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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三五章 原因

    人年龄大了,总是喜欢回忆。

    赵曦也不例外,但是他的回忆却不是如何让大宋强盛的这些,他的回忆从太后去世时,就被曾经的自己填满了。

    也因此有了这次莫名其妙的出行。

    样子该做还是要做的,既然是以实地勘察黄河泄洪道地形而出行的,不能似乎了结了心思就回朝,所以,赵曦便令队伍折向东北。

    此地向东北,应该会是汾河汇入黄河处。渭河、汾河是黄河支流中最大的两支,有了这两地的勘察,从一定程度上也能为这次出行做个解释。

    至于再往上游,说实话,赵曦能清醒的认识到,就以现在的营造技术水平,不可能在太行山和吕梁山的某处打开泄洪的缺口,更不可能营造出什么大坝。

    赵曦也不想这时候营造个不伦不类的大坝,最后让后世争论是该以遗产保留还是以实用拆除,别因为自己的随心,给后世找麻烦。

    赵曦大概记得,这一路走来,应该是在关中平原和陕北高原的交界地带,北面的山脉是桥山山脉。此时望去,植被的损害状况并不是太严重,倒是对改变水土流失有了一定的信心。

    ······

    整个勘探队伍仅仅在河中府稍作停留,补充了些物质,便继续走黄河沿岸北上。这几乎是苏颂等人前期勘察的同一条线。

    苏颂一直等着官家召唤他们几个核对沈括做好的地形沙盘,可官家一直没有做这样的事。官家这走一路看一路,时不时的会让队伍停留在野外,而他带着少量的几个人随便在些集镇上逛一逛。

    说是勘察地形,官家更像是微服私访。

    苏颂沈括等人严谨的做事态度,赵曦还是相信的,这一次出行,勘察只是借口,赵曦又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就直接将勘探当做一次放风了。

    整日待在内苑,入眼看的都是宫墙政务,赵曦难得有这样出行的机会,就有点任性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一路走一路看,并没有让他看到过不了眼的事······这次不是真的微服私访,是出行,无非是严令不扰地方、不如州府,并不是地方官员就不清楚行踪。

    古今一样,都会将最好的呈现给上峰,赵曦想要看到真实的大宋地方治理,以这种方式也不可能。

    赵曦也清楚,自己就曾经是基层官员,又如何不懂得这些猫腻。

    他现在好像不太在意这些,纯粹当成一次放松了。

    虽然每日都有朝廷的奏报及时送到,赵曦只是偶尔翻阅,并没有对朝廷各类处置发表意见。

    这一次长时间出行,自己放松是一方面,也能给负有监国职能的太子机会,让他在内阁以及朝廷臣工中有所表现。

    太子跟自己不同,赵曦的经历,是大宋变革动荡的时期,很容易在臣工中获得认可和声望,而太子,在国朝趋于平稳的政务中,想要得到认可的难度比自己要大。

    就这样晃晃荡荡的,队伍已经到了陕北高原。

    从地形上,赵曦可以确定,已经到了陕北高原,但是地貌上,赵曦却看不大后世自己认知中的陕北高原地貌。

    “子容,此处属于何地?”

    地面是黄土,但却不是后世赵曦见到的那种黄到发白的土壤,也不是那种草木不生的地貌。路边的荒草杂乱无章,可一样的郁郁葱葱,根本不是赵曦记忆中那种荒凉苍茫的印象。

    扎营后,赵曦便问苏颂。

    “回官家,延川以北,永兴军辖区。”

    这一路,官家很少问起,苏颂一直以为官家是熟悉了沈括做的沙盘,都也没有多想。没想到这时候官家又问起了。

    果然是已经到了陕北高原,可看这地貌似乎不应该不能植被造林呀?赵曦很疑惑,便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土······

    “此土质可能耕作?”

    “官家,土质适合耕作。早年属于边境,地广人稀,这些年国朝稳定强盛,丁口剧增。这一路走来,臣发现,前几年臣等勘察时还是荒芜之地处,开垦了些许耕田。”

    “由于国朝产业发展以及粮食无忧的原因,开荒种田的趋势不算明显,也就没有出现大范围开荒的景象。臣以为,随着丁口增多,势必会出现大范围开荒种田的情形······”

    苏颂以为官家是看到这样的荒芜情形忧心,就做了些解释。

    “此地原本是怎样的情况?”

    “原本?前朝有记载:是时,中国盛疆,自安远门西尽唐境万二千里,闾阎相望,桑麻蔽野。官家,前朝时,此地应该多为山林地带。”

    “前朝时,这一带均为放牧马匹的主要地区,树木森林为主。本朝自西贼作乱,自秦州以北,西北军伍为抗击西贼,不得已建造营寨,便多从附近取伐木营造,几十年便成了如今的境况。”

    苏颂说着,还用脚随意的踢地面的土,似乎还能看到曾经的树木根系。

    在前些年他跟沈括等人勘察时,就对这样的现象痛惜······有官家做过的水土流失实验,他对保持水土治理黄河水患的观点很认可。

    官家这样问话的时候,苏颂也大概明白了官家的意图,官家的关注点并不是荒芜,而是在考虑水土保持的问题。

    这些天晃荡的,苏颂都忘记官家出行的目的了。

    赵曦并不是不清楚,只是需要证实,因为看到的跟他记忆的不同。很显然,这时的黄土高原并没有恶劣到难以挽回的程度。

    “明日向东吧,朕向靠近黄河看看······”

    赵曦大概明白了,原来这黄土高原环境恶劣的起始,便是由本朝开始的。

    先帝时,西夏扰边,国朝屡战屡败,为了防御西夏的进犯,在东起麟府二州,西至秦州地区,兴建了约200多个堡寨。这些堡寨建在黄土高原的北部和西部,对这里原本就较少的林木造成一定的破坏。

    同时,为了加强这些堡祭的军事力量,在这里驻扎众多军队,而为了解决军队给养,又招募屯垦,发展农业······如此一来,又怎样会不让环境越来越恶化?

    还好,看现状并不是无法逆转。这是国朝的造成的,就由国朝来改善吧!

第八三六章 东出拓海溃败

    再北行应该没什么意义了。

    不管是大宋还是西夏,对整个陕北高原水土破坏的原因都可以归结于征战,到不完全是农耕民族对土地的渴望······毕竟这沟沟壑壑的,在人口密度不算太大的国朝,对于人们的吸引力还不大。

    好在今非昔比,也与原来的历史不同,或许几十年的破坏需要很久来恢复,但赵曦不担心。

    这里不再是战场,也不在是边疆,加上石炭的推广,人们砍伐树木的需求不旺盛,只要朝廷稍加引导,相信能最大程度的改善此地的水土。

    赵曦回忆着他记忆里关于退耕还林的政策,还想起后世少年时的他,农闲时总是会跟着父辈去植树,还有每年自上而下的植树活动······或许以国朝现在的财力,也应该可以用一种补贴的形式,来引导百姓植树造林。

    整个勘查队伍在河东、麟府一带转悠,地方州府战战兢兢的,勘查队伍几乎跑遍了整个山陕交界······当然,这是赵曦的认知。

    情况并不算严重,最起码土质不至于像后世那样,零星的榆树柳树还能避阴,也就是土质还没有恶化到不能栽种的程度。

    赵曦很想顺着黄河一直向上游追溯着看一看,就像苏颂他们当初勘查一样,从黄河清澈到变黄,整个流经黄土高原的地方都看一看。可惜,朝廷传来的奏报,让他不得不停止这一次出行回朝。

    因为四皇子回来了,很狼狈的回来了。

    一千条枪,三千多人的队伍,居然灰溜溜的回来了。

    奏报中没有详细说具体的情况,只说在琉球与不同的势力争端,劣势明显,不得不退回国朝,以求再战······

    “人总是自命不凡,不遭遇些挫折,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能耐。”

    虽然赵曦还不清楚具体细节,但是,国朝三千悍卒,外带一千条枪的队伍,居然在近海的小岛上溃败了,这让赵曦很难理解。

    后世,因为出于某些特殊原因,赵曦关注过琉球,之所以让四皇子立足琉球,是因为赵曦知道,此时的琉球还是无主之地,或者说是没有政权存在的。

    琉球是隋时羽骑尉朱宽出海寻访海外异俗发现的。

    据传:朱宽等人行至今日北起奄美大岛,南至与那国岛时,见一片珍珠般的岛屿浮在海面中,“若虬龙浮在水面”,遂为其取名流虬。前朝朝编纂《隋书》时,因“虬”意为小龙,为避帝王龙讳,将该地更名为流求。一直到明朝洪武年间,才将该地美名以:琉球,意味琉璃玉和珍珠球。也是在洪武年间,琉球成为藩属国。

    没想到这样一个无主之地,三千悍卒居然被人打回来了。

    “官家,四皇子招募的人手,除一千火枪队为新军退役军卒外,其他都是花腿闲汉,或者行船的好手,在征战上未必擅长。”

    “若琉求有其他势力,或者被各方势力联合,出现此类情况倒也不难理解。”

    官家或许不知道四皇子那队伍的组成,苏颂还是知道的。即便是他家族里的人,也有安插人手。

    总体来说,四皇子的随行队伍,更多的是探探情况的意思,即便是船夫水手,恐怕也都不是什么精英。

    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那一千火枪队是退役的新军军卒,这还是官家暗地里授意的。否则,能不能退回来都难说。

    有些话苏颂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还是在老护卫营时,苏颂就能感觉到官家对疆域的野心,对于四皇子东出拓海的事,苏颂也不敢随意的去评论。

    但是,有一点,苏颂不能逆着官家的意图,直接驳斥东出拓海的行动。

    出来也两三个月了,大体的问题也看明白了。从这段时间的行程,也能证明沈括所制作的沙盘无误,完全可以对照着沙盘商讨相应的对策。

    这一趟,也对黄河沿岸的环境和土质有了充分的了解。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虽然赵曦这一趟不算是出征,时间上倒是与这《采薇》的描述相应了。

    离开汴梁时,是夏末秋初,两三个月过去了,队伍返朝时,麟府一带已经有了零星的小雪。

    不是归心似箭,而是在返程时不再有其他闲时,只是单纯的赶路。

    驿递就像接力,官家的行程时时向朝廷奏报,而地方州府把官家回程的线路清理的相当干净,完全做到了没有一丝障碍的回朝。

    回朝时赵曦也没有节外生枝,就干脆乘坐了轨道马车,在没到河中府时,君王规制的轨道马车已经到位了。

    接下来的行程就更加迅疾了。出行两三个月,回程不到半月,就已经看到了汴梁的城墙。

    ······

    勤政殿里,四皇子跪着,头不敢抬。折损了近五百人,仓皇逃窜回来,这是自政和年以来,国朝从没没有过的溃败。

    三个月,东出拓海时的意气奋发,跟如今的狼狈,对比的实在鲜明。

    除了四皇子,勤政殿里还跪着一人,是曾经的老护卫营军卒,是赵曦钦点东出拓海的军事主官。

    太子陪着,内阁大臣都陪着。

    “温良臣,说说吧,怎么回事?好歹是老护卫营出身的,有些规矩朕不说你也知道······”

    赵曦没搭理儿子,先问这个老护卫营出身的武将。当初钦点他,就是因为他是福建人,有出海的经验。

    “微臣······微臣·····”

    温良臣不知道该怎样说。

    老护卫营没有甩锅的传统,可他若是把整个责任背起来确实有点冤。

    他不知道这支队伍里是不是有朝廷的人,是不是有皇城司的人,可是他知道,这次出海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奏报,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

    要说责任,纯粹归于个人的责任不大。

    “如实说!难不成老护卫营的教导你都忘了?”

