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四四章 不让辽帝专美于前
北辽再一次退让了,这一次不是战略性撤退,而是因为首战败北后的撤退。
而大宋,这时候也全面显露了北伐的战力数量:近二十万的战车兵,十多万的番骑兵。不说装备,就是从数量上,已经完全不输北辽了。
关键是,北辽是征战近两年的疲兵累马,而大宋却是纯粹的生力军。
也就在这时候,河东道弘州的大宋驻军,突然东行,而已经占领了易州的折克行部,率部向西,在几乎接近的时间,统一向蔚州发起攻击······
北辽蔚州的守军,在得知北辽第一战失利的情况下,见蔚州被夹击,在大宋队伍围城的之前,直接弃城而逃了。
至此,从河东道云州府,一直到东边的沿海,大宋基本拉平了前线,大军全面凌压北辽的南京道。
“耶律重元要亲征?”
“情报是这样奏报的,跟上次同样的来源。”
章惇和王安石两人看着皇城司的奏报对话。
皇城司的情报,从北辽内乱开始,就与朝廷共享了。到了战事,赵曦甚至把自己甄别的过程也省了,全面的共享。
他懂得情报及时准确对于战事的作用。
“北辽的君王亲征不奇怪吧?庆历年因与西夏的龌龊,耶律重元就亲征了;甚至北辽君王在打女真的也曾亲自出征过。野蛮本性而已······”
韩缜有点偷换概念了。不过态度是明确了,他是不赞成君王亲征的,或者说,这是在变相的劝阻官家,不要有亲征之意。
怎么说呢,以现在的战况,大宋是优势方,官家宜静不宜动。只有官家稳坐汴梁,便是大宋将士的心安。
“北辽首战失利,军心不稳,确实需要君王亲征来稳定军心,以便能重整旗鼓,整军再战。这无可厚非。”
薛向是很单纯的讲北辽君王亲征的原因,但是,似乎认为也就那么回事。
“君王亲征,并不是战争胜负的关键,甚至还会因为君王亲征而出现意外,导致大好的局面逆转。所以,君王亲征与否,倒是不必介怀。”
连一直能猜透官家意图的吕惠卿,也是这般论调。
吕惠卿是真的猜错了。赵曦之所以没有开声,并不是不想出征,而是他不想在战事出现君臣相左的情景。
对于臣工而言,官家为太子时,率军出征,几次都为大胜。可官家自从继承大统,再没有萌生过亲征的念头,也不曾出征过。
帝位是一个原因,为避免争论也是一个原因。这一次······
没人继续再说这个话题了。官家不太喜欢争论,有些事说到点到就行,该怎样做,官家自有决断,内阁的争论并不能改变官家的主意。
“子容,朕曾安排的事,工坊城这边进展如何?”
“回官家,已经完成,随时启用。”
见官家已经跟苏颂转移了话题,大家也就暂且把亲征的事丢一边了。
北辽君王亲征······待看看后面的战况再定吧。
士气对于将士们的作用,就是不知兵事的臣工,也一样晓得其重要性。官家不提,又有何用?现在不是真宗朝,大宋也不是处于劣势,不是生死攸关,不至于真学寇老相公,逼迫着官家亲征。
十几年的深宫帝位,终归是将官家的胆略磨平了······
“那就启用吧,着人带到殿前,也有个直接的观感······中正,你去趟讲武堂,请狄青等老帅来······”
内阁的诸位,不知道官家这是何意,也就没有掺和,在等着官家揭晓······
是十几辆马车,类似于战车,外观上跟战车并没有什么区别,让内阁们很疑惑。不明白官家在商讨重事之时,为何要专门着令工坊城送来这十几辆战车。
“官家,启用吗?”
“启用!”
随着苏颂的指挥,看到一个个工匠,像操作战车那般,将这十几辆马车的车厢拆解、连接,慢慢的在勤政殿前形成了一个近似封闭的战车阵。
“子容,敞开了看看吧。”
这是······这不是战车,也不是那规制制定的马车,这纯粹就是一个缩小了的勤政殿······当苏颂指挥着工匠打开后,所有人第一印象便是这个。
确实是一个缩小的勤政殿样式,或者说比勤政殿多了许多功能。这是赵曦依照后世房车的设计基础,与苏颂多次商谈后,才确定的方案。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行动的勤政殿,还是功能齐全,堪称移动的行宫。
“官家······”
“收复燕云,朕与臣工、万民同感,也不想错过这必将荣耀万世的时刻。仅仅是朕亲征,很容易。朕虽中年,锻炼未曾间断,即便是纵马疾驰,对于朕而言,都不是难事。”
“或许在诸位看来,很多年以前,国朝就有了征伐北辽的实力,或者说诸位以为北辽已经不再是早年强横的北辽了。但是,朕心里清楚,即便是衰败了,并未衰落到被大宋随意揉捏的程度。”
“主要是,朕还是不想以大宋军卒的性命来收复燕云,朕还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获得做大的胜利。所以,才一直推到现在发起北伐之战。”
“还是年少时,朕曾对狄帅承诺,必将让他亲眼看到燕云收复······一而再再而三的延后,甚至到了狄帅已经是耄耋老人,才发起了北上伐辽的大战。”
“还是在朝廷酝酿北伐之时,朕便令子容设计了这样的战车,不为什么,就为不再能上马征战,不能耐受路途劳顿的老臣,也能亲眼看看大宋收复燕云的荣耀时刻!”
“狄帅,朕兑现曾经的诺言了!”
“官家,老臣···老臣······”
狄青已经说不出话了。曾经的情景他还记得,他跟官家说:希望收复燕云时,能让狄青参与,哪怕是做个军卒也可!
几十年了,官家还记得······
狄青跪下了,老泪纵横。作为一个大宋的武将,谁不想亲眼看看大宋收复燕云?
“其实,不管北辽皇帝是否亲征,这一战,朕都是要亲征的。如今,自然也不能让辽皇一人专美于前。”
第九四五章 推进
将士们的士气,在绝对实力面前,那就是个渣,士气越旺盛,送死越容易。
可惜,大宋的还真做不到面对北辽时有绝对实力。虽然这些年工坊城一直不曾有过懈怠,但科技的基础进展缓慢,也就导致火器的发展到了瓶颈。
比如,火枪的射速和射程,仍然无法与弓箭相当。大宋之所以有优势,更多的是排枪法,以及各式弩搭配着,同时各式火药弹发射器配合着。说白了,就是一种协同作战。
有差距,却不算是绝对的差距,这也让北辽自觉有了一战之力。特别是,双方的第一次战事,是北辽深入了大宋的防线以内,以五比二的战损比结束。这让北辽觉得,大宋的火器也就那样。
这也是北辽皇帝御驾亲征的基础。
大宋的朝廷也配合了,仿佛真的在意御驾亲征对将士们士气的作用。
几十辆马车,就如往常运送军备一样,从汴梁向北,沿着轨道北上······这就是大宋御驾亲征的队伍。
太子留守,留下苏颂主军备,薛向主后勤,韩缜主民政,王韶主朝廷兵事,其余内阁尽数随同官家北上。
甚至连狄青、种颚等老帅,文彦博这样的老臣,也都随同北上了。
在大宋,御驾亲征确实不是简单的事,甚至不跟北辽相同。这几乎就是朝廷北移了······
“报······官家,种帅在河清二十里处恭候御驾······”
这已经不是传令兵第一次奏报了。自从出了原来大宋的边界,各路主帅就没有停止过奏报行程,几乎是每十里就有一次奏报。
“这就是亲征呀!朕这些年不是不愿意亲征,是担心朕只要亲征,就会打乱整个前线的布置。子正······你家侄子对你护卫朕很是不放心呀······”
“官家,这是前线,将士们更加注重官家的安危乃是忠主的正常反应······”
官家嘴里说的,跟脸上的表情明显不相符。种颚还是懂的的,自然也没真当回事。该解释还是得解释。
“官家,前方作战还是需要朝廷运筹帷幄的,否则岂不乱套了?”
文彦博被邀请见证收复燕云这光辉时刻,加上他已经属于无所忌讳的年岁了,说话比当政时随意多了。
“文老相公,这话不对。文老相公也曾主导过兵事,当真喜欢被朝廷指手画脚吗?朝廷居庙堂,没人亲眼看到战场,仅仅凭奏报在脑海里勾勒出战场的情形,如何能准确的判断战场情况?”
“了解战况的只有在战场上的人。朕敢肯定,你们这些做过主帅的,都烦朝廷对战事指手画脚。既然这是普遍性,所有主帅都厌烦,这是就不应该再有了。”
“战略需要朝廷拟定,具体战术还是交给前方将士才是正确的。传令:各路大军按照既定战略作战,无须奏报!”
“朕这次纯属于来陪辽帝唱戏的,怕他孤单······”
不知道是因为好久没出宫,这次又有机会出来溜达的原因,还是因为战局让赵曦欣慰。反正,赵曦这一路都挺愉悦的。
甚至在难民营里看到了不太顺畅的管理,他也呵呵的过去了,并没有责怪官吏······都是逃民,能有口饭估计就满足了,谁还敢奢望更多。
没法跟伤兵营比。即便是难民营那些去伤兵营劳役者,进伤兵营都需要彻底净身。这也影响了难民营,虽然管理还有些疏漏,最起码干净是保持了。
赵曦抵达伤兵营时,那些轻伤的军卒,嗷嗷叫着想再上战场······君王真的对鼓舞士气很有效!
士气可用,但几路主帅却没有被这种几乎接近躁动的士气左右了战术布置。
北辽后撤,甚至放弃了范阳,辽军全部撤退到了良乡、漷阴等高粱河一带,似乎想重演太宗时高粱河之战······
不提当初高粱河战败的各种原因,此时的大宋军伍也跟早年的军伍完全不同了。
尽管辽军回撤,丢弃了诸多的城池,但是,宋军并没有因为前方的城池诱惑激进,依旧按照战略部署,步步推进。
战车所不能清扫之地,番骑以五百骑为单位,不断的搜索前行,确保在大军的后方不至于再出现辽国骑兵。这几乎是地毯式的推进······
这也是因为官家在大军后方,前军不得不缓慢推进,以确保官家的安危。
原本的战略就是这样,只不过是更加谨慎了而已。
前线不再恭候了,但是奏报却不曾断。赵曦很明白此时的战况,看似消极的推进战术,赵曦倒是看出了这样稳步推进的好处。
种颚有些急躁,郭逵也看着着急,只是这涉及到了官家的安危,没法指责前方大军的不是。
“不必着急,朕很认同这样的推进办法。”
“官家,时令已经是仲夏,如果战事推进不畅,导致战争延续至冬日,这一次国朝也就只限于收复燕云了。”
章惇了解官家的野望,知道战争开始后,不会仅仅限于收复燕云,而是······
“子厚,辽东、乃至大漠,今年已经不合节令了。即便是这时候加快进度,或者一开始就加快突进,今年征战大漠和辽东依然不合节令了。”
辽东和大漠,不是河北道也不是燕云,对于大宋朝廷而言,那是绝对的陌生地。尽管这些年皇城司一直在收集那边的情报,依然不能给人全盘的认识。
跟后世有太多的不同,赵曦也是不熟悉。所以,不可能短期内拿下。战事一旦延续到冬日,大宋军伍很难适应在特别寒冷的气候下作战。
“收复燕云,稳固燕云,立足燕云再图北上才是稳妥的战略。”
大漠和辽东跟燕云不同,是大不同。不管是在朝廷臣工的思想里不同,地形地貌也不同,必将导致作战方式方法也不能相同,也就决定了战略上的不同。
收复燕云后,怎样经略大漠和辽东,这还需要视收复燕云后的情况而定。燕云地区的汉人是一方面,接收契丹降兵是一方面,辽东之地错综复杂的势力又是一方面,这需要斟酌。
想多了,还没有拿下燕云,倒开始谋划燕云以北了······
第九四六章 话已至此
西边河东路高敬亭部已经打下了蔚州,并东出紫荆岭,在易州折克行部的左翼建立防线。
而折克行部东向,与王舜臣部会师,攻涞水,克范阳,并且将六房山、大安山一带尽数占领,完全控制析津府东南。
周侗部自武清东行,清扫了直沽口至武清的所有营寨,甚至这一带的居民也一并驱赶了,畅通了直沽口至大军前线的运输通道,确保海运运输军备的畅通。
同时,周侗部将整个北出河北道的运河沿线一并控制,为大军的后勤补给,再建立一条运河的运输线。
种建中部在固安安次一带稳固,并让番骑队与东西两翼的周侗部和王舜臣部勾连,彻底完成整个防线的连接。
至此,大宋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大军突进了,而是真正的稳固,将整个西从蔚州,东至直沽口,这一条线以南,全数占领了。
赵曦的这一次亲征,十几辆马车,并不是只是朝廷重臣,更是钦点了几十文官,沿途放下,准备筹备整个河北道的州府衙门······既然打下来,国朝就没有再让出去的可能,也不可能再丢掉。
而北辽的大军已经收缩到了以析津府为中心,西至良乡、玉河,东至漷阴、香河一带。几十万大军都集中在整个析津府周围。
看上去似乎跟当初平灭西夏类似,却是有很大的不同。
当初平灭西夏,是真正为围剿。在西平府的周边,所有的通道都被大宋的队伍占领了。
而现在,大宋稳固的仅仅是南线而已。北辽的北线,不管是往上京道,还是中京道以及奉圣州,所有的通道,仍然还是属于北辽的。
通道畅通,不仅仅是北辽援兵增援,同时也是北辽的后路······随时能逃。
现在是一个双方大军对峙的局面。北辽布重兵,对于大宋朝廷而言,是喜闻乐见的。这时候还真的担心北辽不战而退,从而逃入草原或者大漠,乃至辽东。
倘若那样,燕云是收回来了,可北辽的有生力量还保存着,依然有更大宋一战之力,必将导致燕山以北的边疆难以安靖。
这时候,北辽居然遣使来了,还号称是北辽皇帝的特使······
“大辽早于宋国五十年建朝,燕云十六州在宋国未建之前便已是大辽州府。宋国历代君王一直以燕云十六州为由发兵北上。”
“我大辽本着南北两朝友好的原则,在多次击败宋国的情况下,并没有挥师南下占领中原,与宋国保持了百年的承平。”
“而如今,宋国趁我大辽内乱为稳之际,发兵北上,是为不义!是在摧毁辽宋两国来之不易的百年和平,是置燕云十六州千万百姓于不顾······”
听着辽使这慷慨激昂的陈词,大宋君臣都是充耳不闻,看猴戏一般的看着。
“辽使有所不知。大宋出兵并非在北辽内乱未平息之际,而是在平息之后。另外,我大宋朝廷曾有意发兵帮助北辽平息内乱,只需要将燕云归还即可······”
“燕云十六州是北辽疆域!”
“哦,燕云十六州可都是契丹人?可是依照契丹族部落规制治理?沿用的可是契丹语种?不是吧?是我中原族人,我中原族人处于契丹欺凌之下,我中原正统王朝为讨回族人有何不可?”
现在的这届内阁没人费这个嘴,文彦博好像为了存在感,还真跟这辽使斗嘴了。
“我大辽将宋国官话的多了,难不成都是汉人?我大辽朝臣的汉人也多了,难不成都需要大宋来讨回?”
“辽使此话正确。说我官话者,即为我大宋子民。至于辽国朝廷的汉臣,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归心似箭?”
跟从早年大宋朝堂锻炼出来的文彦博斗嘴,辽使找错对手了。
文彦博还停留在早年的思维全力,像现在的这届内阁,根本不屑于斗嘴······喜欢用进军说话。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战场上见真章呗。
“宋国皇帝陛下,我大辽陛下有言,虽然燕云本就是我大辽疆域,但宋国念念不忘,我大辽皇帝陛下说可以给宋国一个机会······”
估计是明白了斗嘴赢不了,就转话头了。
“我大辽陛下认为,既然辽宋两国的争端是燕云十六州,今日既然已经进入战事,那就一战定乾坤。辽宋两国在高粱河一带排兵布阵,以此战的胜负来决定燕云十六州的归属。”
“若宋国赢了,我大辽回撤到燕山以北,从此燕云便归宋国。若宋国失败,宋国需要将完整的燕云十六州交予我大辽,包括此前的云应四州。”
“不管此战谁输谁赢,双方都签订必须遵守的,类似檀渊之盟的誓约,以确保辽宋两国再有百年的和平。宋国皇帝陛下,可敢应战?”
