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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零章 事与愿违

    朝廷诏令一下,接连着几个杀无赦,整个汴梁忙起来了。

    没人懈怠,抛开这是积德的好事,就是朝廷的那几个杀无赦,也让他们不得不收起混日子的心思。

    也算是及时,在这个时代,朝廷这次的反应绝对是及时的。

    甚至汴梁城洞窟里的那些城狐社鼠还没来得及动手,整个汴梁城已经是军卒遍布了。

    而曹高等六家家主,再接到太子殿下的那份所谓告黎民百姓书时,也极力配合。

    考虑到整个汴梁都处于哀伤中,直接让府里的下人出动,挨个里坊,免费送发蹴鞠快报。

    里坊的管事忙着,可总有好事者,便承担起广而告之的职责,不停的在坊间宣读,宣读蹴鞠快报刊登的告示。

    而同时,太子殿下呵斥相公的过程,也被人惟妙惟肖的流传开来。

    再结合朝廷诏令的颁布并张贴……诸多的百姓,在哀伤之余,都会朝着大内的方向拱手叩拜。

    有人说,大灾大难之前,最能看出一个民族的凝聚力。

    或许这一次的京师地震,算不得大灾大难,但赵曦还是看到了整个人性美好的一面。

    相公们在议事结束,没有一个人回家,在颁布告示之后,便直接分区域走访全城,以了解整个汴梁的灾情。那怕是宋痒也如此。

    而太学,欧阳修在接到诏令的一刻,并没有单纯的停学。而是让太学的士子们组织起来,先是帮助入住太学的百姓,然后带领着士子,直接到朝廷招募志愿者处报名。

    就是不懂救灾,但吾等可以为百姓打一碗粥,扶一下老人。

    赵曦担心的哄抬物价并没有发生,或许是杀无赦的作用。

    所有反馈回来的信息,都在有条不紊的开展着。

    最让赵曦惊讶的是,这刘毅……这刘毅居然代表商贾,向自己老爹奏请,请朝廷容许商贾可以在汴梁城设粥棚,以补充朝廷照顾不到的地方。

    这小子居然成了商贾了?

    也是,估计内苑食品厂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说是奏请,更像是献好来了。

    谁又拦着你施粥了?也就刘毅这个憨货,被人捧的找不着北了。

    这是好事,就是相公们也没有拦着,甚至还真给了诏令。

    内苑能做的,也仅仅是收起了花红柳绿的服饰,一个个都素衣装束,以表达与黎民共苦,连伙食都改成素食了。

    随着急递出汴梁的,还有太子殿下拟订的十条。这是要诏令天下,成为所有灾情处置的永例。

    这也算是赵曦第一次对国朝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这时候,最闲的人,反倒是赵曦父子俩。

    朝朝堂倒是没有放衙,可整个朝堂的官员全出去了,都在救灾的一线忙碌,日常的公务全停了,就连奏折都没有递上来的。

    这官家和太子,可不就成闲人了。

    赵祯几乎是在枯坐,呆呆的坐在垂拱殿里。

    有点乏,可总觉得自己这时候休息不合适,一个称职的帝王,这时候是该与民同感受的。

    所以,他就硬撑着。

    赵曦也就去护卫营转了一圈,又在内苑看了看……

    “爹爹……”

    “曦儿,可无碍?”

    “无碍……”

    父子俩相对无语。

    皇城司的奏报倒是一直没停,可屁事没有,所有的工作都在秩序中推进。

    奏报时那些赞誉,也不知是他们添加的,还是百姓真的这般。开始听着舒心,到后面都麻木了。

    “爹爹,要不乘辇驾出宫?孩儿与护卫营伴随……”

    多久了,赵祯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出去巡城了。

    除了元夕夜与民同乐的时光,赵祯好像忘记了接近百姓的感觉。

    是有机会出宫,比如某个股肱之臣去世了,他有时候也会出去探望。可那都是直冲目的地,办了事就回来。

    汴梁的街景,对赵祯来说,只能是看着宫墙想象,或者在辇驾中匆匆路过。

    曦儿所提议的出宫,肯定不是走马观花的那种……

    “可以?”

    “为何不可?”

    就是呀,为什么不行?这时候帝王出行,深入民间,不更能增加臣民的归属感吗?

    赵曦真不是撺掇他爹,他是真觉得这时候老爹该露一下脸。

    本来他就是准备出去的,只是从皇城司传来的消息,让他感觉:自己一旦出去,恐怕百姓所有的感激都会集中在他身上。

    所以,他觉得老爹出宫最合适。反正相公们也不在。

    陈琳没反对,好像只要是太子殿下决定的事,陈琳从来不反对。

    他只是赶紧吩咐了那些正在汴梁城里晃悠的皇城司探子,都多用点心。

    在官家的辇驾出宫的那一刻,整个汴梁城就全知道了。

    本来也没准备藏着掖着,纯粹就是帝王的规格,那怕是换成了马车,没人不知道这是帝王的辇驾,就是不知道,也有人告诉你,还把每一样装饰都给你讲清楚。

    帝王出行,本就还是生人勿近的,这还是大宋。

    所以,即便子民想表达情义,也只是远远的驻足,用眼神来表示感激。

    马车两侧的车窗是打开的,赵祯也看到了街道上的情景。

    马车行驶的很缓慢,给他留足了观看的时间……

    这已经是第二日了,街道两边仍然能看到地震留给汴梁的创伤……裂开的墙体、残破不全的屋脊、随时都要掉下来的轩窗,还有人们感激的眼神和哀伤的脸……

    赵祯本就是个脆弱的性子,还是个真正替他人考虑的帝王。

    看着这满目苍痍的汴梁,他眼眶红着……

    “曦儿,令他们落驾吧……”

    赵曦没反对。

    当赵祯携儿子下了辇驾,街道两边不管是还在做什么的,都停下了。

    “陛下……”

    本来富弼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是想着劝官家回去的。

    可这一声,就像是口令,命令臣民叩拜的口令。

    刹那间,整个街道两边的子民全部叩拜了……

    富弼就是再有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还有什么比这场景更感人的?

    接下来就是……

    赵祯红着眼眶,缓缓的往街边走。

    他还知道选择对象,走向的是一个老头,应该有六七十岁了。

    “老哥哥,受苦了!帝王不谨,苍天降罪,却让吾之子民受难!”

    赵曦听到了直翻白眼,哪跟哪呀?本来设想的激励人心,结果成了罪己诏。

第二四一章 生命大于天

    自己这老爹……还真是个感性的人。

    关键是他这么一说,一个普通老头根本没法接。

    本来朝廷做得挺好,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整个汴梁的子民对帝王只有感激。

    结果老爹这话……感觉这地震真的是老爹招惹的,朝廷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赎罪……

    老爹呀,让儿说你什么好?

    谁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舒服,特别是作为这个城市,这个帝国的所谓主人。肯定心里很难受,可你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错呀!

    说什么不行,说说朝廷所做的,鼓励鼓励子民生产自救,那怕是跟王介甫学,来两句人定胜天也行。

    偏偏老爹说的是一切归罪于我!

    “陛下,吕圣公曾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非人之过,乃不测之灾祸。”

    “陛下为国操劳,不曾敢懈怠,为民忧虑,不曾有遗漏,夜以继日,年复一年。何尝有不谨之为?”

    “陛下,言之过重了。如此境况,陛下忧心,致使心境恍惚,自担其责,实乃为吾大宋之福!”

    要不说国朝的文人靠嘴皮子活呢,就是富弼这相对疏于斗嘴的,面对这情况,几句话就把整个话风转向了。

    已经基本定性的罪己诏,立马变成了忧民忡忡。

    赵祯也是没相公们在,心里上有些松懈,这一听到富弼声音,立马谨慎了。

    “富卿所言极是。吾见汴梁之境况,臣民之苦难,不能自己……”

    说话间,甚至抬手擦拭了眼角。

    泪是真有,擦拭却是做出来的。老爹这功夫,也是被相公们练出来了。

    趁着机会,也松开了那老头的手,也算是放过了这老头……可把他紧张坏了。

    “陛下,吾等子民感激皇恩,区区地动,不能改变吾大宋盛世繁华……”

    这……赵曦看富弼,富弼看赵曦。不认识,都不认识,应该不是安排的,看来这是个士人,还是个能说会道,很会抓机会的士人。

    就是那神情,让赵曦不太舒服。

    怎么说呢,这人有点过了……

    “陛下,弼恳请陛下,移步朝廷粥棚……”

    富弼的老辣真不是盖的,任何事都可以轻松的转化。

    不是说赵曦玩不了这个,是一个当儿子的,当太子的,真不好左右老爹。

    国朝以孝治国,做儿子的,只能是顺着老爹,就是错,也得顺着。

    没再上驾辇,赵祯执意不上的。赵曦搞不懂老爹是想多放风,还是真的要与汴梁臣工感同身受。

    看了看街两边同步移动的护卫营众,再看看老陈琳也环视街边……随老爹开心吧。

    “那……是何方人士?”

    对于这些事,皇城司要比护卫营精通。

    “回殿下,此人姓蔡名确,字持正,泉州郡城人,乃嘉佑四年进士。如今应为入京铨选……”

    行家就是行家,这探事司的,在这个蔡什么确,刚刚接触过老爹,立马就把此人的所有信息全摸透了。

    姓蔡?赵曦不知道这人,但他知道有个叫蔡京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有些事就是这样,像蔡确的这种做法,尽管赵曦是有些讨厌,但这个名字他确实是记下了。

    视察有时候真的是搅乱秩序的一种行为。

    就比如现在,赵曦看站立在街道两旁的人,有的甚至手里还拿着家伙什,大多数脸上都是灰土……都在生产自救。

    可老爹这一出现,都得恭立着,做什么都得等官家过去再说。

    可老爹好像很不自觉,总是要时不时的停下来,问东问西的,然后陪着黎民感叹一番。

    没再有什么出格的话,全是鼓励的言辞,也重申了朝廷的各项措施。

    机会难得,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下,安全应该没什么意外,就随意吧。

    “看到手了……都小心点……”

    声音很大,特别在多数人停下来感激皇恩的时候,街道两旁的人都为了能听见陛下说话,都静悄悄的。

    所以,街巷深处声音大一点,就传的远一点。

    别说是老爹,就是赵曦,以及所有赶过来的相公们,都想去看看。

    这些天,也就这样的声音最让人振奋。

    “别动……”

    刚拐了弯,赵曦就远远的看见,那些施救的人们,正招呼着要拽出一根椽子。

    根本来不及赶过去,只能这般大喊了。

    他这么一喊,还真就停了,施救者扭头估计是准备开口骂娘的,看到这一大群……生生的憋回去了。

    “押班,吾需要过去……”

    老爹的安全得交代了。

    不是赵曦一个人过去,而是所有人。

    而那些正在施救的巡捕和厢军,自动的让开了……救不救人不重要,这一大群,估计自己的上官都靠不着边,绝对是不能招惹的。

    “椽子多长不明了,它支撑着多少乱七八糟也不清楚,如此盲目的抽掉椽子,堆积在它上面的碎砖烂瓦会掉落。有可能会对幸存者造成二次伤害。”

    “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最合适的方法是,将逐层清理。别怕慢,稳妥最重要。”

    这道理非说清,赵曦也希望能传出去。

    自己还是疏漏了,忘记说一些施救时的注意事项。恐怕这种二次伤害的事不会少。

    赵曦一边说,一边开始慢慢的蹲下身,开始清理覆盖在椽子上面的物事……

    如果这是作秀,对于民众而言,即便是作秀也乐意看到。

    太子殿下,就那样着盛装,蹲在地上,几乎是趴,一点点的清理着碎渣……

    紧接着,就是官家,以及所有的相公们,也都学着太子殿下,很轻柔的在清理着……

    这时候,这个场面,没一点嘈杂声,都只是默默的看着,而眼眶却抑制不住的在流泪。

    果不其然,椽子下面有一些空间,也正是这点空间,让一个大约十二三的孩子,就那样蜷缩在里面……

    “幺儿……”

    没人阻拦,一老妪扑了过去。

    “娘,我饿……”

    弱弱的一句,带来的却是震天的欢呼声。

    生命大于天,即便是天下,这时候也会被挽救了一个生命而感动。

    赵祯又红了眼眶,满脸却是欣慰的笑容。

    拽着衣襟,轻轻的擦拭眼角……这次是真的被感动了,被自己感动了。

    可能,这时候国朝的凝聚力,应该是空前的。

第二四二章 少一点

    这一天都在感动中,从装着被感动,一直到后面的真正感动。

    就连赵曦,心情也一直没有平静。

    若是老爹没有那么多张口就来的赏,或许赵曦会心情愉悦很久。

    赏赐那个被救出来的孩童,这没得说,这时候需要这个。

    人本就不会完全公平,同样是遭难,陛下不可能都遇到。

    所以,这家的房屋由将作监营造了,孩子连进学也被安排了。其他人没这个幸运。

    这也没得说,都是朝廷负担的。

    “殿下,若官家再有任何赏赐,由东宫担负吧!”