    “启禀官家,这次出海溃败的原因,微臣以为,第一,队伍良莠不齐;第二,情报不及时,盲目冒进;第三,海战经验不足;第四,火器在海战中的缺陷估计不到位,造成火器威力无法发挥······”

第八三七章 窝囊的海战

    要说朝廷对四皇子东出拓海没有支持也不对。

    政和十五年,因高丽遣使访问国朝,出于外交礼节,国朝曾令明州营造所谓的神舟回访高丽。四皇子率众东出拓海时,朝廷将当时回访所用的两艘神舟一并交予拓海队伍使用。

    赵曦的记忆里,国朝的海运业相当发达,自己对海运不熟悉不了解,也就没有过多的去干预国朝的海运发展。

    按说,明州、登州等地的造船业,应该是当世之最,也就是说,朝廷交付四皇子使用的战船,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是先进的。

    神舟营造是范子渊主导,赵曦虽然没有亲自看到战船,从奏报上也知道船尾为方型,这样船尾就具有较大使用空间,可建三层楼舱,且方艉结构确保大多船板不变形。

    木板使用寿命因此增长,因为大多弧线型船板经弯曲处理,木质变脆,造船师傅有办法使木板不断裂,但无法确保木质纤维不受损害,弧型船板抗力会大幅减弱。

    范子渊还前往林木采斫场,监察船匠对不同木料的使用情况。范子渊命船匠将神舟横向内部两侧的“抱梁肋骨”材料全部用樟木,船体其他木板用杉木和樟木,少数不紧要处可用松木。

    在范子渊的监督和指导下,神舟海船的船体结构及外形都设计得非常严谨规整,用材高档且科学,应粗则粗、应薄则薄。船体横向边缝全部用子母口榫合法连接,然后涂抹上桐油、石灰和麻丝等制成的捻料,甚至还与工坊城沟通,特定部位尝试着添加了钢材。

    神舟造好后进行浅海区域试航,期间因船工降帆不及时,船被卡在了几处礁石间。几个时辰后借着涨潮,神舟才退了出来。因木料优良、结构坚固,神舟虽经海浪和暗涌长时间拍击,但并未发现漏水现象。

    为慎重起见,船工马上将神舟驶回船场做全面检查,范子渊发现船底仅是在两侧不紧要的几处底板杪木让礁石磨花了,其他构件全无损害,外板的拈缝也无裂缝漏水,于是仅在局部以钢材修补后,便继续试验它的其他航行功能。

    几次试航,再无任何遗漏后,才用神舟出访高丽。

    赵曦不懂造船,当初臣工们评价,神舟为当世之先。

    就是这样的装备,拓海队伍却溃败了······

    赵曦问温良臣,不管温良臣说什么,怎么说,四皇子都不敢参言······不管原因是什么,他都无法脱开责任。

    还好,温良臣只是总结性的陈述原因,也没有太多侧重于说他决策的原因······老护卫营出身的没这个习惯,不会片面的评价一件事。

    “王相,抽调兵部、都水监、工坊城、监察衙门、皇城司组成调查组,对所有拓海队伍人员问讯。问讯要将他们分开,都实行单独问讯······”

    “原因需要评估,朝廷需要不同职责、不同岗位的人,从各自的角度讲述事件······”

    话就是本意,赵曦也不是担心存在什么隐瞒,具体奏报会有什么偏差,而是真正的想了解这个时候海战的方式,知道国朝海船的优缺点,才能做出合适的应对。

    不管怎样,事实上是国朝出海的一支队伍被击败了,往小的说是商队,往大的说可以说是丧师辱国。

    从政和以来,国朝没有过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视而不见。虽然赵曦没喊什么烦我大宋者,虽远必诛,但是,不管是领海还是领地,都需要有一个说法。

    朝廷这些年已经有了多部门协作调查的经验,抽调人员也能及时到位,相互配合也相对顺畅,问讯的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原来,东出拓海的队伍自明州出海,为避免引起高丽、扶桑以及北辽的注意,为隐藏真实的目的,拓海队伍并没有直接从登州出海。

    明州是国朝最大的出海港口,航运业也是自此开始。

    拓海队在明州寻得了向导······琉求并没有什么商贸易货行为,对于去琉求的海船很少,就是当地的海民也也少到琉求的。

    向导是曾经遭遇海上风暴,在琉求附近躲避的幸存者。

    本来都很顺利,可是出海不到三天,便遭遇了一波海盗······

    国朝战船的优势很大,人员还算精良,在遭遇海盗时,倒也不吃亏,或者说相当牛掰的击退了海盗。

    就在那时,向导建议回航······

    第一次与海盗交手的结果,让四皇子,包括整个拓海队的所有人都有点膨胀,并没有听取向导的意见,而是继续向琉求进发。

    这没什么,可时隔一天,拓海队就被密密麻麻的海盗阻击了。也就在这个时候,暴露了拓海队的准备不足,或者说海战实力上的差距。

    射箭、冲撞、纵火、贴舷跳帮白刃战,这是海战的基本手法,也有使用投石机的,还有用火箭的。

    拓海队船只庞大,也有一定数量的护航舰队。然而,海战经验不足,军卒多是半吊子海战水平,加上陆地上训练出来的火枪射击,在颠簸的海船上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跟海盗接触以后,根本没法限制海盗的发挥,不管是射箭还是贴舷跳帮,拓海队的处处落了下风。

    战役没多久,护航舰队就损失大半。也是在这时候,温良臣直接下令,不计任何损失,以战船的威力,直接冲开海盗的包围圈逃了出来······

    这一战,除了大海船上的人员外,护航舰队的近八百人,只逃出不足三百,也就是说,跟海盗的作战,几乎是一边倒的情况,己方损失五百余人。

    赵曦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无数只样式各异的海船,将拓海队团团包围,不断在护航队中穿梭,在特定区域里,都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让护航队疲于应付,无力反击。

    而拓海队的火枪手,在颠簸的海船上,不时拉栓开枪,弹药射出的方向漫无目的,与整个战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管是排枪,还是单独的射击,打出尔等弹药都无法发挥作用。

    这战打得确实窝囊······

第八三八章 有了些想法

    这一次拓海队东出,赵曦并没有让工坊城参与,甚至说他也没怎么重视。

    赵曦的记忆里,没有这个时代海战,或者这个时代海盗的记忆,一直认为安危仅限于航海的风险,而不存在遭遇海盗。

    琉求,赵曦曾记得,后世有好事者,几人驱渔船便可到达,心里也确实没把拓海当回事。

    本以为,真正的困难会在立足琉求以后,想要经略高丽和扶桑是才会出现。

    没想到会是出师未捷的结果。

    “如何处置,或者说是否处置,内阁拿个意见吧。”

    赵曦在说这话时,就表明了没有想要处置的意思。

    在某种程度上,这一次拓海,朝廷确实没有重视,甚至说,赵曦都当做打发四皇子的一种方式。

    可事情发展到这地步,就由不得朝廷视而不见了。

    不管缘由如何,在朝堂确实形成了东出拓海是为谋划北辽,朝臣有许多为博点功劳,遣子侄进入这支队伍。

    朝廷这时候若继续没有反应,恐怕连二皇子那边招募人手都会很困难。关键是,赵曦不觉得招惹了大宋,朝廷就这样放手了。

    “官家,臣以为此事不应处置。臣以为温良臣临机处置得当······”

    “官家,臣附议······”

    王安石刚提了个头,章惇就接上了。

    “官家,臣为福建人,于海运事务也多有听闻。国朝海运繁荣,市舶司也因此逐年增加税入,海运易货获利颇丰,但海运风险也非陆运易货可比的。”

    “臣听闻,出海易货者,受各种灾难损失者一成,遭遇海盗损失者十之二三,即便是在熟悉的航线上,迷失者也时常发生······”

    “甚至臣还听闻,凡从事海运事务者,通常以供养固定线路上的海盗,以求易货安全。更有甚者,海运与海盗并无区分······”

    “如此看来,琉求之地,恐怕是海盗巢穴,拓海队能在包围中脱身,虽不能赏功,也不宜罚过。”

    接下来,内阁也都纷纷建言,大体都是附议不做惩戒,而提及海盗者却寥寥无几。即便是有人说起,也多用什么听闻,据说这类的措辞。

    也就是说,国朝没有相关海盗的记载。或许是回避吧······

    “朕曾记得《太平广记》记载:唐振州民陈武振者,家累万金,为海中大豪。犀象玳瑁,仓库有数百个。先是西域商船,飘溺至者,因而有焉。海中人精通诅咒的法术……凡商船经过海路,不幸风漂迷路,到了振州境内,振民就登上山头,披头散发地诅咒,诅咒过后果然起风扬波,兴风作浪,商船也就开不动了,肯定会漂到所咒之地便停下了”…

    “又有冯若芳每年常劫取波斯舶二三艘,取物为己货,苏芳木露积如山,其余财物,亦称此焉,甚至形成了一个“南北三日行,东西五日行,村村相次”的波斯奴婢村。”

    “朕想知道,为何国朝不曾有关于海盗的记载?果真是我朝强盛到真正的海晏河清了?今日拓海遭遇海盗之事,倒是让朕明白了,事实上海盗一直存在。”

    朝堂有一个现实,朝廷重臣中,南方人多于北方人。赵曦这样说,也是想敲打那些所谓的南人朝臣们。

    这个现实不是短期能改变的,最起码现在还没有得到明显的改观。

    从五胡乱华,中原文化南渡,就已经形成了国朝南方士族高于北方的基础。加上国朝疆域在北方的局限性,北方又连年征战不断,土地贫瘠等等各方面原因,导致北方读书人相对于南方人要少的多。

    自前朝祸乱之后,丝绸之路断绝,商贾拓海,打通了海上通道,发展了海上易货。造成南方的富庶不仅仅是因为物产,也就有了海运易货收益的原因。

    章惇有一句话说对了,有时候海商和海盗是分不清的。这也是国朝很少有海盗方面记载的原因吧?

    “官家,政和之前,虽然朝廷税入尚可,但因为三冗之弊,地方州府郡县维持艰难,多有苛捐杂税的存在。臣为官地方时,也对此无力改变。”

    “也因为如此,不仅仅是海上盗匪,即便是国朝内陆的盗匪事件也是时有发生。而朝廷的决策,基本上是非侵害州县者不予记载······”

    王安石一点都没给先帝留情面,甚至说再往前推,估计朝廷也是这样的政策。

    赵曦很无语,即便是这样,也没必要这样直白吧?

