在上四军的这些武将,从军营铺面得到的利益不多,但也不算少。

    军卒的减少,吃空饷的余地越来越窄,若再把这点收益没了,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谁也不曾想到,真正的导火索不是那些呐喊军营裁撤的奏折,也不是林象的那一厢禁军,更不是赵曦让回来省亲的工兵。

    裁撤军营的是是文彦博主持的。他现在的骑虎难下,说出去的话,他不得不这么推行,好像真不是给太子设套一样。

    关键是太子殿下根本没任何动作。

    已经进行一部分了。由于这些年转民消化,每一厢禁军都不足编制数额。所以,就存在了不同队伍的合并。

    文彦博并没有完整的裁撤合并规划,做的很随意,就那么随意的把不同的指挥、军、营、厢简单的往一起合并。

    这么多年来,驻守在汴梁的禁军,不管是捧日、天武,还是龙卫、虎卫,怎么可能没有恩怨。

    文彦博根本没考虑这些纠葛,如果是开朝的勋贵世家,他还适当的照顾一下,至于这些五六品以下的武将,文彦博还真不在意~~一群武夫莽汉,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龙卫和虎卫的隔阂最早可以追溯到开朝,近百年来一直明争暗斗,不过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没出过大事。

    龙卫十五营驻地跟虎卫七营的驻地相邻,两营的关系差不多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现在,裁撤合并,临近的龙卫十五营直接合并到了虎卫七营。

    “凭什么所有的话事人都是你们虎卫?”

    虎卫营的中军帐,泾渭分明的两拔将领,一个个跟斗鸡一样,相互瞪着。

    说话的是龙卫十五营指挥使。

    对于合并,他们扛不过朝廷,也没想过扛。

    本以为合并过来无非是原来独享的利益,需要分担而已。没想到,虎卫营根本就没准备给他们留一丝。

    整个新组成的队伍,所有的主事人都是他们虎卫的,这个主事不是说职位,而是关于铺面收益。这就是说,龙卫的这些人,那怕是他作为营指挥使,一样的看对方的脸色,还不一定会有收益。

    “因为这是我们虎卫的地盘!怎么?我们收留你们,难不成还得让你们骑我们头上?”

    “想待待,不想待滚…~”

    “别不知趣!来了我们虎卫,就得按我们虎卫的规矩办。有个位置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龙卫的指挥使就说了一句,没想到对方根本连上下级尊卑都不管了,七嘴八舌的怼了回来。

    “朝廷安排是对半的。”

    这确实时事实。文彦博还不至于那么没脑筋,把所有的主官都让虎卫担任了。

    十将、军头、都指挥使,几乎都是对半分开的。至于营指挥使,由于官阶的原因,还需要整个改编结束后,根据情况由朝廷统一任命。

    “你可以找朝廷要那一半去!”

    龙卫的这指挥使不算鲁莽人,他也知道他的要求放不到台面上,所以才忍着憋屈,想跟虎卫的人讲道理。

    这种事本来就是军营里私底下的事,和气生财,谁也不想把这事吵得沸沸扬扬喽,那样最后大家都没得吃,甚至还会牵涉到更多的人。

    可是,人家虎卫的人根本就没准备讲道理……

    “我也不给你说废话了。就问一句:铺面的收益我们可以分几成?”

    不做话事人也无所谓,铺面的收益大家都清楚,即便不是了解的太详细,大体上说得过去,他也就认了。

    “我们虎卫的铺面,凭什么给你们?一个大子都没有!”

    这是把兄弟们都当军卒了……那怕顶着个都指挥使的名,除了俸禄,其他收益是一点没有了。

    龙卫的指挥使攥着拳,使劲忍着,硬憋着不冲动。

    “哎呦!看来不服气是不是?莫非想动手不成?有胆你动呀?”

    “就这熊样,还问分几成?撒尿照照自己……”

    “哈哈哈……”

    “啊……”

    终归还是没忍住,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受点欺负可以,有收益也算,那怕是收益少一些,他也认了。

    这种一点收益不给,还受欺负的情形,他是真忍不下去了!

