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八章 这叫什么事呀
赵曦已经回朝三个月了。
从大定被围,耶律洪基自刎以后,他的亲征就算是凯旋了。
耶律洪基算是个狠人,在确定自己的方略得不到本朝各方势力响应,意识到不能改变被歼灭的结果,在大定民暴的那一刻,直接自刎了结了。
这也导致了,赵曦亲征的告一段落。
从某种程度上讲,耶律洪基死掉,就意味着北辽完蛋了,赵曦的亲征也就到此结束了。
剩下的,应该说是宜将剩勇追穷寇,君王就没必要继续在前线停留了。
赵曦没有接受内阁在北地统管各路大军的建议,而是让朝廷尽快的派遣官员,开展接管北辽各州府的工作。
同时,将各路大军的文佐官与监察官予以调换。
并且,确定了燕山以北作战骑兵,每年一次轮换的基本政策。
工坊城也派遣了大量的工匠,开展测量河北道地势地形,招募国朝民间资金,对河北道一直到燕山的轨道进行铺设。
俘虏很多,大宋朝的资金流动性足够,大范围开展基础建设的基础扎实……
三个月了,虽然赵曦回到了朝廷,却很少再操心政事。
太子三十多了,该承担更多的实务了……
也有臣工劝过,认为官家正值盛年,还可以带领大宋继续前进,赵曦没有回应。
改变大宋,或者说改变这个时代,终归还是需要这个时代自己。一个时代的改变,必须有相应的基础。
赵曦已经在各方面都指明了方向,只要不偏离方向,积累下去,必将由量变导致质变。
所以,他也就不再利用后世人的优势继续干预了。
还有一点,这次亲征,曾经有过两次头晕~~赵曦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高血压发病了。
原本的自己就有高血压,原本的赵氏也都遗传所谓的风疾,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高血压就是没治的病…~
赵曦想看着自己改变的大宋不至于偏离方向,就必须尽可能的活的久一些。
所以,他试图脱离繁琐的政务,尝试着静心养神,希望能缓解自己高血压病的进展。
为了不至于偏离自己制定的发展方向,赵曦还将几个已经显露出才华的皇孙带在身边教育…~
赵曦希望能用教化的方式,树立第三代君王的三观,从而让自己的一些理念,或者说是后世的一些理念传承下去。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大宋在这个时代的领先优势…~
“爹爹,内阁与孩儿在一起议论过一些事,就一件,需要孩儿向爹爹讨教……”
虽然赵曦不再理政务,但赵曦在朝廷的威望却没有丝毫改变。凡朝廷难以决断之事,还是得赵曦决断的。
“说说,朕看看是什么事?”
“爹爹,是关于国朝强干弱支与现在北地剿灭北辽残余的问题。”
“燕山阴山以北,是大漠草原,北辽余孽,在一定世间内很难完全剿灭。”
“而战车兵在这方面有缺陷,在大漠草原比不上骑兵的机动性,而国朝的骑兵又以番骑为主。所以,朝廷担心,长此以往,必将形成诸如前朝那样的弊端…~”
番骑队的来源是异族,前朝强盛也是在利用异族将领在防御北地边境。
这确实是难题…~
“这个问题有两个解决的方向,第一个,培养汉人骑兵。开朝骑兵的作战能力并不弱,前朝早期也曾以中原汉人的骑兵纵横天下。”
“第二个方法就是迁都。朝廷不缺新建都城的钱粮,更不缺技术和工匠。并且,新建都城也能拉动国朝的各项产业发展。”
“再说了,汴梁的地形已经局限了都城的发展,别说是汴梁丁口的增长,就连朝廷衙门的办公场所都无法满足,更何况整个汴梁的子民居住环境?”
“朕早年曾经说过,改朝换代,大多数都是自北向南的。北方的生存环境,让北地人体质天生要比南方强悍。”
“也可以迁都与培养中原汉人骑兵同步进行。”
“就以析津府为参考,大运河北端,直沽口距离百十里,水运畅通。河北道一马平川。轨道铺设不受限,轨道也可以畅通到析津府一带。”
“朝廷可以初步设计一下,前期先让工坊城做一些工作,评估迁都的可行性……”
迁都析津府一带,都城紧靠燕山,也就是说,燕山以北剿灭北辽余孽的骑兵,相当于就是都城的防御兵力,也就解决了强干弱支的问题。
在这种情形下,再实施军伍轮换,就能达到如今国朝军伍更戌的效果……
“小九儿,可知爷爷对此事的意图?”
赵曦和太子说这事时,并没有避开皇孙,就是赵曦亲自教授的那些皇孙。
赵曦偏爱太子的第三个儿子,在他的亲孙中排老九。
“皇爷爷,这是皇爷爷曾讲过的天子守国门……”
还不错!
……
现在的大宋朝廷就是这样运转的。
太子走向前台,已经差不多相当于禅让了,只不过就差个仪式。
而赵曦,经常带着几个皇孙出宫,微服私访也好,体验民情也罢,甚至还会到讲武堂讲课,跟那几位耄耋老人扯闲篇…~
收复燕云后,狄青好像了结了心思一般,身体每况愈下。
种谔、郭魁也都好像缺了什么,精气神似乎都颓废了。
也是,就连赵曦都闲置了,更何况他们?
作为大宋的武将,收复燕云就是执念,当燕云真的收复了,就有种没了方向的感觉。
赵曦试图宽慰过,没用。
都七八十岁的人了,那股精气神失去后,身体机能不是说说嘴就能焕然一新的。
别说他们这些武将,就连王安石也有心致仕了。
这个一心为大宋强盛而努力的贤臣,看到大宋如今强大的现状,心满意足了。
大宋的整体,包括各个方面,都进入了一个良性发展的阶段,所谓的政务都快成琐事了。
王安石有些不适应,便有了还乡的想法…~
“再看几年,你看朝臣,朕看太子。确保整个朝廷不会祸害大宋的基业时,也就可以放手给他们了……”
最终还是赵曦让王安石继续留任了。
赵曦所谓的看,是想避免议政和内阁出现所谓的党争…~知道难以避免,能延缓就尽量延缓吧。
好在如今大宋臣工的中坚,大多数都经过了讲武堂这一道理念灌输,即便有争端,也会控制在适当的范围。
总体来说,赵曦对于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这近五十年,还是满意的。
“三哥儿,九儿还小,夜深了,让他睡吧……”
很平常的一天,赵曦留下小九在他的寝宫。亥时了,滔娘再一次唠叨了。
“那就睡吧。”
赵曦在教这九孙子数学,大概就是后世小学四五年级的数学。
这小九还算不错。
也就在赵曦躺下不一阵,孩子可能已经入睡了,赵曦有点心烦,说不出来的那种烦躁。
正想着是不是起来再饮杯茶,静静心,突然感觉到整个宫殿在旋转……是高血压又犯了吗?