    赵曦一直没有介入海运事务,是被自己知道的皮毛影响了。大宋航运发达,这是后世没有任何争议的说法。

    赵曦一直秉承着,自己不熟悉的事务尽量不去干预的原则。

    但是现在,既然有海盗频发的事,既然有了拓海队遭遇海盗的事由,赵曦就不介意介入海运事务了。

    当然,赵曦的介入,不会限制海运,只会去促进海运,同样也必须规范海运。

    “内阁代朕拟一道诏令吧。从即日起三个月,朝廷允许属于国朝子民的海盗改邪归正,朝廷既往不咎。”

    “凡三个月后,依然有在海运事务上为非作歹者,杀无赦!另外,此诏令对琉求一带,或者说参与本次拓海队海战者无效!”

    既往不咎,是因为朝廷没有做过限制,或者说没有相关法令······这时候也没有领海的说法,不在国朝犯下的罪行,也不适用大宋刑统。

    “大理寺、刑部、市舶司会同市易相关衙门,组织相关官员,拟定适合国朝海运事务的法令······”

    “工坊城根据此次海战的详细战况报告,改良火器,以求适应海战。同时,会同都水监,尝试将各式火炮、火药弹发射等军备装备到海船上,营造适合海战的火器船只。”

    “讲武堂、兵部、枢密院,从现役军伍中挑选有航海基础的军卒,或者直接招募有航海经验的适龄丁壮入伍,甚至可以不必对应新军的招募标准。”

    “同时,讲武堂要选择合适的地方,开展海战相关的训练,包括海上射击,海上火炮的使用,海上陆战队的训练,以及海战各种常规战术的训练等等。”

    这时候,赵曦已经不仅限于对这次拓海队溃败的报复了,而是真正的介入海运,或者说有意拓海了。

第八三九章 唯变化永恒

    这时候离大航海时代还有几百年,赵曦不确定现在的航海技术,能不能有像哥伦布那样的惊艳之才,惊艳之事。

    赵曦不会好高骛远,在出现海盗事件后,他首先想到的是护航······这是由他原本身份决定的。

    所以,所有的布置,还是有局限性。不过,赵曦是有念头打造一支大宋的海军了。可惜,他虽航海是真的不太熟悉,很难做出合理的指导。

    国朝的航海,起因应该是西域商路断绝,也就是说,国朝的航海,更多的是因为商贸,而不是大航海时代的冒险。

    在没有相应的科学技术支持下,赵曦也很难引导着当今的航海向发现新大陆方向发展。

    想多了,人的一生有穷尽,而赵曦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过多的去改变该有的历史进程,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片土地的王朝强盛。

    而这个力所能及,在赵曦的心里,是符合这个时代。

    借这个契机,或许能向前走一步……

    “中正,遴选皇城司探知,重点探查沿海各个士族家族参与海运的程度……”

    “同时,尝试着看能不能对琉求一片海岛侦查一番,看看都是那些势力,实在不行就从外围入手,重点是要消息。”

    琉求,前隋才发现,也就几百年的光景,赵曦不认为那里有什么本土的势力。

    琉球从发现到最终以一个王朝存在,也就不足千年的时间,赵曦可以肯定,琉球的发展应该和后世的某个国家相同。

    一些在大陆失势的势力,亡命之徒,以及冒险家聚集,最终形成不同的势力,再经过相互倾轧、剿灭等过程,最终形成所谓的一统。

    这时候大宋介入,或许对于后世有所不同。

    朝臣们可能会以为自己是为谋划北辽做准备……其实,对于北辽,现在只需要有一个契机,没必要花费太多心思。

    早年,国朝羸弱,禁军厢军尚且是一塌糊涂,肯定没心思也没势力去考虑海军的问题。

    如今,或许时机合适了……

    朝廷一旦有了针对某事的决断,以现在的朝廷制定,会很快动起来。

    兵部、枢密院开始筹建海军,这几乎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没有任何参照,章惇只能将南方那些出海的水手跟新军训练模式相结合······

    “子容,此事你得帮我。在战船没有定型以前,我根本就无从下手。按原本老护卫营新军军卒的训练方式不合适,按照水手训练也不合适。只有战船的形制定下了,这边才能有针对性的训练。”

    章惇实在是没法了。官家早年在护卫营的记录,很少有涉及海战的内容,针对海军的训练更是无从说起。

    “工坊城这边也着急。单纯说在战船上的射击,这点子厚应该可以先做训练,工坊城现在需要解决火药避水的问题。”

    “你也知道,现在的火药弹,即便是铁壳式的火药弹,发射距离的计算都是根据引线长短的,而引线如何避水是很大的难题。不用说火枪的问题,隧发枪在遭遇水浸后,同样无法引燃······”

    “不过,子厚,以苏颂来看,兵部可以先尝试训练陆战队。”

    “陆战队?”

    “嗯,记得早年时,还是官家率军南征时,在搅乱安南北部作战中,曾经闲聊过一个话题,就是说国朝如果攻打安南,是否自北向南进攻即可。”

    苏颂仿佛回忆曾经的战况,那是官家第一次显露在谋略和战术上的惊人。

    “当时论战,狄帅以为,只要有十万大军,就能像马援那般,直捣升龙府。官家并不这样认为。官家说,此时不比往日,马援征伐安南时,安南不算有一统的王朝。”

    “官家认为,已经是一统的安南李氏王朝,只要还不是民心,就能组织起抵抗来。而安南的地形多山,军卒习惯在山岭作战,我朝军卒痴迷于骑兵和大军团作战,未必能一举成事。”

    当时第一次南征,护卫营是第一次出战,也是特种作战的第一次亮相。那时候,作战主力还是以西军为主,西军因为长期与西夏作战,对骑兵的依赖很高。

    苏颂很清楚的记得当初那次论战,对他的触动很大。

    “官家当时说,要想轻取安南,军备发展是第一需要,特种作战为辅,而遣一海军偏师,携万人的海军陆战队,自海上登陆作战,才是最小代价拿下安南的最佳方式。”

    “狄帅当时就问官家,何为海军陆战队,官家说,就是海战陆战都具备像护卫营这样的素质,或者是水手具备护卫营军卒的军事素养和作战能力。”

    “子厚也知道,老护卫营的军卒,不仅仅是射击方面,不管是潜伏、袭击、单兵作战等等,在整个国朝新军中,至今难以超越。若水手能具备护卫营军卒的单兵作战能力,是何种景象?”

    章惇有所明悟,虽不能完全明了,似乎也触摸到什么了。再深的,他也知道,苏颂不会懂······苏颂本来就不侧重于军伍。

    “子厚,其实你执拗了。拓海队溃败于何人?海盗,也就是说海盗在海上的作战素养要高于国朝新军军卒,也高于海运的水手。”

    “你只需要将海盗的作战方式提炼,结合新军军卒的训练和新式装备,融合成型一种新的训练体系,那就是海军陆战队的训练课题。”

    苏颂跟章惇不同的是,他这些年一直就在做变通的事,不管是民用的还是军用的,任何现有装备的改进,都需要时时保持一个变通的思维。

    官家说过,唯变化永恒······

    这时候对章惇已经不再是点拨了,而是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

    作为士人,没有谁不想千古留名。而苏颂这番话,几乎给章惇指明了方向······一个训练体系,完善的海军陆战队训练体系,这对章惇的诱惑不再局限于这一次海军的遴选和组建,一旦成型,他章惇将会是国朝海军的奠基人,甚至可以是后世海军的鼻祖。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

    章惇躬身施礼,是诚心诚意的向苏颂致敬。

第八四零章 吕惠卿的才华

    相对于章惇和苏颂的难题,吕惠卿就要轻松很多。

    吕惠卿原本就主管市易,而官家在革新朝廷体制时,已经将市舶司也让市易司统管了。所以,吕惠卿对于市舶司的业务不算陌生。

    熟悉市舶司的业务,自然就熟悉从事海运的诸多商家。他吕惠卿也是福建人······

    “吉甫,朝廷诏令必要不折不扣执行。对于三月限期后,依然与海盗勾连者,必须严惩不怠!”

    让吕惠卿唯一不爽的就是,王安石盯这边很紧······不是说王安石精于市易,这时候吕惠卿在易货之道的造诣,除了薛向不敢轻视,整个国朝他不认为还有比他更强者。

    曾经王安石一起提携的吕嘉问,已经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也是有曾经被王安石提携的原因,让吕惠卿不便把王安石顶回去······大家都是内阁,不存在谁高谁低。

    “首辅,惠卿自知使命,万不敢懈怠。如今,市舶司已经将涉足海运事务的商贾名录一并整理成册。随后惠卿将着人清理对比历年海运易货的数据,并与薛师正沟通,查对资金往来,以明晰各大海商出入,甄别与海盗勾连的可能······”

    “同时,市易寺已经遣人前往国朝各沿海州府,配合皇家银行方面,调查流入市场的番货和资金往来,以查对海运逃税事务。”

    “监察衙门、皇城司均有参与。届时,惠卿将整理奏报,以备内阁审议······”

    既然王安石盯着,吕惠卿不介意将行动说明白。至于王大首辅是不是懂其中道理,那就不是他吕惠卿该管的了。

    吕惠卿不认为王安石能懂这些,现在国朝的市易,与早年的国朝的市易完全不一样。

    有时候吕惠卿不得不佩服官家的大谋略格局,就说这皇家银行,虽然对商贾交易提供了方便,可商贾们永远不清楚,在方便商贾交易的同时,更有利于朝廷对市易事务的监管。

    没有那个商社乐意转运大量的铜钱,而规模以上的交易,借助皇家银行就成为必然,在于市易寺沟通,使国朝的规模交易的税入,几乎无处遁形。

    或许在官家推动这两项革新时,就已经将国朝的商贾都装进了笼子里。

    所以,吕惠卿在针对海商的事情上,不敢有任何隐瞒,他知道,即便是薛向和他,都比不上官家对市易方面的精通。

    至于王安石······

    果然,王安石带着一脸疑惑走了。

    “官家,吕吉甫在整理海商名录,对比历年海商易货数据,并协同薛师正的皇家银行清查流入市场的货品。恕臣愚钝,老臣不知此为何意?”

    王安石不好意思请教吕惠卿,可并没有不好意思请教官家。

    “哦,吕吕吉甫倒是费心了······”

    见王安石一脸的迷糊,赵曦就接着说道:“整理海商名录,这算是基础性工作,知道了海商都有哪家,就将范围缩小了。”

    “进一步查对番货,对比数据,并与皇家银行的资金流动对比,以此就能清楚海商将番货贩卖进国朝的数量和收益。”

    “王相也知道,不管是番商,还是海盗,对于国朝货品的喜好都是那些,其中铜钱便是最受欢迎的货品之一。”

    “暂不说铜钱的交易。以货品、收益以及皇家银行的资金往来,包括番货进入国朝的交易等等,就能查对出海商应该得到的收益,应该获得的财富,应该贩运的货物总量等等数据。”

    “海商供养海盗,不会是次次都需要缴纳过路费用,货品不管是不是定数,在繁杂的数据中,总是有迹可寻的,也就能从诸多数据中知道哪家海商与海盗有勾连。”

    赵曦感觉自己说清楚了,可看王安石的样子还糊涂着。

    唉······

    “王相,比如王家是海商,这一次从国朝带出的海的货品价值百万贯。海运有风险,有路途遥远,海商在西番采购或者交换货品时,肯定是尽可能足量采购。”

    “而番货的利润这些年在海商圈子里几乎是明事。那么,这一次你们王家带回来的货品,并不足百万贯再加利润的番货,这就说明,王家的这次出海有额外的支出。”

    “以多次数据对比,就可以看出各家海商额外支出的大概情况,以此来推断是否存在与海盗勾连。”

    “当然,这只是一种模糊的推断方式,具体甄别需要结合皇家银行、皇城司探知的情报等等,各方面综合以后来判断。”

    这时候王安石是真明白了。到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吕惠卿之于易货,确实可以算登峰造极了。

    “官家,能窥透其中道理者,国朝有几人?”