    ……

    “殿下,龙卫十五营和虎卫七营发生大规模械斗……”

    “什么?”

    听李宪奏报,赵曦惊着了。械斗?军营械斗,这可不算小事。

    “回殿下,龙卫十五营因裁撤合并到虎卫七营了,龙卫的营指挥使与虎卫商讨军营铺面的收益,双方没谈妥。”

    “开始是将领互殴,后来发展成了两个营所有军卒的械斗!”

    “人员伤亡情况如何?政事堂如何处置?可曾殃及百姓?”

    赵曦冷静了。对于汴梁留存的这些禁军,赵曦还是了解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也清楚。

    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但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回殿下,械斗在营区,暂时没有人员伤亡。开封府已经到了现场,但巡捕和衙役没法干预。”

    想来现在政事堂应该有人到现场了,下一步……

    “通知负责现场的新军,任何罪罚必须根据大宋刑统……就是政事堂的命令也不行!”

    赵曦敢肯定,政事堂处置的方式,绝对是杀鸡儆猴。杀军卒,对于文臣而言,真的跟杀鸡没区别,他们不会在乎那些军卒的性命。

    对于汴梁禁军军卒,杀几个赵曦也不太在意。他需要这个事件发酵,如果真的因为杀鸡吓着猴子了,这事很快就会平息,并且不会影响到后期裁撤……留在汴梁的禁军,还真没什么尿性!

    文彦博看着营地里已经乱作一团的状况……一群不知死活的莽汉!

    根本就没想过去问缘由,也不会去考虑这些人该不该杀。

    这是汴梁,不是地方军州,如此大规模的械斗,开朝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必须强力镇压。

第三八二章 违命

    “所有人听令,对械斗者警告!空弹介入,以制止械斗为任务!行动!”

    听到这样的命令,文彦博有一丝恼怒,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真不能发火。

    械斗源于禁军的裁撤合并,也就是源于他的政策推行。

    龙卫和虎卫械斗,他召集了新军阻止,若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计较新军执行命令的细微差别,那麻烦可能更大。

    再说了,格杀勿论的命令能私下说,决不能当众。

    格杀勿论是不合适,但他必须这样做,必须尽快把事态控制住。

    朝堂上对裁撤合并军营的思潮越来越纷乱了,越来越走向一个不可控的趋势。

    倘若械斗扩大,殃及整个汴梁禁军,这不仅仅是太子殿下整军的问题,是他文彦博将面临无休止弹劾的问题。

    所以,他才下令让新军格杀勿论。大不了最后让这一伍的新军背锅……即便是新军,死个万儿八千的在他来看也无所谓,更别说背锅不一定就是死。

    只是,新军的主官是护卫营军卒……

    “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起,就跟爆豆一般,这种密集连续的爆豆声,让围观了闲人,包括维持秩序的开封府巡捕衙役也有点胆寒……

    械斗的军卒大部分停下了,他们也知道这是新军来了……新军是有火器的。

    还有一小部分还在继续…~

    怎么说呢,械斗的原因是因公,当械斗一旦开始,就不再是公事了。

    之前就有恩怨的,这是混水摸鱼的最好机会~…谁也知道,如此规模的械斗,最终会不了了之。

    弄死谁,那只是怪他命该如此。

    还有就是,这些天大家的确憋着气,压着火,有这样的机会发泄,早忘记因为什么原因了。

    “陈校尉,对于抗命不尊者,格杀勿论!”

    文彦博逮的机会很准。

    陈焕也是对这群杂碎有点厌烦,但他收到的命令是一切以大宋刑统为准。

    虽然他搞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要留下这群废物的命,但在他心里,太子殿下的命令是必须执行的。

    他的服从可不是服从枢密使,他是太子亲军,服从的是太子殿下。

    只是这场合他也不能公然违抗文彦博…~

    “近身搏击,凡对自身攻击者……杀!”