不对!
“地龙翻身!滔娘…~快醒醒!地龙翻身……”
这是地震了!
“官家……”
王中王已经窜进来了。
“中正,照顾好娘娘,把人都喊起来,到院子里去!”
赵曦来不及着什么衣袍,他知道,若是大震,也就几十秒的时间。
就着内衣,快速的向偏殿跑去…~
“三哥儿……”
“朕去救小九!”
赵曦没听清滔娘喊什么,已经到了偏殿。
小九还憨睡着,赵曦近前,抱起这孩子就往外跑…~
从感觉地震,到赵曦抱起小九,肯定不够一分钟的时间。
这时候,这个外观还算过得去的慈宁宫塌了…~
这是先帝时修缮过的,不算陈旧,这些年也没有重新改建…~赵曦早就有心迁都了,也就没想过继续对汴梁的宫殿新建改建…~
就是这个原因……
在赵曦抱着第九孙子往外跑时,偏殿塌了,赵曦感觉到后面有风声,把小九抱在身前…~
又是贯穿脑袋…~在赵曦感觉到疼的那一刻,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
“没死?”
赵曦努力的睁开眼……这是哪里?
洁白的顶,是那种纯平的顶,四周还有边线…~
“老头子,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这……
赵曦明白了,这是又回来了,回到了原本自己的时代……
四年,赵曦整整昏迷了四年,也就是植物人状态,在床上躺了四年。
苍山镇镇长,大年三十因救邻居孩童被钢筋贯穿了脑袋,紧急送到市里救治。
很庆幸,钢筋贯穿头颅,是从左右脑间隙之间穿过的。
救是救回来了,却成了植物人。
在相关部门的关注下,又有家属的坚持,民情的促动,赵曦一直处于被治疗之中。
四年后,他醒来了!
“三叔公,常听你们说咱们是北宋皇室后裔,咱们到底是那一支的?”
赵曦醒来后,轰动的不仅仅是苍山镇,整个市都轰动了。
虽然过去四年,当初镇长救人的宣传让人还记忆犹新。
赵曦的三叔公是他们这一带赵氏的族长,有名的企业家,经常参加赵氏宗族的祭祀活动。
在听说赵曦醒过来后,也专门跑过来探望。
所以,赵曦逮着机会问了这个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按族谱记载,咱们这一脉应该是赵匡胤的后代。”
“族谱里记载,赵光义篡权后,以各种借口杀掉了赵匡胤的直系。但是,在赵匡胤死后,赵德昭被任命为京兆伊。”
“京兆伊知道吧?也就是现在的陕西省一把手…~他担心赵光义绝赵匡胤的后,在京兆就暗中将一子剥离皇室……”
“我们这一脉祖籍咸阳,也基本上能对上……”
“你这次因祸得福,破格成了处级,休养好了应该会有具体职务。才五十出头,不可能让你闲置。”
“这样的话,今年的赵氏宗族祭祀,你也够资格去祭祖了,到时候多交流…~”
赵曦哼哼哈哈的把这话题过去了。
刚还是帝王,被木头棒子穿了一下,就成了处级了,还得高兴?还是有资格去祭祖了?
这叫什么事呀!
(全书完)
第九一五章 各行其事
当北辽朝廷的回复反馈到朝廷时,内阁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
归还燕云剩下的十二州?云应四州之地,大辽还想重新收回!若宋国不答应借道出兵,一旦战争打响,造成宋国边境陷入战乱的情况,北辽可管不了处于战争状态的勇士们,到底会怎样,将不由朝廷决定。
这就是回复,一如既往的恐吓,威胁。
倘若耶律乙辛不是困守孤城,如果他还可以借用原来的情报渠道,在知晓宋辽两国谈判进程后,或许会有更多的选择。
可惜,他耶律乙辛现在知道的,只有宋辽两国在谈判。
他能看到的,想到的,只是大辽朝廷在南京道止步不前,是因为不敢招惹宋国,想不到宋辽现在也是针锋相对。
所以,他没得选择。
原本是下棋的人,现在却成了棋子。他耶律乙辛即便在不甘,再有太多的不愿,面对如今的情形,也只能是接受。
没得选。
宋国拒绝了内附,甚至不保证在北辽许诺一定的利益下会出兵围剿······针对叛军,任何一个朝廷都会这样决断,耶律乙辛也清楚。
无非是胜王败寇罢了。
他耶律乙辛并非为一己私利,眼看宋国的实力蒸蒸日上,而大辽的皇帝,只知道游玩,一年四季的晃荡,根本不理朝政。大辽之所以还这样艰难支撑,是他耶律乙辛在维持。
多少次建言,让大辽皇帝注重宋国的产业,要倾满大辽全力,搞到宋国的产业,羊毛、棉纺,甚至火药。可惜,那个昏聩的君王,依然只相信战马弯刀。
河东之战的战损比,居然没让他有一点点惊醒!
耶律乙辛真的很不甘!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在这时候,哪怕他有破釜沉舟之心,也很难再把这帮末路的将士聚拢了······因为,宋国许诺的,已经在军营里传开了。
以契丹人的人头,换取宋国的户籍,以以往同袍的性命,换取尚未兑现的草场······这是自相残杀呀!
是有怎样?对于叛军而言,这时候是没有归属的。大辽也好,宋国也罢,只要能给家眷安身立命的机会,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在意的?