不要下看任何人。这是赵曦的原则。
这不,北辽朝廷同样有很多的明眼人。
现在大宋的出兵架势,很明显不再是单纯的燕云十六州那么简单了,朝廷也确实是这样拟定的方略。而北辽朝廷也看出来了。
北辽经过两年内战,损失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整个北辽朝廷的威望。这时候烦躁的也不仅仅是北辽的军卒,还有整个朝堂······北辽的朝堂,现在对战争应该是相当的厌烦。
而面对大宋的进攻,又不得不抵抗,必须以此一战来稳固整个北辽朝廷的威望。
同时,北辽朝廷也意识到,鉴于现在的情况,北辽已经无法跟宋国打消耗战了。宋国这种稳步推进的策略,让北辽很难受······
“回去告诉北辽君王,朕不是周幽王,也不是楚厉王,不会点烽火,也不会任性击鼓。大军出征,必然有既定的战略目标,朕不以为两国君王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来决定将士们的努力。”
“燕云十六州,我大宋想拿回来,便是以将士们的勇猛打下来。朕不会以将士们的性命作为赌注来玩。”
“大宋与北辽不同,大宋的将士都是国朝的,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而北辽······朕话已至此,就此作罢吧。”
这话狠,就是不知道这使臣会不会真的带到北辽朝堂······
第九四七章
赵曦的主要目的不是挑唆,捎带点这意味,就看北辽那些势力是不是能听到,是不是会有所行动了。
怎么说呢,从北辽的开始,就是一个部落强大,然后不断让其他部落依附的过程。这样的王朝有一个隐患,那就是当王朝强盛时,归属者众,当王朝衰弱时,各自便有各自的利益诉求,从而分崩离析。
这种事后世就常见。
北辽不是曾经的北辽,大宋也不是曾经的大宋,现在的状况基本上算是颠倒了。这一次北辽在大战前夕遣使臣,就是一种角色转换的具体表现。
很显然,北辽这时候自觉在即将发生的大战中获胜的可能性小,或者说无法跟大宋持久的作战。
所以,便想以一个王朝的诚信赌一把,即便是输了,也可以保留他们的根,在大草原继续蛰伏,有待一日可以卷土重来。
并且,北辽的朝廷并没有认命的心思,他们以为终还是有一搏的基础。集中精锐,在河北道大决战,结果也说不定会有意外。
也正是北辽这样的谈判基础,让赵曦感觉到,在平息耶律乙辛内乱过程中,北辽的绝对精锐并没有多大损失,否则北辽不会有一战的勇气。
基于这样的基础,赵曦随意的提一口所谓的各方势力······
赵曦没心思去了解使臣属于哪一部分势力的人,能不能把话带到北辽,让更多的人知道,赵曦也无所谓。
能让北辽战事不齐心当然好,就是没有不齐心的状况,这一战仍然是胜面大一些。
“官家,先答应北辽也可以,如此便可以让北辽尽可能的将精锐全部调集到河北道,也可以集中力量打击北辽的可战之力。”
“待战事结束,有优势才有话语权,是不是止步于燕云,到时候不由北辽······”
文彦博这时候算是了解了整个战略规划,明白了朝廷的大谋划。既然是谋划着要一定程度上讲北辽战力灭失,这时候虚与委蛇也未尝不可。
“文老,一个朝廷的公信力,在朕看来,比一次大战的胜利更重要。王朝的公信力,想要树立很难,坚守这份公信力更难。但是,让要一个朝廷失去公信力,随便一件简单的事就可以。”
“哪怕是对待敌人,朕仍然要以大宋朝廷的公信力为重。私底下如何做,这是计谋,但是在公开的场合,必须维护朝廷的诚信!”
真要说朝廷是绝对讲诚信的,赵曦自己也觉得脸红。这刚刚被平息的耶律乙辛内乱,朝廷做了什么,朝廷的重臣那个又不清楚?
但是,在这个节点又提朝廷的诚信······其中意味就是见仁见智了,相信诸位重臣都能理解的。
这是谈判,放在台面上的谈判,是会记载,流传到后世的。而耶律乙辛叛乱的事,不管民间有怎样的猜测,体现朝廷的都是宽怀······
军备支援也好,以家眷威胁也罢,这些都将成为永远的密辛。呈现在世上的,是大宋本着人道精神,在叛军走投无路时,接收并妥善安置了哪些无家可归的叛军家眷。
至于现在······
“大宋具有不与北辽虚与委蛇的资本!”
这才是现实,王安石一针见血。
“这样很可能存在不能凭一役建功的可能呀。”
吕惠卿对于坑北辽没有忌讳。所谓历史都是胜利者记载的,怎样的记载,到时候由大宋朝廷说了算,一个即将不存在的北辽朝廷,不必在意的。
“不。朕以为,北辽这次必须全力以赴。从北辽遣使要求一战定乾坤的诉求来看,平息耶律乙辛内乱,北辽的主要战力损失不会很大,这也是北辽敢以一战定燕云的基础。”
“同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北辽朝廷一直在防备,或者说等着我朝的北上。当我朝大军北上之时,也就杜绝了北辽主力继续回避的机会。”
“即便北辽皇族、后族还有心回避作战,北辽的其他各方势力也不同意。这一战,北辽是否出动主力,不是我大宋在等着,北辽的各方势力都在等着。”
“若北辽皇帝不想分崩离析,就必须在这一战中倾其全力作战。战,或许还有一线胜利的机会,还能继续维持北辽这个随时可能崩溃的集体,若不战,直接就会崩溃。”
“形势决定了,北辽这一战必须倾全力,动主力。关键是,北辽原本的荣耀,也必须在这时候决定作战。”
北辽的后撤,五万骑兵绕后袭扰,一直到如今北辽君王亲征,诸多的因素汇总起来,不难猜测到现在北辽的形势。
平灭内乱是大胜了,同样也造成了北辽的师老兵疲,才有了国朝步步推进,而北辽次第后撤的现状。
从总总迹象看,不管是平息内乱者,还是转战到河北道一线者,都是以除皇族后族以外的势力了。
谁都不傻,又有谁能一直忍让?
一步步的退让,战斗**不强,内部各种思潮频生,导致北辽君王不得不遣五万精锐绕后,想用一次哪怕是小胜,来鼓舞士气。结果不尽人意,再次败北了。
这时候,整个北辽的队伍就有些不稳定迹象了,也就有了亲征这档子事。
压是压下来了,可再退让,恐怕很难维持了······
“对了,四子那边说苏州的一位将领叫什么高什么昌的,原本是渤海国后裔?如今怎样?”
虽然四皇子那边的队伍起不到奇兵作用,不过通过商务活动,倒是在辽东沿海一带拉拢了不少势力,也撺掇了不少事。
前段时间奏报,就提到一位北辽的将领,渤海国贵族后裔,很是有野心······
“回官家,在北辽朝廷平息内乱,挥师南下后,便有些犹豫了。”
犹豫?恐怕是连这边接触都不接触了。理解,北辽是瘦死的骆驼,况且,现在北辽还不到绝境······
“在观望呀!也罢,等这一战结束,朝廷也不需要他的响应了。北辽不允许渤海国存在,大宋也同样也不会设这个藩属!”
第九四八章 评估
打战打的是钱粮,打的是装备,打的是后勤,打的是士气,打的是将士们的勇猛,将帅们的谋略。
真正到了战场,到了摆明兵马跑对战时,谋略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现在的河北道,在宋辽这个战场上,似乎不怎么需要谋略了,最起码,在对于战场本身,谋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在关于战争胜负的诸多方面,北辽这时候几乎没有任何优势······
可这战不得不打。
或许说,这一战,北辽是被逼到必须打这一战的地步了。
从耶律乙辛内乱开始,北辽的战事就没有停止过。也正是因为耶律乙辛的内乱,让北辽朝廷觉得有些势力需要削弱了。所以,在一开始知道会有一战时,北辽并没有选择与大宋谈判。
也正是因为这样,北辽的精锐主力,在平息内乱,跟耶律乙辛的叛军作战时,并没有投入多大的精力,一直就防备着宋国······
然而,宋国这一次的排兵布阵,让北辽的队伍特别不适应······
赵曦在战略谋划上,还是受后世影响比较大。冷兵器时代的对战,基本上都是双方把战力集中在一处,以某个点的胜负,来决定整个战役最终的胜负。
更早一些时间,甚至是由将领的一对一来决定战争胜负的。
即便是现在,双方交战也是基本上确定某个区域作为战场。比如曾经的河东之战,曾经的好水川之战,都是以某个特定区域来作为战场,然后以胜负定论。
但是,赵曦是后世人,在战略部署上偏向于大的布局。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若全部集中在雄州易州一带······这样的战,赵曦脑子里没概念。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的部署,彻底让北辽的骑兵优势没有了。再加上战马的疲劳、后勤补给的不及时等,这些客观存在的问题,并不是君王亲征就能改变的。
北辽的文臣武将,对于现在北辽的情况都清楚······
大宋现在不需要借步卒人数来硬抗北辽骑兵了,不必用原本的军阵来对抗骑兵。战车的坚固性、机动性,火器的大规模杀伤力、远程中程碾压性的优势,原本几万人扛几千骑兵的格局,已经变成了可以少对多,甚至持平的对砍能力。
每三十里一营帐,全部骑兵和战车兵等量协同,几乎将整个河北道的边境防线做到的密不透风的地步······
北辽原来那种依靠骑兵的机动能力,在河北平原让大宋防线千疮百孔的做法,现在几乎一点用都没有了······
同时,大宋这样全线均衡的派兵布阵,迫使着北辽不得不也对应的去部署兵力。而北辽非绝对的一统王朝性质,导致各方势力多有怨言。
这真不是赵曦故意的,纯粹是无意中导致的结果······
北辽的君王亲征,对于士气有提升,但作用真的不大。
大宋不同。怎么说呢,现在大宋的军卒,已经基本都属于老护卫营和近卫带出来的,也就是说,大宋的军卒,基本都是赵曦的门徒。
不说赵曦在军制上的改革,不说提高武将地位,就单从大宋让周边各国臣服的现状,大宋军力的提升,都是自赵曦率军第一次南征开始的。
第一次南征、好水川之战、河东之战,一直到平灭西夏,所有的战例,让整个大宋的军伍对赵曦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这一次,是官家亲征······大宋的整个士气完全是在飙升。
当官家检阅车辆经过是,整齐划一的,震天的吼声,让每一位亲临者都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其实,赵曦真的没做什么。在亲征时,赵曦就说了,亲征就是一个形式,一切都按既定方略作战······所以,他无非沿着整个防线,坐着马车溜达了一圈······
“官家,老臣很久不接触军伍了。老臣不是恭维官家,不论是记载,还是眼见,老臣认为当今世上,绝不存在可以赢大宋军伍的王朝!臣文彦博为陛下贺!”
“多年前,老臣主导平叛王则,当时是河北道和京东道的禁军全来了,却对一些乌合之众丝毫没有办法。若当时大宋是这样的军伍,臣只需要三五千军卒即可平息那场叛乱······”
文彦博陪着官家巡视了,震撼是惊人的,也是令他折服的,他是真正的看到了大宋军队的变化,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官家,臣以为,朝廷应该着手筹备燕云十二州的官吏了!”
真不是恭维,王安石这一次也算是平生首次检阅队伍,真正见识到到大宋如今的战力后,对于这场战的胜负,再没有一丝担忧,甚至理解了为什么章惇的鹰派作风······
有这样的队伍做后盾,这就是朝廷的胆!
“这种事朕就不操心了,这是内阁的职责。不过,朕提个建议,凡在战后到新收复州府任职者,可比原本国朝州府的俸禄提高三成。”
“一场大战,损伤是难以估量的。从丁口到民生,都需要恢复。勇于来战后疮痍之地为官者,朝廷不吝赏赐。这条诏令时间为五年······”
巡视完整个战线,赵曦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百年的执念,几十年的韬光养略,三年的谋划,终于具备了完胜北辽的实力。
检阅结束后,赵曦也觉得朝廷完全可以考虑战后的事了······
这一战,不会有任何意外。
当然,这不是仅仅靠检阅的印象下的定论,而是综合考量双方的兵力、军备、士气、后勤以及情报收集等所有因素,在前方将帅、陪同官家亲征的老帅,以及整个随同文臣综合评估下得出的结论。
······
整个河北道都是战场,没有什么主力和偏师,也不分策应和主攻,就这样全线均衡的推进······
即便是这样的部署,既然君王亲征了,还是要亮出君王旗的,也是要摆出君王仪仗的。北辽也是如此······
第九四九章 战机
可能有史以来也没有像赵曦这样亲征的君王。
战场后方约十里的宫帐里……说是宫帐,其实就是战车衔接起来,微缩的勤政殿。
亲征的赵曦正与文彦博、狄青等老臣喝茶……
“官家,老臣从来没想过战场还能这样的……”
在文彦博的记忆,翻遍所有史书的记载,也没有这样的记载…
说起来这种行为倒像个昏君佞臣的组合。偏偏现在的实际却不是这样。
“种太尉还是心急呀!打一辈子战了,居然还这么热心,没厌烦吗?让小辈们玩吧!”
狄青不时的瞄向前方的瞭望台,看着用千里眼北望的种谔,还不停的与郭魁指指点点。仿佛相当淡然的说道。
“狄帅就别憋着了,想看就去看呗。老夫若还有狄帅这身子骨,也会倒瞭望塔去,看奏报哪有亲眼瞭阵痛快?”
都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文彦博曾经一直针对狄青,这些年在阁老院也都熟了。
“官家…~”
“去吧!官家有老夫陪着…~”
狄青真走了。
到底谁呸谁呀?赵曦也想在瞭望塔上看实际的战况……他现在有点后悔带文彦博和王安石这些文臣亲征了。
自己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瞭望塔,居然一次都不让用。
“官家,可清楚檀渊之盟?若不是我朝的床弩建功,指不定这时候需要收回的不止燕云!”
“官家,君王旗竖起来可以,这是激励将士士气,可让一个君王暴露在敌方的视野里,这就是我等臣工的失职!”
“官家,朝廷谋划多年,如今大势已成,万不可横生枝节!”
“官家,如今北辽骑兵疯了似的向中军冲锋,就是因为君王旗的原因。官家是经历过战争的,难不成不知道战争意外的情况很多?”
”官家,国朝大军收回燕云已经是定局。这时候哪怕就是被北辽箭矢挨一下官家,这一战都不算完美!”
这就是理由,劝阻赵曦登瞭望塔的理由。
这一次,整个随行的文臣武将,居然没有一个人赞同赵曦登瞭望台的……
大宋的臣工,没人不知道檀渊之盟的。
若不是大宋偶然间射杀了北辽统军使萧哒凛……
这一战,大宋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决不允许出现曾经北辽的那种意外……
所以,赵曦即便是心急火燎的,也只能躲在战车围成的营帐里看奏报,听奏报。
甚至摆开架势喝茶,臣工们都陪着……
“第十天了!”
“官家,大军继续执行着既定方略,稳步推进……”
确实,既定方略就是这样的。
这一次,朝廷是将己方的优势完全的发挥出来了。
战车兵和骑兵的协同作战,整个战线齐头并进,不留任何空档。
每一路大军的之间,已经不是斥候侦查了,几乎是成建制的骑兵在来回往返,确保北辽骑兵找不到任何漏洞可以向纵深穿插…~
“朕想知道,北辽的冲锋是否还如第一日那般?”
“官家担心北辽已经有撤退的意图了?”
文彦博现在也全盘了解大方略了,也明白官家在考虑河东路、西北一带全线进攻的时机。
“十天了!依奏报来看,这两天的战果明显不如前几日了。而且,大军推进的进度阻拦似乎有所减弱。”
“传令,今晚停战后,各路大军主帅议事!”
这一战,北辽号称三十万大军。而至今,国朝除设置陷阱斩杀五万意外,这十天也让北辽将近有了三五万的折损…~
这不是攻坚战,这是持久战,消耗战。
但是,从北辽骑兵总数而言,折损已经接近三成了。
三成折损,对于任何一个成建制队伍而言,都算是打残了。
虽然朝廷这次的方略,也是因为考虑心里方面的问题,想着一步一步推进,一点一点的消耗,尽最大可能的去消灭北辽的有生力量。
但是,不能把北辽朝廷的文武大臣都是傻子。
北辽同样会有战事奏报的,有可能大多数都把心思集中在战场上。时时刻刻关注着双方推进和后撤的程度。
但是,赵曦不认为没人注意到折损…~
一旦北辽对折损关注了,再对照战局大势,势必会有决断……
契丹族起家就是放牧的部落,如今的北辽朝廷的势力,也是有原本的各部落联盟或者共主形式存在的。
所以,当发现事不可为时,遁入草原…~那将导致,即便是收复了燕云,整个河北道和燕山一带,将不得安靖!
夜晚的议事,赵曦详细了解了各路大军的进攻情况,汇总罗列了这些天的所有奏报,同时将皇城司情报一并出来…~
“官家,北辽有撤退的意图!”
狄青不亏为大宋名将,到将各项信息全数摆明后,立马有了这样的判断。
“官家,确实如此。臣认同狄帅的判断!”
种谔也如此说,并且带着焦急和紧迫的意味。
“官家,若北辽这时候就逃,恐怕河东、西北出兵也很难建功了!”
虽然谋划的不是围剿,也是准备在适当的时机,整个与北辽的边界,全部发起进攻的。
本以为,由两国君王亲征的大战,怎么也得有几个来回,三两个月也应该是正常的。
没想到,这正面大战才刚开了头,就要结束了……
“朕疏忽了!若按朝廷对北辽宣战开始,至今已经超过三个月了。”
“另外,朕还是把耶律乙辛叛乱对北辽的损害想的轻了些,否则,北辽应该还能坚持月余!”
确实,赵曦把耶律乙辛造成北辽朝廷的伤害想小了。
事实上,真正的伤害是在北朝廷各方势力中,种下了相互猜忌和不信任的种子。
并且,北辽朝廷在平叛初期、中期、后期三个阶段,分别启动了不同的势力。
耶律乙辛叛乱,让北辽皇帝害怕了,也对各方势力戒备了。
而平叛的用兵,保留皇族后族的实力,导致各方势力折损严重…~
这样的基础,根本就不可能有凝聚。
再对比一下军备差距……
“不管北辽是不是要撤军吧,河东路和西北都必须得出兵了!”
“诏令河东路、西北招讨,见旨后即可发兵!战略以围剿的形,做拦截之为!”