    富弼拽着赵曦,延后了一步,莫名其妙的说了这样一句。

    “富相,为何?”

    “因官家出宫,是殿下鼓动所致。”

    这理由……赵曦没想到富弼也阴人。

    赵曦无语,也就相当于认了。他本以为老爹不会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了,也就不会再有太多赏赐。

    他错了,错的离谱。

    老爹的赏赐是随意的,凭心情的,看兴致的。

    从救出那个孩童开始,一路走,老爹便一路在赏赐着。

    见人抱着亲人痛哭,他会过去安慰几句,然后赏赐;见老翁一大把年纪,仍然在训斥着那些施救的军卒,凑过去搭聊几句,然后赏赐。

    见到小吏满身污泥的官服,不管人家战战兢兢的样,过去拍一拍肩膀,勉励几句,然后赏赐;见士子,不顾形象和架子的,端着簸萁捡常平仓粮食里的沙子,很感动的夸几句,然后赏赐。

    ……

    一开始,赵曦觉得这都是小钱,虽然自己没带钱的习惯,搜刮随从,总是够赏赐用的。

    可还没走多远,别说是护卫营这几个教导和指挥使,就是相公们,赵曦也都掏空了,可老爹还在兴致勃勃的赏赐。

    老爹呀,你干脆下一道诏令,让儿子拉一车钱,沿路撒钱吧!

    服了,真是服了!好歹是当家的,咋一点不知道柴米贵呀?

    总有机灵人,反正这街道两旁的皇城司探子不少,也不知道谁就把着情况告知了内苑。

    然后,赵琴,就那个东宫的代言人,真就遣人送来了一车钱,还有娘娘和滔娘的手信……

    赵曦是真的后悔了,真后悔不该撺掇老爹出宫,更不应该纵容老爹下车,就只该让老爹隔着锰钢车窗看看。

    这都什么事呀!

    看着这群相公乐呵呵的脸,赵曦就越发觉得亏大了。

    我说,你们这些相公们,平时不是特别能纠正帝王的得失吗?你们倒是进言呀!

    “富相,天色不早了,是否该让陛下回宫了?”

    富弼看了看天,又看看赵曦。

    “殿下,天色尚早,官家体味民情未了……”

    去你大爷的!富弼这老小子也玩这个。

    自己真是儿子,若是相公,早劝阻了。

    然后,赵曦不得不继续撒钱。看那拉车的马儿都欢快着,独有赵曦一人不乐,乐不起来呀。

    总算是完了,赵曦在看到城墙时,心里特轻松,总算是完了。

    相公们特别开心的跟父子俩告别,专门对着太子殿下表示了辛苦。

    “今日诸位相公受累。各赏新币千文……”

    “噗呲……”

    谁?是谁幸灾乐祸到笑出声的地步?

    再看看,不就是富弼这老小子吗?

    “谢陛下……”

    完了都看着赵曦,陛下已经上车了,就是那个军器监专门营造,由八匹马拖着的马车。

    而老陈琳直接招呼着起驾了,连同皇城司的……就太子殿下这样子,他陈琳也觉得是躲开点好。

    “别看,没钱!”

    “殿下,陛下出言是金口,殿下也是金口,殿下可是答应了富相……”

    赵曦没言语,径直到了后面的马车,是那种女眷乘坐的那种……

    “诸位相公请看吧,一车,一车的新币,没了,一枚都没留下。还不说所有随从,更不说各位支援的……”

    “等等,殿下,吾等并非支援,是借用。吾等不要利……”

    很难的有这种朋友间扯咸淡的氛围,赵曦很珍惜,应该说这群相公们也珍惜。

    相公制衡帝王,臣工制衡相公。国朝的体制,在开朝就是这样子,从来都是对立的,时时刻刻都处于谨慎的状态。

    灾难不是好事,但在灾难面前,最能凝结同心。

    今天的一切,都是让人振奋,鼓人开心的事……除了赵曦亏大发以外。

    所以,这一刻都放下了戒心,就单纯的是逗乐。

    钱是要还的,特别是老爹答应的赏赐,至于搜刮各位身上的那些……那个相公背一搭钱出门?没多少,也没记着。

    估计老爹看到了自己搜刮臣工的钱,直接以赏赐的名义还了,问题是,不至于翻这么多倍吧?

    气氛挺好,唯一的遗憾是:这里没武将。

    救灾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汴梁也再没有哀伤。逝去的总是要过去,人总得朝前看,活着的还得活下去。

    只是突然来了一个消息,让赵曦一个人哀伤起来了。

    狄青病重!是朝堂正式的奏报那种。

    这几天意味着,狄青已经病到需要朝廷知晓的地步。

    狄青的身体状况,赵曦是清楚的,牛犊子一样。怎么会病?

    关键是对于这个奏报,朝廷没有任何表示,就跟没接到一样,甚至连赵曦和他老爹都没见着。

    若不是狄青之子,狄咏亲自到护卫营通知,恐怕狄青死掉后,赵曦才能知道。

    本来因抗震救灾,对西府升起的那一点好感,再一次降到了最低点,甚至更低!

    好歹曾是西府的长官,就这么做的令人寒心!

    然后,赵曦又一次不打招呼出城了,带着御医。

    “殿下因何出城?”

    富弼不清楚,应该说整个东府都不清楚。

    “听闻是狄汉臣病重。”

    “为何不见奏报?太子殿下却已知晓?”

    “西府应该有奏报,只是……”

    “何至于此?狄汉臣于国朝有功,贬黜朝堂另有隐情,为何这般?”

    说是说,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也没人真为狄青跟西府的人计较。

    谁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除了赵曦。

    这一次赵曦没耀武扬威,他也知道朝廷给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之所以不打招呼,就是想表一下态。

    他这时候特别想让庞籍,也就是庞老太师,把他曾经说过的两条腿理论给宣扬出去。

第二四三章 等你挂帅收燕云

    蔡州团练使,说白了就是个乡民训练总指挥……

    倒是信阳军知军,还算正规军编制的。

    乡民除了耕作,闲余时间还不够蔡州征发民役呢,谁会陪着狄青玩军训那一套?

    所以,狄青现在就是单纯的信阳军知军。

    偏偏信阳军还是刚刚反叛过的……所以,一直处于防备中,时不时会有文官找个茬嗦两句。

    这很长一段时间,狄青都处在一种恐惧中。没其它原因,老想起那个被韩琦不由分说杀掉的下属,担心自己也会那样死去。

    他不怕死,就怕死的冤屈。

    虽然跟太子颇有渊源,可太子……他听说了好多事,连护卫营都被拆分了,轨道也是东宫独自支撑。

    自己不想给太子找麻烦,可总是有人找自己麻烦。

    护卫营第一次练兵,以西军、河东、河北路为主,没有往南派人。

    有些事,在不同的人看,结果是不同的。

    如今的狄青,几乎算是孤家寡人。西军的将领,他不敢联络,生怕朝廷怀疑什么。

    别说是现在,就是他就任枢密副使时,也跟西军完全断了联络。

    而旧部,现在的信阳军没有狄青的旧部。他更是跟信阳本地的官员凑不到一起。

    他所有的信息,都来源于朝廷的抵报……这玩意儿,估计还没汴梁那些草民扯淡时的真实度。

    一切全凭他的臆想。

    信阳算是淮河流域了,也可以拉到南方。而狄青是纯粹的北人。

    在这炎热的夏天里,总是很难度过。

    一次偶然,背部划破了。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只是那个位置很巧,正好是他早年陈伤之处。

    狄青没当回事,也就没延医。这里面有没有其他担心,还真不好说。

    结果,整个背部发痈了。

    等到他发烧、瞻语,直到倒下被家眷发现,已经到了信阳的郎中无能为力的程度。

    家眷没法,只得遣狄咏赶往京师……这也是担心奏报被信阳,乃至蔡州那边扣下。

    可能想让狄青死的人有……最起码家眷们是这样想。因为狄青所有的表现都看得明白。

    这也是狄咏多了个心眼儿,听父亲讲过跟太子殿下,以及护卫营的交情,所以自己真去护卫营转了一趟。

    否则,狄青还真有可能就这么没了!

    这是赵曦到了信阳后,了解的所有过程。

    “诲叔,我不想在朝堂见到那个宋痒,如果找不到人弹劾他,我就用我的办法解决!”

    御医为狄青诊治,赵曦听完所有的过程,这火是一阵又一阵的。

    他不是威胁吕公著,是真的想自己解决掉这姓宋的。

    “殿下…此事交于公著!”

    太子殿下的方法,那还是是啥?当初的汝南王世子能暴毙,刘成能暴毙,吕公著真担心太子殿下让宋相公也暴毙了。

    这个真使不得!别说宋痒是国朝所谓的连中三元,就是他如今身居相位,也不可让殿下这般胡为。

    不管什么办法,他都得让这宋痒贬黜了。

    “殿下……”

    这御医,多会儿也是这性子,不说话,就看赵曦,还看家眷。

    “如实说吧。”

    “殿下,狄知军病患,老臣无能为力。背痈脓疡火毒攻心,久病损根,元气不继。虽老臣可施汤药致其清醒,也不可治本……”

    嗦半天,意思大概听懂了。就是没办法呗。

    赵曦现在也大体了解了,应该是后世所说的什么脓肿什么的,在后世根本不算大事。可现时……

    “汝可以使其清醒?”

    “可,一两剂即可。”

    “先让他清醒了吧。”

    赵曦有点想法,有点冒险,这需要问问狄青。

    这次赵曦是跟着进来的,一进门就闻见一股恶臭味,相当难闻。

    就是护卫营专门训练的臭水沟,都没狄青这屋子恶心。

    “把窗子打开吧,透透风!”

    这大热天的,还是所谓的痈疡,你再关上个门……沤粪呢!

    只要是发烧,一律都避风,这就是现时最被认同的常识。

    御医还算敬业,就这环境,仍然在狄青床边磨蹭了很久。搭脉,看舌苔,还时不时的使劲抽两下鼻子,似乎是要专门闻这个臭味……

    御医开方,赵曦把手搭在了狄青的额头上……这么烫?会不会烧傻呀?

    没烧傻,这御医为确实有两下子。

    “殿下……”

    都这样了,刚看清赵曦的样子,狄青这意思好像要起床。

    “躺着吧,都这样了,还逞强!”

    说是躺,其实就是侧着身子蜷缩着。挺壮实的一老头,这时候已经干瘪了。

    赵曦看着心酸,尽量把话说的随便点,尽量去控制自己不那么悲伤。

    “殿下,汝不该来!”