    这算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命令。

    并不是陈焕能看到文彦博背后的猫腻,也不是他考虑到应该给自己就后路,而是他觉得这个命令是符合太子殿下理念的。

    这么多年的熏陶,整个护卫营军卒都受太子殿下的影响太大了。

    本来还在斗殴的人就不多,一厢的新军介入战斗,没几下,就把整个场面控制了。

    文彦博眼角抽抽了几下……又一次抗命了,可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械斗已经控制住了。

    他很不满意,如果能杀几个,或者杀几十几百的,再往后的事会简单的多。

    现在嘛,虽然械斗控制了,可对于后面继续裁撤合并反倒更麻烦了。

    连械斗这样的大事,都没有杀军卒,那其他方法是不是会有效?

    这样会助长这些军卒的念想!

    未停止以前,杀多少都无所谓,械斗已经停止了,不能再无理由无根据的杀人。这不是杀一两个。

    关键是,执行杀人令的是新军,主官是护卫营军卒……这时候文彦博要再不明白主官是谁,他在朝堂就白混了。

    也只有护卫营军卒才敢无视他的命令。

    “此事由陈校尉处理吧!”

    文彦博仿佛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被两次抗命,感觉对陈焕的做法还相当赞同。

    “文相公……”

    “不须多言,械斗由你率军平复,自然由你负责处置。该有的功少不了,可若是再有任何差错拿你是问!”

    你不是自作主张不杀人嘛?很好,给你继续做主的机会。

    两个几乎算是世仇的龙卫和虎卫,看你一个军汉如何处理。

    不是挺有能耐吗?那就把你的能耐都使出来。

    文彦博也是没法,倘若还有可用之军伍,他这时候绝对是把陈焕绑起来砍掉…~一个七品的武节朗,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玩花活?

    行,那就慢慢炮制你!

    现在的汴梁被新军接管了,禁军被裁撤合并,文彦博真是没有可用的军伍。至于开封府,那不是他可以随便指挥的。

    “文相公……”

    “休在多言!”

    文彦博语气已经变调了,盯着陈焕看……他似乎在等着陈焕的反应。

    护卫营军卒真的被太子殿下惯坏了,别说是一般的文臣,就连他这个枢密使的命令也推三阻四的。

    太子殿下太护短,早年一个护卫营军卒被害,太子殿下曾亲自出动,硬是让一个知州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文彦博倒不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只是他不想因为一个军卒,真的跟太子殿下交恶了……这不是纯粹的公事。

    “不是,文相公,末将遵命。需要朝廷明确末将权限。”

    依然是不亢不卑,文彦博有点犹豫了,不知道这样到底合适不合适。

    严格说这是一个武汉,不应该让他担心。

    这样的境况,就是他自己处置,也恐怕要粘一身的泥,这个护卫营军卒不可能顺利脱身的。

    “便宜行事!”

    文彦博说完就走了,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朝堂还一堆事呢,他也需要把制止械斗的情况在政事堂讲明,同时征得下一步动作的支持。

    没必要在一群废物上耽误时间。

    至于陈焕……有的是时间。

    ……

    “殿下,命令传达到了,陈焕将所有武器全部收缴,并用马车直接拉到护卫营营地了。”

    “同时,陈焕在护卫营营造了十个禁闭室,首先把两营的指挥使关了禁闭……”

    太子殿下让李宪传令,还是两次。

    李宪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会清楚现场,还知道文相公会把处置权交给陈焕。

    但这确实是事实,仿佛这一切都是太子安排的一般。

    可李宪清楚,太子殿下什么也没做,只是根据几个消息,就准确的判断了事态进展。

    他清楚械斗的事不小,可还是看不透为什么太子殿下要这样做。

    就是文相公的做法也让他疑惑。

    赵曦停了李宪的奏报,稍微有一下停顿……

    老文,这事不会这么结束的,还是把军汉想的太蠢了。

第三八三章 文彦博难了

    文彦博一直等着,等着械斗的后续。

    把械斗处置权交给一个军汉,就是在找一个处理那个护卫营军卒的借口,好让太子殿下无话可说,也避免说他文彦博跟一个军汉计较。

    他不认为那位叫陈焕的能把这事处理好。

    别说有了一次大范围的械斗,就是没这次械斗,这两个营的禁军也是冤家。

    把这两家合并,本意就是想杀鸡儆猴,为接下来的裁撤合并立威。

    朝堂臣工沸沸扬扬的议论,他文彦博岂能不知?