第九五零章 两重天
“陛下,西州回鹘于十日前,突破边境,向东侵入我大辽二百余里,掳走牧民千人,牛羊骡马五百余。”
“并且,西州回鹘贵族将我大辽上京道以西一带,方圆上百里的牧场瓜分……”
“渤海国余孽高永昌,原本是我大辽苏州留守,于八日前宣布渤海国成立,脱离我大辽统治。”
“在宣布渤海国成立三日后,率军向北进军,剑指我大辽辽东一带……”
本来就凝重的北辽宫帐里,听到这样的奏报后,气氛更加阴沉了。
没想到如今,渤海国、西州回鹘这些垃圾也敢趁火打劫了。难不成我大辽真的沦落到随便什么势力都可以欺负吗?
想当年……还是别想当年了,看看如今吧。
看到如今大辽的现状,没有人不恨耶律乙辛的…~
可真正造成耶律乙辛祸乱大辽的根本原因又是啥?是大辽的皇帝陛下呀!
恐怕这时候陛下也后悔吧,后悔这些年不务正业……
耶律重元确实有点后悔。
然而,事到如今,后悔还有用吗?没用!大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
“陛下,臣以为,应该遣使与宋国谈判,要求停战。待朝廷将西州回鹘和高永昌平灭以后,再决战!”
“宋国一直视为正统王朝,以圣人教化为尊,厌恶叛乱。辽宋两国百年兄弟之邦,焦点为燕云十六州。”
“臣以为,宋国会答应大辽谈判…~”
北辽也有迂腐、天真的孩子……
“陛下,将士们征战两年,战马轮换都有困难,后勤补给匮乏。别说宋国不一定会谈判,即便是谈判,我大辽能否继续支撑两年征战?”
“现在不是在他国境内作战,是在我大辽境内。不管是西州回鹘入侵,还是高永昌叛乱,以及与宋国的大战,都是在我大辽境内,根本不存在就粮于敌。”
“前年耶律乙辛叛乱,导致我大辽南京道、中京道陷入混乱。而中京道、南京道为我大辽税收重地,此二地的战乱,造成我大辽两年来朝廷财政空虚。”
“去岁,耶律乙辛祸乱境内,平息后,朝廷的赏赐至今尚未落实,将士们多有怨言……”
话倒是实话,可这个时候说出来,有点动摇军心的味道了。
在场的,可不都是贴心为耶律家族的,也不全是后族……
“休得胡言!如今我大辽骑兵五十万,可战之勇士更是可筹集百万!”
“不论是宋国的这场大战,还是平灭高永昌叛乱,以及驱赶西州回鹘,都轻而易举!”
真的是这样吗?谁都不傻!
开战多久了?别说将宋国击溃,能挡住宋国的推进都难。
从战争开始,统计的战损比,大辽和宋国几乎是二比一…~
“陛下,能否想在西京道那边一般布置疑兵,然后抽调部分兵力去平灭高永昌。”
“至于西州回鹘,臣以为,不管是掳走牧民还是侵占草场,待与宋国之战结束后,都很容易讨回来。”
“倒是高永昌叛乱之事有问题。辽东一带,原本的室韦、奚、女真等国余孽不少。高永昌不灭,恐怕辽东难靖!”
计划倒不是说不好,归根结底,还是兵员和后勤供给的问题。
“抽调兵力?那那么容易?宋国将整个河北道都当成战场了。大辽的南京道,一直到西京道,整个全部是战线。”
“五十万骑兵,根本顾不过来,那有闲余兵力抽调?”
……
“陛下,臣有一计。大辽是骑兵,优势在机动,不如照搬西京道疑兵之策,集中优势兵力,冲击宋国中军。”
“宋国皇帝亲征,长在深宫里的帝王,又如何能承受几十万骑兵冲锋的阵势?大军压上去,宋国皇帝若后撤,甚至逃窜,无非又是一次高粱河之战而已……”
似乎这是个办法……耶律洪基也觉得可以一试。
对于大辽目前的境况,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要说后悔,应该从他皇叔谋反时,他就该重视了。结果,灭了一个耶律重元,他有宠信了一个耶律乙辛。
北辽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地步,作为君王的耶律洪基,是罪魁祸首!
“诸卿以为如何?”
耶律洪基真有点无所适从了,本来杀伐决断的帝王,这时候也需要臣工们的建议了。
“陛下,臣以为可以一试!”
“陛下,将士们疲惫,上次平灭耶律乙辛叛乱的赏赐尚未落实……”
“陛下,西州回鹘入境百余里,若不重视,大辽上京道将尽失……”
……说什么的也有,各自站在各自立场上。
“陛下,诸位,有所不知,汉人有一种阵法叫一字长蛇阵。如今宋国的战线,就是一个横向的一字长蛇阵,攻中军,两翼动。”
“一旦我方攻击中军,东西两边的大军围剿,恐怕会出现三军尽被围剿的可能。”
“所谓说宋国皇帝长于深宫……陛下,宋国皇帝十五岁就率军南征,更是在西征时,在好水川大败西夏,导致最终西夏灭亡。”
“据传,甚至宋国和我大辽的河东之战,也是宋国皇帝一手策划的。臣以为,此计难成!”
“陛下,这时候不是说宋国有没有防备的问题,也不是说宋国的一字长蛇阵是否有可能围剿。”
“对于我大辽而言,根本无法支撑继续这样的对战。臣观战场,没有三倍以上的优势兵力,根本不可能冲开宋国的战车防线。”
“如今,我大辽与宋国这种对战,局部很难形成优势兵力。更有宋国番骑队协调作战,这样对战更是无法建功。”
“大辽的优势是骑兵的机动性,灵活性,现在的对战是抛弃了我大辽的优势。臣以为,集中兵力冲击宋国中军可行。”
“不管是能不能击溃宋国中军,倾全力冲击宋国中军,彰显出我大辽的战力是目的。有一次我大辽战力的宣扬,再进行谈判,不至于完全处于劣势!”
原本的北辽朝廷,几乎是耶律洪基的一言而决。当形势到了这种地步时,北辽的各方势力也都敢各抒起见了。
扯后腿也罢,出谋划策也好,总是耶律洪基没以往强势了。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北辽朝廷的各方势力,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尊重陛下了。
被西州回鹘和高永昌叛乱这两个信息搅乱的北辽前线指挥部,吵吵嚷嚷的,一直吵了近一天,总算是达成了一致…~
当赵曦接到高永昌叛乱和西州回鹘入侵北辽的奏报时,也是有一阵愣神。
都挺会抓时机的,趁火打劫的水平确实高。
“官家,是不是四皇子那边发力了?”
“现在皇城司的情报是共享的,朕知道什么,尔等也知道什么。不过,朕以为,高永昌叛乱与四子无关。”
王安石想问的,赵曦清楚。赵曦说的共享情报,是真正的共享,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
就包括二皇子在安南的情况,一点都没保留的跟内阁共享了。
“臣也以为高永昌叛乱与四皇子无关。自从四皇子第一次联络高永昌无果后,连军备买卖都停止与高永昌交易了,不可能再怂恿高永昌叛乱。”
“不过,早期的军备交易,确实为高永昌叛乱打下了基础。这一次,高永昌恐怕是准备趁火打劫,还不想依附于我大宋……看来他是真的想建立什么渤海国!”
章惇对于四皇子这边的情况还是相当熟悉的,他跟吕惠卿一直想策划辽东势力依附大宋判出北辽的。
当初也从官家处讨过授权。可惜,一直没成。这时候高永昌叛乱,让章惇很不爽…~
“四皇子那边情况如何?”
“四皇子那边,自从北辽朝廷大军平息女真祸乱后,军备买卖不好做了。但是,因为辽东战乱,导致当年辽东的庄稼减少六成收成。四皇子有被官家恩准南下,便开始转粮食生意了。”
“从南洋转运粮食到辽东……四皇子几乎垄断了整个海运粮食营生。加上今年北辽收刮的厉害,这时候辽东的粮价几乎是原来的十倍。”
“不仅仅是海运,就是国朝境内的粮商,现在也开始往辽东那边转运粮食了。若不是四皇子的陆战队控制了直沽口一带,恐怕陆地的粮商会挤满河北道。”
大宋的前线指挥部就要轻松很多。吕惠卿还能这样轻松的说商贾之事……也就是说,大宋对这场大战的结果,根本不担心。
“国朝粮价如何?”
听了吕惠卿的话,王安石有点着急的问了。
“没事,国朝粮价稳定,没变化。市易寺控制的很好。”
“二皇子的队伍,在西南高将军的支持下,已经向南突进三百里。安南稻谷随地都是,太子殿下遣人南下,二皇子承诺确保国朝粮食运进。”
“现在二皇子是用粮食在交易国朝的淘汰军备……”
这些其实奏报里都有,甚至北辽那边缺粮缺到什么程度,皇城司的情报都表明了。
之所以现在都扯这些,是不确定官家对高永昌叛乱和西州回鹘入侵北辽的态度。
说起来,这两件事对大宋是有利的,特别对现在宋辽两国的战事有利。
只是,高永昌当初拒绝了四皇子的拉拢,现在却动手了。
而西州回鹘更是在借国朝大战北辽的风。
这种情况下,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们。是坑,还是扶,不好定。
坑,无非是配合着北辽将战争烈度降低,默许北辽抽调兵力去平息内乱。
扶,那办法就多了。不管是正面战场加大进攻,还是背地支援他们,都可以做。
只是,现在官家似乎走神了……
“国朝军械库的淘汰军备储量如何?”
“回官家,自朝廷全部对军伍更换火器后,朝廷将所有州府郡县的军备全数收缴到军械库了。”
“这十几二十年,朝廷未用过旧军备,最大的消耗就是扶植耶律乙辛,而他们又是以强弩为主。早期的弓箭、刀枪剑戟等,军械库留存很多。”
章惇在准备扶植辽东势力时,就曾调查过军械库。
“粮食呢?朕是问海运粮食量比原来增加了几成?”
“回官家,由于四皇子南下,参与了北辽内乱后等地的粮食生意,就繁荣了南洋十八国的粮食交易。”
“如今还是粮食交易几乎是耶律乙辛内乱前的三倍,比朝廷出兵前增加了三成。”
“也是因为如此,国朝各州府郡县的常平仓,新旧粮食的轮换加快了。但,据监察衙门奏报,国朝各州府郡县常平仓的粮食,空仓世间不超过三日,可以说是随时保证满仓状态。”
如今在随军的大臣中,吕惠卿是前线的军需总管,跟在汴梁薛向承担着大军后勤保障职责,了解的很清楚。
“诸位,对于西州回鹘和高永昌的行为,朕很厌烦,甚至厌恶。但是,本质上是有利于朝廷跟北辽这次大战的。”
“所以,朕即便是厌恶,暂时也不会有任何动作。他们若以为可以坐收渔翁利,那就打错算盘了,有什么想法,等灭了北辽再说。”
“不管是西州回鹘,还是什么高永昌,对于大宋而言,暂时没什么威胁,以后是番骑队功劳,朕给他们留着。”
“至于说现在,朕以为,倒是可以在粮食和军备上做些文章……”
战争财是利润最大的。
刚才赵曦出神,就是想起了后世发战争财的一些事……
“不过,必须在确保国朝境内粮价稳定的情况下,才可以将粮食外运。这一点,不管是朝廷的官方商队,还是民间商队,都必须遵守。”
“官方商队朕就不说了,对于民间商队,在确保原本往国朝境内运送粮食的基础上,朝廷可以允许民间商队出口粮食。”
“只需要在进出防线时,适当收取一定比例的粮食……这样一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轨道运送粮食的负荷。”
“至于说定价,朕以为,朝廷必须统一所有出运粮食的价格。每一次出口粮食的价格,必须在外界流通价格的基础上增加一成。”
赵曦这样的决定,对于大宋朝廷和商贾,绝对是有利的。
只是,这样的决定,对于北辽,对于高永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来就已经高企的粮价,恐怕在北辽会更加的飙升。
这是在收割呀!收割整个北辽的财富……
第九五一章 意图
收复失地,在赵曦看来不应该单纯的军事占领。说实话,若仅仅是对燕云十六州单纯的占领,大宋的战力早就可以做到收复燕云了。
收复失地,更应该是让这片故土对一个王朝有归属感、认同感,唯有归属和认同,才是真正的收复。
后世有很多军事占领土地并统治的案例,结果,只不过是将占领的土地陷入混乱而已,并不能做到真正的收复。
虽然,在大宋的文人雅士的认知里,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一直在翘首盼望着王师北上,对于朝廷臣工而言,却清醒的认识到: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并不一定认同大宋王朝。
赵曦对这一点更清楚。
后世对于这段历史的评论,没有一家之言会自认为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认同大宋。
或许曾经有过盼王师北上的想法,但在太宗朝高粱河大败后,在加上澶渊之盟,北地汉人已经完全忘记所谓的正统王朝了。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对于北辽的认同甚于大宋,或者说只把大宋当作可以欺负的邻邦。
曾几何时,所谓的打草谷和捉生军基本上都是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为主…~
赵曦对这一点有清醒的认识,所以,直到今天才发动了北伐之战。
当然,耶律乙辛的叛乱是很好的契机。
但是,真正让燕云汉地的汉人认同,并不是说征服就可以。
这些年来,朝廷制定各种政策侧重于发展,目的就是想让燕云汉人有个对比,从而认同大宋。
这一次,从耶律乙辛叛乱,到如今战争开始,赵曦一直在故意将战事拉长时间…~并不是真的没能力短期解决北辽,而是因为燕云汉人。
现在在前线,拟定对战乱地区出售粮食的决断,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怎么说呢,这么多年了,虽然大宋的富裕对北辽边境有了一定的影响,真正南逃的燕云汉人真的不多。
数量上说起来也有几千上万的,但对于作为北辽赋税重地的燕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大宋对于北辽南逃汉人的政策很优惠,结果也就是这样。
而如今,当战争来临时,朝廷将原来的兵营留下,目的就是收留北辽南逃汉人的…~
但是,结果真的让赵曦乃至整个朝廷心寒……可能也是曾经大宋的羸弱让燕云汉人失望了。
可容纳三十万大军的营帐,至今收留的燕云汉人不足五万……
所以,赵曦才想到了战乱粮食的事。
战乱的紧缺物资,基本上集中在军备、粮食、药品三项上,这是赵曦的理解。
这三项在战事的交易,说白了就是对财富的掠夺。
原本赵曦不想如此,可现在,在看到燕云汉人向北迁移以躲避战乱后,赵曦也就下狠心了。
北辽两年内乱,相信搜刮北辽境内应该到一定程度了,整个北辽的物资匮乏也应该到一定程度了。
接下来就应该是财富的掠夺了…~
人都有贱性,也都偏好对比。
燕云汉人可能觉得原本的生活不错,跟随并忠诚于北辽就活的很好。
甚至对现在的战乱,也是对大宋怨恨……真有这种可能。
如果说,以粮食为手段,将整个北辽境内的百姓推进所谓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一点绝对避免不了。
游牧民族本来就有掠夺的本性,哪怕是军伍也如此。
两三年的征战,让北辽军伍处于一种难以控制的躁动状态,再加上物资匮乏,供应不足,抢劫就很难免。
真急了,他们甚至不介意抢自家人。
那么,整个北辽境内的百姓,应该可以用民不聊生来形容了。
等到了大宋收复燕云后,稳定和吃饱饭对于燕云汉人恐怕都是天堂。
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的做到收心。
大宋谋划了多年,有足够的物资储备…~
“官家,四皇子向朝廷请求,想让朝廷派两厢新军交于他指挥…~”
“从耶律乙辛叛乱开始,四皇子就一直在策反高永昌,甚至高永昌的大多数军备和粮食都是四皇子支援的。”
“如今,高永昌起事立国,并没有遵照原定的契约,并没有以大宋偏师的名义发兵。四皇子奏报向率军歼灭之!”
官家决断的粮食交易,在场的都差不多懂背后的意思。
因为此事,随军的诸位臣工议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都亲眼见识了所谓的同种同族。所以。对官家的决断没有任何异议。
往北辽贩卖粮食,四皇子的那支队伍是大头,章惇就不得了向官家奏报四皇子原本的请求。
说实话,当章惇接到四皇子请求调集兵员时,直接就把奏报丢一边去了。
不管如何,高永昌这时候叛乱,对于大宋的大战局是有好处的!四皇子在这个时候居然想歼灭高永昌部?这不是在帮北辽平息内乱吗?
高永昌已经起事了,那么,必将导致北辽的辽东一带更加混乱,会进一步加剧北辽物资的匮乏程度。
这时候虽然不能继续高永昌的什么渤海国吧,也不应该去考虑歼灭。
成不了大事的高永昌,这时候还是有用处的。对于大宋而言,随时都可以玩残了,绝不是现在。
本来章惇准备搁置的,现在官家要推动粮食战略了,四皇子那边作为粮食贩卖的大户,就不得不向官家奏报了。
四子?……也就是个海盗和商贾的料……赵曦听了章惇的话,直接就这样定义了。
格局还是那样,并没有因为见识了大海而宽阔了,还是只能看到眼跟前……
“这时候不考虑对高永昌用兵!如其对高永昌用兵,倒不如让四皇子严格执行朝廷的粮食和军备攻略。”
“只要四皇子这边掌控了高永昌的粮食和军备需求,想歼灭高永昌部随时都可以。”
赵曦还没开口,王安石已经抢话头了。
赵曦也真不想开口…~说什么?说烂泥扶不上墙?也就是有朝廷的支持,否则四子连海盗和商贾都做不好。
“此事尔等做主即可。这是大战时期,是大宋收复燕云之时,朝廷一切决策,都必须服务于这一次大战。”
“将朕这层意思昭告天下,包括朝廷派遣出去的各种力量。若有忤逆者,定惩不饶!”