    王安石心里有点模糊的担心。如果说海商有这样的觉悟,那朝廷清查就没有了意义。

    “薛师正应该清楚,贾宪也该懂得。至于说其他人······太子是否明白?”

    赵曦转头问了一句。

    “回爹爹,孩儿晓得。爹爹曾跟孩儿讲授过相互道理······”

    太子是不是真懂,这时候都需要说懂。就像赵曦,有很懂事务,是他引导的,但并不是完全明白,但是臣工都会以为他精通,自然就不敢欺瞒。

    知识在于积累,太子即便现在不懂,朝政接触多了,也会慢慢清楚的。赵曦并不在意太子是不是原本就懂,最起码现在懂了。

    以这样的方式让王安石明白,并传播出去,对于太子也是有好处的。

    赵曦明白王安石的担忧,不是赵曦贬低这个时代的学识,而是侧重点的区别。

    记得有句话,汉文化有逻辑思想,但是没有逻辑学。

    这个时代的学问,多是一种模糊的,广泛的,提纲掣领的学问,像吕惠卿这样针对性的推理,是一种逻辑学,或者推理学的范畴。

    这是因为这些年吕惠卿真正的吃透了赵曦讲武堂的那些记录,并且有针对性的学习了,也延伸并懂得运用了。

    精英就是精英,只需要指出方向,他们就能促进发展。

    赵曦对国朝的发展又有了一种期待······

第八四一章 王安石的执拗

    当所有的,各方面的信息汇总后,赵曦发现,国朝的整个沿海,没有一家乡绅士族可以脱开海运,也没有一家海运商贾可以完全撇开海盗。

    海盗几乎就是沿海航运业供养着成长起来的。

    “触目惊心呀!”

    王安石能看明白这弯弯绕绕的奏报,这段时间他用心钻研了官家的一些针对市易的理论性记录。

    章惇和吕惠卿都没出声,问题同样发生在他们自己的家族。

    北方的土地南方的海运,这本来就是国朝士族阶层的根本。当然,对于象王安石、王韶这样的抚州、江州人,就另说了。苏颂一家若不是迁徙,估计也脱不开海运行当。

    至于吕公著、韩缜,都是北方人,跟着连不上。苏辙蜀中人,更是无关。

    赵曦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这内阁还真是南人多······

    “官家,朝廷岂能容这般情形?”

    王安石到底是羡慕嫉妒恨,还是说出于为朝廷考虑,不想去纠结。

    “王相,朝廷诏令是三月之限,官家也曾言既往不咎。朝廷是否容忍,是看将来,而不是以前。”

    若不是官家有个既往不咎的话,章惇觉得吕惠卿未必如此彻底。他不知道的是,吕惠卿是因为知道瞒不过去,才不得不清查的彻底。

    还有一点,如今国朝所有的臣工都参与到了国朝各类产业之中,这部分受益并不比海运的收益少。关键是,海运是家族的,而且风险大。

    官家在专注海运时,并且筹建海军,这就意味着,朝廷很可能会针对海事有所作为。

    以他们对官家的了解,一旦发动,就不会半途而废,海运必将改变现状,进入一个相对规范的状况。

    至于那些海盗,不会有人以为在大宋的武力下可以继续逍遥。

    现在的朝臣,对于大宋的武力是绝对的信任,甚至到了盲目的地步。

    当然,海战还有待于验证,可只要工坊城和枢密院以及兵部用心,这不会是什么难事。

    基于这些原因,在海运方面有牵扯的,跟家族沟通后,都没有在这件事上阻拦。

    也知道拦不住。

    这段时间,不管是泉州还是明州,很明显,监察衙门和皇城司在通力合作,就连驻军,也似乎有参与。

    这时候若还存有侥幸,真的就是螳臂当车了。

    王安石不想既往不咎。

    因为,他从吕惠卿负责的奏报中看到,海运往来,不仅仅是勾结海盗供养海盗的问题,偷税漏税的额度也相当严重。

    所以他说…~

    “官家所谓既往不咎,只是针对勾结或者供养海盗的问题,而不是指不按规定缴纳税负!朝廷对此必须有所表示……”

    “王相,奏报中很明确表明了,没有缴纳税负的部分,基本上都是需要交给海盗以确保航运安全的部分。”

    “自从皇家产业纳税后,作为士族,也懂得责任,不会为微末小利而逃避税负。”

    吕惠卿辩驳了,说是辩驳,但吕惠卿的语气和情绪保持的很好,像在陈述。

    没有像王安石那样激动。

    王安石跟富弼最大的区别是,王安石没有富弼圆润,或者说耿直一些,眼里揉不下沙子。

    在某种程度上,王安石要比富弼秉公,同样,在某种程度上,王安石没有富弼的政治智慧高。

    在上一届的内阁,富弼可以做到整个内阁在明面上是一团和气,很多争端都会在内阁之间先协调好,而不是这样在官家面前争吵。

    在一定意义上讲,内阁首辅在跟内阁大臣争辩是,就表示已经落了下乘。

    原本的历史,王安石新政最终人离政息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王安石能力很强,治政一道,在整个国朝,纵观历代相公,他也是相当靠前的。

    可王安石在为人处事方面,确实不算高明。

    想来原本的王安石,不说他使用的那些人,就说他的亲近。

    司马光反目成仇,吕惠卿背叛,就连他的扶养成人的兄弟,也对他的变革不予支持,更别提什么儿女亲家,所有的资源,因为他的个性,被他一个个的惹光了。

    后世评论,王安石是触犯了士族或者地主阶层的利益……

    事实上,王安石确实做事或许严苛,手段过于激烈。原本历史上王安石的变法的结果,不仅仅只是一个侵犯某个阶层利益那么简单。

    或许,他身的性格,也应该是原因之一。

    赵曦来到这个时代,在一定程度上是吸取了历史上各种变法的教训。

    变革,应该慎重考虑的便是人亡政息的问题。

    赵曦的变革是采用了一种先给予的方法,并且在站队立场的情况下,循序渐进的缓缓改变。

    王安石…~唉!

    “以应该缴纳于朝廷的税负供养海盗,不仅仅使朝廷税负减少,还滋长了海盗的气焰,甚至助长了海盗的发展。”

    “朝廷若对此类情况熟视无睹,既往不咎,如何正朝纲?”

    赵曦愣神的这一阵,王安石还在跟章惇、吕惠卿激辩。

    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海运,还是因为被原本自己提携的人剥了面子。

    “王相留对,其余人散了……”

    这还是陈习,总喜欢在人前争辩以显示自己的见解和能力。

    就不能底下沟通好吗?就不能在台面上表现的和光同尘吗?

    “王相,是否觉得朕应该支持你的建议,毕竟王相是出于公心,是为了朝廷。”

    留下王安石奏对,赵曦并没有当众表态支持他的观点,这让王安石脸色不太好看。

    赵曦这样说了,但王安石仍然没有缓解心中的不满。

    “王相,可曾详细分析过这份奏报?”

    “臣看过了。”

    “不是看过,而是要详细分析。朕告诉你,若是以王相建议,整个国朝从事海运者,将无一遗漏,全部都要受到惩罚。”

    “官家,既然有违朝廷法令,就该受到惩罚!”

    还真是个拗相公。

    “王相,朕不说朕已经说过既往不咎的话,也不说法不责众。就说这些海运商贾这样做的原因。”

    “商贾纳税,是因为朝廷维护着一个相对公平的交易秩序,而朝廷收了税负,就有维护公平的义务。”

    “这些海商呢?朝廷做了什么?朝廷没有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又如何能要求商贾尽纳税的义务?”

第八四二章 首相的威信需要维护

    首相需要有威信,这些话,赵曦并没有当着内阁大臣来说,而是留下王安石单独讲明白。

    赵曦的说辞其实是在偷换概念。

    不过,针对于现在,没有什么关税说法,国家概念模糊的情况下,应该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王相,在政和以前,国朝税负来源有三成源自海运以及相关产业。”

    “国朝的瓷器、丝绸、茶叶出海,增加了就业,让相关产业工匠受益。”

    “同时,番货入国朝交易,不仅仅国朝有市舶司的收入,所有该有的税负都有……”

    “在某种程度上,海商对于朝廷税入的贡献是无法抹杀了。而海商的风险却被他们自行承担了,就连海航的通道安全,也是由他们自行解决了。”

    “在这样的境况下,朝廷有何面目去收取那部分海商保命的钱财?”

    赵曦见王安石似有意动,就继续胡扯着去说服他。

    这种观点若搁后世,估计会被人骂死。

    因为后世有个说法叫走私……

    王安石总觉得官家的说法有些牵强,可自己实在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说辞来。只能是盯着官家,就这样听着。

    “王相,朕以为,此事的争论,还需要内阁协调,必须有个统一意见呈报于朕。”

    “朕以为,未来国朝组建海军后,由海商适当承担朝廷海军的给养,或者海军护航收取一定的费用或许是个中和之道……”

    “当然,如何让这样的模式冠冕堂皇,名正言顺,还需要王相思量,并在内阁中达成一致后呈报于朕。”

    不是赵曦玩心眼,内阁的争论,首辅的威信,王安石的性格,若没有这样一个可以协调的措辞,反倒这事不好处理。

    当然,能适当搜刮海商的钱财,赵曦也不会客气。

    谁让王安石就喜欢做这样的事呢。

    既往不咎是赵曦自己说的,可争论在内阁已然发生,如何在不违背所谓金口玉言的情况下,又能让王安石不至于丢了首相的面子,赵曦相信王安石会解决好。

    “王相,诸事多沟通,总是有办法的······”

    王安石怎样沟通,怎样在内阁统一意见,赵曦不再操心了。内阁有争议是好事,王安石与其他内阁不一致也是好事,有这样的经历,也好让王安石多少改变一下自己的性格。

    赵曦在话里话外的已经告诉王安石,首辅的职责在哪,不是把所有问题都需要君王解决,首辅该承担的职责就是统一内阁,沟通内阁,而不是借君王的权威压制。

    工坊城在海船上装备火炮,才是赵曦关注的。

    苏颂率工坊城一干人已经在登州多时了,也一直往返于登州与工坊城之间,不断的在改进火药弹的工艺,以确保海战能正常使用。

    “官家,短时间内很难解决火药弹引线的问题,特别针对火枪,隧发机关的缺陷改良难度较大,至于火炮······在引线部位遮挡就可以简单的解决。”

    “枢密院、兵部以及阁老院老将随同到登州查验,一致认为,火炮的使用在海战中应该能发挥作用,关键是军卒适应在海船上作战,这需要训练。”

    苏颂奏报关于海船装备火炮在登州试验的情况。工坊城可以说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无法解决引线遇水即熄灭的难题。

    油纸引线试过了,将引线设置官腔也试过了。油纸引线在遇水时跟普通麻纸引线没区别,而官腔引线则是军卒无法判断引线长短,无法把握发射时间和距离。

    火炮无所谓,是不是专门改造火炮都无所谓,只需要军卒在使用过程中遮挡火炮的引线部位,就完全可以解决。

    时间仓促,苏颂沈括等人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还是没法解决。苏颂不得不实言禀告。

    “子容,其实不管是海战还是陆战,核心还是人的问题,也就是军卒战术素养的问题。不必纠结······”

    赵曦从开始就知道,这问题不是这个时代能解决的。工坊城多少年了,弹药定量装配已经成标准化了,引线点燃、发射和距离,包括倾角和高度也已经标准化了,就是类似后世手雷的火药弹也有了。

    但是,钢铁工艺始终没有多大进展,别说是遇水环境作业了,就是长期存放火枪,即便是油纸包装,也需要大量工匠对火枪进行保养。

    火药弹更不用说,保存和更换是如今各地驻军新军最大的难题。

    赵曦并没有指望工坊城搞出什么不锈钢来,根本不可能。

    “子容,石酯的习性可还熟悉?”