    一群蠢货,本来是为文臣这个团体谋利,同时栏一下太子殿下扩军或者大规模提高军备的步伐……朝廷裁撤,太子殿下总不好再扩大。

    这只是个幌子,文彦博以为太子殿下会反对,然后聚集整个朝堂的臣工,与太子殿下来一次温柔的对抗,从而在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之前,把太子殿下携西征大胜的威信降下来。

    可惜,第一个他没想到太子殿下这时候收缩了,第二个他没想到满朝堂的臣工就只看到眼前针眼大的利益。

    所以事情砸自己手里了。

    这也没什么,来一个杀威棒,他不觉得这事处理不好。

    真正要下狠手时,才发现护卫营军卒违了他的命,还让他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文彦博不介意给这个小军卒挖个坑。

    可是他等了快半个月了,发生械斗的军营再没有任何事件奏报。

    这怎么可能?

    “禀相公,新军只在护卫营留守二百军卒,负责看守虎卫营,并没有再发生争斗。”

    文彦博愣神了……那可是将近五千禁军,两百新军看守,居然都乖乖的?

    “没杀人?”

    “回相公,没有。”

    “没争吵?也没有其他反应?”

    “回相公,什么事都没有。虎卫营的禁军,早上起来跟着看守的新军跑步,然后按时按点的吃饭休息。”

    “不过,在第一天新军的陈校尉就把所有武器收缴了,并且将虎卫、龙卫都指挥使以上校尉关了禁闭。”

    “关禁闭关了三天,三天后这些校尉出来跟丢了魂似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都跟乖孩子似的,特别听话。”

    自家相公让打听,文七费了老大劲才打听到内情。

    “关禁闭?”

    “是的,听说是护卫营的什么违纪处置手段。就是把犯错误的人关进一个一丈见方的屋子里。”

    文彦博虽然有点疑惑,觉得关在一个屋子里不可能让那些莽汉们屈服。

    并不是相互统属的两支队伍,那怕是护卫营威名远扬,也只能是借朝廷才能让龙卫虎卫的军卒屈服。

    他考虑应该是还会出现一次三方斗殴的混乱,或者新军采取镇压手段杀鸡儆猴。

    可偏偏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凡跟太子殿下沾边的事,总是让人感觉无法掌控。

    可事情还得推进,他文彦博还真没想过半途而废,也绝不会因为一些军汉的械斗,就影响到他继续推行裁撤合并军营的事。

    既然这一次混乱平息了,那就继续……

    朝廷的诏令来了,可根本送不进去……是不敢。

    枢密院的吏员,看着虎卫九营大门口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要是军卒还好说,他还能狐假虎威的唬住,可这都是些啥?是一群群的婆娘和孩童。

    这些人就那么坐在虎卫九营的大门口,孩童们还不时的嘻闹着。不像是要干嘛,可这阵势让枢密院的书吏有点胆寒……

    “林象,这样行吗?”

    “营头,咱没有反叛,也没有对抗,只是让妇孺堵了门,就是朝廷也不能把妇孺怎么样了。”

    “再说了,龙卫十五营并到虎卫七营的情况咱们也看到了。如果咱们并到龙卫三营,跟虎卫七营一样的下场。”

    “收缴了武器,又在操练,说不定朝廷准备让虎卫七营转民了。陆彦晨的情况营头也见了,如其合并以后打一架再转民,还不如现在就跟朝廷表明态度。”

    林象没这个脑子,也想不到这样的办法。

    他都忘记是谁提到的这个办法了,这还是在他跟手下的兄弟们喝多了时发牢骚听到的,忘记是谁说了。

    他酒醒了,还记得这法子,就跟营头提了。

    ……

    “成了?”