耶律乙辛不是没有跟大辽联系过,拒绝了,除了缴械投降,没有任何余地。
都知道,所谓的缴械投降,必将是九族全灭。大辽不是宋国,以仁恕为道。对于大辽而言,只有敌人死光了,才有安稳的可能。
这个死不是叛军的死,而是无一幸存,甚至不会执行高于车轮斩杀的原则。这是已经有先例了。
宋国,宋国又怎样?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宋国的所谓接受家眷,一样将高于车轮的男人排除在外了······
都是死,为家眷换一线希望,征战而死,对于契丹勇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大王,宋国说,五日内没有回复,他们将应大辽请求,大军会直接回撤,直到一年前的边境线内······”
副将直到大王很烦,可是群情激昂,在迟疑,就怕下面都控制不住了。
“你觉得宋国这样是不是骗局?”
“大王,宋国户部的官吏已经低到大营,只要这边同意,立马易服换发,发户籍。宋国对于有户籍者,是真没有区别。”
“末将这段时间也见了些当初派到宋国的人手。工坊做工,有大匠有小工,置办了房产不说,还开垦了荒田,三年不纳税·····只要有把子力气,在宋国不愁活不下去。”
“另外,末将听说,因为我等家眷最后入宋国者以女眷和孩童为主,宋国朝廷准备大批量招聘进入羊毛、棉花、军备作坊做工。那是提供食宿,在宋国也是最优待遇的工坊,属于工坊城管辖的。”
耶律乙辛问的是不是骗局,可副将一开口全是宋国的好话。怎么还有可能逆转?
工坊城做工?宋国不至于那么傻。即便有,那也只会是绝户的纯妇孺······
算了,就这样了,为子孙搏命,怎样都是对的。他耶律乙辛也一样······
“应了吧。在宋国接收我等家眷之时,便是我等搏命之日······宋国答应过的军备、粮秣一定要足了。”
近五万的悍卒,还要新增的那些在马背上长大的少年······宋国答应的强弩、神臂弩装备了,即便是没有火药,有这样的军备,充足的粮草,也未必打不出一方天地来。
届时,不管是宋国还是大辽,自己仍然有选择的资本······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否则会想到死。
谈判本来就是扯淡的事,也是最耗时的事。
北辽跟大宋的谈判也是如此。北辽所说的借道围剿叛军,并不是底线,这是漫天要价坐地还价,需要过程。
北辽的底线是让宋国协作围剿,拒绝叛军内附。耶律乙辛想内附的情报,北辽朝廷还是知道的。
至于宋国想让北辽归还燕云剩下的十二州,在北辽看来,这也是漫天要价的节奏······
本以为谈判还有得来回,结果······
突然有一天,叛军突围了,不是向南也不是向北,而是向东突围。
“货船进直沽可行?”
朝廷支援耶律乙辛军备粮秣,准备扶植这五万叛军,在明面上终归是不太合适。
朝廷还是需要在意所谓的大义的,也在意后世史学家的评论。所以,经商议后,借四皇子的船队,将军备交接安排在海港。
直沽还不是什么港口,也没有太多的商船停靠。经四皇子的队伍探测,那里有大型货船停靠的条件。
同时,北辽围剿叛军的队伍,在东侧又是薄弱环节······
“王相,三日前那些军备已经在登州上船,现在估计已经在直沽待命。只要耶律乙辛能突围至直沽,事情就不会有意外。”
事情到了这一步,在谋划上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看耶律乙辛的造化了。
希望耶律乙辛不让朝廷失望,为了让耶律乙辛做的彻底些,官家在最后的时刻,直接下了诏令,给与耶律乙辛家眷西夏投降贵族同等待遇······这几乎就是相当于接纳耶律乙辛内附了。
第九一六章 叛的彻底
宋国为何接收叛军?
请注意,我大宋接收的是平民。连一个高于车轮的男性都没有,你能说这是叛军吗?
责问······回复,就是这样简单。
北辽的叛军,碍大宋屁事?能反叛朝廷,抛妻离子也能理解。他们不在意这些累赘,大宋本着怜悯之心,收留了这些累赘,还供以食宿,这是高义!
作为同族,你们残忍的杀害,怎么好意思来指责我大宋的仁恕?
接下来,北辽就顾不上跟大宋扯皮了。跟大宋扯皮尔等目的,本就是想让大宋对耶律乙辛围追堵截,叛军继续在北辽境内活动,那跟大宋的账,只能后置再议了。
使臣走了,就这样没什么结果的离开了······这时候,把平叛大业完成才是重点。
不管是北辽的叛军,还是朝廷的平叛队伍,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都是一人三骑的标配。特别是叛军,拖家带口的准备进入大宋境内请求庇护,结果,之接收妇孺。这样就剩下了更多的马匹······进入大宋,是不会给拥有战马资格的。
而北辽朝廷,已经是倾国在平叛了。拖累了一年,战马到还够继续追击叛军的用度。
人家北辽是真的战马无穷······
一个有累赘也有负担的叛军,和抛开所有累赘和负担的叛军,绝对是截然不同。仅仅用两日的时间,耶律乙辛就率叛军抵达直沽了,根本就没有迟疑,干脆利索的更换了装备,带足了粮秣······
“官家,皇城司这边可有消息?老臣不是染指皇城司事务,耶律乙辛叛军从直沽离开一月有余,朝廷这边至今没有他们的具体消息。”
“老臣担心,耶律乙辛率叛军反复,诓骗国朝战备和粮草······若是那样,老臣罪该万死,那是资敌呀!”
忍不住了,王安石不得不带着内阁来向官家请罪。
这一件大事,虽然有官家的意图,可所有的细节都是内阁操办的。五万叛军,朝廷这边付出了一万强弩,一千神臂弩,以及箭矢无数,就是希望叛军能继续祸乱北辽。
但这种事,没法放在台面上。操作成了,可以粉饰,一旦耶律乙辛出尔反尔,甚至抛妻离子,完全撇下进入国朝境内的家眷······他们内阁不仅仅将被士林攻讦,甚至有可能会遗臭万年,被中原以后的所有王朝批判。
资敌,在收复燕云有希望的情况下资敌,这与那儿皇帝石敬瑭又有区别?