    “臣知道,石酯点燃遇水不熄······官家,臣这就安排试验······”

    石酯遇水不熄,也就是说,在海战中,石酯的作用应该比火药弹更有效。

    “石酯用法用途甚广,尝试用蒸馏法,或许会有其他衍生之物。朕期待子容有所得。”

    原本,沈括该是历史上第一个使用石油衍生物的,可惜,他只是使用石油的油烟制墨。赵曦对沈括的使用,却让沈括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没有鄜延任职的经历,也就不可能让他发挥奇思妙想,将石油的油烟制墨了。

    不过,这很难说,当工坊城开始研究石油,很多事都无法判定。

    “王相,工坊城这边需要在石酯上做文章,枢密院和兵部选兵也应该差不多了。遴选武将开始训练海军吧······”

    “海军训练,可以尝试国朝所有的军备在海船上的使用,不仅仅是原本的海战作战方式,要尽可能的利用陆战的装备,火炮、投石机、火药弹发射器以及各式弩箭等。”

    “另外,会同都水监,海船装备各式重器,要考虑海船本身的结构,要做到合理布置和安排······”

    虽然章惇跃跃欲试,赵曦还是针对王安石发指令了。有些规矩必须的守。

    赵曦一直认为,君王可以有权利,不能没规矩。既然王安石是内阁的首相,即便性格再执拗,他也是内阁首辅。

    由于这一届内阁潜邸旧臣偏多,加上内阁大臣的经历不同,王安石并不能像富弼当初那样,在内阁中有绝对的威望。当然,这也与他的性格有关。

    越是如此,赵曦就越需要一定程度上去维护王安石的首辅威信。

第八四三章 太子成长了

    原本只是打发四皇子的随意行为,到现在已经成了朝廷眼下的重事。

    四皇子很失落,只要朝廷当回事了,那他就没资格也不适合再掺和了。这感觉很不爽,好歹是自己首倡的东出拓海,这时候却把自己丢一边了。

    不爽也只能在心里不爽,却不敢有所表示······不仅仅是老爹知道他以前的小动作,更是自己第一次拓海失败了。

    不仅仅是不能有所表示,就连打听朝廷如今怎样筹备拓海的事,都不敢过分去关注了。

    太子有点过意不去,四弟这些天到慈明宫跟娘娘请安越来越频繁了······

    “爹爹,一旦朝廷拓海事务准备就绪,是否还需要四弟主导?”

    “此话是你自己问,还是有人让你问?”

    “回爹爹,是孩儿自己想问?”

    太子自己问和有人撺掇问,是两个概念。

    “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拓海的问题了,是朝廷在筹备海军。你认为朝廷的海军可以让你四弟执掌吗?”

    赵曦为避免出现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情形,在确定太子之后,基本上是杜绝其他皇子执掌朝廷主要衙门的更何况是军伍。

    但是,赵曦并不限制其他皇子经商,不限制其他皇子游历国朝,不限制其他皇子针砭朝政,即便是工坊城、讲武堂也都是对皇子敞开的。

    不让有势力,并不是就让皇子们庸碌无知。

    “爹爹,孩儿以为,四弟是不是执掌海军,对国朝并无影响。”

    太子这样说,赵曦倒是有点兴致了,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太子继续说下去。

    “爹爹,二弟之于安南,五千乌合之众之所以能打下一片地盘,并坚持到现在,最重要的原因是借助了国朝的新式军备,才能在安南数十万众的大军下生存。”

    太子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也确实是事实。安南数十万大军,并没有倾力去剿灭二皇子的队伍,加上安南与国朝接壤处山高林密,更适合小部队作战。

    二皇子之所以能生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国朝对那片国境线是开放的,允许二皇子的队伍进出,就避免了被安南军歼灭的可能。

    这倒不是朝廷有什么令,而是广南路的地方官以某些目的去揣度官家的意图造成的。

    在这个问题上,从赵曦到内阁,乃至整个朝堂,态度都是含糊的,也是为在邦交的问题上有说辞。

    “四弟东出拓海,首次失败,而朝廷即将改良整个海战的装备,这就意味着,不管最终何人执掌国朝海军,必将与二弟一样,需要依赖国朝生存。”

    “所以,孩儿以为,在装备了新式火器以后的海军,是不是四弟执掌,对国朝影响不大,终将还是依赖于朝廷的支持,或者说依赖于工坊城,甚至说没了朝廷会难以生存。”

    这段时间赵曦对太子真的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自从上一次扶上马送一程后的沟通后,太子逐渐敢于在朝政上表达自己的见解了。

    “事实确实如此,但规矩就是规矩。朕既然有令,皇子不得执掌朝廷衙门,这一点就不能改变。”

    “不过,朕并非要剥夺老四的拓海想法。朝廷筹建海军的目的是为海商护航,或者说要将领海权提上日程。”

    “至于老四有意经略高丽、扶桑的想法,朕不制止。国朝在遴选海军军卒,同时也在进行规范化训练······这样吧,朕给你一道赦令,允许老四招揽人手,允许有限使用朝廷海军训练的相关章程······”

    海军的筹建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筹建了,海军的编制也不会太大。而赵曦并不指望海军刚刚筹建就要建功立业,很大程度上,还是倾向于护航。这样也能让海军才一定程度上能自给自足了。

    新建海军后的作战能力和防御范围,也是有限的。太子说的有些道理,可他没有考虑一旦四皇子成势之后的风险。

    至于是不是要将高丽扶桑纳入国朝的版图,赵曦觉得为时尚早。在没有收复燕云,平灭北辽之前,赵曦不会好高骛远的去想太多。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国朝是否扩张,需要结合国朝的实情,不仅仅是军力的问题,还有整个国朝的思潮。

    沟通是成事的必要方法,很多牵绊的阻碍都是因为沟通不畅。

    内阁针对海商的问题,原本的争论,在赵曦引导后,也达成了一致。王安石还是从海商身上扣出利益了。

    经内阁议定,执行官家既往不咎的诏令,但是,至于供养海盗逃避国朝税入的部分货品,按照国朝内贸税率的三成比例缴纳。

    虽然这是一种相互妥协的做法,对于结果赵曦还是满意的。尽管内贸和市舶司的税率不同,多少收回些损失。

    在看到海商那庞大的易货量时,赵曦其实也后悔自己那既往不咎的所谓诏令。

    王安石相当可以喽。

    而这时候,皇城司也拿到了关于琉求一带势力分布的情报。虽然都是外围打探到了,不一定详细准确,对于没准备区别对待海盗的朝廷而言,足够用了。

    “大秦人?波斯人?昆仑奴?高丽、扶桑,北辽势力也在琉求?就是南方的那些小国居然在琉求也有势力。”

    赵曦已经看过奏报,没内阁这般惊讶,倒是有些失望。

    大宋的海运如此发达,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海运已经相当发达了,按市舶司的奏报,大宋的航海已经能抵达非洲的东海岸了。

    在赵曦的印象里,波斯或者大食,好像是最早使用什么牵星术的,航海技术也应该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有说法,大宋的泉州,是因为大食或者波斯航海者而崛起的。

    大食、波斯,赵曦的概念里应该是一回事,可国朝习惯的称呼总是有区别,赵曦都不知道区别在哪。

    赵曦本以为,在航海中应该有些什么意外事件,或者会出现,但史书中不曾记载,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偶然,比如发现新大陆。

    若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最有可能就是在海盗这个群体里发生,而不会是在市舶司的记载中。

    可惜,从皇城司探知的奏报中,最起码琉求的势力范围内,没有提及有印第安人······

第八四四章 拓海之谋

    从某种意义上讲,大宋应该是这个时代最为发达的王朝,所以朝廷拓海的意愿并不强烈,再加上海上贸易的利益,沿海的势力也不希望朝廷介入。

    若不是从吕惠卿的奏报中,看到海商之于海盗的付出,恐怕朝廷连筹建海军都会出现波折。

    至于四皇子拓海,大多朝臣看来是为谋划北辽的一支偏师。

    现在之所以朝廷能顺利推动海军的筹建,并作为朝廷重事,是因为朝廷并无意介入海商贸易,反倒是会为航海提供武装护航。

    朝廷航海更多是所谓外交意义的交流······这是普遍认识,赵曦在没有完成收复燕云之前,也没有想过什么殖民政策。

    赵曦想了其他事,他寄希望于这个时代航海出现意外,从而他能看到后世才传入本地的物种······

    当朝廷筹建的海军,能将就在海船上使用火器,并有一定的设计准度后,已经又到了冬日,离四皇子东出拓海败退接近一年了。

    这一年,工坊城、都水监配合着,营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战船,而不是商船的改版,也不是炫耀工艺的那些华丽的官船,是真正具备作战能力的战船。

    战船不仅仅装备了可以发射火药弹的投石机,装备了火炮,还将船舱改造,让船舱成为作战和休息两用的地方,同时,也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火枪避水的问题。

    而海军军卒,以新军遴选出来有随船出海经验的军卒为主,搭配招募的水手,经过陆地和近海训练,基本上掌握了海战的要领。

    不仅仅是懂得火枪火炮,以及火药弹的使用,更是针对海战近战的跳帮白刃战,进行了适应性训练。

    剩下的就看实战了。

    同样,四皇子在接到官家诏令后,也组织起了再次东出拓海的队伍······即便是国朝的主流温和,也有暴烈的人。

    谁都知道,国朝一旦筹建海军出征,整个海洋上,将会是国朝海军说了算。而四皇子这时候组织的队伍,势必是做一些海军,或者说官面上不好意思做的事。

    掠夺是积累财富的最佳办法。海盗的富庶,是做海上贸易的商贾最清楚的,似乎四皇子出海后,跟海盗应该并无区别,就跟二皇子在安南一般。

    所以,四皇子的队伍中,着实有很多的高手。

    “这已经不是乌合之众了,这是聚集了一群亡命之徒!”王安石感慨。

    海上贸易催富了一大批的沿海商贾,同样海上贸易的风险也造就了一批又一批倾家荡产的人。或因为意外,或因为海盗,总则,这群人对航海相当的熟悉和了解,却也因为航海失去很多。

    朝廷的海军军卒有限制,除非海上经验绝对丰富,有特殊的技能,否则,朝廷的海军军卒是有要求和标准的。

    所以那些本来来京师准备在海军中谋个差事,却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事的,就通过各种渠道掺和到了四皇子的队伍中。

    海商相互都熟悉,当四皇子的组织起队伍来以后,各种信息也就汇集到朝廷了。朝廷一直在关注着四皇子的队伍,有许多朝臣还继续往四皇子的队伍里塞人······

    “官家到底是何意?”