还好,老二在安南还没有这样的要求,甚至在朝廷决定对北上用兵后,停止了招募退役军卒。
甚至粮食供应方面,也做得还好。
野心,也得有相符的能力。
虽然老二有不臣的行为,甚至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赵曦最终还是放了一马。
因为,老二的才华还是有的。格局也在线,只不过是根据大宋的发展需求,赵曦选择了太子,在心里还是认可老二能力的。
至于这个四子……从开始赵曦就没看上眼。
……
“官家,如今西北已经出兵。聪沙洲、瓜州等地,番骑队、辅助番骑,乃至在当地招募的仆从军近十五万,已经向东,向北开拔。”
“而西州回鹘现在也对北辽用兵了,不仅仅是掠夺牛羊牧民,甚至还逐步深入北辽境内。如何对待西州回鹘?”
不考虑官家对四皇子的看法,单从高永昌和西州回鹘趁火打劫的行为来看,是类似的。
本来按照官家的大原则,王安石已经考虑好了策略。
但是,今天官家对四皇子这边,以及粮食和军备攻略的说法,又让他有些捉不准了。
“西州回鹘?倒是想的挺好!西北出兵,凡遇到西州回鹘者,一律歼灭!”
“西州回鹘与高永昌不同,高永昌的所谓渤海国,虽然也算得上势力,但那是空中楼阁,他的地盘是建立在北辽苏州的基础上。”
“高永昌没有原本的基础,这一次的趁火打劫,成不了事。可西州回鹘不同,本身他们就是一个类似王朝的势力。”
“西州回鹘现在出兵,本质上是扩张,是在利用我大宋牵制了北辽的重兵基础上,完成他们的扩张。这类事情,朝廷必须严厉打击!”
高永昌的渤海国和西州回鹘是两回事。
“并且,西州回鹘在出兵之前,并没有跟我大宋沟通,也就是说,他们认为现在占领的土地,是他们自己努力得来的。”
“一旦这边战事分出胜负,很显然,西州回鹘不会准备归还北辽,更没考虑跟大宋分利益。”
“大宋没有为他们做嫁衣的义务,同时,也需要告诉他们,谁才是这一次大战的主导者!”
对于西州回鹘的做法,赵曦是厌恶的,甚至比高永昌叛乱还厌恶。
高永昌是渤海国后裔,这时候复国,从某些意义上说,这算是卧薪尝胆。
西州回鹘算什么?他们本来是北辽的藩属国。在宗主国大战时,不出兵增援也就算了,居然背后捅刀子?
当然,很多问题都存在辩证的关系,就看怎么看了。
高永昌和西州回鹘的做法,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只不过是因为势力和实力不同,赵曦也就有了不同的对待态度。
若高永昌是女真,或者是已经打下辽东,并作为地盘发展的话,赵曦不会把高永昌看做什么卧薪尝胆,而是觉得贪婪。
大体上就这些了。
其实,对于大宋的前线,现在没什么了讨论的大事,若不是说起粮食攻略,甚至连高永昌和西州回鹘都不会去讨论。
这时候大宋的重点是燕云,先把燕云拿下,大宋有的是时间考虑这些。
不过,若是捎带做一些事,还是可以的。
现在,就等着北辽的反应了,能不能大规模歼灭北辽的有生力量,就看北辽会不会按照官家判断的那样应对了。
……
又过了几日。
“官家,北辽又遣使来了……”
又遣使来了?北辽这时候遣使是什么意思?战都打到这份上了,难不成还有其他想法?
“意图呢?可有说过?”
“没有。扬言要见官家。”
见?还是不见?
赵曦觉得真没有见的必要了。
到了这地步,燕云,甚至连北辽,应该差不多已经成定局了,实在没什么斡旋的必要。
“诸位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没以为,所有的人都没什么以为。
怎么说呢,现在的战况,是个人就都能看清楚,大宋真的没必要再跟北辽苟且了。
大军每日都在向北推进,继续执行着稳步推进的战略,只需要等契机出现,便能完成既定战略目的……歼灭北辽的有生力量。
这时候跟北辽谈什么?燕云?已经基本确定要拿下了。
告诉北辽我们的目的是越过燕山,直指草原吗?让北辽束手投降?若北辽能答应,就不会还征战不断了。
“见不见吧…~官家若觉得没有接见的必要,老臣着人打发走即可。”
见没人回话,王安石也大概明白诸位的意思了。
就是官家,大概也不见什么使臣。
“等等……”
王安石真的就准备随便让一个官吏把使臣打发走了。赵曦却制止了。
“既然北辽派出了使臣,朕就见一下。看看什么意图,也好做应对。”
“战场上的谈判,或许能听到很多信息。朕还是见一下。”
这时候北辽派使臣,真的有些诡异。
从朝廷大军的数量,规模,以及自己亲征等各方面看,大宋的野心已经是很明显的了,不可能止步于燕云。
这时候北辽派使臣来斡旋……
“宋国皇帝陛下,大辽陛下遣外臣觐见宋国皇帝陛下,委托外臣带诚意来的。”
“事已至此,我大辽皇帝本着两国友好的目的,准备将燕云剩下的十二州,全数归还宋国。”
“我大辽自宋国答应之日,全军撤回到燕山以北,并重新与宋国厘定边界,择吉日签订新的契约。”
不惊讶,没人惊讶。在接见使臣之前,对于北辽这时候谈判的底线,大家已经讨论过了。
现在双方的优劣,注定了北辽会妥协。
而宋辽两国的焦点就是燕云,这时候北辽能拿出让大宋收兵的筹码,也只有燕云。
“燕云十二州还不够。既然北辽有诚意,我大宋也说说我们的诚意。”
“燕山西北三百里,同时,辽东一带也归我大宋。可否?”
这也是商量好,用来试探北辽底线的。
“辽东一带可以谈,燕山西北三百里……那将包括我契丹族的祖地,不可能!”
使臣带着问题走了。
不过,在大宋的前线宫帐里,倒是有些不平静了。
“朕以为,北辽要破釜沉舟的大决战了!”
第九五二章 以身为主
北辽要主动进攻了?这这么可能?
赵曦说的话,让诸位重臣有点懵逼,稀里糊涂的。
这根本就不可能呀!
从开战以来,虽然不是大宋在压着北辽打,但绝对是占据优势的。不至于说是碾压,但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不然,也不会导致北辽在这时候遣使谈判,并无条件归还燕云十六州。
这种情形下,北辽要发起对大宋的攻击?怎么想都不可能。
“官家,神鬼之说纯粹无稽之谈!圣人不语怪力乱神……”
大军已经接近高梁河了,王安石以为赵曦是想起了曾经的高粱河之败。
高粱河之败跟好水川还不同。好水川是韩琦韩稚圭主导,胜败对官家没什么影响,也不会有阴影。
但是高粱河不同,那是官家的先祖,再一次率大军到了高粱河,难免官家会有些不平静…~
所以,官家当初指挥好水川能大胜,指挥高粱河却存在不确定……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劝阻官家不亲征了!
王安石真的担心太宗的战败对官家有什么影响了,连鬼神之说都提出来了。
“高粱河?难不成已经快到高粱河了?”
“想当年,太宗亲征便是在高粱河溃败的。当时的大宋战力,真的不比北辽差,也是一开始所向披靡,到最后却溃败了。”
“官家这是想到了高粱河吧?不然不会说起北辽会发起进攻了。”
“官家可不能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呀!”
这一阵,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沙盘上了…~很明显,大军现在真的距离高粱河不远了。
“王相何意?怎么说神鬼之说了?朕说北辽会发起进攻与鬼神何干?”
王安石的话让赵曦糊涂了。哪跟哪呀?
“管家不是想到太宗亲征时,高粱河战役之事?”
见官家不想回避,是真正的糊涂,王安石就问了。
“太宗亲征?”
赵曦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回事。
后世对于他这个所谓的先祖,都有个高粱河车神的称呼。
怎么说呢,对于高粱河那场战败,不管是如今,还是后世,都有过分析评论。
结论是统一的,就是那一战,直接把大宋的战力打散了,从此大宋变大怂了,也把大宋从五代十国带过来的悍勇彻底打没了。
究其原因,应该就三条。第一轻敌。太宗在突袭契丹之前,主要是攻打小国北汉。当时的北汉背靠契丹。
宋太宗攻打北汉,北汉不敌,契丹来救。结果宋太宗大败契丹,契丹援军落荒而逃。取得胜利的宋太宗,很快就骄傲自满了,认为自己天下第一,觉得区区契丹,不堪一击,打下契丹轻易而举。打仗轻敌,基本上注定失败。
第二后勤保障不足。先不提将士们的赏赐,从太原府出发,越娘子关,紫荆岭,远征幽州。
加上易州、涿州放弃抵抗。导致大军在前期推进过快,粮草转运没能跟上。
三十万大军远离补给,供应跟不上,加上师老兵疲,被北辽以逸待劳击溃了……
第三,当时的朝廷对于北辽的战力估计不足。那时候的北辽,正是建国初期,都是经历过大阵仗的将帅…~
跟现在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
现在根本推进是稳步推进不说,就说粮食供应,军卒士气,军备等等,都不是那是可比的。
真不知道王安石为什么会这样想?再说了,他赵曦压根就一点都不受什么太宗的影响…~
“官家,从一开始大军的稳步推进策略,老臣就以为官家是在避免太宗亲征失败的原因……”
王安石倒也真不客气。
“王相,想多了。现在是现在,曾经是曾经,朕没有执念。”
“之所以稳步推进,是基于国朝与北辽的对比。我朝是以战车兵为主,骑兵为辅,不宜突进。”
“其次,北辽两年内乱,反倒是与当初的我朝大军形势雷同。这时候我朝更应该稳步推进。”
“另外一个就是朕曾经跟诸位提过的可能性。朕以为,差不多到那个时候了,这样的契机出现了…~”
赵曦肯定不能说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压根对什么太宗没感觉吧……
“官家是说北辽会按照朝廷预想的方式作战?”
这时候章惇也接话了。
章惇是不相信官家会受什么太宗的影响。
就现在朝廷既定的战术,压根就不存在意外的可能。
近四十万大军,每间隔二三十里便是一处战车放线和骑兵的混合营帐,连绵整个河北道的防线。
每一处营帐之间,都有斥候游曳,几乎把整个防线做到了无缝连接,根本不存在让北辽穿插绕后的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初朝廷预想过的…~
“朕估计时机差不多出现了……”
“官家,北辽遣使臣是为了迷惑我朝大军?”
“有这个可能,否则,以形势来判断,北辽应该早些时候就该谈判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想想也是。
大战爆发已经快两个月了,北辽一直被大宋压着打,不断的把防线向后撤。
倘若真的北辽有谈判的意思,应该早就要谈判了,甚至在大宋全歼然后的那五万精锐骑兵时,北辽就应该遣使谈判。
因为,那时候北辽的内部环境已经相当恶劣了。
“朕想问,战争到了现在,北辽的战损多大比例?”
“回陛下,据统计,前方奏报斩杀不足十五万,也就是说不足北辽大军的三成。”
数据大家都清楚,章惇这样接茬,无非是想把话题继续下去。
“诸位请结合相关情报来分析。据皇城司的情报,从开战以来,北辽没有停止过招兵。”
“按北辽招兵的数量估计,整个北辽的战兵在五十万到七十万之间,几乎做到了全民皆兵。”
“整个北辽境内,基本都剩下老弱病残孕了。加上当初北辽朝廷平灭耶律乙辛的叛乱,北辽朝廷动用了所有部落战兵。”
“几乎六七十万的大军,如今折损十五万,还有五十万大军在战场,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停止招兵。在这种情况下,北辽怎么可能要恭送燕云?”
“如今的形势,对于北辽而言,到了必须要决出胜负的程度,因为北辽境内已经很难供应这五十万大军的用度了。”
“后勤保障不足,而招兵还在继续,又遣使谈判…~综合各方面因素,朕以为北辽要主动进攻了。”
这时候营帐里的各位重臣,都开始翻阅皇城司的那些奏报,也在计算着战报的斩杀数量,并且不停的对照着沙盘……
官家的分析也会对,但实在不觉得北辽主动进攻跟被动防御有什么区别。
怎么大的战线,面对大宋战车的防御,根本就无从下手。
别说五十万,就是七十万大军……西北防西州回鹘需要一部分,至少的五万。
上京道、西京道即便是疑兵防大宋河东军,也得三五万。
虽然平灭了女真,可辽东一带一直不安靖,同样得有留守的大军。
加上高永昌的叛乱,以及留后路逃窜,这都需要兵力。真想不透面对大宋战车坚固的防御,北辽要怎样打。
“官家,北辽会怎样打?”
“朕以为,应该就是当初朝廷预想的那样。”
“集中兵力冲击宫营?”
“正是如此!”
朝廷当初拟定大战略时,就以北辽骑兵优势做过判断。
北辽是骑兵战力最猛,优势在机动。别看整个战线很长,北辽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冲击一点。
一直以来,战局好像是被大宋牵引着,把兵力普遍铺开了。
这样的基础是,北辽以为还可以抵抗住大宋的稳步推进。当北辽意识到这种稳步推进难以抵抗时,应该会选择集中兵力冲击一点。
那时候,北辽不会再考虑什么地域丢失,而是会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战术,直接冲破大宋的防线,利用骑兵的优势,直接插入大宋境内…~
“官家,那现在可以启动河东军了?”
整个预想的战略,都是官家的揣度,没人以为会真的发生。
若北辽真的按照朝廷预想的来打这场战,大宋真的能做到歼灭北辽有生力量的战略目的。
早些时候,官家下令西北队伍先启动了,虽然河东军也有诏令,却并没有让河东军向东进发,仅仅是突破蔚州,显示一种策应的作用,并没有让大军从北辽设置疑兵的防线出击…~那个萧鲁古的情报,不敢确认。
没有对北辽形成包围之势……北辽的地形和地域广大,真的不适合包剿。
不过,若北辽敢于集中兵力突进,那就是正中下怀了。
“该启动了!着令河东军北上,分两路大军出征。一路从紫荆岭东出后,直接北上,向北辽南京道西侧进发,做好围剿准备。”
“另外一路。北上后向东北进发,占据居庸关,争取将北辽堵死在燕山以南。”
“同时,着令西北军伍,加快东进速度,扫荡整个北辽中京道,务必断绝北辽主力皮室军西逃的线路。”
随着赵曦一道道军令下达,整个营帐里就开始忙乎了。
起草诏令的,已经还是动笔了,而吏员都招呼来传令兵候着。只等着加盖大印,便回红翎急递,直接从飞狐岭向河东送达。
不忙的人也有,比如狄青,比如文彦博,比如种谔等人。甚至王安石也不需要忙。
几位老臣还在盯着沙盘看…~
“官家,老臣以为,北辽冲击的点,绝对会是宫帐。老臣建议,宫帐后退百里……”
几位老臣嘀咕了半天,文武都一致认可了官家的分析。
这就意味着,官家将会处于风险当中。
收复燕云确实是大宋的执念,但是,哪怕是大军打到了北辽上京道,歼灭了北辽几十万大军,只要官家有什么闪失了,就相当于败了。
或者说,只要北辽真的冲击宫帐,并打穿大宋的防线,导致宫帐有了险情,势必会影响整个战局,甚至会有整体溃败的可能。
所以,绝对不可以让北辽冲击宫帐的策略有成功的迹象。
“后退?”
赵曦被王安石的建议说愣了。这时候怎么可能后退?
“诸位,朕知道,诸位是担心一旦北辽真的冲破宫帐这边的防线,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场士气涣散,从而导致溃败,或者说重演高粱河之战的可能。”
“可诸位再想想,朕既然亲征是为了鼓舞士气,可现在提前后撤,当北辽冲击开始了,将士们的士气会怎样?”
“朕以为,到那时,一个点的被冲击,就会导致全线混乱。”
“所以,朕以为,这时候宫帐不应该是后撤,而是应该向前推进五十里,给北辽以希望。”
在赵曦看来,既然北辽放出了无条件恭送燕云的诱饵,这边就应该配合一下,以促使北辽按照朝廷预想的战术作战。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没有比知道对方有下一步作战计划更契合这句话的。
“可是……”
官家说的或许对,可这样的风险太大了。
“没什么可是。若是能将北辽的有生力量全歼了,朕以身为饵又怎样?”
“官家,万万不可!”
“官家,哪怕是燕云收复再迟几年,官家也不能有任何闪失!”
“官家,老臣是从军卒出身为将,深知将领之心思。一旦中军陷入重围,整个军心就涣散了!万万不可呀官家!”
“一旦中军陷入重围,就意味着失掉了灵魂,整个大军将无所适从,将会是全线崩溃的局面!官家万万不可。”
都乱了,连忙乎着臣工官吏也都停下了,都围过来,一副劝谏官家的神情……
得!看来自己是真的不可能做以身为饵的事了。
赵曦也就是说说,那可能做这种轻率的决断?
在大宋王朝,真的不可能像北辽那般,君王直接上战场。
“诸位,朕是说宫帐向前五十里,以君王旗为饵……如何可否?”