“王相多虑了。国朝支援耶律乙辛叛军的具备越先进,他们反叛北辽决心越坚定······中正,将皇城司的情报与内阁分享吧,以后,凡是耶律乙辛叛军的相关奏报,誊抄一份于内阁。”
耶律乙辛分兵了。
在直沽接收军备和粮草以后,耶律乙辛将近六万人,分成了近十个五千人的骑兵队,各自携带近月余的粮草,在北辽境内,是北辽全境内,开始了他们马匪式的祸乱······
耶律乙辛乃至整个叛军队伍,得要有多恨自己原本的那个王朝呀······别说人家,当初西夏不就有几位恨大宋彻骨民心的臣工吗?
这是一种被抛弃的痛,不经历永远不会懂。
情报很详细,甚至连分兵的各个领头人都有记载,厢都指挥使的名录都有!
“官家,这······”
这就几乎是耶律乙辛叛军的将领名录,完全是耶律乙辛内部,最为全面的资料。
“中正此事做的不错。在朝廷谈判期间,皇城司在耶律乙辛的叛军中,发展一些探知。所以,皇城司是可以得到最详细情报的。”
“不过,作为内臣,中正的赏爵到顶了。朕无意让内监有王公的封分。此为永例!”
“小的不敢妄想······”
王中正是真不敢妄想。自己怎样,全在官家,而如今,官家着赵大掌柜,让自己的家族几辈子都无生计之忧,哪还敢贪心?
本来王安石也没有建言赏赐王中正的意图。
王安石所想的是,倘若当初朝廷是与北辽达成一致,配合北辽围剿叛军。这五万骑兵转为盗匪,进入大宋肆虐······后果不堪设想呀!
确实,此时的叛军是轻装上阵,可一旦围剿叛军,谁又知道战局会不会将叛军打成轻装的情景?
很庆幸,北辽朝廷拒绝了,否则,剩下的十二州不确定是不是能归还,繁华富裕的大宋境内被肆虐一番是肯定的。
“官家,既然耶律乙辛化整为零,将整个北辽全境都作为战场,老臣以为,可以将国朝所有边境军营,都作为他们的补给点。”
“为避免不可防备的意外,州城接待最多两千人的队伍休整和补给,而边寨了允许五百人以下入境休整和补给。”
想要把这样的战果扩大并持续,朝廷守信是必须的。答应了供应粮草,那就是要供应粮草。
“可!不过,运转粮食费时费力,可以尝试直接补给给他们国朝的军粮。在耶律乙辛这部分队伍入境休整时,务必告知边军,必须以诚待之。”
“另外,朕会让皇城司向耶律乙辛的队伍传信,在任何一个边寨,都有可能拿到他们家眷的书信。家书抵万金,这样的牵绊一定要利用好。”
“对待这部分叛军的家眷后代,不仅仅是要换发易服,更是要从根子上,让他们接受大宋。进学、出工、以及国朝百姓该有的待遇一点都不能说。”
“对于奏报中提到英勇作战者,斩首丰厚者,要随时将朝廷该有的赏赐给与家眷······最终要以书信的形式,让在外作战的人知晓。”
除了不能入境,根据皇城司的奏报判断,赵曦已经把这支队伍看做大宋的一支偏师了,一支深入敌后作战的偏师。
似乎在赵曦的心里,对他们的看重比四皇子那支队伍还重视。
没有回头路,绝不可能回头了。或许在安置好家眷后,耶律乙辛他们还有回到北辽朝廷的机会······赵曦甚至怀疑,在哪个时候,耶律乙辛可能都跟北辽朝廷联系过。
然而,到了现在这地步,已经彻底断了后路,唯有拿命为安置在大宋境内的家眷博安身立命的资本了。
第九一七章 没有冬日
“家书抵万金!杜工部的诗句,倒是在这时候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
在朝廷又一轮部署完毕后的一个月,朝廷终于接到了关于耶律乙辛叛军方面的奏报。都是边城,边军,边寨的奏报。
驿站传递书信,是参照皇城司情报进行分别驿递的。
这本就是国朝的军谋,朝廷也直接使用了军伍的驿递方式。
来自边境的奏报,都是一个口气······在那些幸存的叛军接到家书后,所有叛军向汴梁跪拜,然后便是一阵嚎啕声······
就连耶律乙辛在接到家人的书信时,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毕竟曾经是北辽的魏王,枢密使,边军在接待耶律乙辛时,还是给了优待,甚至把边寨指挥官的寝室留给了耶律乙辛。
替大宋打契丹人的契丹人,说什么也得感谢不是?