    王安石是懂得变通的,并没有急于到面圣求答案,先是在内阁议事时提起。

    一边是海军出征准备制定并维护海上秩序,一边又组织这样不伦不类,介于海商、海盗、海军之间的队伍,真心猜不透。

    关键是,这支队伍的训练,基本上是跟随着国朝海军的训练章程进行的,甚至装备都是工坊城装备海军淘汰下来的。从战船,到配置,虽然对于海军而言是淘汰的,但是,一旦出海,也就国朝的海军能制约了。

    “王相,海洋之大非我等所知的范围,海岛之多也非记载之数。如今单说琉求,就有各方势力存在,国朝也需要这样的势力。”

    “况且,海军那是仁义之师,出征的目的是护航,是彰显国朝的王道。但是,官家曾有言,大海不干,海盗不绝。海军任务是护航,也就没工夫专门去歼灭海盗,也不会去占据海岛。四皇子的这支队伍,说白了就是国朝海军的补充······”

    吕公著的说法,是出于光明正大的立场。

    “国朝海军可以说是武装到了牙齿,很可能会让海盗闻风而逃。所以,很难知道当今各国海战的实力。官家留在讲武堂的记载中提到过,海洋安全在一定程度上堪比陆地边境的安全。遣一支这样队伍出海作战,对朝廷制定海上方略有益。”

    章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他不理解王安石纠结这些的原因。

    “琉求出现北辽的势力,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北辽势力出现在琉求,都应该引起警惕。一旦国朝与北辽作战,东海一带的海岛,朝廷必须予以清理,以确保北辽不至于从海路袭扰沿海州府。”

    王韶补充了章惇的说法,或者说把章惇的意思详细化了。从军略上讲,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

    “唉······这都是亡命之徒呀。一旦盘踞外海诸岛,恐怕对国朝不仅仅没有补遗,甚至将会成为危害。”

    王安石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王相多虑了,二皇子之于安南,四皇子出海,若想久存,或者说博的一定的生存空间,都必须依附于朝廷存在。”

    经苏颂这样一提醒,王安石瞬间就明白了。

    不是说王安石就没有这样的智慧,就考虑不到这样的事实。而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王安石所侧重的点不同,也没有工坊城的经历,甚至说对火器的了解相对少。

    并且,在看到海军的战力和四皇子这支队伍的战力对比后,对官家允许四皇子如此做很不理解。

    这与二皇子在安南不同,安南是个稳定的王朝,二皇子说白了是在夹缝中生存,依赖于国朝的地方多。

    而出海,王安石总觉得有点鞭长莫及的感觉,总担心四皇子一旦成事后对国朝稳定的威胁。

    现在看来,官家对于拓海,是谋定了两方面的方略。

第八四五章 海军护航启航

    朝廷的海军第一次护航,是从广州出发的。

    广州是国朝最大的港口,也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港口。

    因为朝廷诏令的原因,今年只有返航的,没有出海的商船。

    基本上所有的海商,都跟朝臣有勾连,这不是早年,现在的官家有绝对的权威,而朝廷的议事方式也变了。

    朝廷不再是以前那种吵吵嚷嚷定不下事的朝堂了,也不是随便可以糊弄的朝堂。

    别看是航海,离朝廷很远,一个皇家银行,就足以将商贾的往来明明白白的摆在朝廷了,偏偏商贾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易方式,即便是海商不想这样,可舶来品还是要跟陆地商贾交易的…~

    更何况,多数海航依靠的,或者家里子侄做官的,都或多或少掺和了国朝的产业,这些产业不仅仅是内陆贸易的收益,更多的是出海货品的来源。

    谁也担心惹了朝廷,直接就断了这份交易。

    这时候,国朝新物品的交易量,几乎与传统的丝绸、瓷器持平了,还在逐年增加。

    谁又能舍得?

    国朝的监察衙门不止是州府有,就是市舶寺也有,商贾们很难同时在州府和市舶寺做文章。

    朝廷的官员流转,地方州府和市舶司以及市易寺,都是不同的时间节点。

    而海商要想在整个交易中晚猫腻,就必须打通这三者所有的关节……现在基本上杜绝了。

    所以,这次朝廷海军护航出征时,是整个国朝海商翘首以盼的…~都等了快一年了。

    “吕阁老,信风已起,军伍到齐,该是时候启航了。”

    “对对,吕阁老,我等海商可是遵从皇令,一年不敢出海。出海势必得给海盗贡献,那是违反朝令的。可不出海,都养活着一大家人呢……”

    “吕阁老,我等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朝廷的护航军。有一份奈何,谁会结交海盗?我等对朝廷是坚决拥护……”

    吕公著被一群商贾包围着,讲困难的,表忠心的,唱高调的,什么人物也有。

    谁也没想到官家会遣吕公著来主持海军出征。

    章惇知道自己没希望,一开始就没敢去想。

    泉州章家是大家族,早年因为章惇的桀骜不驯,跟家里关系是不怎样。

    可随着章惇的地位上升,甚至做到了章家历代都未曾达到的位置……

    宗族是基础,这一点没法改变。

    而泉州章家也同样是有名的海商。考虑到避嫌,章惇知道自己不可能主导海军出征。

    朝廷都以为官家会指派王韶,谁也想不到会是吕公著。

    让北人主导海军,怎么想怎么不是回事。

    吕公著也知道自己的缺陷,所以,在抵达广州后,并没有急于出征。

    所以,连续几天,都被这些海商包围着,逼迫着启航。

    “诸公莫急,诸位出海,也不会仓促出行。朝廷海军出征护航,不仅仅是贪图诸位的那点护航的费用,目的还是要确保各位航运的安全。”

    “诸位出海,有到高丽扶桑者,有到波斯大食者,也有远航到昆仑奴等地者。公著总是需要合理给诸位安排军伍吧?”

    “比如,航线至高丽者几何?遭遇海盗的几率如何?该派遣几许护航战船,派遣多少军卒?等等,这都需要筹划。”

    “公著再此保证,绝不会耽误诸位今年的出海事宜。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海军护航,对于朝廷而言,主要的是锻炼队伍,另一个是摸清航线,最为重要的,官家让吕公著核算护航与供养海军能否持平的问题。

    朝廷也曾讨论过这事,甚至建议海军护航,同时可以携带货品,以护航养护航。

    官家拒绝了,军伍就该有军伍样,若海军可以携带货品交易,就没法杜绝新军也做同样的事,最终,会毁掉整个国朝的军伍。

    吕公著深以为然。

    官家这次遣他主导海军出征,就是让他了解护航能否供养海军,以便朝廷决断,是否需要朝廷另列度支供养。

    这些天,吕公著先后翻阅了市舶司历年的账目,又按官家的授权,跟皇城司接触,同时还遣人在市井打听。

    “阁老,从本次出海的货品和商家核算,商贾之于护航的费用,不仅仅是可以满足海军的日常用度,甚至还会有盈余。”

    吕公著不懂海运,但朝廷并不缺这样的人才。

    范子渊就是随行的行家。

    “这次乃是积累了一年出海的商贾,算是个爆发量,不能以这一次的护航核算全年。”

    吕公著也大概计算过护航的收益。不过,从这些天汇总的情报看,确实一年未曾出海的商贾占多数。

    “阁老,海上贸易与陆地不同,远航的商贾可能一年仅此一次出海。”

    “即便是与高丽扶桑,以及真腊、占城等地的交易,一年也很少超过两次的出海。”

    “所谓的区别,无非是集中和分散,对于出海的货品、船只、航线已经商贾数量,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另外,海军出征是自广州出发,而出海后护航却不仅仅限于广州出海的商船。泉州、明州乃至登州往南的海商,也同样需要护航。”

    范子渊对航运的了解要比吕公著熟悉的多。

    “那泉州、明州等地出海的商船,可安排好护航军伍?”

    “回阁老,下官以安排妥当。这几日,市舶司和皇城司已经将泉州、明州等地出海的商船反馈回来,下官已依规定妥善安排。”

    “子渊,你认为是否可以出征了?”

    “回阁老,除去出海后的意外,下官以为,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海!”

    不是吕公著谨慎,这是国朝海军的第一次,他又半懂非懂,不得不谨慎从事。

    最起码,他必须将出征前的所有事务理顺了,理清了。至于出海以后…~那不是他能左右的,即便是常年吃海运这碗饭的老手,也不敢肯定就能一帆风顺。

    二月初八,甲戌日,黄道吉日。

    这一天,整个广州城,几乎万人空巷,全都集中在港口了。

    珠江的出海口,栉比鳞次的船只分列两侧,威武雄壮的朝廷战船缓缓从中间使出…~

    这一日,大宋海军第一次出海护航启航了。

第八四六章 岛链战略

    海军出征,赵曦并不担心。因为他曾专门到登州观看了海军战船的作战演习。

    以赵曦后世的眼光判断,他不认为这个时代还有大宋海军的对手。

    战船装备了可发射火药弹的发射器、投石机,船舱是两层或者三层密密麻麻的射击孔。

    战船上的弩,配备火箭、汽油弹…~

    每一位水手,包括那些司职射击的军卒,都具备跳帮近战的技能。

    这样的海军,在这个时代绝对是无敌的。用不着他再去操心。

    赵曦需要操心的还是他这个四儿子……

    “爹爹······”

    从第一次出海回来,四皇子虽然一直进宫请安,却一次都没见他老爹,不敢,顶多了在娘娘那儿矫情,可不敢跟他老老爹来撒娇。

    意气奋发的出征,就去东海转了个圈,丢下几百天人命回来了,也因为不是朝廷的行为,否则,他头顶上的亲王爵,估计都留不住,别说臣工们就是他这个官家老爹也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

    这不是早年了,现在是政和年,自政和年以来,国朝从无败绩,唯有他······

    “坐吧,说说,这次再次出海有何章程?”

    “爹爹,孩儿这次出海,必将率众将士扬我大宋之威,不克琉求誓不还!”

    要说什么章程,四皇子真没有,他觉得也不需要章程,若第一次就是这样的装备和军卒素养,也不会出现溃败。

    赵曦看了看这四子······唉,还真是志大才疏。

    “是不是以为,第一次若是这样的军备,你第一次就能拿下琉求?朕来告诉你,你一样会败北!”

    “爹爹······孩儿知罪。”

    四皇子见老爹语气不对,不敢辩驳,只能是先认罪。

    “心里觉得不以为然吧?海战如何朕虽然不熟悉,但是,就以你首次出海为例,在遭遇小股海盗以后,可曾有过应对变故的想法?”