    “禀殿下,应该是成了,枢密院的吏员回去了。”

    “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探事司做这事不会留下痕迹。”

    赵曦摆了手,让王中正退下去了。

    老陈琳几次要把皇城司交出来,赵曦没答应,他觉得王中正和李宪干特务头子有点可惜,有意让他俩以后多在军伍上混个名堂。

    最后协商的结果,皇城司的冰井务继续受老陈琳节制,而探事司交给了王中正和李宪。也就是内苑守卫和朝堂探事分开了。

    近百年的发展,探事司可以说遍布整个国朝的行行业业,军营里有几个探事司的探子是很正常的。

    这时代军汉的诉求没人搭理,可要是涉及到妇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时代的诉求方式也单一,不懂什么是非武力对抗。

    所以,赵曦就帮了一把,看看朝堂如何处置。

    政事堂很乱,文彦博很烦!

    原来还是递折子的臣工,已经不限于递折子了。

    “宽夫,此事如何处置最好尽快拿章程。”

    这时候的司马光是御史中丞,下官的情绪他已经压不住了,嚷嚷着让文彦博认罪,还罗列了什么十大罪状。

    都知道借风,趁着虎卫九营的混乱,御史台也跟着乱起来了。

    “走吧…~”

    富弼一直以为让文宽度为难的会是太子殿下,没想到却是从文臣开始了,还是文臣们为军汉争取利益。

    如今这形势,连他都有点糊涂。

    “朝廷对此有何应对措施?”

    赵曦很想装出一副惊讶紧张的神情来,甚至应该装的很愤怒,可还是忍住了,没那样下作。

    有些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他最应该表现的是仍然没有插手的意思,还是让政事堂做主处置。

    一旦政事堂没辙了,或者说矛盾激化了,升级了,那就不好意思了,他会强行介入。

    到那时候,就必须得按自己的意思来,政事堂即便有想法,也得一边凉快。

    赵曦还是低估了这时代的士人对名声的看重,高估了他们对百姓的狠辣。

    他们可以对军汉随意杀灭,可以在朝堂相互倾轧,甚至可以在私底下坑人害人,可一旦遇到这种盛势,居然没一个人有强行镇压的意思。

第三八四章 赵曦的手段

    “停止裁撤……”

    富弼不想这样,可事态的发展他不得不这样决定。

    这算是照顾文彦博的面子。

    政事堂提出停止和太子殿下提出停止是两回事。

    政事堂停止,那是政事堂举措改变,官家和太子殿下叫停,那是对政事堂措施的指责,是不满。

    反正国朝半途而废的政策也多了,再多一项也无所谓。

    文彦博也知道只能这样了。

    原来只是朝堂的事,现在已经成了整个汴梁的事,这些天整个汴梁的勾栏酒肆都在议论军营裁撤。虽然没什么立场,但肯定都会偏向妇孺……不是军汉。

    把板子打在妇孺身上,那是臭大街的行为,那怕是士林也会谴责,会让他文彦博遗臭万年。

    现在不单单是臣工们喊叫,士林有非议,就连瓦台都有了军营裁撤的戏本。

    唯有停下来,这阵风才能消散。

    “然后呢?停止就可以了?”

    跟军汉妥协?赵曦不觉得政事堂会妥协,要真妥协了,他后面的准备没得理由了。

    再说了,这种事绝对不能妥协,妥协了一次,以后朝廷再有政策推行,大家都有样学样,将会后患无穷。

    政事堂要连这点也考虑不到,真的怀疑这些千古名臣的能力了。

    “停止裁撤并不意味着不追究责任,所有导致这次裁撤合并政策停止的将领,必须受到严惩。”

    就说嘛,文臣不可能轻饶了那些军汉的。

    赵曦等着司马光的后话,结果就这么一句。

    再然后没人吭气了。

    谁也不傻,这时候处置军汉,谁都不敢肯定会不会再一次把事情闹大。

    严惩?如何严惩?