北辽的贵族,懂汉文的很多,甚至是普遍现象。所以大多数的书信是汉文,即便是有人用契丹文,朝廷也不会计较······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所以的书信,都集中在来到大宋的新奇上,啰啰嗦嗦的讲一些日常琐事······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才是最能攻陷人心的内容。
比如,大宋分给他们的房子有多大,市面上买到了什么,大宋朝廷安排他们出工了,孩子开始进学了等等,这些对于已经安稳了的家眷,或许不算什么,只是讲一些事实。
而对于在外作战的那些叛军,却是最为勾心的。自己已经是这样了,无非是死而已,能给家眷博一些安身立命的功劳,也算是死得其所。
所以,在经过适当休整后,那些已经不在惜性命的叛军,又一次踏上了征途,在整个北辽境内肆虐,做成建制的马匪。
当正规的骑兵转为马匪时,不论从战斗力还是伤害性,绝不是寻常马匪可比的。
当叛军不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而是转为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流窜者,一时间就连北辽朝廷也倍感无措。
叛军好剿,马匪难灭。叛军集中,目的是攻城略地,只要集中优势兵力,就完全可以将叛军灭杀。就像当初一般。
马匪居无定所,加上北辽的疆域过于广袤,朝廷所拥有的兵员数,很难在北辽境内对耶律乙辛叛军这部分马匪形成包围······太零散了。
并且,这群所谓的马匪,并不是真的马匪,并不计较财物,甚至连补给都可以忽略,纯粹是一味地破坏,残害北辽。
北辽朝廷各部落首领的领地,皇族、后族的领地,包括燕云剩下的十二州境内,都被耶律乙辛这部分叛军给祸害的够呛。
“老夫是真理解官家所言之事了。若有一天,国朝拿下燕山阴山以北的地盘,真的只有以夷制夷之法,别无选择。”
这么多年多去了,国朝对于战车的作用确实有些夸大了,甚至以为是无敌了。在看到耶律乙辛祸害北辽境内时的奏报后,终于发现,骑兵的战力还是在首位。
王安石是真惊叹耶律乙辛这部分叛军的能力了,也惊叹骑兵对一个朝廷的损害力。曾经想过借战车之无敌,在将来统治整个草原游牧部落的想法,被耶律乙辛这样的做法彻底击散了。
原本以为,将来大宋收复燕山阴山以后,在燕山阴山以北,放置战车,游曳于草原,就可以对草原形成有效统治,甚至对战骑兵,也完全是无敌的。
现在看来,还是想当然了。
“地势不同。国朝境内州城林立,不管是骑兵还是马车,甚至行人,可通过的道路是固定的。即便是骑兵,想要在我大宋境内这般祸害,也必将是被剿灭的结果。”
“天时也不同。这已经是仲春了,北辽的气候已经多少能适应荒野露营了。若是冬日,不用北辽朝廷围剿,就天气就可以将这部分叛军灭掉。”
“人和也不同。不管怎样,耶律乙辛也好,还是他手下的叛军叛将也罢,都曾是原北辽朝廷的高官显贵,即便是落魄了,在北辽平民眼里,那还是显贵,总还是有些敬畏的,也就难免给与他们方便。”
耶律乙辛的做法,着实是让大宋朝堂给惊着了。章惇为此跟王韶携兵部、枢密院有过多次讨论,甚至多次到讲武堂叨扰了已经垂老的狄青、种颚以及郭逵等人,就是边疆的将领,也都参与了这次讨论。
最后得出了关于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方面的结论。说白了,耶律乙辛这部分叛军的做法,不存在过冬的可能。
北辽居无定所的说法,是不包括冬季的。北辽的境内,所谓的道路没定数,居住地没定数。但是,可以让人过冬的地方,确有定数。
不管是哪个京道,哪个部落,能躲避冬日风雪的地方,都是有数的,姑且都能说是定居点了。
冬日里,白毛风可不是随便能应付过去的。
“那他们冬日怎样过?”
韩缜还真有些天真。
“没有冬日!”
章惇很不客气。
在章惇看来,北辽朝廷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祸乱延续整一年。去年一年持续作战,今年若再延续一年,北辽就是底子再厚,也扛不住这样折腾。
物资是一方面,战马是另一方面,没有战马可以这样持续的作战。两年······北辽战马的轮换估计也会捉襟见肘了。
“没有冬日?”
“这股叛军估计也知道没有冬日了,所以才这样卖力。为家眷谋个好的将来吧。还有一点,他们希望用这一种无所顾忌的祸乱北辽,来赢取国朝对他们的信任,以便出现国朝对他们宽容的可能。”
“最为关键的是,即便是化整为零,那也是在作战,五万多骑兵,到了冬日又还能剩下几许?”
确实,从每次通过驿递传回来的书信,就可以看出,耶律乙辛的队伍在逐步减少······不可避免的。
作战、疾病、因伤致死者,在颠沛流离的环境下,扛一年又能剩下多少?
谈不上同情,倒是有点可惜。若呢个延续久一些,国朝就能准备的更充分一些。
第九一八章 变化
五万叛军的家眷,低于车轮高的男童,加上妇人,总计也差不多五万人呢。朝廷算是大出血了,几乎全部安置在京畿道,并且还是以汴梁为主。
或许有人认为这样有很大的风险,甚至在内阁也有这样的说法。赵曦把这事给定了,要求全部安置在京畿道。
没有谁比赵曦更了解中原文化的同化力,即便是成种族的族群来到中原,最终也是中原人,更何况还是妇孺?
契丹人对待亲人的离去,更中原完全是两回事。对他们而言,生存才是第一需求。
况且,北辽叛军就是娃样子,也不对,应该说北辽叛军的家眷就是娃样子,是做给那些吐蕃、党项、回鹘等辅助番骑看的。
唯有杀敌建功,才能获得幸福生活。
平灭西夏时,西夏可没有叛军,收复整个西夏后,原西夏的降兵,是纯粹的降兵,纳入国朝之治理后,虽然生活有所改观,可终归还是有对比的。
凡事就怕对比。
“番骑有点争先恐后了,就连原本西夏的那些所谓贵族,都在找朝臣请托,希望自家的子侄也有做番骑的机会······”
“西夏收复后,朝廷给的是赏爵,没有世袭的说法。也就是说,这一代去世后,他们只是平民。至于科考,谁相信西夏人能通过国朝的科考?一个落第的士子,在西夏都能做到执宰,西夏人又能有什么文华?”
“为长远计,西夏人也知道国朝最终要收复燕云,在战场上搏赏爵,是这些想继续享受贵族待遇的唯一方法。”
“耶律乙辛的叛军所为,倒是为国朝番骑的招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官家所虑深远啊!”
在大宋的内阁这样随意的谈论原本心头大患那些人的命运,这感觉还真的不错。诸位内阁心里的那种畅快,真的是难以形容。
都是整个过程的经历者,也就都有了这样的感悟······真的不同了。
“国朝番骑,都是以那些平民为主,贵族番骑······朝廷还真没考虑过。招募原来的西夏贵族,对于国朝番骑的管理有可能造成一定的麻烦。”
“国朝番骑,唯能力论,不论出身,以能力定职衔。若招募西夏贵族,在尊卑问题上,很可能出现混乱的局面。”
韩缜有些担忧,毕竟,不管是西夏还是国朝,贵族还是平民的界限还是很明显的。
这是任何一个王朝都应该维护的界限。
“这是大宋朝堂!大宋武将的擢升体系,难不成会因为西夏那些所谓的落魄贵族而改变?”