“至于说军心的问题~…在实行计划之前,要将整个计划传达到队正以上的将士。”
“当然,这道军令要实行逐级分时段传达。”
“在北辽冲击宫帐以前,告知各路大军统帅,北辽冲击开始。传达到厢一级。等各路大军准备围剿时,或者宫帐防线有可能被打穿时,传达到队正,甚至每一位军卒……”
第九五三章 意外的判断
河东军出兵,从云州北上还是从娘子关东进,有个先后顺序的问题,关系到预想的战役能不能成功……
“官家,如何杜绝云州出兵的消息传到战场?一旦云州出兵的消息传来,北辽即便是有心出击,也会罢休,甚至真的恭送燕云,后退燕山三百里。”
不能有效杀灭北辽的有生力量,即便是北辽后退燕山以北三百里,也必将是隐患。
朝廷原本拟定的,是逐步将草原也纳入大宋疆域,而不是留着北辽的有生力量,再给北辽东山再起的机会。
并且,北辽后退燕山三百里,只会让大宋的边境不安靖,连年征战不断。
大宋的国策是强内弱外,如果燕山一带征战不断,汴梁离边境太远,势必必须保留守卫燕山一带的战力。
原本国朝西军最强,并形成了在国朝的西军势力。
平灭北辽后,国朝的边境线将进一步加长,即便是国朝的军伍轮换,也很难避免边军最后成势的结果。
这是整个大宋君臣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这一战,必须是真的有效歼灭北辽有生力量,再利用经济手段,让草原依附于大宋存活。
如果河东出兵会导致消息泄露,最终北辽放弃抵抗,甚至提前撤退到燕山以北,那肯定会成为后患。
如其那样,倒不如就这样步步推进,用蚕食的方法,尽可能的消灭北辽战力。
虽然如今国朝的番骑队有了深入草原作战的能力。但是,非吾族类,必有异心,朝廷还不敢放任番骑队到草原去……很可能会成为断线的风筝。
王安石还是转不过观念来,还是对武将有戒心,更别提番骑队了。
赵曦看了看王安石,没法说,也不好说什么。
“官家,早先在开战之初,为将整个战线拉平,好保证物资供给,云州已经遣两万大军突破了蔚州灵州。”
“如果令蔚州军北上,先行切断北辽西京和南京道的信息沟通……当然,老臣也知道不可能完全切断,只要将北辽常用的,及时的,快速的通道切断,延缓信息传递,完全可以打个时间差。”
“只要北辽真的出兵了,只要战役开始,相互缠上了,即便北辽知晓信息,也很难脱离战场了。那时候,北辽后撤只会让战场溃败来的更快。”
狄青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单纯的说战术,并没有像王安石那样带着其他意思。
不管是不是戒备武将,朝廷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尽可能歼灭北辽的有生力量。
其实,赵曦对于全歼北辽根本就没想过。
契丹人是在战马上长大的民族,国朝的番骑队是有一定战力了,可数量太少。
至于辅助番骑以及后期招募的骑兵,赵曦还真不放心。
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货色,本身又对草原有执念,放出去不确定因素太大。
真要放出去,也是在北辽完全不可能成势的情况下,才能杜绝他们转过头来攻击大宋。
“就依狄帅的战术,一并下诏令吧!”
狄青所说的,确实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国朝在河东安排的骑兵比战车兵多,后期那些招募的骑兵,几乎有八成都送到了河东,目的就是为一旦出现围剿的战机,可以快速从河东穿插绕后……
……
宋辽两国的大战,在这段时间突然停下来了,战场一时间真的进入了短暂的平静。
而两国的使臣往来相当的频繁起来,好像真的会在这种情况下签订停战契约。
“无条件归还燕云十六州?难不成咱们几十万大军,北辽就给个燕云就行了?”
“听说归还燕云十六州只是基础条约,朝廷要求燕山以北三百里也归我大宋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燕山以北三百里将作为番骑队,辅助番骑等骑兵的赏赐,以草场赏赐……”
“燕山以北三百里?那连北辽的祖地也囊括进来了。北辽朝廷会同意?就是北辽皇帝同意,契丹族的那些遗老遗少也不会同意。”
“当然不会同意,这不是一直遣使往来嘛,就是谈这个呢。”
“要我说呀,谈什么谈?打过去就得了,打过去了都是咱大宋的疆域。到时候,别说番骑队的兄弟们有草场,说不定我老丁也能赏赐一块草场。”
“拉倒吧你!你会放羊还是会剪羊毛?估计连马都骑不好,你要草场做啥?”
“多大的事!只要打过去了,北辽的俘虏不至于全部让国朝的作坊主买了吧?随便搞几个俘虏放牧就行了。”
“说得对!应该打过去!”
“说什么说?朝廷决定谈判,你们就是瞎嚷嚷!”
“我觉得谈不成,说不定明天就开打了。咱们能想到的,阁老们想不到?官家想不到?”
“也是,官家啥时候做过吃亏的事,也从来没打过败战。更别提现在的内阁一个个都深知商贾之道……”
全线停战,各个营帐里都在议论形势,不知道到底会向那一步发展。
各路大帅也都听到了些议论。
“大帅,该不会真的谈判吧?咱们忙乎了这么多年,没杀几个人就结束了?战不大了?”
“大帅,末将是才从江南北上来的,这才打了两个月战,没捞着什么功劳,白跑一趟了……”
“大帅,到底还打不打?这都停战快一旬了,身上憋的慌,总想发两炮高兴高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巡营,折可行都会被相熟的不熟的将领拉住问。
想来其他各路大军也会是这样。
毕竟,从开战之初,朝廷的口号就是要打到草原,瓜分草场,歼灭契丹,恢复中原王朝的辉煌。
将士们是真的希望打到草原去,真的希望以后的羊毛不用走榷场…~
“都歇歇心吧,养足精神,战还有的打!”
折可行是知道方略的,所以这是绝对不能泄了将士们的士气,必须保持将士们这股劲,迎接真正的大战。
“大帅,不是吧?末将这一营的斥候猜测,北辽那边好像在撤军,倒也不是完全撤,好像有所减少,在逐渐撤!”
嗯?这样的消息让折可行愣了一下。
“确定是在撤军?为何不报?”
“大帅,不确定。斥候并未确定,只是猜测,是根据接近北辽营帐时,每天的马鸣声来猜测的。”
“大帅,末将这营的斥候,原本是西夏贵族的奴仆,是负责养马的。因为养死几匹马,怕处死,就逃到大宋了。”
“再后来,国朝招募新军,便入伍了,在新兵营展示了骑术,训练成了斥候。是汉人!”
“他们的他能听出多少多少匹马鸣声来,末将不信。这几天他一直神神叨叨的说没战打了,要撤军了。”
“末将以动摇军心惩罚他,他才跟末将说了这些。”
能听出马鸣声的多少?折可行倒也没奇怪有这种奇人。
早年在麟府听说过很多西夏人在战马方面的能力,还有比这更稀奇的。
只是,北辽难道真的要撤军?
按照朝廷的判断,北辽遣使谈判是一种放烟雾的行为,是为了掩饰接下来的大行动。
甚至双方停战,都是在虚以委蛇。
朝廷的方略是接下来要在北辽冲击某一点时,整个防线的其他各部,战车兵、步骑、骑兵展开一定程度的围剿。
现在居然有情报显示北辽撤军了?
“把此人带到帅帐!”
折可行也顾不上再巡营了,带着亲兵回帅帐了。
不管是他的文佐官,还是随军监察官,包括副将,所有了解朝廷方略的,都被这情报搞晕了。
难不成官家判断出现失误了?
若真是这样,北辽若全盘接受大宋的要求,这战或许真的就停了。
燕云是会收复,可朝廷谋划多年的征辽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大帅,小的从小养马,对于马鸣声很敏感。”
“自停战以后,小的帅本部斥候,负责监视北辽大营。由于无法靠近,北面又难以潜行过去,小的就每日在北辽大营外潜伏。”
“北辽现在是让战马休养,而战马在休养时,会每日定时嘶鸣。由于小的少时对战马熟悉,便重点关注战马嘶鸣了。”
“经过小的多日总结,北辽大营每日都会减少三五百匹战马,连续十几日了,从来不超千骑。并且,北辽战马远离大营的时间,不在同一时间,是分时段离开的。”
斥候絮絮叨叨的,但折可行听明白了。
“你确定是每日减少,还是不在同一时段?”
“大帅,小的肯定!战马和战马的嘶鸣是不一样的!截止昨日,北辽大营撤军已经差不多一成了。”
听到这,折可行与文佐官等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
这战是肯定要打了。
一开始听说撤军,还以为北辽真的是在批量的撤军。
大量撤军,说明北辽真的有谈判的决心,是准备以归还燕云十六州来作为停战的筹码。
可少量不间断的撤军,还每日不超过千骑,这说明,北辽撤军的目的,跟遣使谈判是一样的……都是想掩人耳目,都是放烟雾。
也就是说,北辽在酝酿大行动。
可惜的是,自己这一路不会是北辽冲击的点……或许真的像朝廷预想的那样,北辽会冲击宫帐。
官家以身为饵的谋划真的要成功了。
“下下去吧,继续监视,并每日奏报北辽大营的情况……”
接下来,折可行开始撰写奏章了…~
“大帅,斥候的猜测可行?”
“是否可信,咱们都需要如实奏报,至于如何决断,那是中军的事。”
“另外,本帅准备抽调战车兵一万,番骑五千增援中军……”
“大帅……若大战真的发生,本部需要担负一路围剿的职能,减少一万五的兵力,可行?”
倒不是质疑,只是提醒主帅。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我部防区不是北辽冲击点。加上蔚州、灵州在完成堵截北辽传递情报通道后,大战一开,他们肯定会转头南下。”
“到时候,两部合一部,西路的围剿兵力不弱,甚至还是最强的一部。”
“到时候本部可能只需要承担西路南片即可。抽调兵力支援中军是应有之义。”
既然主帅考虑到了,其他人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中军是官家和相公所在,重要性确实比围剿更重要。
事实上,他们西路军,真要是围剿战开始,肯定会与河东军会师,兵力不存在减弱。
逐日减量撤军?
“诸位如何看?”
折可行的奏报,是实事求是的陈述,很平淡。
“官家,臣这就向各大军征集北辽详细情况!”
章惇明白北辽这种情况的意义。折可行部有奇人。也给各路大军提供了参考。
说真的,现在的大宋军伍有点骄傲了……也是实力给了他们骄傲的资本。
“撤军完全可以成建制撤,北辽这般撤军的做法,肯定不是单纯的为撤军。”
“不过,老臣有一点不明白,既然骑兵有机动性的优势,又何必这样操作?百十里,对于骑兵转移不是多长的距离。”
还是有疑问。文彦博提出了大家都疑惑的问题。
“这个朕也想了。应该是北辽的战马状态问题。如果北辽冲击中军宫帐,折可行部和周桐部距离还是有些远。”
“提前将兵力集中在中军,在冲击时,可以让疲惫的战马,短时间不至于没了战力。”
狄青很认同官家的判断,这应该是基本的事实。
对于折可行抽调兵力支援中军,不管是赵曦,还是随军的诸位重臣,都没有任何异议。
判断是判断,事实是事实。虽然判断北辽可能会冲击中军,可没人敢肯定。
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决定抽调兵力到中军。
既然折可行部有了情报,抽调兵力支援中军是正确的做法。
接下来…~
“官家,王舜臣部和种建中部没有任何异常,还是对峙状态。周桐部有异常,不敢肯定对峙的北辽队伍是否有撤军行为。”
“周桐奏报,这几日的北辽营帐,确实有些异常。同时,周桐部也抽调了五千战车兵,三千骑兵抵达中军。”
这就是了,基本上应该可以确定了。
中军宫帐就在王舜臣部和种建中部的中间。
这样的距离,北辽没必要调集了,完全可以在冲击战开始,全部集中兵力…~
第九五四章 突破防线的意外
就在北辽发动冲锋以前,北辽象征性的由北大王耶律齐,率领一个大的团队抵达大宋宫帐。
并且,还装模作样的以燕山以北多少里跟大宋争论的面红耳赤。
“虚以委蛇无所谓,扯皮也无所谓,就怕这样的行为影响了军心。朝廷谈判,将士们那还有心作战?”
“北辽就是这样想的!如此声势浩大的谈判队伍,什么时候有过?还这般招摇过市,无非就是想告诉将士们,战不可能打了……”
“战争之中放松那股劲,要想在聚拢很难。二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不至于不清楚这点吧?如果这时候北辽发起进攻,老夫担心真的会出现溃败局面,再次上演高粱河旧事!”
谈判的事文彦博狄青他们不掺合,便在后营闲聊。文彦博很是担心。
既然已经有情报可以确定北辽要进攻了,何必还和北辽玩这游戏?
再说了,就以现在大宋和北辽的优劣对比,大宋完全可以不在意北辽遣使,更没必要回应北辽的谈判。
只要继续打下去,自然回收复燕云十六州,无非是多花点时间的问题。
现在的大宋朝廷财政充裕,根本不担心供应不足。而北辽,别说一两年的战事,就是半年他们也很难支撑下去。
到时候,就是大宋不进攻,北辽也会溃败,燕云自然会回来。
“文相,事实上文相判断的对的,谈判不谈判,都不会影响大宋收回燕云十六州。但是,会影响到这一次大宋出战的战略目的。”
“从官家以及内阁拟定的方略看,燕云十六州似乎并不是最终目标,杀人才是!”
“官家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意思是土地保住了,人却死了,那就都完蛋了!土地丢了,可人还在,那就是什么都没丢。”
狄青没接文彦博的茬,但种谔接了。毕竟,现在的形势还是挺有意思的,值得讨论。
“至于文相所说的士气,按照陈例,目前这样的情景确实会影响士气。但是,若是所有将士都知道实情呢?”
“以往我们带兵大战,基本上都是主帅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将士们都只有听从,这就无法发挥那个…~”
“主观能动性…~”
狄青补充了一个名词。相对于种谔,狄青在讲武堂待的时间更长,对官家的理论更熟悉。
“对对对…~就是这个主观能动性。意思就是,将士们不再是被动听从,是主动作战。”
“如今双方停战谈判的盛势如此大,北辽这样做确实是想让我方士气涣散。可他们想不到的事,大宋的作战计划基本上传达到了队正一级。”
“都是新军,都是接受老护卫营和近卫训练出来的,不仅仅是忠诚度,更是会对他们进行战略战术的培训。”
“大宋和早年不同了,但北辽还将大宋看成早年的样子,这样的对比决定了战事的走向。”
能有机会跟文彦博这个特别轻视武将的老臣讲课,种谔还是有自豪感的。他不是狄青,没有在朝堂被文臣虐过,也没多少对文臣的恐惧。
文彦博说是带过兵,其实所谓的带兵就是平息王则叛乱那一次。
虽然后来在内阁也算是主管军伍,但是,实际上他注重于武将的调配,将领的任免,以及一些大方向的问题。
文彦博不可能像狄青种谔郭魁这些老将那样了解将士,也没有像他们一样去通读官家留在讲武堂的各种语录。
所以,对现在的将士们并不算太了解。
不过要是说到勾心斗角,阴人坑人,他文彦博绝不是省油的灯。
经种谔这么一说,文彦博立马就明白了……
“种经略是说,如今已经确定了要大战?甚至连方略都传达下去了?老夫记得,官家对于方略的传达,应该是一级一级的有秩序传达。”
“就目前的情形,老夫不以为朝廷已经能确定北辽进攻的时间了,也就是说,朝廷的方略现在顶多传达到厢指挥一级……”
真正作战的,还是靠军卒,军卒才是战争的核心。将领和军卒是两回事,所谓的军心,并不是指将领,而是军卒。
“文相,其实最为关键的是如今新军的军纪!对于军令不折不扣的执行,任何时候都必须以战事的标准要求自己,这是现在大宋新军的基本宗旨。”
“就连平时扎营训练都以战事标准要求,更何况真正处于战时状态呢?”
“北辽这样的做法,目的是迷惑人,不管是前线指挥部还是下面的军卒,压根就没把他们当回事。”
“说白了,在队伍中,顶大了就是有些议论,不愤朝廷的妥协,只要战争来了,或者说到了日常训练的时候,将士们不会受这些外来因素的影响。”
“这些问题,都是我等几位老将试验过的。从拟定对北辽作战开始,官家就让我等分批次的到各地驻防军伍中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验证。”
“地方驻防军伍,能不能让将士们专注,是武将考评的内容之一。”
种谔的侃侃而谈,让文彦博将信将疑,他不确定大宋的军卒真的能做到这点。
事实上,也不可能真的都做到这点…~
“把战术方略再向下传达一级吧!”