    “屁话!狄汉臣,别让我赵曦看不起你!至于吗?咋?难不成还有人弹劾我私下联络武将?意图谋反?”

    “只要我不死,这大统有第二人选吗?没有吧?就是有,老子也给他灭了!”

    “狄汉臣,你能不能给我坚强点?还等着你挂帅收回燕云呢!”

    赵曦使劲装一副赖皮劲儿,可眼泪不受他控制,扑扑的一直掉。

    “殿下,青怕是等不到那天了!青是真希望领兵拿回燕云十六州,那怕是做一个军卒也可。如今……如今不成了……”

    自己都要死了,应该不会给殿下找什么麻烦。能在临死前,见到殿下……最起码皇家并没有怀疑我狄青。

    “狄汉臣,有一种办法,有可能让你立马死去,也有可能让你好起来。我想试试,你怎么看?”

    赵曦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真的,他不懂,也不会,只是听说过。

    可看着狄青这样子……反正都是要死了,干脆试试吧,或许真活过来呢?

    之所以把狄青弄醒,很显然,他的家眷是不会同意那办法的。

    死,也得有个全尸,这是普遍的认识。

    “殿下,随便吧!狄青在临死前,能受殿下这般看重,死而无憾!”

    死都要死了,还怕什么?从一个军卒,能到了今天这地步,他狄青狄汉臣也算没白活。

    况且还有太子殿下,帝国唯一继承人如此看重。

    “别想的那么糟,或许有可能活过来,一切看你造化了。就是《三国志》里的刮骨疗毒……”

    赵曦一直以为这是演义,浏览过《三国志》他才知道,还真有这事。

第二四四章 因伤致仕

    曼陀罗,相传是华佗麻沸散的主要组成。赵曦就知道这个。

    既然有这个所谓的相传,那应该是有一定作用的。

    所以……

    六七月,正是曼陀罗花开时节。

    当赵曦说到刮骨疗毒时,御医已经明白了。

    “信阳的乡间边有曼陀罗,采集时要将花与茎干一起采集……”

    这时候居然对这个有研究?御医的话让赵曦都诧异。本来还愁自己怎么解释呢,有御医就轻松多了。

    “狄咏,再买些酒,多买些。”

    赵曦一直没蒸酒,那玩意儿太废粮食,他不想落人口舌。

    这真是不得已了,酒精能消毒,这个赵曦还是很清楚的。

    在狄青家眷去准备曼陀罗和米酒时,赵曦拽着苏颂到了军营。

    他得做一套蒸馏的器械,军营里有原料,得由苏颂制作。

    正确的脓肿切开方式,赵曦也不知道,御医人家不是伤科,更不敢担这个风险。

    所以,赵曦这杀猪的把式,正儿八经的去刮骨疗毒了。

    没吃过猪肉,可见过猪跑。有后世的见识,怎样处理伤口,还是知道些。

    “殿下,狄知军已昏睡……”

    御医这样说了,到底是他开的方子管用了,还是又一次烧昏迷了,不确定。

    反正赵曦是准备动手了。

    “噗呲……”

    根本没划多大的口子,狄青背上的痈疡就喷了,那股恶臭味,黏糊糊的,真的感觉是喷出来的。

    “水……快冲了!”

    都愣着,都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因为太子殿下这刀法……

    水是烧开后凉下来的,准备了不少,赵曦还想着后世的生理盐水,添加了盐。

    痈疡不鼓了,赵曦看了一阵,还是决定做到底。

    小刀就那样划,或者说是割。看狄青抽抽着的脸,一阵一阵的冒汗……这曼陀罗或许根本不管用。

    狄青是消瘦了,可底子在。赵曦有这个准备,直接让人摁着的。

    这时候的狄青一阵一阵的动,把摁着的几个也累的满头大汗。

    终于划透了,长度跟痈疡的直径相当,稍微超出一点……

    赵曦用酒泡过的麻布,不停的捅进痈疡中,一次又一次的带出黄绿色脓液来。

    酒是蒸馏的头道酒,应该也有个六七十度吧?这个只能猜。

    看着狄青在自己每捅一次时,就躁动,这酒精应该有点效。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曹霖几人负责摁狄青的,都感觉力竭了……狄青也力竭了。最后只有皱眉来表示一下疼痛,根本没力气再挣脱了。

    狄青的老妻一直是陪着狄青辗转国朝的,长子狄谘在老家,身边成人的也就狄咏。

    母子俩这时候待在窗外,就跟等着宣判一般。

    让太子殿下处置,是狄青清醒时应下的,他们也只能就这么顺着。

    狄青一生征战,对于是否全尸,并不在意。

    试想曾经跟自己一起入军伍者,多年来,所剩不多,而没几个是安然终老的,甚至有些连尸骨都找不到。

    不在乎!

    老妻倒是想让老伴有个全尸……可太子殿下处置,会有一线活过来的可能。

    母子俩就在外面等着这一线……

    这一线生机,并没有在太子殿下一干人出来后明朗了。

    狄青仍然昏睡着,浑身湿啦啦的,整个贴身的衣裳都能挤下水来。

    不过,感觉头不是那么烫了……或许纯粹是心里臆想。

    “殿下,或许成了。”

    几个意思?赵曦有点不明白御医这话。

    活了就是火了,怎么说是或许?

    “殿下,脉象细数,此乃虚弱之脉象,非实火之象。刮骨疗毒,如同取火毒之根,火不旺也不足以攻心……”

    听御医白呼半天,意思大概是明白了。

    如今这时代,大多数士子都懂点医,虽然治不了病,基本的医理都懂点。

    赵曦也懂,也是读过书的人,还是读过很多书的人。

    御医这意思,就是狄青这痈疮好了……

    还是酒精,赵曦用筷子挑开切口的皮,再一次用酒精泡过的麻布往里面捅……

    赵曦想缝上来着,可总觉得缝了跟不切开一样,犹豫半天,就这么敞着了……每天换药方便。

    “殿…下……很疼……”

    “狄帅,醒了?”

    是醒了,疼醒的。

    也就三五天,当狄青不再发烫,清醒多于沉睡时,赵曦就准备走了。

    这一次离开朝堂有点任性,待太久了不合适。

    “狄咏,每日就如我这般,挑开皮,轻轻的塞进去擦一下……”

    赵曦不知道是不是对,反正他感觉往里塞的麻布越来越少了,说明里面应该是在往一起长。

    “不要太使劲,等这些皮慢慢的贴上去,就痊愈了。汝先出去吧……”

    替狄青把儿子赶出去了,有些话狄咏不适合听到。

    “狄帅,曦此番离去后,建议狄帅能致仕,因病致仕。”

    赵曦这些天也了解了,不只是信阳的知州,就包括蔡州,甚至汴梁,都时不时有人过来狄府问候。

    这能是问候吗?

    如此下去,即便这次狄青痊愈了,折腾几次,他还得病!

    “殿下……”

    说好的收复燕云十六州呢?怎么又让自己致仕了?

    “狄帅,背痈因何而起,不必明言。而如今痊愈之后,境况不会有多少改变……”

    “我不希望狄帅被这般伎俩折磨。五年内,与大夏必有一战。我希望狄帅能将养好身体,甚至恢复至巅峰状态。”

    很显然,狄青如今的处境,并不利于身体的康复。

    “军器监改造的房子,曦于狄帅留着,待狄帅致仕后颐养之用,同时在闲暇时到护卫营熟悉诸多新式军械……”

    说的很明白了。致仕又怎样?一旦有征战……国难思良将,到时候,只要狄青还能喘气,朝堂那些文臣,毫不犹豫的会再次启用狄青。

    绝不会有意外!前朝的哥舒翰……算了,那是个悲催的人。赵曦不容许狄青也落得那般下场。

    说的很明白了,狄青不傻。

    别说是五年,就是让他等到太子殿下登基,只要是还需要他,义无反顾。

    这些话不传六耳。

    赵曦离开了,甚至把御医为带走了。

    不用赵曦叮嘱,就狄青现在这副模样,御医的概念里,就是痊愈,也不再是往日狄青了。

    用他的理解,狄青这次算是伤了根了。

第二四五章 狄青看到的

    赵曦回朝,除了宋痒外出,其他没变化,就跟赵曦没去信阳一样,都当没发生过这事。

    朝堂有了一阵平静,就连西府也没再定枢密使。反正枢密副使、知枢密使、同知枢密使,还有权知枢密使不少,也没什么战事,就这样将就着。

    国朝一直就是将就来着,都也将就习惯了。

    也就在赵曦回朝一个月左右,狄青致仕的折子到了。

    赵祯看着狄青这折子愣了一下……也只有五十几岁,真不到致仕的年岁。

    “狄汉臣病情如何?”

    “回陛下,狄知军因背部痈疡,火毒攻心,致形容枯槁。虽殿下对其刮骨疗毒,但因伤及根本,恐狄知军难以完全康复。”

    这事赵祯没问儿子,他没想到儿子跟狄青的关系有多亲近,可狄青病重,儿子居然亲自跑到信阳……这让他有些对狄青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他是问同去的御医的。

    真要致仕吗?

    按照惯例,在国朝,只有到了相公这一级别的官员,这致仕的折子,都要往来几次的。

    不管朝廷是不是有意挽留,事情都要这么做。

    已经往返三次了,开始或许是过场,到了第三次,赵祯真有些想留下狄青了。

    如今的国朝是无战事,可这满眼的朝堂,他看不到一个良将。

    而所谓知兵事者,富弼算一个,偏偏现在就富弼在支撑着。

    庞老相公曾言,富弼可为相。

    文彦博丁忧,韩琦在河北……若是能留下狄青,韩琦就可以暂时不回朝了。

    只是这狄青……致仕的折子,每次都几乎是没多大改动就又递上来了,像是要真致仕。

    “狄汉臣如此,乃是对朝廷有怨恨!由相公贬黜为信阳知军,不知为朝廷练兵训营,因一点小痈疡便以致仕与朝廷讨价还价。陛下,臣以为,准了就是!”

    这话……赵曦真想不到还有人说这话。

    “若臣工均可以致仕而换来朝堂的职衔,我等是否均可这般?朝堂不是买卖,不该有讨价还价之风。臣附议,准其致仕。”

    唉……赵祯之所以在朝议时说这事,本意是想让有些臣工有挽留狄青的意愿,从而有人提议让狄青回朝,然后他顺水推舟……

    “陛下,朝廷恩准致仕,亦或是另有差遣,老臣以为,可着狄汉臣回朝述职,观其行,闻其言,而后朝廷方可定。”

    不管朝堂吵成啥样,赵曦都没有吭声。

    私会武将,历来是皇家忌讳,虽然国朝如今的状况,自己怎样做,都不应该存在猜忌的嫌疑。有些事,还是能免则免。

    老爹问询御医的事,他知道了,他都不知道这些话是怎样传出来的,不止是他知道了,应该说整个朝堂都知道了。

    在朝堂形成这样的争吵,跟老爹问询御医那茬,有一定的相关性。

    都试图揣测老爹的意思,至于能不能猜对……

    狄青是坐着马车到汴梁的,可不是新式的马车,是老式的。估计狄青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长途需要坐马车。

    赵曦没有提前见,一样跟大家一样,在朝堂上见的。

    他没多少惊讶,毕竟现在跟在信阳时相比,算是有所恢复,此时已经没有了当时的那种死灰气。虽感觉气力不继,走路颤巍巍的,还需要狄咏扶着上朝,好歹是离开床榻了。

    “陛下……”

    这声音就有点装了。就是狄青他生命垂危时,声音也没这般过……有气无力的,感觉下一刻就拽不上气来了。

    “狄爱卿……”

    未语先泪,在看到狄青的那一刻,赵祯已经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多威猛的一介武将来着,如今却形消骨立,原本得体的官服,现在晃荡着……

    赵祯已经下了陛阶,快步走向狄青……

    “狄爱卿,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这一刻,老爹的情感是真挚的,赵曦能感觉到。想来狄青也能感受到。

    “陛下,因臣疏漏,致老伤复发。此疾伤及根本,老臣再无力为国朝分忧。还望陛下恩准臣下请求……”

    应该没人再怀疑什么了。就狄青这副样,感觉风大一点都能吹倒了,没人再怀疑狄青致仕的原因了。

    反倒是大多数人有些戚戚然……曾经威震天下的狄汉臣,如今也成了这副模样……

    赵曦没估错,老爹还是相当重情的。

    朝廷准了狄青致仕,并没有同意狄青回乡的请求,而是安排狄青在汴梁颐养……

    朝廷在看到是有公房的,都是为相公们准备的,还是在职的相公们使用。

    狄青原本做枢密副使时的院子还在……可狄青拒绝了,坚决的拒绝了。

    然后,赵曦就顺水推舟的把军器监改造的房子送出来了。

    这一点没人异议。不用朝廷公房,也不用朝廷花费,还能安置了这个纯粹出于道义照顾的致仕官员……

    没人再去关注狄青了,不管他曾经如何的辉煌,如今只是一介闲人而已。

    这样的感觉让狄青很舒坦。不用再提心吊胆,也不用连睡觉也敞开中门,就跟普通老百姓一样,安稳的过日子。挺好。

    关键是,他就是到护卫营的营地走窜,居然也没听到什么质疑声,这就更好了。

    每天看看护卫营军卒的训练,再跟着苏颂见识见识那些奇思妙想,跟随护卫营学习那些条例和条令……

    这才是一个军营应该有的样子。

    若国朝有此类精兵十万,灭西贼,收燕云,真的指日可待!