    “朕详细了解过尔等的作战奏报,第一次只是遭遇三五只海船的海盗······如此情况,是否想过这只是前哨,只是侦查力量,可曾想过会有后续战斗?”

    “在遭遇海盗的前锋之后,又应该做何种应对?朕了解到,温良臣曾建议后撤近海······若是朝廷行为,你这样的主帅,朕即便就是有百万雄狮,也不够你这样折腾的!”

    若真的是朝廷主帅,就这一次败北,就是赵曦也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人头!若不是温良臣还算机警,指不定五千人都会葬身鱼腹。

    就这点能耐,还敢染指帝位?

    “爹爹,孩儿知错······”

    四皇子那还敢坐着,直接就趴跪着了。老爹已经了解了细节,他无从辩驳。在遭遇小股海盗时,温良臣也确实建议派出斥候船只侦查,是自己考虑自家的船只无敌,才最终陷入了重重包围。

    “起来吧······你有意经略东海,朕不能打击你的志气,也准许你这样做。”

    说实话,赵曦的心里,四子的才能只适合做个太平王,开疆拓土的想法是有,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曦之所以放出去他,一是因为就如今国朝战船的装备足可以横扫大洋,即便不敌,具备逃回本土的实力。

    二一个,在赵曦看来,就四子这样心思大却没什么能力的,还不自知,留在朝堂的结果,只会增加大统传承的变数······因为这样的人很会搅合。

    “宣温良臣进来······”

    赵曦对于这部分队伍出海的想法,单纯的对四子说,他未必能做到,或者说会因为他的主导而导致一事无成。

    “尔等也知道,国朝海军的职责首先是为国朝的海商护航,其次是要探明海上商路,另外需要侦查海上贸易各王朝的风土人情。也就是说,海军出海,意在震慑。”

    “海军护航,即便是迎战海盗,也只会是遭遇战,不可能是歼灭战。这样的结果,无法从根本上消除海盗,或者说做不到清剿海盗。”

    “尔等出海的任务,是为海军的补充,或者说做海军顾不上做的事。温良臣,朕给你一道旨,出海作战,一概由你主导。”

    赵曦没搭理四皇子眼里的不解。

    “回官家,臣定不辱使命!”

    “好!尔等出海,不以国朝军伍身份,至于何种身份,商贾也好,海盗也罢,应时而异。”

    “尔等的战略目标是,尽可能将东海之岛屿尽数清理,确保国朝东出之海不存在任何藏污纳垢之地。”

    “在完成诸岛屿的清剿后,要建立整个东出之海岛之间的关联,以形成所有岛屿之间的响应和勾连,尽量将岛屿一体化,形成一个完整的海岛防御线。”

    “海岛物产之丰富,非尔等可以想象的。这次朕会派遣工坊城的勘探队随行。”

    “朕的设想是,在国朝沿海州府与东海诸多岛屿之间,建立有效的连接,在诸多岛屿之间也建立有效连接,并且在整个东海各岛屿建立补给点,最终形成整个岛连的战船巡逻······”

    “中正,让秘书监将此记录通告内阁。”

    赵曦在等着四子和温良臣消化这些内容。

    这个想法,赵曦一直就有。只是在国朝没有收复燕云之前,尽量不去显露野心。

    “官家,是否臣等出海从名义上不再与朝廷关联?”

    “嗯,继续。”这个温良臣倒是有几分见识。看来你当初被老护卫营诸多武将推荐,也不是全无道理。

    “臣等出海,是否可以视情况对海盗招安?五千军卒,完成整个岛连的防御实难奏效······”

    “可。朕准许尔等便宜行事之权。有一点要务必记得,当朝廷收复燕云之时,便是尔等恢复身份之日。”

    “自出海后,皇城司将保持渠道畅通,以确保尔等不至于陷入绝境。”

    这时候四皇子仿佛就是个旁听者······

    四皇子有点糊涂,既然老爹恩准他拓海,似乎将出海作战的主导权交给了温良臣······

    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四皇子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听着。

第八四七章

    “温良臣,朕必须给你说明一点。整个拓海队伍,朕命你为军事主官,而四皇子相当于国朝军伍中的文佐官与监察官。”

    不管是牵制也好,还是制衡也罢,赵曦相信温良臣能理解。温良臣出身老护卫营,很多理念经过多年的灌输,应该是根深蒂固了,或者说在心里已经形成烙印了。

    “臣遵旨!”

    “好。朕准许你翻阅皇城司、都水监等相关衙门密奏之权。且退下吧······”

    温良臣退下了,四皇子还在那儿傻愣愣的呆着,心里在想着老爹这样安排的目的。

    “想不通?”

    “孩儿不敢。”

    “温良臣之所以随你拓海,是经过老护卫营,以及狄帅、种帅等人的举荐。温良臣已然是六品厢指挥使级别的武将,之所以出海,是因为他有出海的经验,并且温良臣在战术素养上,有主持全局的能力。”

    “他是奉皇命,而不是响应你这群乌合之众的招募令······”

    四子是一个认不清形势,看不透自己,却空有些许想法的人。在赵曦看来,四子不能比太子,甚至连老二都不能比。

    同时,这样的人因为野心的原因,往往会有成长的空间。只要接受教训,把心思放下来,未必不能成事。

    赵曦当着他的面对温良臣委以重任,也是指导他认清形势的方式。当然,打击也是存在的。

    能不能让四皇子有所感悟,赵曦只会做到这步。

    “你有心纵横东海,有心经略高丽扶桑,前提是你得具备这样的实力。”

    “爹爹,孩儿需要朝廷的支持!”

    “在国朝收复燕云之前,并无意染指东海以外。朕给你交个底,倘若凭自己之力,在国朝岛链战略之外打下的疆域,朝廷会推行总督制,许以羁縻国相当的权利。”

    国朝封王是不存在治理封地权限的,多是所谓的遥管。四皇子的野心,对于治理一片疆域有很大的兴趣。

    赵曦是希望,出海的经历,能让四皇子成长起来,并且还不至于把野心给消磨掉。

    赵曦很希望这支不伦不类的队伍,最终能在高丽和扶桑上成事。

    一旦二子在安南经略有成,四子在高丽与扶桑也有所建树,待朝廷再收复燕云······赵曦将无憾与来到这个时代。

    ······

    四皇子出海的首要目的,应该是先将琉求拿下,这不仅仅是报仇的问题,而是琉求的地理位置决定的。

    队伍以琉求为据点,南下南洋,北上高丽,东出扶桑都有相当的优势······这也是为什么琉求聚集海盗的原因。

    出征琉求,应该是自明州或者泉州出海最为便利,因为队伍的特殊性,却只能是自登州出海。

    明州和泉州,以及广州,毕竟是国朝海商的聚集地,这样不伦不类的队伍出海,很容易引起猜想。

    即便在登州,庞大的船队,也只能是分批次的出海,甚至战船的样式也做了伪装。

    没有海军出征时的声势,也没有任何仪式,几十艘战船就那样零零散散的出海了。

    但是,赵曦似乎对这支队伍更加重视······王中正在登州协调诸事。

    ······

    在朝廷完成出海这些事宜后,国朝进入了一定的稳定发展期,除了皇城司增加了些许渔船和渔夫的探知,朝廷没有其他应对。

    “子容,石酯蒸馏,可有什么发现?”

    又一次议事结束时,赵曦突然想起了让苏颂蒸馏石油的事。这段时间的事务重心在拓海,倒是忘记了石油蒸馏的事。

    “回官家,臣近期正在琢磨此事。臣发现,石酯蒸馏后,冷却到不同的温度会出现不同的油性物。臣经过试验,火油弹是使用第一层,或者说第一次降温的油质物······”

    赵曦其实也不懂石油蒸馏的原理,照苏颂这样的说法,所谓的第一层,应该是汽油。赵曦知道石油蒸馏会出现汽油、煤油、柴油,至于沥青是不是也是蒸馏出来的,赵曦不清楚。

    这时候赵曦倒是有心思去看一看。

    “诸位阁老,可有急需处理的政务?若没有,就一同到工坊城看一看。”

    石油蒸馏,既然已经出了做火油弹的成品,想必苏颂应该基本熟悉石油蒸馏后各种油质物的特性了。

    赵曦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跟苏颂说过蒸馏石油的注意事项······

    诸位臣工本以为能制作火油弹的物事,应该在工坊城内,毕竟是新式军备。可到了工坊城才发现,蒸馏石酯的作坊,却是建立在工坊城外,临近汴河的沙地上。

    “很暴烈?”

    章惇见识过火油弹的威力,见此情况才这样问。

    “相当暴烈。第一次蒸馏就走水了,死亡三人,重伤五人,此五人虽然活下来了,可······生不如死!”

    听到苏颂这样说,赵曦敢肯定,自己没跟苏颂说过关于汽油、煤油这些油质物的特性。挺惭愧的。

    这些事,只要自己稍作提醒,就完全可以避免的。

    “子容,此物是否稍有火苗便会成大火?并且水难以灭?”

    事已至此,赵曦只能装着似懂非懂的问。

    “回官家,确实如此。臣也是在申天赐提醒下,才将蒸馏作坊置于城外,并设置重兵看护。不臣在了解这些油质物的特性后,将看守的军卒安置于地下······”

    “申天赐懂得?”

    “回王相,真正的来源是幻想过度这本书,臣也因此重新通读了。早年浏览,只是觉得新奇,如今再看,却是有很多有用的知识。”

    幻想过度中提到过?赵曦都疑惑。几十年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那时候或许他还对原本的时代记得很清楚吧······

    官员幻想过度的事,除了王中正,其他知情人没剩几个了。曹家的老太尉没了,早年在蹴鞠快报创刊时的老工匠也没了······

    “司马子长公最早提到《山海经》,但认为其中生物过于荒诞无稽,所以作史时不以为参考。《山海经》中提到铁,自不是先秦之物,如今看来铁不过是寻常之物。”

    “或许这幻想过度,也并非志怪小说,也可能是奇人异士所著流于民间······”

    王安石的解释,着实让赵曦无奈······

第八四八章 火油蒸馏作坊

    苏颂这边看来是对火油有了很深的了解,也许是一次大事故让工坊城这边重视了。

    很规范的操作。

    从让包括赵曦在内的所有人更换了崭新的棉布衣裳,甚至连靴子都替换成了纯棉的。身上不携带任何物品,才进入石酯的蒸馏作坊。

    “一次大事故,臣等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虽然也知道矫枉过正了,但为避免事故,不得不如此。”

    苏颂一边引导着进入,一边跟赵曦解释。

    “为安全计,再谨慎也不为错。”

    对于这样的态度,赵曦只有认同,没有任何不悦。

    “这些都是从官家早年火药作坊引申过来的。如此做法,确实有效。”

    苏颂虽然很谨慎了,毕竟对于石油这玩意儿的特性并不是太了解。

    其实。赵曦也不算太了解。

    蒸馏作坊赵曦并没有评论,不过当赵曦看到那些汽油、柴油储存方式后,赵曦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密密麻麻的铁桶,就那样一桶挨着一桶的露天摆放着,这样的危险性并不是说严格作坊管理就可以避免的。

    虽然赵曦不懂的石油的储存,他也见过后世的那些油站都是在地下储存的。

    这样露天的摆放,还是如此紧凑……燃油自然,赵曦也不是没听说过。

    赵曦虽然不懂轻汽油的沸点和燃点,但还是能感觉到这样储存的危险。

    “子容,火油点燃后,何物可扑灭?”