赵曦也不敢去相信所谓的心若磐石。
“从所谓的谈判进度来看,似乎今日谈判算是都透露底线了,也就是说,北辽应该以为朝廷真信了。”
“这两天的情报,很明显,从北辽两翼后撤的兵员减少了,基本上达到北辽两翼防御的极限了。”
“北辽不可能不考虑抽调两翼兵力过多后,导致最后他们被包围的情况,必定是有个限度的。如今这个度到了,也就到了北辽发起总攻的时间了。”
确实是到时机了…~北辽也真的按照大宋朝廷预想的方式发起总攻了~~
就在约定谈判的最后日子,大宋本来应该迎接北辽的使团,却等来的是北辽几十万大军向大宋中军宫帐发起了进攻……
也就在北辽几十万大军奔向大宋中军宫帐之时,整个大宋防线的所有军卒都知道了…~这本来就是大宋一直等着的。
北辽大军向中军进发的那一刻,大宋的两翼,折可行西路军和周桐的东路军也开始放弃早先稳步推进的策略,以战车兵和番骑队协调配合的作战方式,快速的突进……
原本北辽和大宋算是势均力敌,或者说处于劣势……因为对战车实在无从下手。
而这时候,北辽抽调兵力的行为,彻底让两翼防线空虚了。
虽然不能说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两翼大军向北推进的速度,很明显快了很多。
而北辽,也向中军发起了第一次冲锋……
“报……北辽战马冲击,导致我方势六辆战车侧翻,近二百军卒被撞伤……”
“报……缺口已经堵上,并将冲破防线的北辽骑兵歼灭!”
……
战报不停的传来,诸位随军的臣工们,这时候都处于紧张状态。
特别是当知道第一道防线被北辽骑兵直接冲破后,更是心惊胆战的。
只不过官家纹丝不动老神在在的神情,让大家稍微有点心安。
“官家,实在不行中军宫帐后撤十里吧!”
“官家,照目前的情形,很明显,北辽朝廷已经疯了,根本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官家,北辽现在是孤注一掷,根本不考虑是不是可能被包围,就以骑兵数量来在中路占优势。如此一直冲击下去,真有可能冲破防线。”
“官家,后撤并不意味着这一战败了,战场上调整中军宫帐也是常见的事,不会对军心造成影响。”
“官家,如今两翼进展虽然顺利,但还不至于能短时间打穿北辽的防御。更何况,即便是打穿北辽防御,向中军围拢,最终形成对北辽的包围,还需要时间,我方是战车兵,不是骑兵,速度上不占优势。”
“中军宫帐后撤,连续设置防线,只要能在两翼包围之势形成之前,扛住北辽中军的冲击,就基本定局了。”
“官家,这时候切不可意气用事!将士们会理解的……”
从王安石试探性问要不要后撤开始,随军的文臣们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劝阻了。
中军宫帐的第一道防线,离宫帐的距离也就十里,这对于骑兵而言,也就一个冲锋的事。
一旦北辽打开缺口,大量骑兵突进防线,意味着中军宫帐会处于险地……
一直以来,战车都是克制骑兵的利器。最起码从这些年的对战来看,骑兵对战车根本没办法。
更何况,大宋还有火器军备的优势。
谁知道,这一次北辽的战马不仅仅适应了火药弹的爆炸声,火药弹的覆盖打击,已经不能全面压制北辽骑兵的冲锋了。
更为重要的是,没想到北辽会用火马阵…~上万匹乃至几万匹的战马,点燃了尾巴…~
受惊的战马根本就什么都不顾,单纯的向向奔跑。
而大宋还是像以往那样,将战车横放,然后链接起来,军卒们在战车上,利用战车的挡板作为遮挡防备北辽的箭矢,然后用各式各样的发射器,发射火药弹。
从远程到中程,再到近距离的人力发射。最后开始火枪的排枪打击。
这是新军火器的规定教程,这些年来几乎是所向无敌的。
然而这一次,北辽用那些已经报废的战马为先锋,以火马冲锋……
发疯的战马冲击,无所畏惧的冲锋,那怕大宋这边已经不间断几乎无缝连接的火器打击了,总还是有战马冲到防线战车前。
而那些冲起来的战马,冲击力太凶残了,根本就不在意战车……
所以,就出现了战车被撞翻的情形。
而随后跟着冲过来的北辽炮灰骑兵,也在连天的炮火下,冲进了大宋的防线里……
出现这样的情景,也就难怪随军的文臣要劝阻官家后撤中军宫帐了。
北辽骑兵的悍勇,这是公认的,一旦有大量的骑兵冲进防线,势必会导致防线内的混乱……
在大宋防线内,火药弹和排枪法没法使用…~那就是骑兵的天下。
“狄帅,你怎样看?”
赵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面对群情激昂的劝阻……他到还没想过后撤。
只是,这需要有可以说服随军臣工。
相对于自己,赵曦觉得狄青的建议应该更有说服力。
“官家,老臣以为,北辽这种火马阵的做法,还有的可能不大,或者说有,也不会有第一次这样的数量。”
“老臣以为,在两军对峙的情况下,中军宫帐后撤不利于军心。防下第一波北辽的冲锋,做出对应措施,应该可以防好了,不至于再被冲破防线。”
“狄汉臣!若因为你的狂言而导致官家有闪失,这样的责任你负不起!”
“你说北辽不可能再有一次冲锋,或者说下一次没有这一次大,若北辽第一次只是试探性攻击呢?只是尝试这种方法是不是管用呢?”
“第一次管用,北辽第二次冲击增加战马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甚至更大!切不可胡言乱语影响官家的决断……”
狄青话音刚落,文彦博就接上了。
也是常年的惯性,文彦博老喜欢与狄青针锋相对。
“文相所言也不是没有可能。老臣只是根据各种奏报来分析的。众所周知,北辽两年内乱,战马报废的比例很大,也应该存在大量的报废战马。”
“但是,据狄青分析所有情报来看,北辽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无法保持精锐骑兵一人三骑的标准配置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北辽在招募大量丁口到前线后,导致了北辽战马数量不足,现在北辽应该无法满足一人双骑了。”
说话间,狄青还将自己摘录情报的记录摆出来呈给了赵曦。
不得不说,老将就是老将,有些问题考虑的很到位。
见文彦博还要反驳,赵曦直接摆了摆手说道:“将所有的备用战车填补第一道防线,同时,将各位臣工的马车、营区里其他各种各样的马车,全部送到第一道防线。”
“将这些非战车的马车,并排与战车停放,尽可能的贴紧,甚至让随军工匠将并排的马车连接捆绑。”
北辽火马阵撞开战车防线的问题,应该这样就可以解决了。
其实,赵曦就需要狄青有这句话,然后他把方法说出来,自然就能让大家踏实了。
第九五五章 中军宫帐的危险
战场很混乱,或者说冲击大宋中军宫帐的战场很混乱。
上万匹战马发疯,直线冲击大宋中军,大宋的战车阵,在赵曦的指导下,已经是叠加战车了,还是被冲击的七零八落的。
虽然防线没有被冲破,但反击一时也组织不起来。
在战车上处于战斗位置的军卒,被战马冲击的晕头转向的,根本没法再进行战斗。
别说手脚混乱的都站不稳,即便是能站稳,这时候也没法进行火药弹发射……根本就没个方向,说不定会直接发射到自家后营。
这一次北辽火马的冲击,狄青确实判断对了,可没想到北辽这一次是疯马和骑兵一起发起的进攻。
在疯马撞营的同时,北辽的骑兵也随即赶到了……
番骑队已经杀出战车防线了,在番骑队杀出防线后,缺口再一次被堵上。
整个大宋中军位置,这时候杀的天昏地暗的,番骑队和北辽骑兵已经杀在一起了,而也是因为这样的情形,大宋的火药弹没法大批量发射。
也就是是火枪队现在还有战力,躲在乱七八糟的战车后面,不断的射击,时不时带走北辽战马或者骑兵的性命。
“官家,中军宫帐后撤吧!”
王安石再一次开口劝阻。这一次,狄青也不敢再去分析战况了。
很明显,现在的情况,对于大宋中军宫帐已经很危险了。战场存在有很多的偶然性,指不定北辽骑兵会突破缺口,冲进防线,最后导致整个前线总指挥出现意外。
这样的风险他狄青担不起。尽管狄青觉得还不到后撤中军宫帐的时候,若是他做主帅,说不定应该是杀出去,而不是后撤。
但是,现在的中军宫帐是官家,还有一大堆拿不起兵器的文臣……
“官家,后撤中军宫帐吧!若是让臣在此指挥……”
王韶也开口了。虽然狄青比他资历老,但他是文臣,又是内阁,也曾有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也就他具备现在接管指挥权的能力。
“官家,中军宫帐后撤,并不是说战事不利。官家也曾提到过一个战略性撤退的概念吗?这时候需要后撤。臣愿与王阁老在此指挥…~”
就连最喜欢冒险的章惇,这时候都觉得官家该后撤了。
大宋不敢冒这个险,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周桐和种建中两部,在不停的向中军宫帐派兵,可他们受到了同样烈度的冲击,根本无法顾及这边,也是不敢过多的抽调兵力支援……他们所属一旦被北辽突破,同样会导致败局,还是大败局。
虽然看上去很危险,防线始终还是稳固的。
“诸位真觉得到了必须要后撤中军的地步吗?还是说诸位以为朕可以看着将士们作战,而自行撤退?”
“不要再说了!一旦中军防线被突破,就意味着这一场大战大宋无法建功了。”
“后撤又怎样?放开防线让北辽绕后,哪怕是不绕后作战,也存在让北辽骑兵进入国朝境内荼毒生灵的可能!”
“朕是天子,后面是朕的子民,若君王放弃了自己的子民,凭什么让将士们死战?”
“中军宫帐后撤事宜,诸位休要再提。这时候,前线指挥部是否正常,关系到整个战局,不可妄动!”
真的还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乱是乱了点,只要挺过这一阵,熬过这一次冲击,北辽绝不可能还能组织这样的冲击了。
赵曦很清楚,这应该北辽最强的一次冲锋了。
战斗还在继续,当发疯的战马被消灭后,跟在后面的骑兵,哪怕就是视死如归,也做不到像发疯的战马那样不计生死的冲击。
有了这样的缓冲,战车兵稍微稳下来了。
可是,这时候,战车兵发现,他们根本就不能参与作战。
番骑队已经和北辽骑兵搅和在一起厮杀,火药弹已经没法发挥作用了。
这时候发射火药弹,绝对是不分敌我的轰炸……番骑队的人也会被火药弹杀伤。
“官家…这……”
再一次组织好防线,当诸位重臣再一次看向战场时,也被战场的混乱惊着了。
大宋和北辽的骑兵,已经不分敌我的混在一起了……
唉…~火器的优势,在这一刻没有了。
赵曦没办法发火,虽然让番骑队冲出防线的做法不是他下令的。
但是赵曦也清楚,不管是周桐还是种建中,之所以让番骑队、辅助番骑全数越过防线出战,目的还是为了减轻中军宫帐的压力,避免北辽骑兵冲破中军宫帐的防御。
番骑队本来是牵制的,本来是与战车协调作战的,本来是准备最后用于追击的,而这时候却与北辽骑兵战在一起了,也让整个战车兵失去了作用。
这时候,中军宫帐纯粹成了看客…~
“着令火枪队出防线,按照步骑协同作战方式,辅助番骑队作战!”
很庆幸,番骑队大多数是党项、吐蕃人,也是对战马相当熟悉的骑兵。
整个骑兵的混战,最起码大宋一方并没有明显的劣势。
这时候,只要火枪队出击了,不需要有多少杀伤,只要抽冷子放黑枪,必然会造成北辽骑兵的分心,自然会对番骑队有积极的作用。
“出防线后,要将刺刀上膛,成五列排序,手雷充足装备,随时防治北辽骑兵冲击。”
“另外,火枪队以策应为主,采取自由射击的战术……”
赵曦相信,训练有素的火枪队,知道该怎么打这样的战斗。
终归还是没法跟后世的火器相媲美……
火枪队出防线了,而战车兵依然没法发挥作用,只能是戒备,注视着战车防御的外面,想抽中机会发两炮……
可惜,骑兵作战速度太快了,刚看好一个只有北辽骑兵的小区域,还没瞄准呢,番骑队已经冲杀过去了……
甚至说,出现了火药弹发射后,连带着将番骑队一并炸伤的情形……
“让战车兵戒备吧,莫要再发射火药弹了。”
当出现第二次火药弹误伤番骑队时,赵曦就直接下令了。
“官家,只是番骑队,辅助番骑……”
“王相,番骑队现在也是大宋的战斗序列。不能在将士们奋勇杀敌时,还需要防备被己方的火器误伤……”
赵曦明白王安石的意思,都是些党项人、吐蕃人,死了就死了,只要能有效杀伤北辽的有生力量,再多死也异族也无所谓。
赵曦不这样想。
本来他就没有什么异族不异族,在赵曦眼里都是中华儿女。
更何况,现在还都是大宋的军种…~
官家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王安石很不甘,甚至章惇也觉得没必要这样。
但是,王韶和狄青等人,在官家下令后,很明显松了口气。
其实,收复燕云十六州以后,对抗草原那些游牧民族,以及防御整个大宋北部防线的,还是得靠这些番骑队。
都是经过审查的,也是经过讲武堂培训的,是大宋未来骑兵的中坚,赵曦又怎么舍得这样浪费?
……
“报…~折可行部击溃北辽西部防御,正帅大军向中军进军。先头部队,也就是番骑队已经距离中军战场五十里…~”
终于扛住了,扛到了围剿迹象的出现…~
就等着这一刻呢,只要两翼突破北辽的防御,这一战的大局就基本定了。
“报……王舜臣部击溃北辽防御,率大军向中军围拢而来,先锋番骑队已经离中军战场五十里处……”
好!两翼已经全部突破了,想必这时候北辽也接到消息了吧?
原本凝重的中军宫帐里,被这两个奏报,瞬间就雨过天晴了。
文彦博倒是一点都不含蓄,直接让人帮忙卸甲了……就北辽冲击的那一阵,连他都着甲了。
八十多岁的老人,一身盔甲,还得陪着官家站着,确实挺累的。
“五十里……看来今天两翼就可以与中军会师了,也就是说,今天就可以完成一定程度的围剿了。”
“恐怕没那么容易!北辽从两翼抽调兵力,集中优势兵力在中军,肯定会考虑到两翼防御被打穿的可能。为避免被围剿,北辽势必会拦截两翼向中军会师。”
“两翼向中军会师,不再是纯粹的防御了,战车优势很难发挥到极致。而骑兵对战,真说不上存在优势。”
“内乱两年,没想到北辽的战马还有如此战力?”
“战力也是这一时的,这战完了,北辽的战马多数会废掉。最后也就是能拉轨道马车了。”
“看来北辽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宫帐里再一次有了闲聊战况的声音,大家也确实可以放松了。
“着令,王舜臣部、折可行部的战车兵,要与骑兵拉开距离向中军围剿……”
“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北辽以为,两翼只是骑兵来支援中军了,北辽两翼的防线,并非全线崩溃,而是番骑队突围支援。”
“只有如此,北辽才有可能下决心继续作战,而不是逃窜……”
当宫帐里议论战局开始时,赵曦下令了,还是延迟会师军令。
等官家把理由也说明了,也就没人有异议了。
终极目标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北辽五天内两次大规模的冲锋,确确实实是建功了,也让北辽看到了有可能出其不意取胜的可能。
这时候一旦两翼围拢,恐怕北辽会直接撤兵…~逃窜燕山以北,以图东山再起,比全军在此地覆灭要好的多。
战斗持续到黄昏了,马上天就要黑了,双方马上就要撤出战场了…~
而大宋朝廷的传令兵,却在这时候向各路大军而去。
“河东那边如何?”
战场已经安静下来了,但大宋中军宫帐里灯火通明,所有的随军臣工都还在宫帐里。
“回官家,老臣刚看了奏报,云州军已经突破北辽上京道的防线,北辽所谓的疑兵,一击即溃,云州军正在追击。”
这一天中军挺混乱的,整个战线恐怕也数中军最为危险,也就没顾上关注其他战区的奏报。
这时候,中军战事停下了,才有心思汇总各路大军的进展情况,也好为下一步作战拟定方案。
“蔚州军七日前,也就是云州军行动之前,抵达指定地点,全面封锁了北辽原来西京道和北辽前线指挥部的通道。”
这就是原来制定的方略…~
先让蔚州军北上,掐断北辽原西京道和前线的通道,然后云州军出兵向东…~
这样,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对北辽形成包围的。
“不能指望在大草原完全切断北辽各部之间的联络。草原上没有固定的路线,所谓的通道,无非只是最为直接,或者说北辽原西京道到前线指挥部的直线通道。”
“全部截杀北辽的通讯骑兵也是难为蔚州军了。北辽西京道、上京道疑兵被识破,乃至被击溃的消息,顶多延迟两三天抵达北辽前线指挥部。”
“而云州军与蔚州军会师,夹击北辽部署在西京和上京一带的疑兵,也就是两三天的事。”
今日有惊无险,也证明了狄青判断是对的。
这时候,狄青又再一次敢开口论战了。
说真的,狄青今天一天都很焦灼,甚至一度想出防线,上马作战。
种谔、郭魁等老将,在某个时间段,也都准备好了披甲上阵。
就想着,但防线一旦出现缺口,他们这些已经老迈的武将,也必须得护住中军宫帐…~毕竟当初狄青的观点,也就是整个武将集体的意见。
“确实如此!蔚州军北上,所堵截的也就是皇城司探知多年侦查到的路线。但是,北辽是当地人,传令兵更是熟悉地形,云州军那边的战况瞒不了北辽多久。”
“从距离来看,也就是多花费两三天的事。”
王韶、章惇等领过兵的文臣,也都认同狄青的分析。
至于说文彦博王安石等文臣,更是没什么意见。
“如此说来,真正的大战,也就在两三天以后了。”
“照此分析,云州和蔚州夹击北辽西京道上京道的队伍,大概就是明天的事……”
“诏令各路大军,无论各路大军战况如何,在三日后的卯时,各路大军必须全军出击,对北辽展开全线围剿作战!”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能不能达到预期目标,三日后必见分晓!