    只有他这种老军伍,才能看出护卫营这一套练兵之法的意义。

    狄青原本已经消散的心思,再一次燃起了。他都能想象出,率领这样的军卒,搭配这般的军械,该是怎样的情形。

    自己还不能死,真正建功立业的时机在未来……

    当护卫营的军卒再一次轮替更换时,狄青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何等的大相径庭。

    他听说的所谓拆分护卫营,却是太子殿下分派护卫营训练禁军,他听说的太子殿下弱势,偏偏是太子殿下正在一步一步完善他的布局。

    这一段时间,狄青在护卫营,算是多少触摸到了殿下的谋划……步步为营,层次推进,看似不着边际的闲招,在最后,很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一切都在为未来而绸缪,这才是真正的谋略。

第二四六章 未雨绸缪

    又是一年春来到,汴梁却没有春的味道。

    自元日以来,汴梁未曾见过一滴雨,整个开封府都是这样的。

    同时,京兆府、河北道的奏折,接连的往朝堂递,都一个声音……今年大旱!

    去岁的粮食还有富裕,还不到栽种之时,但饥馑之患已初见端倪。

    眼看农时迫近,而老天还是没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先是开封府,接着是朝堂的相公,连赵曦也都去祈过雨了,可老天很明显不给太子殿下面子,还是一点雨星没有。

    原本装备在河岸的筒车,因汛期的原因,已经卸掉了。这时候都不用朝堂招呼,将作监已经沿着河岸装备筒车了。

    同时,还加班加点的营造,并按照朝堂指令,发送到京兆以及河北道的州府郡县。

    能看到后世所说的积雨云,可也只能是看着它飘走。赵曦做不到人工降雨,即便是知道人工降雨是打固态的氮炮,也没那个本事。

    满朝堂都是愁容,那怕是混吃等死的人,这时候也望天发愁。

    其实,不管是帝王还是臣工,没有谁希望时局动荡。

    历朝历代,不管帝王如何昏庸,臣工如何奸滑,只要百姓们能顾住嘴,没人想去造什么反,祸乱什么天下。

    灾荒,往往是导致民乱的根源。

    国朝三冗,冗兵和冗费,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变流民为厢军,从而增加朝廷开支。

    这一年多,太子殿下的几次腾挪,好不容易让朝廷有了近十万厢军的结余,今年怕是又要增加了。

    这时候,朝堂接触度支的,都已经清楚了太子殿下一些动作,效果显著。

    可惜,这一次大旱,又要回到早先了。

    已经很久了,赵曦没顾上轨道的事。

    如今的漕运还没有通航,而汴梁的米价已经有了上涨的苗头。赵曦不得不把重心,再一次放到轨道贯通上来。

    “轨道几时可贯通?”

    李诫被叫回来了,见面后连寒暄也没有,赵曦直接这样问。

    “回殿下,最迟四月底,可以贯通试运行。”

    李诫一直忙碌在轨道铺设上,整一年都在这条线上。

    在钱粮的刺激下,原本懈怠的那些烂人,迸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现在再去看,找不到一点一年前的影子。

    “加大赏赐吧!尽最大努力尽快完工,有大用!”

    原本成都府路的那批运输队伍,一直没停止运送铜铁矿,对于新钱监的耗用绰绰有余。

    李诫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可能听出太子殿下的着急。

    几乎没在汴梁停留,甚至连管城都没回,直接又返回去了。

    “诲叔,通知成都府路运输队伍,从即日起,分出一半人员运输粮食……”

    “中正,李宪,汝二人去趟大理,并持吾手谕,自大理过广南,直至安南。”

    “告诉那个李什么日尊,吾需要粮食。并告知他,吾可用新币采买,也可用国朝典籍交换。”

    听说那个李日尊,非常重视文教。很好,取其所好,就是换些他们野生野长的粮食而已。

    “殿下,连续两年丰年,如今常平仓应该储备充足,缺粮之患不应有的。”

    赵曦的这一番安排,很明显是冲着缺粮去的。

    吕公著觉得不至于,别说漕运即将开运,即便再迟些日子,汴梁也不会有缺粮的可能。

    “诲叔,京兆大旱,河北路大旱。到时候,流民会涌到汴梁。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商贾。”

    “一旦流民接踵而来,那时候的人们看到的不是常平仓有多少储备,也不是朝廷能不能应对危机,是可怕的人心。”

    “商贾的贪欲,流民的聚集,再加上粮商逐日抬高些米价……这些甚至会影响朝堂诸公的判断,从而不敢轻易粜出常平仓的粮食。”

    “诸多因素汇集,很可能导致恶性循环。商贾们囤积,粮商涨价,百姓哄抢,流民作乱,朝廷紧缩等等。最终导致朝廷不得不继续循旧例,改流民为厢军。”

    “同时,很可能多年还算殷实的家户,会因这一次的饥荒,而回到潦倒的境况。”

    “此番行为,并无意赚钱,那怕是赔些钱财,也得把局势稳下来。当然,如果有人有意作乱……”

    赵曦没继续往下说。

    如果有人有意作乱,他真的不介意玩一把。

    这也是做诸多安排的原因。

    “殿下,可选择海运。”

    “所谓千里不贩粮,此惯例的打破在于组建自己的运输队伍。就如朝廷养漕运人员一样。”

    “没有自己的海运队伍,自江浙,乃至两广、安南贩运粮食至京东路,得不偿失。”

    赵曦这样说,倒也能说的过去。

    其实他是有其他心思的。第一,他想避开所有的传统运输线路,从而混淆商贾们对粮食储备的判断。

    就跟当初新币的做法一样,以此回笼资金,教训一下不知死活的商贾。

    第二,他更想借用这次粮食危机,将轨道运输推到前台,让朝堂诸公看到轨道运输的前景,从而引导国朝那些埋在地下的钱货活起来。

    没人跟钱有仇,轨道运力的显现,势必会引导闲钱向轨道投资。

    如此,不仅可以继续解决厢军禁军的转民问题,更能促进国朝的运输网建设,甚至能促进石炭采矿和钢铁冶炼。

    人有时候犯贱,求着人做的,都以为是坑。

    或许是惯性思维,也或许是见识的差距。赵曦在铺设轨道时,没有除六家以外的任何人掺和。

    在他们眼里,只有航运是省钱而有运力惊人的运输方式。

    赵曦有时候都怀疑老天真的对他很眷顾。他一直还在考虑,怎样才能让轨道运输呈现与世人,偏偏今年就大旱了……

    真不能去感谢灾荒,那怕心里真有这么一丝感激这次旱灾的念头。

    吕公著包括苏颂等人的书信,是王中正和李宪一并带走的。

    这次行动,赵曦还是准备私下来做。

    如果在朝堂上议定,不说得叨叨半天,关键是朝廷的保密性,赵曦是真不敢信。

    从一个帝王的角度,这事确实应该由朝廷主导才对,可如今的朝堂,很可能河北和京兆府的流民到了,还定不下具体措施来。

    关键是,赵曦觉得还应该再教训一下那些商贾,回笼一些资金。

第二四七章 不得不赚钱

    国朝很富,朝廷很穷。因为朝廷养富了士大夫,也养富了商贾,更是不限制土地兼并,让富者愈富,穷者更穷。

    每逢灾年,颠沛流离的百姓,丢弃自己的耕田,到处找寻吃食,而地主们,配合着粮商,把粮食价格一路炒高,从而使那些贫寒的人,即便是有些积蓄,也为了有口吃食而返回赤贫。

    而朝廷,这个大家的朝廷,却被地主和士大夫们掌控者,坐视不管,待那些原本自足的黎民,将耕田出卖后,便撺掇着朝廷,一次又一次的转民为军……

    赵曦翻看过国朝自开国以来,所有的朝议诏令,也对照过国朝自开朝以来的编年记录。

    很不幸,他看到的只有错误,而没有正确,看到的只是一个个为私利而短视,置朝廷于不顾的嘴脸。

    这又是一次大灾年,他都能想象到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此时该是如何的欢喜……

    甚至就是自己护卫营的这些骨干核心,估计家里也准备着分享这又一次的饕餮盛宴。

    没办法,他不能也做不到一个人面对整个朝堂,面对整个无耻而贪婪的士大夫阶层。

    从儿时拉拢六家做食品,到后来拉拢一大群人做铜铁矿,拉拢一大群人做毛线,做石炭,做钢铁,做那些有别于土地收益的事,就是想让他们转一下眼,涨一点见识,别老盯着那些苦哈哈的那点土地。

    只是赵曦担心自己高估那些人的智商,低估人们对土地的依赖。所以,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没让他太失望……

    “曦儿,汝在护卫营所谋,娘舅家传话了,所有行动以东宫为首,步调一致。”

    曹皇后专程到东宫这里来说的,她知道,要说守密,内苑比不了东宫。

    虽然她还不大清楚儿子到底谋划了什么,娘家人传话也是这样云里雾里的,但她知道应该是需要保密的。

    不是传话的不清楚,就是曹霖也不清楚,只是将太子殿下所做的安排叙述一下。

    然后,家主就把曹祥唤回去,并带来了这些话。

    “三哥,爹爹也传话了,高家与东宫一致。”

    说是都说完了,可都是一脸的疑问。

    “京兆府、河北大旱,势必在青黄不接时,此两地粮价会暴涨,甚至会有大量流民涌到开封府。”

    “一旦粮食涨价,流民就会变成贫民,乃至乱民。吾只是做些预防……”

    “带个话吧,让在京兆府和河北道的自家商铺,或者是粮商的,把所有仓库腾空,然后准备接收粮食。”

    “若有可能,再营造些库房,最好在国道的周边……”

    对于同一战线的,赵曦不介意为他们提前布局。

    这一次为大旱付出,得让他们在以后有所收获,更何况都是自家人。

    眼看就要到栽种时节了,老天仍然没有一点要下雨的意思。

    筒车的灌溉,对于整个中原大地,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太多的土地挨不着河流了,靠天吃饭才是农事的现状。

    老爹已经求雨三次了,老天爷压根不搭理这个所谓的天子。

    受天人感应的影响,臣工已经让老爹下了三次罪己诏……一样没用。

    让开放常平仓的朝议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在朝堂上嚷嚷了多半个月,还是没定下来。

    汴梁城里打米价,已经从三十文涨到了五十文一斗……

    “陛下,臣奏请朝廷着令汴梁钱监制币,以缓解子民无钱购粮之困境……”

    这谁呀?赵曦都不知道人家这想法是怎样形成的。

    没搭理,没法搭理,跟这样的人争辩,都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陛下,太子殿下曾言,粮丰多制币,粮欠少制币。刘侍郎所言荒缪,制币会致新币贬值,同时推高粮价。万万不可!”