    信阳军当初叛乱也无非是转民而已,现在那怕是龙卫十五营和虎卫七营,仅仅是械斗而已。

    杀肯定是不合适,转民?谁都知道,现在转民根本就不是惩罚,更像是奖赏。

    “请官家、殿下定夺……”

    有种无力感充塞着全身。文彦博说完这话,他感觉政事堂的所有同僚都有一种轻松。

    如果在械斗的开始,文彦博大开杀戒,或许后面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如果在制止械斗后,文彦博不去对那个陈焕挖坑,直接惩罚械斗的将领,而不是全权交给陈焕,也能起到震慑作用,不至于再发生后面的事。

    可惜,没有如果了。

    本来只是个为文臣代训亲卫的小事,却因为想要打压太子殿下的尚武之心,最终演变成执宰和臣工乃至黎民的矛盾。

    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所有人都糊涂着。

    先是太子殿下提出代训亲卫,同时让护卫营军卒分散到军伍效力,重新选拔护卫营军卒……这些好像都没什么呀。

    政事堂担心护卫营军卒分散军伍后,会把护卫营那种军卒作风带进整个国朝军伍,最终导致抑武扬文的政策有变,也担心太子殿下扩大亲军的编制。

    所以,政事堂想拦一下,或者直接让太子殿下的想法不得施行。

    本来还想着在太子殿下推行中揣摩意图,不曾想太子殿下只是提了一句,再没有后话。那怕是朝堂臣工,乃至致仕老臣都很热衷,太子殿下为无动于衷。就因为集议时拦了一下,就再没后话了,好像是殿下跟政事堂妥协了。

    政事堂不放心,直接提前一步推行汴梁禁军的裁撤合并,最后就成了这样的结果。

    最后不得不让官家、太子殿下出面做个裁决者。

    文彦博很不甘心,可事态发展到这地步,又不得不如此。

    别说那些军汉和他们的黎民家眷,就是现在的臣工也让他很难脱身。

    本质上是裁撤合并军营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可台面上却是他文彦博盲目武断做事,激化了矛盾。

    赵曦觉得应该还不到时候,他觉得矛盾应该再激化一些,或者再有点大一点的事件……那时候才是他介入的最佳时机。

    所以,他没接茬……反正有老爹这个挡箭牌在,他不接茬也说得过去。

    太子全权处置,朝廷无条件配合,不得伤害百姓……这是赵祯重病以来用说文解字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儿子一直说在可控范围,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儿子还是太大意了。

    民变,是历朝历代最忌讳的事,都这种境况了,儿子居然还无意接手。赵祯不得不废老大劲说一句长话……他知道儿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政事堂推锅呢。

    赵曦看了看执宰们……好像没人反对。

    “发布诏令停止裁撤。此为一。”

    “第二,由工坊城到所有军营挑选转民军卒,标准由工坊城制定。”

    “殿下,如此会助长军卒闹事的气焰……”

    “富相,转民名额极少,只是一个幌子……”

    这……富弼猛然间明白了。

    停止裁撤是稳定情绪,是缓解矛盾,接下来就该是分化、拉拢乃至打击。

    妖孽的太子殿下!

    政事堂也不是不懂,是他们从来没把军汉当回事,所以不会用谋略去对待军汉。

    “第三,容许汴梁禁军转民籍,就是纯粹的民籍,施行补偿性转民籍。朝廷根据从军年限和职衔,制定详细的补偿标准。将士们在转民籍时,可以拿到不同金额的补偿。”

    “第四,龙卫十五营和虎卫七营,因械斗,全部到河北戎边。时间不少于三年,三年后可以选择补偿性转民。”

    “第五,汴梁禁军凡未转民者,一律到河北戎边,时间也是三年。”

    “同时,调河北禁军到环庆、秦凤、延、会州,将西军调汴梁守卫。”

    “所有因转民出现空缺的将领,以及西军进驻汴梁出现的空缺,由护卫营军卒担任。同时,开始第二次护卫营选兵,与代训亲卫一同进驻护卫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汴梁禁军营地的所有铺面一律收缴到枢密院管理,作为军产、公产。这些产业收益无须归左右藏库,由枢密院自由支配,作为补偿性转民的资金,同时也可以作为表彰优秀军卒的资金。”

    “枢密院要制定详细的奖赏标准公布于众。”

    既然这次是朝臣因为铺面收益为难文彦博,赵曦不介意提老文出口气,相信老文在这点会不折不扣的执行。

    他也需要出气。

    这一点并不是赵曦开始就想到的,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地步了,他不介意顺手整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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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