第九五六章 谁做冤大头
大宋在发起总攻前……
“陛下,宋国骑兵从原西夏的黑山威福军司、黑水镇燕军司向大辽出兵约十万,尽数都是骑兵,并且均为一人三骑的党项和吐蕃人。”
“于昨日抵达云内州,整个西南路招讨司境内,全数被宋国占领。”
北辽的宫帐里,本来正热火朝天的议论着火马阵的效果……很明显是见效了,看到冲破宋国战车放线的希望。
再有一次这样的冲击,很可能打开缺口,让大辽骑兵快速打穿宋国防线,击溃宋国中军。
那将是又一次的高粱河之战,宋国皇帝必将再一次上演他曾祖的故事。
然而,却听到了这样的奏报。
云内州,打过来就是奉圣州,然后就到南京道了。
这样的奏报,让整个大辽宫帐,瞬间就冷下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除了南京道的主战场,大辽境内几乎没有机动力量。
不管是西北招讨司,还是西南招讨司,整个西京道和上京道的精兵,都已经调集到南京道战场了。
甚至说,整个大辽境内的控弦之勇士,几乎全部招募在主战场了。
不管是辽东道还是西北西南招讨司,所有的安靖和防御用兵,都是老弱病残,否则,大辽不会看着西州回鹘掠夺牛羊而坐视不管…~是管不过来。
本来计划,等与宋国这一战结束后,派大军走一趟西州回鹘,让他们把吃掉的还回来…~
“宋国为何有如此多的骑兵?不是情报奏报,宋国只有十万骑兵吗?西北西南的骑兵从何而来?”
这是整个大辽宫帐里臣工共同的疑问。
“从西北西南招讨司进攻我大辽的骑兵,并非宋国的主力骑兵,或者说不是宋国战斗序列编制骑兵。”
“从西京道进攻我大辽的骑兵,是以党项和吐蕃青壮为主,并非宋**伍装束……”
“据传令兵奏报,宋国朝廷允许党项和吐蕃人入伍作战,不属于编制队伍,但宋国朝廷会以战功赏赐他们。”
“而赏赐来源便是我大辽境内的草场和牛羊……”
很显然,这一次大战,宋国不仅仅是要收复燕云,而是有平灭整个大辽的目的。
可能吗?没人敢说不可能。
从目前的战况看,几十万大军集中在南京道,近一个月的对战,结果却是宋国在步步推进,而大辽在逐渐后撤。
虽然一直以战略性后撤来作为措辞跟将士们解释,可谁都知道,这一战大辽确实处理劣势,或者说颓势。
“若一开始我大辽就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宋国中军宫帐就好了,说不定这时候我等正在真定府等着宋国乞求我大辽谈判!”
“开战初始,谁又能想到大辽骑兵会进攻受阻?五万宫卫军深入宋国背后,居然被全歼了!”
“我大辽本不该与宋国这样针锋相对,而应该充分发挥大辽骑兵的优势……”
优势?有屁的优势。从耶律乙辛叛乱开始,宋国就开始向河北道部署兵力了,这两年的内乱时间,给宋国部署防线有了充足的时间。
战车兵,几乎是骑兵的克星,加上火器的使用……辽宋两国形势早就反转了。
“当初耶律乙辛逃往边境,宋国以出兵帮大辽平叛为条件,想讨回燕云十六州……”
“那时候谈判,或许大辽不用经历这两年的战乱,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真以为宋国会为我大辽平叛?现在已经明确了,耶律乙辛最后垂死挣扎,在大辽境内祸乱,便是宋国在背后支持的……”
“当时朝廷的细作干什么了?居然连这样重大情报都没有探听到?”
“耶律乙辛叛乱,并不意味着大辽的臣工就不可信任,并不是都有谋反之心。在那时候,朝廷实在不该把重心放在提防内乱上……”
这已经是在含沙射影的说耶律洪基,也就是大辽皇帝陛下的不是了。
问题是,当时那个情况,萌古、女真配合着耶律乙辛叛乱,谁知道是不是还存在其他准备响应耶律乙辛的势力?
在耶律乙辛叛乱开始,北辽朝廷将重心放在内部各方势力的监控上,无可厚非。
甚至说,借平息耶律乙辛的内乱,借此消耗各方势力的战力,也是适应当时情况的决断。
事实上,耶律乙辛的队伍,不管怎样都是北辽的精锐,确实让各方势力都有折损。
或者说,耶律乙辛在后期混乱北辽境内,都有北辽朝廷故意为之的痕迹。
到后来,也正是因为在平息耶律乙辛叛乱时,各方势力聚集了兵力,同时宋国发起了北伐之战,也给北辽朝廷直接调集各方势力兵员的借口…~
很多事都是此一时彼一时,想法和结果并不一定契合。
北辽现在就是如此。
宫帐里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议论,耶律洪基并不是听不见。
从现在来看,或许当初决断是错的,可在当时,作为大辽皇帝的他,似乎只有那样。
“明日继续冲击宋国中军宫帐……”
耶律洪基很想呵斥,甚至想象以前那样,一出声便让整个朝廷众臣噤若寒蝉。
可惜,他也知道,这时候不是自己耍脾气的时候,只能是装着没有听见大家的议论。
甚至没有对西北西南沦陷的情况进行议论,直接离开了指挥部宫帐。
怎么讨论?根本不可能讨论出结果来,因为大辽现在真的没法抽调太多的兵力。
北辽的臣工一个个面面相觑,一时居然被皇帝陛下这样的反应搞愣了。
就这样散了?这算怎么回事?
刚才还一起向往呢,向往着大辽用火马阵,再集中兵力攻击宋国中军宫帐,从而让宋国皇帝再一次重蹈他曾祖的覆辙,再来一次高粱河旧事~…
现在,西北西南出现了大批宋军……还有可能重演高粱河之战的逆转吗?
难了,很难了!
高粱河那时候,宋国大军是横冲直撞,直接杀到了大辽的南京,大辽其他所有的队伍,没有任何损失。
而现在,宋国大军是步步推进,而大辽,不仅仅在前期经历了两年内乱,更是将所有可战之力集中到了南京道……
更何况,自今年以来,不仅仅是战马,就连将士们的供给都不足了。
想一想,现在的大辽,倒是像极了曾经的宋国大军……师老兵疲。
这战还怎么大?
……
“陛下~~陛下…~西京道有紧急战报……”
耶律洪基压根就没睡踏实,一年多了,一直没睡踏实。这几天更是如此。
听到近侍的呼喊,耶律洪基快速的翻身起来了。
“什么事?”
“陛下,西京道急报……,宋国云州军识破了我朝在西京道的疑兵,与三日前突破了我大辽的防线,几乎全歼了防御宋国云州军的队伍,向东快速推进。”
“据传令兵奏报,恐怕两三日内,宋国云州军就会抵达南京道战线。”
“宋国云州军已经于昨日与蔚州军汇合,现在兵分两路,南北呼应着向东推进。”
“宋国云州军和蔚州军是骑兵、步骑火枪兵,以及战车兵混合战兵。”
“由于宋国蔚州军北上,阻断了西京道向朝廷奏报的通道,并派出斥候百里拦截战报传递,导致今日西京道战报才抵达。”
三日前突破,然后会师,在分兵两路向东进发……恐怕明后两天就会抵达南京道主力战场了。
宋国这是要对大辽形成包围之势呀!
耶律洪基有点懵……
“陛下,该如何决断,需要尽快拿定主意……”
现在还能怎样?向南,宋国是整体衔接,无差别的防御。就连火马阵连续三天冲击,都无法冲破宋国防线。
向西,很明显,不管是宋国的云州军,还是蔚州军,甚至说宋国招募的党项和吐蕃骑兵,那都是生力军,如今大辽的疲惫之师,根本就没法与他们抗衡。
一旦向西,同样逃不脱被宋国大军包围、截杀……
至于说向东,苏州高永昌反叛后,原本依附于大辽的势力,不管是奚、室韦,在已经被大辽朝廷抽调兵力的情况下,仍然试图联合起来反叛大辽朝廷。
若不是当初平息女真祸乱杀的狠,如果大辽还保留有号称五十万的大军,说不定辽东早已经再次叛乱了。
只有向北了……幸好从耶律乙辛叛乱开始,就将北边的势力都抽调来了,哪怕是残兵,也一样可以横扫北部的势力……
耶律洪基这时候想的是后路……
“宋国大军最迟几时抵达南京道?居庸关守卫情况如何?”
“回陛下,居庸关守卫很难阻挡宋国大军……宋国的北路军可能需要突破居庸关,而南路完全可以直接冲击我军背后……”
“或者说,宋国的南路大军可能会北上,直接在居庸关背后进,从而打开居庸关天险……”
耶律洪基听明白了,也就是说无力回天了……
“陛下,按照今日宫帐所议定的,明白一早,我大辽将再次组织火马阵冲击宋国中军宫帐,同时骑兵要随行,伺机突破宋军防线,直指宋国皇帝营帐,以此逆转现在的劣势……”
说来容易做来难呀!
若此计真的能成,第一天宋国大军没有防备,三五万火马冲击时,就应该能突破宋军防线了。
连续三日的冲击,都没有奏效,难不成还指望在宋军有对应措施后建功吗?
而且,宋国两翼大军,已经向中军推进了近五十里,很快就会与中军会师了。
在战车兵和骑兵、火枪兵的配合作战下,大辽骑兵单一的作战方式,根本就挡不住宋国两翼向中军推进的速度…~
明日,恐怕又会是无功而返,可是,过了明日呢?
不仅仅是宋国河北道两翼大军逼近,就是西北西南的云州军、蔚州军,也会抵达战线了。
到时候,恐怕到时候,宋国真的就形成了对大辽的包围之势…~
耶律洪基已经不是早年意气风发的大辽皇帝了,而是一个多年不理政务,却相当惜命的垂老君王……
“召集众臣议事,就说昨日傍晚云州识破西京道疑兵之策,将在五日后抵达南京道主战场……”
近伺虽然不太明白陛下为什么这样做,但还是听从了,并出去传令了。
……
“诸位臣工,宋国云州出兵了,蔚州也出兵了,形势相当严峻!而宋国的云州军和蔚州军是生力军……”
“很明显,宋国这是准备将我大辽五十万大军在南京道围歼!”
“如今,我大辽唯有孤注一掷了,必须在三日内,继续执行火马阵战术,务必冲破宋国中军防线,直抵宋国皇帝营帐…~也只有如此,我大辽方有可能逆转这次大战的形势。”
“朕所担心的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对付宋国防线的方法,却因为存在被宋国大军包围的可能,从而导致我大辽五十万大军被围。”
“现在,朕想说的是,尽管我大辽用兵出现捉襟见肘现实,仍然需要遣一支队伍向西,阻挡,甚至死守住居庸关乃至整个西部的防线,为大军火马阵建功赢的时间!”
“宋国河北道两翼大军,最迟十日可能推进到中路战场,而宋国的云州蔚州军,也会差不多在那时抵达南京道…~”
“而我大辽的火马阵,仅仅使用了三日,确实存在冲破宋国中军宫帐的可能。如此大好的机会,该如何把握?”
“哪一位将军领此重任,向西阻挡住宋国云州军和蔚州军?”
都说了是生力军了…~
耶律洪基说完,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北辽重臣,都瞬间清醒了。
可惜,没人接茬……
确实,以现在的形势判断,大辽存在被宋国大军包围的情形。
但是,众位大臣也明白,宋国云州军和蔚州军,绝不可能像河北道那样,以战车和骑兵配合,建立绝对坚固的防线。
所以,所谓的包围,对于骑兵来说不现实。
由此向北,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飞驰,仅仅靠云州和蔚州不足二十万大军,就像对大辽五十万骑兵包围…~宋国也真敢想。
到这时候,北辽的各方势力,仍然认为,即便是打不赢,想要撤回燕山以北,对大辽而言不难。
这时候最为重要的是,谁去阻挡云州和蔚州军这部分生力军。
从平息耶律乙辛叛乱时,大辽的皇帝陛下就让非皇族和后族的势力,冲锋在最前线,到这时候了,居然还不忘削弱大家的战力……
谁做那个冤大头?
第九五七章 三日
谁也不想做这个冤大头。
在河北道作战,最起码还有个人多势众的优势,单独向西去堵截宋国的生力军······那可是带着战车兵的生力军,是步骑兵、骑兵还有战车兵混合编制的大军。
宋国历来以西军最强,自与大辽开战后,宋国一直压制着宋国的西军,很显然,这时候放出来的宋国西军绝对是战力最凶残的状态······谁这时候去堵截他们,这不是找死吗。
再说了,在河北道作战,还存在冲破宋国中军防线的可能,一旦冲破,直接抵达的是宋国的皇帝营帐······这样的功劳不捞,去堵截宋国生力军?
堵截生力军,死伤惨重是一方面,吃败战又是一方面,关键是,现在有可能改变辽宋战况态势的,唯有火马阵冲破宋国中军。
打了两年战了,皇族和后族,除了派出五万精骑准备绕到宋国后方立大功以外,还没有出过什么力······这时候也该着皇族后族的精锐出动了。
以少数精兵北上,堵截宋国西军和云州军,唯皇族后族精锐不可!
宫帐里的臣工,各人打各人的算盘,就是没人接耶律洪基的茬······爱谁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朕也清楚,堵截宋国西军和云州军,不可能派出超过十万的骑兵,或者说抽调五万精骑都很难。”
“毕竟,南京道是主战场,宋国的皇帝亲征与此,整个宋国的防线几近四十万大军,抽调兵力,就意味着可能在南京道战场出现薄弱环节······”
“但是,如今火马阵之法初步建功,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必须得派精骑拦截宋国的生力军。唯有如此,大辽才有可能逆转局势,甚至反败为胜。”
“诸位卿家,没人担此重任吗?”
耶律洪基再一次发问,结果依然是无人接茬。
“若不是朕的君王旗离开,可能导致士气不振,朕即便是亲自率兵前去堵截又如何?这是大辽生死存亡之际了,诸位卿家切不可退缩······”
事到如今,大辽出现这样惧敌不前的情况,耶律洪基也算是理解,并没有真的强制那个势力领命······
“陛下,其实我大辽也存在生力军!”
“说来看看,那部为大辽生力军?”
“宫卫!陛下,宫卫这两年尚未冲锋在最前线,不管是战马还是将士,都处于最佳状态,并非想大辽其他各部的战兵。”
“若是我大辽宫卫出征,势必会有效拦截宋国生力军,从而为正面主战场赢得时间······”
或许是陛下不像早些时候那样强势了,也或许是真的觉得皇族应该多少动动了······
“陛下,确实如此!宫卫可担此重任!”
“陛下,唯有宫卫可立此不世之功!”
“陛下,宫卫抽调精骑五万,并不影响正面战场的冲锋,甚至不会影响大辽冲破防线后的作战······”
吵吵嚷嚷的,宫帐里的臣工一致认为宫卫可担此重任······几乎是整个除皇族后族以外的臣工都赞同这样的提议。
罢了!
“诸位卿家是以为朕亲自率军出征为好?朕并非不可以率军出征,只是君王旗后撤,导致士气颓废如何解决?”
“陛下,此事很好解决。君王旗那就是旗子,就是一个标识。陛下亲军出征,君王旗留在此地又如何?”
真不如何!谁说君王旗必须与君王在一起?再说了,君王出征没有携带君王旗,还能避免遭遇战失败后的意外······
所以,耶律洪基就真的留下君王旗,率兵向西北而去了······
同时,北辽的前线指挥部,也继续按照既定的方略,用点燃尾巴的战马为先锋,各部骑兵尾随,继续向宋国的中军冲锋······
连续四天的疯马冲击,虽然防线还牢固,也没有被北辽的疯马冲破,但是,这时候大宋的战车已经不再像战车了。
战车确实是坚固,然而,即便是再坚固,也扛不住那些点燃了尾巴的战马,无所顾忌的碰撞······
不说处于战车上的战车兵扛不住,就是战车也接近散架了。
战车和战车之间的衔接,几乎已经全部断裂了,这时候衔接在一起的不是部件,而是战车被撞了以后的扭曲形态。已经不是衔接,而是车辕不正常的缠绕。
还好,始终没有被冲破。
北辽的疯马很多,可真正冲到战车阵前的并不是太多,从远程开始就有火药弹覆盖,一直冲到阵前的火枪射击,能冲到阵前的,十之不存二三。
也就是这点比例的疯马,都让大宋有点无措了。
想想,或者说不敢想象,如果北辽一开始就用这样的方法,说不定大宋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纵深的推进,也不可能斩杀近十万北辽骑兵。
尽管官家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就是并排放置战车,但是,战车已经无法发挥原本的作用了。
用官家的话:现在的战车就是障碍物,是构筑防线的物资。
确实,战车上现在没哟物资,全是石块泥土······官家说这样可以增加战车的分量,加固战车对疯马的防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自从军卒们从战车上下来,用石块泥土填充了战车,发现疯马撞击战车后,晃动的幅度小多了。
甚至有些火枪兵,爬上了装满泥土石块的战车顶,就站在车顶射击。就连手雷手,也有样学样,登高投掷······
原本大宋是进攻方,现在倒成立防守一方。这时候,战车的轱辘已经都卸下来了。
战车车厢车体废了,但是轱辘还没废。朝廷将战车轱辘都运送会汴梁了,只要防住北辽疯马的战术,等不了多久,新的战车就会抵达战场,重新整装,继续北上······
没人觉得这一战会败······没看见官家还在巡营吗?