    “回官家,说来也是偶然。在一次试验火油弹威力时,第二发打进了第一发的坑里。”

    “由于两发火油弹间隔时间短,第二发打出后,第一发的效果尚未完全消失。而第二发的威力被炸开的沙子瞬间熄灭了。”

    “所以,臣以为,火油弹可用沙土类熄灭。”

    赵曦本来就是想新出这个话题,没想到如此偶然的事,苏颂都捕捉到了。

    凡痴迷于科学的人,多数都细致。

    “苏阁老,火油只有沙土可灭?”

    “王相,待试验威力便可知。”

    苏颂虽然将火油蒸馏作坊放在了工坊城砸缸,接近汴河的河岸。但是,也知道这属于军机,便将工坊城与汴河用两堵城墙连接起来。将火油蒸馏作坊围在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包括火油弹的试验场……

    苏颂引导官家和诸位内阁进入一个漫坡的坑道里,还一人给发了一个望远镜……这玩意现在在国朝也不是有多稀罕了。

    拿望远镜向苏颂指引的方向看,远处有一处认为堆积起来的土山,不算大,目测也就方圆丈许。

    苏颂低声对随行的作坊工匠说了几句,就看到这工匠甩了几下红色的旗帜…~苏颂将旗语也琢磨出来了,这次海军筹建就使用了旗语。

    突然“砰”的一声,又一声,望远镜里的土山就点燃了…~

    这时候视野里发现从地面出现几人,拖着巡捕的水龙,向点燃的土山喷洒……

    随着水龙带着大量的水流喷洒在土山上,却发现本来火苗不大,突然火焰有种爆发的感觉。

    挺震撼的。

    接着,还是地坑里出来的人,远远的开始向土山抛洒沙土。

    不一阵,刚才还火光冲天的土山,就变成浓烟滚滚了。

    诸位内阁看的有滋有味的,赵曦也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

    “威力并不比火药弹差。”

    章惇是经历过战事的,见识过火药弹威力。

    王韶也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确实,单纯杀伤力而言,火油弹甚至比火药弹更甚,能大范围杀伤,并让敌方失去战力。”

    苏颂他们是对比过单颗火油弹和火药弹的威力,才有这样的结论。

    赵曦清楚,真正的手雷,根本不是汽油瓶子火药弹可比的。

    只不过,黑火药的威力,确实在杀伤力未必就比汽油瓶子火药弹强。

    关键是,这玩意儿比火药弹难缠。

    苏颂没有领着官家和阁老们去参观储存地…~赵曦也没想着去。

    太危险了。

    “子容,朕以为,汽油……哦,就是第一遍蒸馏油,如此堆放风险太大。”

    “既然沙土对火油有限制,为何不将油桶储存于地下?”

    “此处接近汴河,引几道细小的水渠,在此地形成一个循环,将火油桶埋于地下。这样储存安全些。”

    赵曦不知道后世储存油罐的降温方式,即便是知道,估计也不是这个时代能做到的。

    水流降温或许可以试试……

    “官家,臣随后就安排!”

    苏颂对于这些油品的特性正在逐步熟悉,也感觉这样摆放有问题。

    官家这样提醒,他立马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诸位内阁不知道是真懂了,还是仍然想着刚才火油弹点燃的威力。都没有说什么。

    “子容,石酯蒸馏,有几种油品?”

    “回官家,最少两种,有时候会出现三种。”

    这时候没什么减压增压蒸馏,赵曦知道,应该是汽油和没有,偶尔会出现柴油。

    “少量拿来看看。”

    不一会儿,就有人拿过来两个陶罐的油质物。

    赵曦挨个闻了闻……嗯,是这个味。汽油和煤油。

    “找一盏油灯来…~”

    诸位内阁,包括苏颂都不明白官家要做什么。

    工坊城虽然在国朝算最富裕的一个群体,也没有到家家户户点蜡烛的程度。油灯还是最普遍的照明方式。

    “呃……把油灯里的油甩干了,把汽油拿走……要不干脆出去吧…~”

    在这蒸馏作坊里,赵曦也不敢随意的点火。

    一行人再次更换的装束,回到了工坊城的公廨里。

    赵曦肯定不会亲自带着油灯和煤油。

    待再次坐定,赵曦才将煤油倒进了油灯里,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除了油烟,看不出与普通油灯点燃有什么区别。

    “官家,可是此油品可以推广民用?”

    王安石的生活,可以说是整个内阁大臣中最为简朴的,虽然不至于比包拯,日子绝不像其他人那般奢侈。

    其他内阁,可能都很久不再用油灯了。王安石倒是用油灯比用蜡烛的时候多。

    不是说王安石就穷的不行,现在的朝臣,没有不参与国朝各类产业的,谁家都有些额外的收益。

    只是王安石的性格如此。

    在他看到官家点燃油灯的一瞬间,首先就想到了推广民用。

第八四九章 石油引发的

    现在的油灯是怎样的,赵曦还是清楚的。

    虽然内苑现在也几乎见不着油灯,早年的内苑,也还是有的。

    那时候的王中正房里就是油灯。

    赵曦也知道,百姓们点油灯所用的油,多数是麻油。

    “王相所言极是,此油品应该可以推广民用……就叫煤油吧。”

    “吉甫,随后你会同子容,对煤油做个定价,尽快推广民用吧。”

    赵曦今天拖着内阁来工坊城,可不是来看什么火油弹威力的。

    挑选出煤油来推广民用是一个目的,另外一个就要看看工坊城蒸馏火油的作坊和储存。

    前段时间忙,虽然也知道工坊城火油作坊事故的事。

    他需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总不能晚未卜先知。

    “官家如何知道此……那个煤油可以用于油灯?”

    这不,即便这样,王安石还是问起了。

    至于其他人,早已经习惯了官家天马行空的思维,对此见怪不怪了。

    “汽油,也就是第一道蒸馏油,朕看蒸馏工艺,应该是最轻,因为它从最高的侧管流出。”

    “工坊城之所以使用第一道油,说明汽油的特性易燃。”

    “而最后的油渣随意堆放,说明可燃性不高。朕就像,这第二遍油是否如麻油雷同呢?”

    “这般尝试,果然如此……”

    这时候再看油灯,还那样着着,没有任何变化。

    这理由不管能不能说服内阁吧,好歹是个理由。赵曦总不能说他曾经的用过这玩意儿很多年吧?

    “官家,既然推广,火油蒸馏工艺是否可由工坊城出售?”

    “万万不可!”

    “官家,此事不可!”

    韩缜的话音刚落下,就有三四人出声了。

    韩缜没有军伍的经历,倒是在工坊城任职时间很长。

    他主导过几次工坊城的出售事宜,首先想到的是,一旦煤油推广民用,对于工坊城,对于朝廷将是一笔大收益。

    毕竟,仅仅靠工坊城蒸馏作坊的产量,很难满足整个国朝对煤油的需求量。

    国朝,能用的起蜡烛的还是少,亿万百姓,多数还是在用油灯。

    “官家,正如子厚、子纯所言,此物可推广,但蒸馏火油工艺不可外传。”

    “火油弹的威力,诸位已经见识,此乃军伍利器,岂能让民间拥有?”

    待章惇和王韶的话音落下,王安石陈述了理由。

    虽然王安石希望大宋百姓都能用上煤油,可他也知道,这玩意儿真不能随意的放出去。

    “确实如此,火油蒸馏之法,不能外流,甚至朝廷还应该严格管制。”

    “汽油不仅仅用于军备,更重要的是,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会出现祸事。”

    苏颂也这样说。

    不过韩缜也在那一瞬间,已经想明白道理了。

    “这样吧,由工坊城会同轨道方,制定可操作性的转运方案,确保煤油能最广限度的在国朝各州府推广。”

    “另外,吉甫与工坊城协商制定一下煤油的售价,以百姓能用得起为原则······”

    赵曦也知道这玩意儿该如何定价,对于朝廷而言,这只是火油弹的衍生品,不出售就相当于浪费······估计会是个烂白菜的价。

    无所谓了,这时候对于石油的利用几乎没有。

    “官家,是否应该对石酯原产地进行军管,同时,朝廷将石酯列为军备物质,严禁民间开采······老臣以为,一点煤油推广使用,煤油的来源必将众所周知,朝廷不做限制,恐怕威力如此之大的火油弹也可能成泛滥之势。”

    王安石的思路似乎有所改变,不再是一味的挟民意的想法了,最起码这样的提法就表示着一种老成谋国的良相风格。

    “官家,臣曾见鄜延一带有百姓以石酯为燃物······”

    本以为沈括没有鄜延任职经历,历史会发生改变,没想到他还是关注到了鄜延石油的事,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借用油烟制墨了。

    赵曦倒是没纠结这个。

    “定阳,高奴,有淆水,肥可蘸。”

    这是《前汉书·卷三十八下·地理志第八下》所记载的,赵曦也有看过。高奴或是鄜延,赵曦知道都是指后世延长一带。

    而延长一带是后世的长庆石油和延长石油的产地,还是后世第一口油井地。这些赵曦都清楚。

    “那就由朝廷管制吧,内阁随后拟定的方略,组建怎样的商社,如何开采,如何运送,包括如何保密蒸馏之法等等,要在方略中体现。”

    赵曦想了想,就以现在的开采手段,以及现在对石油的用途,应该不至于对后世石油开采有什么影响。

    “其国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流出成川,行数里入地,状如醍醐,甚臭。官家,石酯在西北一带甚多······”

    章惇所说的赵曦就更清楚了。

    虽然国朝已经打通了西域的商路,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丝绸之路,可要说达到了前朝乃至大汉时在西域的实力,还为时尚早。

    肃州的石油或许可以开采,可章惇所说的那是指龟兹,而龟兹现在还是西州回鹘的地盘,甚至跟黑汗王朝接壤。

    更别提属于北辽上京道的黑油山了。

    “就史料的记载,石酯而言,北辽、回鹘、乃至黑汗王朝,大食波斯等地,产出要比国朝多很多。”

    这倒不用赵曦装,也不用掩饰自己所知道的。汉唐的史料有很多记载石酯的,不管叫石漆,还是石脂,亦或是其他什么名字,都是指石油。

    “官家,臣以为,一旦火油弹用于战事,煤油用于民间,石酯的作用势必被各个王朝知晓。这必将导致国朝在征战时的优势降低。”

    “臣以为,应该在火油之法未被其他王朝熟悉之前,尽可能的将石酯的产地纳入国朝版图。”

    章惇一点都不掩盖野心。也是,新一届内阁已经两年了,国朝还没有开疆扩土的计划,这让他们这一届内阁甚是憋屈。

    上一届内阁,不仅仅收复了云应四州,还平灭了西夏,收复了大理。

    虽然他们也有了拓海的政绩,可对于传统的认识来看,陆战或者说对战北辽才是真正的贡献。而现在朝廷的军备和钱粮储备,在章惇看来,支撑收复燕云其他州并不是难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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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