    有跟傻冒一般见识的。

    “陛下,臣奏请朝廷开放常平仓,以每斗三十文米价出卖,从而解决如今米价上涨之势,也让汴梁子民无缺粮之忧,防恐慌之势。”

    不管是不是别有用心,最起码理由是充足的,道理也说得过去。

    赵曦从来不单从字面上去考虑这群朝臣,因为他们没一个单纯的人。

    反倒是那个傻冒有可能是最单纯的。

    “此言差矣!如今斗米五十文,并未到子民恐慌之地步。”

    “汴梁有漕运,年运力六百万石,如今漕运已开,新粮即将上市。汴梁子民,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京兆大旱,河北道大旱,此两地并无漕运之便利,也无年入六百万石之粮食。如今大旱,势必导致流民无数涌致汴梁。”

    “常平仓所备,乃应对三地之流民。如今开放常平仓,待流民至,以何物安置?还望陛下三思。”

    多少次了,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相公们不表态,老爹也就不定夺,也没法定夺。

    王中正和李宪回来时,带来了安南的国书,那是给政事堂。而给曦儿的书信,赵祯是看到了的,

    也知道曦儿为今年的旱情做了准备……只是一些典籍,外加新币。

    这时候,没有比粮食更重要的事了。

    只是赵祯没想到,安南居然三五文就一斗米……

    如今,在漕运还没运到粮食时,儿子这边已经有粮食进城了。

    只是儿子说不到时候,赵祯也只能等。不过,在心中有底时,看臣工们嚷嚷,确实是种享受。这两年,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多了。

    轨道运行开始,原本走蜀道的那些运输队伍,赵曦直接调配到了河北道和京兆府,在粮食到了汴梁后,迅速的分派下去,运送到所有有旱情的州府郡县。

    正如朝堂上所言,汴梁城有漕运,每年有六百万石的粮食进城,每斗五十文,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恐慌。

    而京兆府,河北道,据皇城司所报,已经到了每斗百文的程度。

    每斗百文,这是赵曦拟订的承受极限,倘若超过这个极限,他必须得有所行动,否则恐慌将会蔓延。

    唉,有时候是没办法的事,有些钱即便不想赚,也不得不去赚。

    就如现在,赵曦不可能在一开始就将米价打到每斗三十文,一是储备还不足,还有就是,整个灾情还没到最危机的时候。

    可他又不想任由米价上涨,就需要拿出一部分粮食出卖,以此来缓解米价的涨势。

第二四八章 是否开放常平仓

    苏颂制造的轨道马车,一辆的载重量大概百石左右,也就是十吨左右的载重量。

    说实话,这点载重对于如今军器监制作马车的工艺,真的不算啥。

    后世的一节火车皮,可以拉三五十吨,而此时军器监的马车工艺,尽管比后世差,那也是锰钢的材质。

    赵曦一开始便设计的是双向轨道,也就是说单向运输可以做到每一刻钟,就可以发四辆马车,相当于不分昼夜,这条轨道上马车不停的在运送。

    如此,一天便可以运输近两万石……

    赵曦为轨道运输制定了详细的章程。

    没办法,他应该是实地查看,甚至应该试运行期间盯在那里。

    可是不能,既然想挖坑埋一些人,他就得待在朝堂,别让那些有心人看出什么来。

    轨道运输是新事物,一开始绝对不会那么顺畅,还是让一些原本很烂的军卒在执行。

    赵曦都能想象到会是怎样的混乱。

    赵曦不得让苏颂去陪着李诫主持大局。

    这时候,让赵曦最为深刻的是:能用的人太少了。

    “爹爹,可否令薛向暂时到军器监任职?”

    真的是没办法了。

    苏颂离开了,运送到汴梁的粮食分配,就成了麻烦。

    不管是吕公著还是韩缜,包括王陶,都不精通数术,更是对财货之道模糊。

    这时候赵曦便想到了薛向。

    “薛向?”

    赵祯似乎在搜索这个名字。

    “三司度支,曾奉命调查榷场羊毛的交易事宜。”

    哦,想起来了。当时相公们提议,还真有过这么一道诏令……

    然后,第二天薛向便受朝廷委派,进驻了工坊城。

    职责也是现成的,也算是三司使的业务范畴,对新钱监的制币进行摸底。

    而真实的目的,薛向却是接到了官家的密旨。

    “殿下,此番作为可是为赚钱?”

    薛向有些不明白,就看每天到了钱监,又分运到京兆府和河北道的粮食,足可以将粮价降到三五十文一斗的水平,不明白为何殿下捂着不出货。

    “师正,粮价何时最高?”

    这是关键的。只有在粮价飙升至最高时,大批量放出粮食,对于投机粮食的商贾,打击才是最有效的。

    “常平仓清空之日,应该是米价最高之时。”

    “庆历年,米价曾有斗米近百文的年辰,而并未出现粮荒之忧。就如现如今,斗米百文,尚在黎民承受范围。”

    “无流民之忧,常平仓未开,目前处于相互试探阶段。朝廷等流民,商贾等常平仓,而百姓熬日月,等老天。”

    “说白了都在蓄积,吾在蓄积粮食,商贾在蓄积资金,百姓在蓄积怨气,朝廷在等着爆发……”

    “而流民至,常平仓开,待那时,商贾才会将筹集的资金,疯狂哄抢了常平仓的储备,从而将粮价推高以博取巨额利润。”

    “此番所做,就是准备在商贾资金套牢后,在京畿道、京兆府、河北道,同时大批量粜米……”

    说白了,赵曦就是想让借灾荒而发财的人,把粮食都砸手里发霉。

    汴梁城的米价已经上涨到每斗一百二十文,而河北道和京兆府奏报,米价已经接近斗米百五十文。

    朝堂再一次争论了,为是否开常平仓而争论。

    这一次,主要争论的是,河北道和京兆府是否应开放常平仓。

    又是各有各的道理。

    “河北道、京兆府开放常平仓,可缓解开封府流民之患。如今之时月,百姓备粮消耗殆尽,若米价继续上涨,势必导致殷实家户也承受不起,从而背井离乡,流向汴梁。”

    “此灾荒非一府一郡之灾情,整个河北道、京兆府几近全境欠收,受灾人数达百万之巨。若朝廷不开放常平仓,将有百万流民至京,一旦作乱,后果不可想象。”

    “欠收乃至绝收已成定局。如今开放常平仓,势必导致百姓哄抢,以获得明年冬麦收获前之备粮。”

    “常平仓将被迅速掏空,如此,朝廷对安置灾民将无任何措施。那才是灾难,最大的灾难。臣以为,常平仓备粮,于今年之势,唯有留存,以确保朝廷施粥安民之用度。”

    臣工们嚷嚷,富弼却看着赵曦以及他老子。

    国朝早年不是没有过灾荒,那怕灾情不及今日之一半,官家已经是坐卧不安。

    现在奇怪了。不但是太子殿下胸有成竹,就连官家,似乎也是在看热闹。

    官家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主,如此灾情,还能饶有兴趣的听人扯淡,而不询问相公们处置意见。太不正常了!

    赵曦的心思在市面,重点琢磨那些商贾的意图,偶尔也想想朝堂臣工的立场。

    在他看来,即便臣工有掺和这事的,也不敢明目张胆。就如这朝议,每一句都得站的住脚。

    所以,并没有花太多心思琢磨朝堂。也没空琢磨朝堂。

    就连这早朝,他都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他这时候最需要通过皇城司,掌握这三地的动态变化,以便做出最及时最恰当的应对。

    所以,心思压根就不在朝堂上。

    “臣富弼请求奏对!”

    呃……早朝完了?不用说,肯定不会有什么结论。

    可富弼请求奏对?这事…~臣工们很少请求奏对的,大多数是官家出言留人奏对。

    早年朝堂争锋相对时,每一次相公自请奏对,完事了总有一两个被贬黜的。

    这些年这事明显少了……

    然而,等到了垂拱殿,富弼一句话不说,就愣愣的看着赵祯父子俩。

    这事闹的!说实话,这么大的事,不给执宰打招呼,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唯一的借口就是,赵曦并没有借用朝廷的渠道,也没利用朝廷的权威,单纯的以商贾名义在运作。

    赵曦倒还坦然,可赵祯不行了。

    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自作主张干过这么大的事。他可没把什么商贾和朝廷分的太清楚。

    赵祯的心里,自己和儿子就是朝廷。

    瞒着相公们……挺理亏。

    “曦儿……”

    “哦,爹爹,富相,此乃曦所撰,可用与否,还需朝廷议定……”

    《论安置流民疏》是赵曦这段时间准备的,希望能用后世的一些规划,来规范如今的灾民管理。

    看富弼不依不饶的样子,赵曦正愁机会呢,这样正合适。

第二四九章 意有所指

    富弼对太子殿下的奏疏,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但这不是他留下奏对的目的。

    奏疏该看看,可看完了人还没走。

    不但没走,连话也不说,继续盯着父子俩看……

    唉!到底是老狐狸,在这点上,老爹还是要差一个档次的。

    这不,老爹似乎感到愧疚了。

    “富相,可否随曦出宫一趟?”

    赵曦真不想看老爹这样。既然要透露,就没必要说一些留一些了,干脆全部敞开了,让富弼了解所有的流程和谋划。

    “可。”

    留下奏对的第一句话,还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赵曦带着富弼,是从东宫偏门出去的,没用自己的马车,也没动仪仗。

    出了大内,用那种陈旧的马车,一直到了汴梁城外,才换乘了新式马车。

    这段时间,那怕是赵曦外出到工坊城,都是这样的。有富弼,他更得谨慎些。

    商贾很少有人关注工坊城这边。这是钱监和军器监,别说不感兴趣,就是感兴趣,也有可能被当作细作给逮进去。

    在这一大片,都不用护卫营操心,原本的军器监工匠,连同皇城司和新招的军卒,把这里看的死死的。

    保密条例和保密协议,不仅仅关乎国朝机密,更是与自家生活息息相关的。

    只要是军器监或者钱监的工匠和军卒,几乎全家都在为太子殿下的体系劳作。

    比如毛线纺织,比如军用睡袋,比如护卫营的桌椅,比如马车作坊……

    这些工匠,在汴梁城都算的上殷实人家了,谁也舍不得这营生。

    都不用交代的,不仅仅是每日的军训不辍,就连工坊城的巡逻警戒,都自发自觉的在扩大范围。

    还离工坊城很远,赵曦他们的马车,已经停了三四次,每一次都有人认真的查验王中正手里的牌牌,那怕是知道是太子殿下近侍,一样不曾懈怠。

    “每次如此?为何上次朝堂诸公来此,不曾查验?”

    “回富相,上次乃是朝廷诏令。日常查验,对任何人都不得松懈。”

    “殿下也如此?”