从大宋由攻转守,北辽没能推进一步,防线还死死的守在疯马撞击之前的那条线上。
整个大宋的士气依然高涨!
其实,这时候压力最大的是折可行和周侗。种建中和王舜臣还好点,毕竟都属于中军,承受的北辽攻击烈度跟官家的营帐防线一样。
或者说,本来就已经混合在一起了,全部属于中军。
当然,这是种建中和王舜臣故意这样做的······官家的安危比这次战事的胜负更重要。
折可行和周侗不行。本来还想抽调兵力支援中军,被官家严令拒绝了。
能理解,官家说了,两翼的作战任务比中军防守更重要,需要全力向中军靠拢······这个靠拢不是从我方防线以内靠拢,而是需要打击北辽的两翼,对北辽置于中间的大军形成围三缺一的形势。
不容易呀!哪能那么容易?
北辽既然下定决心要突破中军,自然会部署重兵防备两翼的围剿。
同样的方法,同样的烈度,两翼的折可行和周侗,却要在疯马撞击的情况下,完成进攻的作战任务······这比防御难多了。
幸好,北辽针对两翼的疯马,相对于中军要少的多。北辽对两翼,作用是牵制堵截,避免两翼的折可行周侗部向大宋的中军围拢。
即便如此,四五天的时间,两翼依然推进艰难,五天时间居然只推进了五十里不到。
又一日战事结束了······
“折可行和周侗是怎么回事?中军如此危机,两翼推进还这样缓慢?这是置官家安危于不顾呀!”
文彦博老也老了,没想到还得在前线担惊受怕的。别说其他,就是每天披甲,对于老头来说就是折磨。
所以还是有些怨气的。
本以为这一次随官家亲征,就是一次战场秀,没想到战会打成这样。
完全没有了战争开始时的那种悠闲,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文阁老,并非两翼推进不力,而是战略需要。况且,北辽既然集中兵力冲击中军,岂会不考虑被两翼包围的可能?”
“事实上,两翼的战斗烈度不比中军差,甚是还要强。中军虽然面对的冲击力度大,但是,中军只需要防守。而折可行和周侗部,不仅仅是防守,还要尽可能的往中军推进。”
“官家的战略,两翼向中军推进,并不是要解中军之危,而是要实现,在最终发起总攻时,尽可能的减少各路大军之间的漏洞,尽最大可能的歼灭北辽作战力量。”
章惇也知道曾经的内阁文臣是什么意识,这时候见文彦博发牢骚,倒是多了几句嘴跟他解释。
怎么说呢,文彦博的废话,他可以忽略,甚至说官家也不会介意。关键是,文彦博所说的话,挺诛心的。
不顾及官家安危,这对于一个臣工,还是武将而言,这样的罪名可不小。
没见狄青脸色都铁青了······
虽然方略是官家拟定的,可真的要是中军被攻破了,文彦博的这句话那就是责任追究的依据。
都是讲武堂出来的,章惇跟折可行等人情义还是有的。
“文相,此类言论莫要再提!两翼的压力本来就大,几次请求要增援中军。朕之所以几次拒绝,是为下一步做准备。”
“若因为这样的言论,影响了两翼的行动,导致最终包围存在大的缺口,朕必将追责!”
“中军防线破不了。冲击五日,战损不足一成。而北辽的战马能有多少?连续五日来,正如狄帅所言,北辽的疯马一日比一日少,烈度一日也比一日弱。”
“文相,若是披甲觉得累,朕建议你无须披甲了······真要北辽冲破防线了,文老即便披甲也无用。”
赵曦很讨厌这种临阵相互找茬的行为,一直以来也在改变这样的风气。现在内阁是改变了,可这文彦博老头······真是懒得跟他计较。
说实话,这两天宫帐内确实挺压抑。多少年了,大宋还很少出现这样被北辽压着打的情形。
现在的战况,确实让人憋屈。
所谓这战损不多,其实就是没有参战。
北辽的疯马冲过来,火药弹火枪齐射······然而,对于尾巴点燃后战马的速度,大宋火枪兵和战车兵的准头真的不尽人意。
杀伤疯马,纯粹是靠运气······
等疯马过后,北辽骑兵就一拥而至。这时候,疯马在战车阵前,战车都乱七八糟的,防线没破也也是混乱的。
这样的情景,大宋就失去了远程打击,将敌方消灭在前进路上的优势。
而且,番骑队的出阵,跟北辽骑兵搅合在一起,整个大宋军备上的优势就完全失去了。
也曾尝试过番骑队不阵的做法,然而,那样的结果是,北辽骑兵会通过疯马撞开的战车衔接空档,快速的插入大宋的防线内······骑兵入阵,对于大宋火器军种而言,就是单方面的砍杀······
也幸亏那只是尝试,杀入防线内的骑兵不多,否则,就那一次,就会导致整个战役的败局·····这可是官家的宫帐。
所以,大宋只能是对症的应战······很憋屈。
又两天,明天就是赵曦决定发起反冲锋的日子······
这时候传讯的延迟,对于西北、云州、蔚州军能否抵达主战场,只是一种预估。
“官家,明日若西北、云州、蔚州军不能抵达主战场,中军和两翼主动,风险很大~!是否需要延后总攻?”
“毕竟,中军现在并没有出现多大的危局,还能确保防线不失。”
至今没有接到西北、云州和蔚州军队的反馈,王安石担心中军和两翼发起总攻,那就是放开防线出击,风险太大了。
“王相,先不说军中逾期不到的有军法处置,就是说军令这一点,又岂能随意变更?”
“朕相信朕的将帅们,也相信大宋的将士们!军令已经下达,就绝不可能更改。”
“王相,不论西北、云州和蔚州军是否抵达主战场,中军和两翼出击,本来就可是一次出其不意。”
“看今日北辽疯马的数量,不足五千匹了,没有一匹能冲到防线前二十步内,也就是说,北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我方出击,必须是在这个时机,在北辽转换战术之际。方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第九五七章 大势已成
不可作战的战马是真的不多了,根本凑不起一次火马阵来。
所以,这一天,北辽决定停止去冲击宋国阵营了。
没办法。
一开始冲击宋国阵营的战马,都是靠各方势力自愿充数的。现在,那些战马已经耗费完了……
“还有一千多匹可以用于火马阵的战马,想再完成一次冲锋,至少不得少于五千匹战马。”
“诸位也看到了,火马阵确实可以建功,昨日已经有骑兵冲破宋国防线了。”
“而宋国的所谓坚不可破的战车,已经没了样子,完全不再具备防御功能。”
“但是,这样的机会,我等不能任意浪费。如今陛下北上堵截西北的宋军,为主战场赢得时间。”
“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希望诸位同僚为大辽计,尽快筹集更多的战马,用于火马阵使用。”
“再一次冲锋时,最好是骑兵火马配合行动,争取一举冲破宋国防线,直指宋国中军大营……”
耶律洪基离开时授权的战前指挥官萧垯不也,相当郑重的向诸位将领…~也就是诸位部落首领陈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萧垯不也在耶律洪基离开后,主导了三日的战斗,确实见效了,宋国的防线显现了弊端…~
可惜,不能乘胜攻击…~战马不够了。
“萧大帅,并非我等推诿,如今勇士们别说一人三骑,连一人连骑都凑不够。”
“谁都知道,这一战结束后,大辽的很多战马都会废掉,可即便是即将废掉的战马,那也是战马呀!”
“攻破宋国的防线以后,还是需要骑兵冲入,没有了战马的骑兵,那还叫骑兵吗?”
“萧大帅,确实如此。现在这情形,再凑五千战马真的有点难了。陛下北上阻击,是标准的一人三骑。”
“为确保陛下亲征的作战任务,陛下在我等部属中,已经抽调了部分战马。现在实在是抽不出了。”
“萧大帅,老夫也清楚,火马阵可以建功。不过老夫也看了,就宋国现在中军宫帐的防线,一千匹未必就不能建功。”
“大帅也说了,需要骑兵配合火马阵冲锋。我方完全可以以一千匹火马开路,然后骑兵跟紧……”
萧垯不也不懂,都到了这时候了,居然还会生出各自留一手的心思。
为什么?为冲进宋国防线后立功?还是说随时准备着逃跑?
五十万大军,一开始少数说也有二十万都是一人三骑的配置。到现在,居然连五千匹都凑不起来?萧垯不也不信。
虽然前期损失确实有十万骑左右,可现在凑足五千匹战马,真的不是难事。
别说整个大辽军伍,就是他的部落,现在也不愁凑五千匹用不上的战马。
“诸位不必说了。陛下令本帅留守主导此战,本帅就想尽快的打开主战场的困局,不枉陛下亲自出征堵截宋国生力军之为。”
“在此,本帅将首先从我本部落抽调一千战马,用于火马阵使用……诸公,都是为大辽生死存亡,该当如何,想必诸位自有计较。”
“本帅希望,在明日卯时之前,诸位能将可以用于火马阵的战马,统一送至中军营帐……”
说完,萧垯不也就出了营帐。
如今的形势是怎样的情况,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果都还不把心用在一起,那大辽真的就没了……
可陛下不在,他又不是后族直系,或者说,后族的精锐也被陛下带走了。
近十万骑的精锐,陛下应该可以拦得住宋国西北、云州和蔚州三军。
但是,若主战场做不到突破,陛下那边又能拦多久?毕竟,宋国依赖的是火器,即便是骑兵对战,一旦有火器的支援,宋国以火器开路,陛下率领的骑兵,也不可能无限制的阻挡住宋国西北、云州和蔚州的大军。
西北军还好说,那都是党项和吐蕃人,宋国不可能装备火器,但是,云州和蔚州军,肯定是宋国的主力军,是必定装备火器的。
这一战,真的很难打,只有在主战场真的突破宋国中军宫帐,才有可能逆转战场形势……
希望自己的以身作则,能让大辽的各方势力有样学样,能在大辽生死存亡之际,撇开朝堂那些肮脏的争端,全心为打赢这场战考虑。
大辽耗不起了!
内外战打了两年,战马耗费不说,就连将士们的赏赐都承担不起了。
到了现在,整个大辽境内已经收刮干净了,可军备物资依然短缺。
再打下去,都不用宋国进攻,大辽直接会分崩离析了!
萧垯不也很艰难……
……
“报……报官家,西北军、云州军和蔚州军已经抵达指定地点!”
大宋中军宫帐里,已经针对今日战况总结完毕。
根据今日北辽停战的情况,已经断定,北辽应该是难以凑足再次冲击中军宫帐的疯马了。
这预示着,预定明日发起统一总攻时,大宋将会占据优势。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便是西北军、云州和蔚州军是否能按期抵达……
正忧心时,奏报就来了。
“这怎么可能?”
诸位臣工首先是不相信。
据皇城司探知的奏报,北辽已经派了将近十万的精锐骑兵北上,就是为拦截西北、云州和蔚州军,以避免被大宋形成一定程度的包围。
即便是大宋这边以火器开路,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抵达指定位置。
其实,大宋中军这边,已经不指望西北、云州军能抵达了,蔚州军的大部,已经跟折可行汇合。
大宋中军已经准备连夜让折可行部,抽调五万精兵北上,在北辽大军的北部响应,做出大军围剿的假象,以动摇北辽的军心。
没想到会是这样……
“难不成西北、云州军已然消灭了北辽北上的队伍?不可能呀!按照行程,今日抵达,这几乎就是无阻拦的行军。”
“战车兵不是纯骑兵,即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在有战斗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抵达指定位置。”
不仅仅是章惇这样想,所有人都这样想。
战车兵的行军速度,这些年朝廷已经有了绝对准确的数据。
沙漠、草原、平原、山地等等地形,朝廷都验证过。怎样的地形有怎样的行军速度。
包括有没有拦截的对比数据,朝廷也是有过验证的。
西北军不说,那是杂牌的纯骑兵,可云州军不同,那是战车兵、步骑以及骑兵混合编制军种……
现在抵达,完全是极速行军的速度…~
“会不会皇城司这边的消息有误?”
奏报肯定是不可能出错的,军伍之间的奏报,有其独立的渠道。
更何况,蔚州军的桥梁作用已经发挥了,不存在出错的可能。
剩下的只有皇城司探知奏报的错误了。
“皇城司的情报也没有错。不仅仅是皇城司,就是派出去的斥候,也验证过皇城司的奏报。”
确实,斥候也有关于北辽出兵堵截西北军的奏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朕以为,有两种可能。第一,北辽在酝酿到包围。北辽先撤出五万到十万精锐骑兵北上,待我西北军、云州和蔚州军进入战场后,北辽主力战场的军伍转向,对我大宋西北、云州军形成夹击之势。”
“第二点,很可能北辽派出的精锐骑兵是同一势力的。这部分骑兵见双方优劣势的情况,见事不可为,便直接逃窜了……”
“不管怎样,现在的情形对我方是有利的。只需要按计划行动即可······明日卯时正,各路大军要舍弃防御,装备新战车,以战车兵和骑兵协同推进!”
大宋这边是这样的,而北辽那边却又是另一方景象······
萧垯不也寅时就站在中军营帐前等着,等着同僚们能尽快把战马送到。背后,是他强令从部落里抽调的战马千匹。
两年没有贴膘的战马,就是再爱惜,也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感觉。连马鞍套在马背上都晃荡,根本没法契合了。
这就是北辽的现状。
这还是族人们一直挤出自己口粮,努力保留战马战力的,早先的一匹,甚至比这样的还惨······
已经接近卯时了,稀稀拉拉的过来几人,三五十匹的有,百八十的也有,还好总算是都带着战马来了,不至于不配合行动。
萧垯不也在想,今天,只要能凑足超过五千匹的战马,必定能冲破宋国的防线······只等卯时,各位同僚带着战马抵达中军大营,就可以着手安排今日的行动了······
“报······萧大帅,斥候侦知,在我大军北五十里处,发现大批宋军,近二十万······”
这······不是陛下率军拦截了吗?难不成陛下已经陨落了?就这一个消息,原本准备把战马交给萧垯不也的各部落首领,再一次迟疑了。招呼这手下人,将战马归拢,跟萧垯不也的战马分离······
具体怎样做,必须得有准确消息后再做决定。
“报······萧大帅,宋国两翼撤掉防御,全部更换新战车,开始与骑兵协同向我方推进,距离前锋营不足二十里······”
这······宋国不是一直防御吗?怎么就······不对!大辽的后背,也就是北部出现了宋军,也就是宋国已经对大辽形成了包围?
细思极恐······
这时候,恐怕真的只给大辽剩一条路了······那就是,继续以火马阵向宋国中军冲锋,所有骑兵全部跟紧,以破釜沉舟的决心,坚决冲破宋国的中军大营。
只有以绝对优势兵力冲破宋国的中军大营防线,才有可能逆转如今九死一生的局面。
“诸位将领听令······”
“报······萧大帅,宋国中军撤销防御,全部更换战车,以战车兵与骑兵协同推进,已经占领我方前锋大营······。”
“萧大帅,宋国大军以火药弹全覆盖式的发射方式,在推进的道路上,先以车载床弩远距离发射一轮火药弹,然后跟进的是神臂弩发射火药弹,再然后是各式发射器······”
“三轮火药弹发射结束后,宋军的战车兵前方由各式发射战兵,替换火枪,成排枪队形,再对我方进行三轮火枪射击······然后,宋国骑兵开始冲锋。”
“骑兵发起冲锋后,首先是议论强弩发射,然后向我方阵营丢手雷,待手雷攻击结束后,宋国的骑兵以短枪一次乱射,最后才会全力扑进来,砍杀我方已经所剩无几的骑兵。”
“大帅,正面的前锋营,在发现宋国大军推进后,整队出击,可不到一刻钟,整个前锋大营便被歼灭了······”
这不是在报信,这是在报丧呀!
正面前锋营离中军最近,传令兵也能得到最详细的战报,可这详细却让整个北辽的中军大营彻底感觉凉了。
“快···快······集中战马,以火马阵向宋国中军冲击。宋国放弃防御,正好我大辽可以来一次直捣宋国中军宫帐的冲锋~~”
萧垯不也高声呼喊着······诸位将领已经在中军大营集结了,各自带来的战马,数量绝对超过了五千匹。大辽还有一战之力!
“萧大帅,宋军已经全部更换了战车,宋国的战车防御等同于大辽第一天实行火马阵的时候,那时候不是五千匹,而是近三万匹!”
“三万匹没能冲开的战车,难不成五千匹可以?我大辽以火马阵冲击,本来的目的就是为冲破宋国防线,然后可以让骑兵杀入。如今宋国放弃防御,完全可以直接以骑兵杀入了······”
确实如此!萧垯不也并不是想不到,也不是因为惊慌失措,而是,他想转移诸位将领们对陛下去向的关注。
一旦各方势力怀疑陛下的去向,这战就不用打了······连陛下都逃了,诸位难不成还会跟宋军死战?
“诸位提醒的是。我方现在应该正军分军,与宋国对战!”
萧垯不也想就这样拟定战术······其实也没什么战术了。
“萧大帅,不知萧大帅可知陛下阻击的精锐骑兵此时在何处?为何我方北部也有宋国大军?”
“诸位,陛下已率军部署与宋国北部大军之后,待大战开始,陛下会从背后对宋国发起夹击!”
萧垯不也很欣慰自己的灵机一动·······他也是希望陛下这样想。这样一来,未必不能杀出宋国重围,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