章惇这话也对也不对。国朝武将也有世袭的,高家、曹家、市家,包括折家、种家,甚至狄青的儿子也都是世袭的武将勋爵。
即便在新军中,也不是完全靠能力的,只不过,世袭的武将,会因为能力问题,担任一些非战斗序列,或者辅助性队伍的职衔。
至于番骑队,倒是完全执行了唯能力者居上的原则。毕竟,国朝选择番骑勇士,首先是会在那些外族平民中遴选。
这些人对大宋,相对而言是没有仇恨的,也容易被教化。
奴仆、工匠,甚至牧民,从待遇上,肯定无法与骑兵相比。
从新军开始,国朝在武备上,是很重视军卒待遇的……现在的朝廷不缺钱。
“官家当初定下的原则,是以党项、土蕃等平民为番骑兵源。可如今西夏那些遗老遗少的理由也很充分。”
“看看这些折子……朝廷应该一视同仁,乃是王道的基础和表现……”
这都是参政议政向朝廷递交的奏折,是准备交于今年大朝会商议的。
内阁是没办法避开的。
“好了伤疤忘了疼!为了些蝇头小利,就忘记自己立场了!”
“议案在大朝会上提到,会不会通过很难确定…~”
有几年了,被降伏的西夏贵族似乎很熟悉了国朝的制度,也懂得如何借用制度。
不说西北那些原本就跟党项人有勾连的参政议政,就是如今汴梁的朝官,立场都不好确定。
就是荆湖、西南的大理道,为地方安靖计,也会在这个议题上有所表达。
“国朝兼容已经成为大势,这不是内阁可以阻碍的。现在是西北、西南以及荆湖,等将来收复燕云,以及进一步扩张疆域,朝廷也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北辽的部落贵族,可不仅仅是契丹族,奚、室韦,以及原来渤海国等,都将会有诉求。或许,朝廷该对此类情况拿一个章程了。”
这样的章程不是内阁可以决定的。
内阁做事,是官家授权的,三级决策制如此规定了。内阁的权限仅限于在官家授权的范围内,处理日常朝政。遇到特殊时期,官家需要再次授权。
况且,所有的奏章以及内阁议定的事项,都需要呈报官家批阅。
而外族如何安置的问题,是官家早期拟定的,现在内阁要想为将来拿章程,自然需要向官家奏明。
“有大宋户籍,为大宋纳税,那就是大宋人。既然有心为大宋开疆拓土,朝廷不应该拒绝。至于功爵的问题······朕前段时间提过军功爵的想法,内阁可以尝试着完善一下。”
“北辽地域之广,是众所周知的,而燕山阴山以北还是适合放牧。内阁可以尝试将北辽的辖地分类划分,将耕田和牧区划分了,制定一定的标准,对建功者予以赏赐。”
“至于番骑,国朝对辽作战,骑兵总是不够的,战车在平原上作战的缺陷,必须用骑兵作为补充。如此,才能避免国朝北上后,陷入骑兵的避重就轻的作战方式。”
“对于国朝而言,收复燕云,甚至进一步扩大大宋的疆域,这将是接下来朝廷的重心所在。钱粮和那些挂名的勋爵、贵族的名分,朕以为朝廷可以做些让步······”
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赵曦觉得内阁应该能明白他说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别把那些虚名太当回事······大战是需要炮灰的。
如今在大宋,那些所谓的贵族名分,真的还不如一个里长参政有价值。一些遥领的名头,跟早年羁縻州的封赏有何不同?
第九一九章 借力是本意
大宋是宽容的,中原文化是兼容的,但是,对于那些顺应现实而不得不成为大宋人的党项人而言,对这些了解的并不多。
在原本的西夏,唯有战功才是进入社会主流的途径。
西夏覆灭,贵族内迁,对于西夏贵族而言,改变的只有失去权力。原本的领地还是自己的,只不过自己不再能奴役领地的族群;收益还是自己的,只不过需要借大宋朝廷的手,才能得到收益。
若是从生活层面比较,这时候生活绝不是早先在西北之地可比的。早年一直念念不忘,并拼命想进入中原享受的想法,原来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
得到的和失去的,真的无法权衡,有一种感觉却一直让他们无法释怀······在大宋,在繁华的中原,他们总是边缘者。
当大宋筹建番骑队时,就萌生了一些想法,可大宋朝廷只在党项、吐蕃等平民中招募。
当大宋再一次筹建辅助番骑时,开始放宽到了原本的西夏常规的骑兵。这让西夏贵族群体想走进权利阶层的想法越来越浓了。
至于生死,即便曾经的大夏,他们之所以能成为贵族,也是一代人乃至几代人在战场上博回来的荣耀。
对于大宋朝廷而言······
“一旦对辽开战,确实需要骑兵的策应,甚至在特定战局中,骑兵的作用至关重要。而国朝的骑兵,从这次番骑筹建的情况便知,即便是老西军的骑兵,也无法在番骑中立足。”
“第一批番骑可以放心使用,同时,在第一批番骑队伍中,国朝军制的文佐官、监察官都是完整配备的,将领也是经过朝廷各相关衙门遴选确定的。”
“后面的辅助番骑,以及官家同意将外族的贵族子弟纳入番骑招募的范围,这需要斟酌······”
不是王韶胆小,王韶久在西北,算是对党项、吐蕃、回鹘等族群人最为了解的内阁。
“前朝灭亡的原因,过度使用番将,过分看重番将,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朝廷在制定使用番将的问题上,应该着重考虑如何限制番将的权利。”
“还有,对番骑,朝廷该如何防备在军伍中形成势力······这才是最为关键的。”
对于历史,内阁没有不熟悉的,国朝的以文御武的国策,也是对前朝矫枉过正导致的。
这些年,管家一直致力于文武均衡,这一届内阁还是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是否可以尝试国朝原本以文御武的办法?”
“谈何容易?国朝用番骑作战,本意并不是阵战,而是作为新军阵战的补充,用于弥补战车的缺陷。说白了,就是要跟北辽骑兵在运动中对攻。文臣,那个能做到跟随?”