    “然,即便是吾进工坊城,也一样接受查验。因有人放过吾一次查验,被停岗停薪三月。”

    工坊城,乃至赵曦折腾的所有营生,一律是制度为上。

    还是在兑换新币时,听太子殿下说过轨道马车的规格,现在看到了,富弼才有了真实的感官。

    怎么说呢,让他有些震撼。

    马车的轮子他数了数,八排,也就是十六个轮子。整个马车几乎有两三间房那么大。

    八匹马,从前往后,依次排开,而下面轨道的枕木间距,恰好是马迈步的距离。这就使马匹之间不至于相互接触和碰撞,并能保持统一的速度行进。

    驭手驱赶着马,车轮卡在轨道上,马车快速的向前。

    往后看,似乎就能看到另一辆马车的影子……

    “翻车如何处置?”

    “原本吾章程规定,是翻车后顺国道运送,这也轨道沿国道铺设的原因。”

    “但在实际运行中,货物是分段监管,轨道也是分段经营。顺国道运送,势必增加人力物力的花费。”

    “厢军中有名申天赐者,认为马车在起始不必满装。一旦有翻车及其他意外,可将出事之货物分装于后来车辆,而马车顺国道返回。”

    “这样省去了沿路护送的人力,同时为节省时间。马车载重时,在国道上的速度,与在轨道上的速度,无法同日而语。”

    这人的才能,不放在特定位置上,谁也看不出。

    就像申天赐,在厢军,那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主,而在轨道运输上,连李诫和苏颂都赞叹。

    “一车载重几何?”

    富弼已经明了了,也看出了这是官家和太子的凭仗。

    “百石左右,昼夜不停。”

    “粮从何来?”

    江浙两广是有粮食,漕运就是取自于该地。

    没听闻江浙有这般大批量采购粮食,太子殿下这样的操作,很明显不是商贾所能比的,这般采买量,恐怕会导致江浙的粮价上扬。可是没有。

    富弼对粮食的来源……

    “安南!自红河转广南西路,或至大理,而后顺铜铁矿以及锰矿的运送路线,一路至荆南。”

    安南?不是说蛮夷之地吗?为何在太子殿下这里,倒成了丰田之处。

    “富相,安南一年三熟,虽耕种无序,却从无饥馑之患。其斗米三五文而已。”

    再一次回到工坊城,看到一波又一波运送粮食的,富弼已经彻底清楚了。

    “如今储备几何?”

    “回相公,截止昨日,发往河北道二十余万石,发往京兆府五十余万石,均散布于沿路州府郡县。”

    薛向负责分配,是按照朝廷户籍数的比例发运。

    “殿下,接下来的粮食,发于常平仓吧……”

    有这样的粮食储备,富弼认为完全可以开放常平仓了。对于百万流民齐聚汴梁……想想都是恐怖的境况。

    他觉得让各州府安置,要比聚集在汴梁合理。

    “富相,曦此为并无意赚钱。之所以仍然在储备,只是想给唯利是图的商贾一点教训。”

    “发往常平仓可以。不过曦恳请朝廷施行平价粜米制,以丁口数量为基准,由州府郡县,按丁口发放凭证,以凭证为准,百姓可于常平仓,以每斗三五十至七十文,采买平价粮。”

    “且,朝廷应颁布诏令,凡借常平仓平价粮而谋私利者,杀无赦,无论士农工商!”

    又是杀无赦,富弼看了看赵曦,也没觉得不可,应对旱情如同应对地动类同。

    “富相,莫看低商贾的贪婪,也莫看轻商贾的资金储备,更别低估商贾与朝堂的勾连。”

    “殿下莫非认为弼对此会大肆宣扬?”

    “富相言重了。曦对发国难财,发灾难财的行为厌恶。之所以前期如此行为,欲重手惩戒此类行为。还望富相支持。”

    说是天灾,其实真正导致灾民颠沛的原因,说是**更贴切。

    太子殿下所言的商贾,富弼清楚,其实指的是朝堂的臣工们。

    或许贩粮的是商贾,而真正导致粮价上涨的,反倒是朝堂这些臣工的家里。

    放眼天下,那个士大夫家里不是良田万亩?谁家没有囤积两三年的粮食?

    若皆属忧国忧民,万不会出现流民颠沛之情形。

第二五零章 都是粮食闹的

    朝廷的诏令下达了,在京畿道、京兆府、河北道,开放常平仓售粮。

    按丁口数量,每次每户可以每斗五十文的价格,采买不多于一月口粮的粮食。

    而采买平价粮,首先必须得经过里坊,取得县府的官押……目的是避免弄虚作假,冒名顶替。

    同时,御史台将巡查三地平价粮出卖情形。

    更有皇城司探事司也在三地行动。

    “这不是胡闹吗?”

    韩琦在接到朝廷诏令时,第一感觉就是胡闹。

    国朝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灾情,却是第一次如此着急的开放常平仓。

    常平仓有多少储备粮?别说是韩琦,应该说国朝的那些商贾、地主,没人不清楚。

    顶多了,也就支撑三五个月的用度。即便搭配丁户家口的存粮,如何能度过这有可能是整一年的大旱?

    这不是施粥,更不是放开让百姓颠沛,是在原地以粮定人心?谈何容易!

    如此做法,最终的结果,是在常平仓接近清仓时,粮价会飙升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朝堂为何会做出这般决定?

    “端彦,可曾听闻汴梁稀罕事?”

    富弼富彦国在朝,关键还有那个妖孽的太子,韩琦觉得朝廷不应该如此草率。

    有些消息,抵报未必有传言真实。

    “回爹爹,孩儿听说,富相早朝后自请奏对。并无涉及他人,在富相奏对之后,朝廷便下达了诏令。”

    “奏对当日,富相滞留宫中直至放衙……”

    自请奏对?若期间无其他意外,富彦国也绝不会同意开放常平仓。

    “问汝可曾听闻稀罕事,谁令汝非议相公行为?”

    你不就是对朝廷诏令疑惑吗?告诉你了,又怪我非议富相公?刚才说的时候,咋没喝停了我?

    韩端彦也是没法。

    大哥恩荫得官,又考中了进士。

    本来自己也能凭老爹得个官的,只是老爹出了朝堂……

    “对了,爹爹,孩儿听人说,太子殿下操持的轨道已通行,且日夜不辍。”

    “日夜不辍?”

    “嗯,传言如此。传言说,轨道马车在行驶时,车前车后都有罩灯,即便是深夜也可视。”

    日夜不辍……韩琦似乎捕捉到什么了。

    摆了摆手,准备让儿子出去,他也好理理思路……

    “等等,回来!汝即可赶往相州,传吾之言。令家中粜粮以常平仓粮价为准!”

    韩琦突然想起那一次新币的事,很明显,太子殿下又准备故技重演。

    轨道之事,即便是朝堂,也无多少人关注。

    即便当初太子殿下在朝堂提及,时隔几年,也没多少人还能想起。

    只是像他家,亦或是其他相公家,因为跟太子殿下的某些营生有关联,又曾被太子殿下遣人问过掺和轨道之事,才有心关注这个。

    日夜不辍,太子殿下曾言轨道马车是帝王辇驾马车的三五倍,韩琦都能差不多估算出每日的运量了。

    倘若所运皆为粮食……

    韩琦知道太子殿下南征时,在两广撒下了一大片的渊源,从新币铸造时,就知道了太子殿下有另外的运送渠道。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又在储备,就等着某一刻能对那些囤积粮食的人,给予当头一棒。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韩琦,也并不是所有都了解太子殿下。

    “常平仓开放了……”

    “朝廷储备粮食能支撑几时?无非是三五月而已。如今三地皆为大旱,即便是天降甘霖,今年的收成已经是绝收了。”

    “那些苦哈哈能有多少存粮?莫慌乱!如今常平仓平价粜米,就是有点存粮的人家,也会考虑到常平仓籴米……”

    “吾等是否也可到常平仓籴米?”

    “朝廷诏令乃是以丁口为准,吾等也乃大宋之子民,自然可得!”

    确实,这不是杀无赦的范围,即便是皇城司探知了,朝廷也无法降罪。

    不论是开封府京畿道,还是京西路的京兆府,还是河北道,不同的人在做着不同的事。

    都在围绕着粮价而动。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举起屠刀的,会是开封府的吴奎吴子方。

    而斩杀的是常平仓的吏员,还是个有文官职衔的吏员。

    吴奎并不了解太子殿下的谋划,但这段时间一直在关注着平价粜粮的事宜。

    常平仓平价粜粮,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粮商的米价没落多少,好歹也没涨,基本稳定在每斗百文以下。

    甚至有些粮商,在常平仓出粮的时日,也会调低米价。

    形势似乎是在向好。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众志成城,整个汴梁的粮商,全部平价,完全可以度过这次大旱之年,还是平稳的度过。

    可是不成啊!朝廷不能肆意干扰粮商……关键是朝廷根本不可能通过干预粮价的议题。

    吴奎以为,朝廷诏令的目的,是以常平仓平价为引,将粮价稳定在一个可以接受的价钱上。

    而开封府常平仓的吏员,是最了解常平仓粮食储备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平价出粮,常平仓存粮虽然还有,可他知道,绝对抗不过这个灾年了。

    所以,他居然对常平仓存粮添加沙土,同时将用此法多出来的余粮,私下贩卖与粮商!

    常平仓的粮食,本就不是精粮,多点或者少点沙土,对于能平价买到粮食的百姓,真的无所谓。

    好像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殊不知他所有的行为,都在探事司的眼里。

    如今粮食一事,就是朝廷最大的事。

    当奏报传递到开封府时,权知开封府的吴奎,毫不犹豫的将此吏员问斩了。

    斩杀了吏员,似乎可以杀鸡儆猴了。

    可惜,事与愿违,在斩杀了这吏员之后,整个汴梁都传开了……常平仓粮食已经不足以支撑如此平价粜粮,这也是吏员中饱私囊的原因。

    然后……整个汴梁的粮价,应声而涨!

    在斩杀吏员的第二天,汴梁的米价直接涨到了每斗一百五十文。

    有传言称:因为该吏员因为暴露了常平仓储备粮食数量而被问罪。

    也有传言说:该吏员伙同粮商,将常平仓粮食出卖于粮商,致常平仓已无粮可供朝廷平价粜粮。

    不管什么,都一个意思,那就是:常平仓已经没多少余粮了,而朝廷只不过是欲盖弥彰。

第二五一章 此事蹊跷

    一百五十文!也真敢哄抬。

    赵曦专门对常平仓储备粮食做了调查,足可以支撑两个月平价粜粮。

    所以,市面上虽然粮价高企,但赵曦知道,商贾们也在造势。

    按照丁口数量,每月上旬常平仓放粮,都是按月出粮。也就是说,尽管市面粮价很高,也只是有价无市。

    营造这样的氛围,无非是想说明一点:粮荒!

    相当有效果。

    “殿下,还有三天常平仓才开放,籴米的百姓今日已经在常平仓排队了,不分昼夜。”

    “市井传言,常平仓已经无粮可供朝廷平价粜粮。”

    这就是效果,就连护卫营都操心开粮食了。

    应该说整个汴梁都被粮荒压着,整个街市上,几乎看不到笑脸。

    其实护卫营根本没必要愁这些,就看看搬走军器监工匠后的空房子,再看看外出练兵的那些营房,到处都是粮食。

    之所以如此说,很多的是被气氛和环境影响的。

    赵曦没吭气,护卫营不参与这些,赵曦也不想让他们操心这些。军卒的职责是什么,他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即可。

    “曦儿,如今之势如何是好?”

    为稳定爹娘的心,这些天赵曦每天都得到慈明宫待一阵,不断的重复同样的话。

    没办法,如今的汴梁,气氛真的很压抑,很紧张。

    “爹爹,如今汴梁的粮食储备,应该近百万石,而每天仍然有两万石左右的粮食进城。”

    “自轨道通行开始,未曾一时停歇,三月以来,轨道运送粮食已经超过两百万石……”

    说实话,赵曦计算过,就汴梁城百万人口,一天所耗粮食也就五百吨,也就是轨道半天的运输量。

    别说是自己已经储备了,只要轨道这样运行着,完全够整个汴梁的粮食用度。

    更别说原本百姓也是有些存粮的。

    至于粮源,安南那边现在无非是成群结队的漫山遍野收粮食而已。

    别奇怪,赵曦记得一个说法,在后世,直到七八十年代,安南都是世界最大的稻米出口国。

    那是什么人口规模?现在国朝才多少人?所以,真的没什么危机,也不可能会有危机。

    现在所有人的危机感,只是被商贾营造出的气势给吓的。

    “今日米价一百五十文一斗……明日或许更高。今日朝堂已经有人在指责富彦国误国伤民了……”

    富弼还可以,能憋的住,仍然没让赵曦放大招。

    也罢,自己也该为他减轻点压力。

    “通知下去,明天,倘若市面米价仍然在百五十文,所有库房以百文左右价格出卖三成储备!”

    不就是造势嘛,有闲钱尽管造,爷配合你们。

    “只售三成,且在售完时要公告,告知再无余粮。同时,恳请爹爹,令朝廷明日重申,常平仓按时开放,仍然以五十文每斗的平价,凭票购粮!”

    凡是对朝廷有信心的,就不会去哄抢这边的粮食。赵曦出卖的这三成,目标对象是粮商,是那些准备在灾年发横财的投机者。

    在这档口,赵曦这样插一杆子,真的会让人懵。

    常平仓无粮了,突然多出这么多卖粮的,可数量又有限,加上朝廷告示常平仓仍然会按期放粮……

    信息量很大,看人们怎样抉择了。

    果然很乱!

    一大早,一下子多出了很多出卖粮食的点,就连平时卖蛋糕的店铺,也挂出了有余粮出售的标识。

    百文一斗!童叟无欺!

    开始是观望,紧接着奔走相告,一群又一群的聚堆议论着。

    买还是不买?

    朝廷常平仓是五十文,而昨日那些粮店是百五十文,今日更是百六十文。

    这边才百文一斗……可常平仓只需五十文呀!

    那叫一个纠结。

    行会的也听说了,本想纠结人去找找看,结果到店铺一看,没人敢作乱。

    没办法,整个百文一斗买粮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豪门大族,甚至执宰之家也有。

    这不是朝廷,更能代表朝廷。

    苦哈哈的屁民不清楚,可他们清楚呀。

    “行头,他们卖粮,咱们买粮,纯粹的买卖交易,就是皇亲国戚又怎样?咱们谁家没个跟脚?”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干了,筹集资金,尽数买下!”

    然后,整个汴梁的街市,到处是窜动的马车,不断有大客户从这些卖粮点趸走了粮食。

    “府尊,所有采购粮食者多为粮商,以粮食行会为主。”

    吴奎听着衙役们禀报,本来有些轻松的心,再一次揪紧了。

    这段时间,常平仓放粮,他一直是忧忧着的。

    没想到自己斩杀常平仓吏员,反倒会将粮价推高。

    唯一庆幸的是,至今并没有多少流民到开封府。

    也就是说,朝廷开放常平仓,前期的效果是很好的。

    今日一大早,有人报开封府,说贼人搅乱市面,擅自买卖粮食……

    再细问经过,原来是那些店铺在卖粮……吴奎都想给这些店铺挂义商的牌匾了。

    别说都是硬茬,就是平头百姓,他也不可能因此去处置商家。

    结果,还是被那些奸商囤积了。

    “府尊,此事蹊跷。”

    “子正,何出此言?”

    吴奎以为幕僚是说奸商趸粮的行为。这不奇怪,应该说很正常。

    “府尊,蛋糕出自内苑,这已经是明事。而蛋糕店铺皆为高门大户经营,为何在此时有余粮出售?”

    “府尊,听衙役禀报,此番出卖粮食,皆为新粮……”

    “汝所言,乃是朝廷另外打算?”

    “正有此意。”

    朝廷另有计较?吴奎回忆着这些天朝堂的事。

    不断的有奏折在指责官家和相公在处理本次灾年的错误,好像官家并无任何应对,富相也似乎不在意。

    其他相公,包希仁和曾明仲倒是忧心忡忡……到底这计较在哪?

    “府尊,有客求见!”

    “不见!”

    “府尊,来客说是专为解府尊疑惑而来。”

    吴奎愣了,这时候,自己所疑惑的……何人可知?

    “传其进来。”

    一行大概有七八人,好像为首的那位很年轻……

    谁?赵曦呗。在今天的粮食被商贾趸走了之后,赵曦感觉事情差不多了,就把全盘的计划,跟部分相公都说了。

    注意,是部分相公们,不是单指富弼,也不是全部的执宰。

    接下来有些事需要开封府配合,所以一行人就直接移步开封府了。

    只不过对这群相公们做了些伪装。

第二五二章 谁来背锅

    吴奎透过门,远远的感觉有些熟悉,不确定。

    都是士子的装束。

    “吴学士……”

    有点耳熟,好像像太子殿下。

    “子文……”

    “富相?殿下……?”

    这下他确定了,是富相公和太子殿下,再仔细看其他人,可不都熟悉嘛……

    包拯、曾公亮,还有护卫营的吕公著!

    这般层级的人物,齐刷刷的都到了开封府衙,还是都装扮过,吴奎清楚,接下来所要说的,肯定非同小可。

    先是把闲杂人等,都清出去了,看了看自己的幕僚,忍着没说。

    吴奎琢磨着自己该煮点茶……

    “子文,饮殿下的清茶吧。”

    似乎清茶真的能让人静心,一轮清茶饮罢,仍然没有谁开口,都等着。

    赵曦觉得相公们清楚了,接下来应该由朝廷全面主持了。

    再说了,接下来的布置,需要朝廷出面,并以朝廷的名义展开了,自己没必要在这时候继续出头。

    惹人,以朝廷的名义惹人,要比以东宫的名义惹人强。

    毕竟这次不同于新币兑换。新币兑换时,是有了朝廷诏令,之前也留了道门,没想着把人往死里坑。

    这次不一样,对于发灾难财的人,赵曦没留一点余地,就准备着往死里坑,

    有点狠辣!所以,这时候也该着往后退退了。

    “殿下,还请为子文言明吧……”

    “富相,接下来的所有部署,非单纯东宫可以做到的,需要三地之官方齐心合力,协调统一。曦在此言明,轨道运输完全可以确保所有安排的粮食用度。”

    小狐狸!富弼看了一眼赵曦,太子殿下这是要退居幕后了……好像一直未曾走到前台。

    从诏令常平仓开放,就是朝廷主导了。

    唉!从开始,太子殿下就把自己的反应也谋算进去了,最后这锅还真是得朝廷背。

    所谓的粮商,都是些什么人,整个朝堂都清楚。

    所谓的囤积粮食者,又是些什么家户,朝堂也是明白的。

    这是北方,士大夫家里没有航运和易货的营生,所指靠的,就是那些土地。

    土地收益,也只有在今年这般年成时,收益最为丰厚。

    而朝廷要做什么?不仅是要阻断所有的收益,甚至还有可能将多年的积蓄化为乌有。

    这事……不能干也得干!

    每一次的灾年,都是地主们扩大自家田地的最好时机。

    百姓没有存粮,可地主家有。当灾年来临时,百姓没了喂嘴的,首先是花钱采买……

    粮价高了,家里的钱就不够用了。

    没人一开始就想着逃难,去做流民。

    自家不是还有地吗?所以,百姓会拿地的收益,甚至拿地本身去兑换喂嘴的粮食。

    接下来就很清楚了,原本有土地的百姓,要不成为佃户,要不成为流民,而地主家的田地是越来越多,余粮是越来越丰。

    地主们就安心等着下一个灾年的来临,从而让更多的田地成了自家的。

    今年,对地主家而言,是收益最高的年成了。

    自开春耕种时节,就没见过一滴雨,别说耕种,恐怕是连种粮都填肚子里了。

    这时候,抬高点粮价,然后只需要坐家里等着百姓们过来送田地即可。

    这也是朝廷开放常平仓,整个朝堂没有多少反对声的原因。

    很简单,朝廷的常平仓也没余粮时,就是那些苦命百姓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

    而伴随着旱情的开始,就已经在开始营造缺粮的氛围了,所以,对于市面上任何可能导致粮价下跌的苗头,他们都会齐心协力的扑灭。

    而现在……唉,太子殿下可不想现在收场了。

    真正的痛,还在后面呢,这锅却是让朝廷背,最后的卖好,恐怕是太子殿下自己。

    富弼已经全部清楚赵曦的谋划了,本来还想继续让太子殿下主导……估计没意义,接下来都是诏令,背锅的只能是朝廷。

    朝廷是谁?没人会认为是官家,只会认为是相公们……

    “子文,两日后常平仓继续开放,在完成针对百姓的粜粮后,常平仓不关闭,米价随行就市,不拒绝大客商,直至常平仓存粮清空……”

    富弼这话,让吴奎彻底傻眼了。

    玩什么?凭票购粮,平价粜粮,常平仓或许还能支撑一个多月。而放开了粜,还不拒绝大客商……估计连五日都支撑不住。

    我的相公呀!若有意调整差遣,没必要如此将我吴奎放火炉上烤吧?这是要被掘祖坟的做法呀。

    “富相,此议吴奎恕难从命!且,奎会与明日奏请朝廷,指责富相失职!”

    不是吴奎发二杆子气,是这真不是人做的事。

    常平仓平价清空,那是没办法的事。但让开封府下令议价清空,他还得考虑汴梁的子民会不会丢臭鸡蛋!

    “吴学士,稍安勿躁!曦在此保证,在常平仓的陈粮清空的十日内,负责以新粮填满常平仓!”

    富弼的脸面还是得顾着,赵曦接了话。

    “新粮?”

    “对,新粮,全是稻谷,今年新收的稻谷。”

    吴奎还是不信,盯着赵曦看。

    太子殿下又怎样?一样可以指责得失。

    遇到这样的犟头,赵曦不知该高兴还是无奈。说什么都怀疑,不说话,就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你。

    得!那就让他也见识见识吧,反正这几位相公,从开封府离开,也是要去见识一下轨道运输的。

    轨道上这段时间,一直就没断过马车,只是在城外,离汴梁的城墙老远了,又是在荒废了的惠民河航道的尽头。

    看热闹的有,可多是周边的老百姓,谁也没想过这是在运送粮食。

    至于那些商贾,一门心思的盯着漕运,甚至连汴河的沿路都有人盯着……没什么,就是需要知道有多少粮食进了汴梁。

    今年这情况,恐怕汴河的运量能超过六百万石了……谁也能看到粮食能赚钱了。

    可是没人想起太子殿下曾经说过的设想……

    “这都是粮食?”

    “都是。新粮,新稻谷。”

    吴奎放心了,也明白了幕僚所说的蹊跷。

    有成堆的粮食做后盾,做啥都有底气了。

    不就是挨一阵子骂吗?不就是被人在朝堂说几句吗?扛得住!只要最后能来了反转,这黑锅,背一阵不怕。

第二五三章 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常平仓开仓了,跟往日有点不一样。

    因为一个被杀掉的吏员,这次开仓开始,就跟往日不一样。

    凭票购粮,已经施行两三个月了,汴梁的那些苦哈哈都已经习惯了,每次采买够一个月的口粮就行。

    而这一次,那怕知道会开仓十日,也早早的就排队等候了。

    第一天,便是个拥挤的场面。

    挑担的,骑驴的,拖儿带女的,牛车马车的,整个常平仓的官道都快排到内城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汴梁人都来采买常平仓的陈粮……

    这虫吃鼠咬,沙土跟米粒各占一半的常平仓粮食,那些富户是看不上的。

    就是那些能抗住每斗百文的殷实人家,也无意来跟这些苦哈哈抢食……前几天不是汴梁城有斗米百文的故事嘛?早抢够了。

    其实上,如今的汴梁城里,赵曦估计,所有的粮食加起来,够近两年的用度了。

    这还不说汴梁还有往来不绝的运粮船,更不说轨道这边的运量。

    之所以他还没发动,就是想让这个泡沫吹的更大一些,把他们的贪婪再放大一些……这样,最后才能更疼一些。

    当然,能借这个过程,赚一些钱,包括让朝廷也赚一些钱,那都是捎带的。

    能是捎带的吗?