“将番骑归于国朝将帅统领,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尾大不掉的情况……”
“骑兵作战在于机动性,也在于灵活性,尽管是归于国朝将帅,对于番骑队伍的控制力,仍然无法与新军相比……”
难呀!内阁商量半天,还是觉得有点难。
用肯定是得用了,不仅仅是官家恩准了,就是朝臣的倾向,也应该会同意用。
毕竟,现在的西北,对于朝廷而言,相对还是稳定了,就是西北的外族平民,在一定程度上也认同了自己是大宋人的事实。
多数臣工,还是认可原西夏贵族融入大宋这个集体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年汴梁的酒宴,经常见西夏老贵族宴请朝臣的事实。
“平灭西夏,朝廷令西夏贵族卸甲。北上征伐,朝廷却不得不让西夏的所谓勇士再次披甲。这一上一下,如何掌控,确实很难。”
“但是,这是内阁从官家处讨要的政策,不管是为大宋未来征战计,还是为这一次大朝会统一思想计,这事内阁必须拿出定论来!”
不管怎样,内阁都必须有个定论。否则,在官家那里,还是在大朝会,他们内阁都不好交代。
“或许诸位都想的太远了……”
“吉甫,说来看看……”
不得不说,吕惠卿有时候是真能揣摩透官家的意图……或者说吕惠卿能在某些方面明白官家的用意。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官家没有明白的说过,可有几次官家交于内阁议定的事务,在官家那里很快的通过,很大程度上是吕惠卿揣摩的结果。
见吕惠卿出声,王安石就借坡了。
“诸位,如今出现收复燕云的千载难逢之良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是耶律乙辛的叛乱!”
“而朝廷,未动一兵一卒,让整个北辽陷入混乱而不止,并非国朝战力,而是国朝有效的借用了耶律乙辛的叛军。”
“同样的道理,所谓的番骑队,在惠卿看来,无非还是一个朝廷借力的事。”
“官家的旨意,提到过北辽疆域收复后的分区,也一再提到燕山阴山以北,这跟借用番骑作战并以军功爵赏赐是相辅相成的。”
吕惠卿提到了借用……
“吉甫之意……正面战场,或者说收复燕云的大阵战,依然是要依靠国朝的战兵,而番骑……管家也提到是作为国朝收复燕云的补充。”
“而在收复燕云以后,国朝疆域扩张至燕山阴山以北,那才是番骑的用武之地。”
话应该是说明白了,诸位内阁也都陷入了沉思。
国朝的目的是收复燕云,或者有将疆域扩张到燕山阴山以北的想法。
但是,燕山阴山以北,那是大漠,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在那样的地形下,战车的优势将失去十之**,唯有骑兵才适合草原作战。
待那时,不管是北辽的残余,还是国朝的番骑,只要将本该属于草原的战兵,放在草原地即可。
谁死谁活,朝廷可以坐山观虎斗,或者说,谁能得到国朝的补给,便有了胜利的希望。
而国朝,拥有火器和战车的优势,只需要在特定的关隘布防…~
番骑队是朝廷派出去的,而番骑队的家眷还在大宋,那里又将是番骑的战功赏赐之处…~
更何况,朝廷还有羊毛纺织这个利益的大杀器!
到时候,番骑队跟如今的耶律乙辛叛军,又有何不同?
到时候,即便是有尾大不掉又怎样?大宋已经拥有了防守的屏障。
第九二零章 群情激昂的限制
赵曦的格局没这么小,作为一个后世人,对于家国天下的理解,跟如今这个时代是不同的。
理解不同,最后的结果是相同的。
当内阁把拟定的番骑章程奏报上来后,赵曦批了恩准,也恩准了作为这次大朝会的议题。
事实上,赵曦也确实是想让番骑队最终进入草原,从而将草原纳入大宋的版图。
但是,赵曦却没有放任的意思,更没有想过让契丹人和党项、吐蕃人打生打死,国朝坐山观虎斗的想法。
不过,好像跟内阁所说的结果没多大差别。
北辽不像西夏,可以用围剿的方法,让整个王朝都降伏了。
北辽的疆域跟国朝的兵力,决定了跟北辽的作战,必将会存在北辽最终有残兵逃窜的情况。
原本的历史,女真把北辽掀翻,出现过西辽朝廷……
即便是国朝收复燕云,甚至灭掉了北辽朝廷,有大草原的地形,北辽或许在一定时间内会存在。
所以,大宋需要有可以在草原驰骋的战力。而番骑就是为此准备的。
但是,赵曦的初衷,是希望用不同的制度和体系,让番骑最终对大宋有归属感,认同大宋王朝。
唉……制度的框架是有了,收拢人心的基础也有了,至于最终能否成事,还需要不断的去完善。
只是,对于现在而言,内阁议定的或许是最适合的。
毕竟,这个时代还是以族群为集体认同的。
国朝有羊毛纺织,有番骑家眷,有可以依仗,仍然没有外泄的火器,还有最终将收复的燕云等天然的防御……
不说其他,不想太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大宋原本无险可守的局面。
赵曦从不急于求成,他也从来不好高骛远,他一直在做种下种子的事……
就像国朝的文武之别,这些年越来越淡化了。就像大宋朝臣的野心,这些年就越来越明显了。
这在早年是不敢想的。
大朝会更是让赵曦惊讶……也算是多年的种子发芽了。
赵曦和内阁,从耶律乙辛叛乱开始,就一直按部就班的在推动着收复燕云的事往前走。
然而,这一次大朝会,将近六成的参政议政,都提到了朝廷应该趁机收复燕云……
“群情激昂呀!”
酝酿收复燕云很久了,然而这事只限于内阁和重臣。
这一次在耶律乙辛叛乱时,朝廷出兵北上,两次试探性进攻,都相当于无功而返。
王安石还担心,一旦朝廷决定大军北上时,朝臣会出现相当大的反对意见。
没想到,在这次大朝会,会出现这样的景象。
“还是应该按计划行事,在合适的时机出击。”
内阁也同朝臣一样,也有不同意见。比如韩缜,就相对要保守一些。
“何时是出击的时机?如今,河北道陈兵二十万也一年多了,番骑十万也北上,辅助番骑随即便可投入战场。而党项、吐蕃适龄丁壮报名番骑队者,更是如火如荼……”
章惇一直是激进派,那一次出兵,他都一直认为是合适的时机。
之所以两次没能建攻,章惇以为是朝廷始终未用全力。
当然,骑兵和战车在平原上作战的优劣,他不是看不到。
在章惇来看,国朝如今北上作战,有最根本的保障……惨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况且,骑兵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对国朝拿下燕云剩下的州城,没有任何作用。
至于官家担心的,章惇也明白,官家就是太过于在惜将士们的性命了…~既然投身军伍,本就该随时准备着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的!