    如果说新旧币兑换是刮皮的话,这一次真的能称做割肉了。

    粮食,从来就是硬头货,永不贬值的硬头货,就是囤积的再多,都不用担心粜不出去……

    嘿嘿,到时候就知道了。

    常平仓还是五十文,凭票购粮,童叟无欺……这是诓人的,那粮食本身就算得着欺人了。

    在常平仓放粮的这十天,前些日子曾有粮食出售的店铺,一律是没粮食出售的。

    就是粮商,这十天也没涨价,好像还回落一点……每斗百二十文。

    十天也快,当那些苦哈哈备足一月口粮了,也该着常平仓关仓了。

    然而……

    朝廷和开封府,同时决定,延长常平仓开仓时间,准备粜出所有常平仓存粮,目的是要用新粮替换。

    这是富弼想到能减轻黑锅重量的最好办法……替换新粮,这也是事实。

    价格嘛,实行议价粜粮。也就是说,价格随行就市,这个随行就市并不是说跟市面粮价一样,鉴于常平仓粮食的品质,价格是要低于市价的。

    这个诏令,是发往有旱情的三地的,京畿道,京兆府,河北道,全部敞开常平仓粜粮。

    “这就要来了吗?”

    韩琦让儿子专门去方城山驿站待了一个月,就是为搞清楚轨道的运量……

    唉,早知道自己也掺和轨道来着……也罢,这只是第一条,河北道的轨道,自家总是能掺和的。

    只要了解了轨道的运力,任谁都看得出,这得有多大的商机。

    这就相当于又一条汴河,还是具有专属权的汴河。

    国朝商贸如何,做过相公的他很清楚,南北货物交易,整个汴河的往来船只……

    他已经不考虑粮食了,粮荒没了,灾民没了,而那些贪婪的家户,将被太子殿下再一次打屁股了,很疼的。

    州府郡县的主官,仿佛忧国忧民般的来跟他牢骚,韩琦看着闹心……没本事压抑住兴高采烈的内心,就别来我这唱戏!

    一句话,遵朝廷诏令行事,不得延误,否则他韩琦不介意做第二个吴奎,朝廷的杀无赦并未取消。

    每斗八十文!这是常平仓议价放粮的价格,相比于市价又涨到每斗百五十文的粮价,就是有些沙土,也能说得过去。

    “二郎,去买吗?”

    “不去了,没那个余钱!我家三儿去看了,常平仓有告示的,下月照例五十文,朝廷放新粮。”

    “可我听那些商户说,汴梁根本没新粮。”

    “怎么没新粮?二叔在码头做事,见天见运粮船上岸……”

    汴梁城的犄角旮旯都上演着这样的对话,纠结和犹豫这时候是最多的。

    “三爷爷,听说那些商户都去常平仓买粮了,大队大队的马车。这是要把咱们的粮食买走呀!”

    “二娃子,别乱喊!买走什么?朝廷不是说有新粮吗?他们买走旧粮,咱们下个月就可以乃新粮了。”

    问题是到底有没有新粮,谁也不清楚。

    “三爷爷,汴梁有新粮吗?”

    “有吧,官家不会不管子民的,那些相公们也不会不管子民的。”

    鼓劲呢,以坚定自己不去哄抢常平仓粮食。

    可整个通往常平仓的大道上,一直就没断了人,都在看着,看着那些商贾喜滋滋的把常平仓粮食买走,大车小车的拉走……这都是自己这些苦命人的口粮啊!

    赵曦还是低估这群人的贪婪,本以为常平仓这样的陈粮,就是他们有意让朝廷露底,也会顺序渐进的清空常平仓。

    怎么也该能坚持十来天的。

    没想到只用了三天,好像不给朝廷留反应的余地,直接清空了常平仓。

    而在清空常平仓的当时,喊出了一声:常平仓没粮了!

    还是一路走一路喊……

    就这么着急找死吗?

    “殿下,向以为,他们应该是存粮太多了……”

    存粮太多嘛?老子这边的存粮也太多了。

    灾年,零嘴的买卖不好,整个汴梁城的零嘴铺子,已经全堆满了稻谷。

    就是护卫营的营房里也全是粮食。

    包括京兆府,河北道,但凡是六家的店铺,这时候全都腾空空间来放粮食。

    赵曦也快没地儿堆放了。

    也罢,那就开始吧!

    “子正,汝到政事堂,见富相,携朝廷诏令,赶往河北道。”

    “先去禁军营盘,以枢密院诏令调动护卫营训练之精兵,赶往大名府见韩相公。”

    “河北道事宜由韩相公主持!”

    “子容,汝与子正同,即可赶往京兆府!”

    “诲叔,将运输队分成三拨,持吾手令,于三地所有储粮的店铺。在子正与子送到位后,快速将存粮运送至各地常平仓。”

    “另外,五日后的卯时,所有的店铺全部将粮食摆放就位,统一以每斗五十文价格出售,三日后降至三十文每斗。”

    “明仲,调集部分轨道马车,半舱装货,分别往三地的州府郡县发送粮食。记住,要打开舱门,让所有看到粮食。”

    贪婪,也该着付出代价了。

第二五四章 众生相

    应该没什么疏漏了。

    赵曦在回内苑的路上,一直推演着整个过程。

    说白了,到了这个时候,更多的玩的是心理。

    粮食,这时候是肯定不缺了,所有囤积了粮食加起来,满足三地百姓坚持到来年夏收,绰绰有余。

    只是,都在捂,硬想着发灾难财呢。

    可要说就凭轨道运送过来的粮食,想要满足三地百姓的口粮,那也是不可能的。

    就看那一方能扛得住。

    轨道在不间断运输,而汴河的漕运,也没有停止过运粮,又没有多少灾民出现,自己再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他们还能扛得住吗?

    那不是一家一户,更不是一个整体,只是因为粮食而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这几天老爹也知道他忙,相公们也知道他忙,没要求他每日去处理奏折。

    但赵曦昏定晨省,从来不曾间断。

    今日也如此。

    可慈明宫今日却不同。

    往日,自家女人也有这个时候过来问安,而今天,赵曦明显感觉到她们是在等自己,特别是滔娘……还有娘娘。

    “曦儿……三哥……”

    确实是有点着急,好像是真有什么事。

    滔娘见娘娘也这般,有点不好意思。想说,又停下了。

    长辈说话,她得往后排。

    “曦儿,要做事了?”

    娘娘知道了,这不奇怪,赵曦也没准备瞒着。

    这事是小范围决定的,就是朝堂,知道的也不多。

    但,这老六家,都是知情者。

    可,娘娘怎么还有些不好意思?

    “要做了,再久怕民心不可控。”

    “曦儿,为娘代娘舅家问问,米价会落到何种价位?”

    嗯?难不成这老六家也去发国难财了?

    这么多的营生,还不够吗?人真的可以这样贪得无厌吗?

    赵曦有些寒心!

    说真的,细数这些年,任何赚钱的营生,赵曦都没丢下过他们。

    这是灾年呀!至于吗?有些钱不该赚的!

    赵曦都有心做个谋划,把这老六家一并坑一次算了!

    没自己人呀!宗亲……算了!

    “曦儿,娘舅家并无囤积粮食,只是早年有些余粮,一直放着的……”

    曹皇后见儿子沉脸,立刻想明白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儿子沉脸时,给她的压力甚于任何人,就是自己爹爹,包括祖父,甚至先帝都没这般压力。

    “娘娘,米价预计会落到二十文左右吧,并且,孩儿不准备再让米价有上升的可能。”

    “娘舅家的陈粮……若是五谷,留些也可,若是稻米,还是粜出去吧。”

    赵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求全责备了。

    从开始,六家就跟自己步调是一致的,而所有的店铺,库房,已经全部堆放成这边的储备粮了。

    自己想多了。

    这样说完,好像滔娘也没什么话要问了……都一样,希望他们真的的往年的存粮吧。

    赵祯没在处理奏折,因为相公们……应该说部分相公都在垂拱殿。

    当薛向和苏颂到政事堂求见,富弼就知道要行动了。

    老也老了,这时候富弼居然有些激动!

    然后,就与包拯、曾公亮一同到了垂拱殿。

    “能不能过关,就看三日后了。”

    “各位相公,能行吗?”

    能行吗?这是真不知道。

    这几位算是彻底清楚了,包括太子殿下这边有多少存量也清楚了。

    彻底清楚后,反倒更担心了。

    如果,就是说如果,如果这边单方面降低粮价,而对方就是要硬扛,时间久了,这边轨道的运送,未必能赶得上售粮的量。

    关键是,一旦这边降价,对方还可以用大批量采买这边的新粮……

    太子殿下估计对方没太多的资金了,那只是估计,谁也没个谱。

    这也是太子殿下让常平仓粜粮的原因……能占用对方的一部分资金。

    至于朝廷赚钱,那只是捎带的。

    “令漕运这边的运粮船,延迟三日进汴梁……”

    “不可!漕运鱼目混杂,此事的风声万万不可泄露。”

    富弼不是曾公亮,更不是包拯,是君子,但绝不迂腐。

    看官家,或者说是看官家身后的那个影子……老陈琳。

    赵祯疑惑富弼看他……这都说明了,不可泄露,朝廷肯定是不能让漕运配合行动的。

    看我?还不都是你们定?

    而陈琳却微微点头了。

    别说是有富弼这个默许,就是没有,他也准备着私下做主,让皇城司的做点事。

    太子殿下的谋划,能出多少力,就用多大劲。

    皇城司遍布国朝的探子,可不是摆设,鸡鸣狗盗的办法多了去了。

    韩琦见到薛向,就知道这是要干嘛了。

    诏令完整,是经过里政事堂,也就是说,朝堂……最起码相公们是知晓了的。

    难不成这次相公们意见一致?跟太子殿下一起谋划了?

    他有点怀疑,可诏令确实合规。

    “韩相公,河北道诸般事宜,尚需韩相公主持大局。”

    “子正,如何为之,请详细道来。”

    “三日后,常平仓要敞开仓门,虽不粜粮,但尽由百姓了解常平仓储粮情况……”

    等等……什么敞开!现在的常平仓是空的!

    “常平仓无粮!”

    “韩相,此事朝廷已有计较,三日内可填满常平仓……但需所有常平仓吏员,在三日内不得离开常平仓,待三日后后卯时……”

    薛向是倒序,先把常平仓的事说了,才开始详细说什么店铺摆放粮食、马车运送粮食,以及粮价每三日下调的等等部署……

    这是要命呀!

    韩琦算是明白了,这太子殿下没想以往一样,多少留点余地。

    答案公布前,所有的安排都是保密的,还是强制性保密。

    这些,都会由护卫营训练的精兵执行!

    “河北道的储备在何处?”

    “所有州府郡县的特定商铺……”

    罢了!顾不了那么多了。韩琦也不想在这事上跟朝廷对着干…~有大义在呢!

    只是……韩琦摆了摆谱,比如换个衣裳什么的,其实就是通知自家儿子,尽快赶回相州,务必在三日内将存粮粜出。

    太子殿下从来不打无准备之战,所有的谋划,一定会在发动之前考虑周全。

    这一点,韩琦不怀疑。所以…~总不能让自家赔进去吧。

    远离朝堂,确实有太多弊端,若自己在朝,完全可以跟随太子殿下的谋划而动,何苦像今日这般仓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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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