“朝臣是被耶律乙辛几万叛军在北辽搅动的场面误导了……”
五万叛军,就将整个北辽搅和的天翻地覆了,造成了北辽朝廷顾此失彼。
而国朝,如今有战车兵近百万,番骑队也二十万,凭什么就不能收复燕云?
“不过,北辽朝廷也奇怪了,居然就这样看着耶律乙辛的叛军祸害?”
“非不想,实不敢也!耶律乙辛叛乱持续一年,这一年,北辽集结大军围剿,几乎将整个北辽的可用之兵全用上了。”
“人力或许可为,但战马不成呀!贴膘时未贴膘,将养时未将养,这时候若继续追击围剿,势必将整个北辽的战马储备都搞废了。”
“北辽朝廷不可能不知道国朝对燕云的渴望,也不可能不防备国朝出兵。之所以任由耶律乙辛祸乱境内,就是在担心我大宋出兵。”
苏辙对于大势的判断,一直都有相当的水准,他跟王韶这一问一答,基本上算是猜透了北辽朝廷的决断。
“也就是说,这一次大朝会的议题,北辽也肯定会获得?”
“这是肯定的。按照大朝会的陈例,时论和内参将分类对大朝会议题刊登,以广而告之天下。”
军事谋划置于大庭广众之下,这本身就代表着泄露。既往的大朝会,也从来未出现涉及军事事务的议题······
现在·····诸位内阁也听作难的。大朝会,按要求都必须对所有的议题给与答复,甚至还要根据分组讨论的结果,做适当的调整。
也就是说,即便内阁含糊过去,在分组谈论时,也会再次返回到内阁裁定。
这不是小事,面圣也不丢人。
“搁置吧,本次朝会不予讨论。”
赵曦已经知晓了这事,内阁刚刚提起,赵曦就直接定了做法。
“官家,搁置可以,那本次朝会······”
王安石不希望官家出现随意破坏规矩的行为。官家之所以有如今的威望,就是因为官家一直是言出必践的。
三级决策制是官家设计的,大朝会也是官家倡议的,再有官家破坏大朝会的章程,势必会造成官家长久以来的威望受损。
“王相,大朝会议题审议原则中有一条,凡违反大宋律条者,大朝会的决议团,有权利将议题搁置,君王也有权利搁置有损于国朝机密和利益的议题。”
该给臣工怎样的权利,又该怎样限制权利,如何体现集体决断,又如何体现集权决断,赵曦心里是很清楚的。
所谓的三级决策制,以及大朝会议题章程,从开始赵曦就留下了足够限制的手段。
防止内阁专权是需要防止,同样也需要防止臣工们的跟风······权利该下放下放,该收拢同样也要收拢。
第九二一章 舆情
在搁置决断的诏令,附带着大朝会章程公布,本来还嚷嚷着、叫嚣着的那些参政议政,立马就歇菜了。
本来嘛,懂得充分使用自己的权利是一方面,违犯国朝的律条又是一方面。今日今时,在整个国朝都认同了大朝会是国朝的权利层,没人会因为特定议题去违法大宋律条的。
更何况,这才所谓嚷嚷这出兵收复燕云的议题,本来就是为番骑而准备的后手。
怎么说呢,那些西夏的落魄贵族,为了保留住所谓的贵族的身份,经过这么多年对大宋体制的了解,倾全力想在这次朝会上通过党项贵族子弟可以进入番骑的议题。
早年积攒的,后来归大宋后经商获得的,别看西夏的那些落魄贵族没了权利,钱粮很充足,相当的富裕。
羊群、草场、领地,以及盐场,大宋为了做娃样子,除了必要的税费,大宋朝廷一点都没有克扣他们。
在大量金钱的攻势下,这本身又不损于朝廷的利益,也就真说动了不少的参政议政。
没想到,在大朝会开始之前,内阁对党项贵族子弟入番骑队,为大宋征战的议题,内阁已经有决断了。
只是,原本经过几道弯撺掇起来陈述出兵,以促进朝廷使用番骑的臣工,却没有因内阁议定允许党项贵族入番骑,而停止奏请出兵收复燕云······
这本来就是众望所归。
当官家的旨意,以及大朝会决议团的决议公布后,并且附带了章程关于律条的条款,也就没人再继续了。
议题搁置,传到民间的,便是议题暂时不予讨论,然后再反复在民间添加删减和润色,最后,整个民间所传言的,是国朝没有通过出兵收复燕云的议题。
所谓搁置,在时论和内参刊登时,很自然的从字面理解,那就是暂时不予讨论。但是,传言的作用,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根据不同人的思维,产生不同的解释。
“大宋为正统王朝,应该对叛逆者唾弃,趁火打劫,非正义之师······为朝廷叫停出兵燕云贺!”
“燕云为大宋防御屏障,国朝有相当高的渴求,然而,取之有道才是一个正统王朝该有的气质。我大宋取燕云,自该凭实力谋取,而不是在北辽内乱之时,以投机之意行事。如此,才能避免有助长谋反者的嫌疑!”
“收复大理,平灭西夏,大宋凭自身战力证明了国朝军事的由弱转强。同样,大宋保留大理和党项贵族的做法,显露了一个大国的情怀······”
“北辽内乱,百姓生灵涂炭,国朝感同身受,又如何可以做雪上加霜之为?大宋有实力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收复燕云的战争,以绝对的实力收复我朝渴求的燕云!”
这就是舆情,赵曦看着时论的这些问题文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相从来就不等同与舆论。不过,这样的时文,倒是让赵曦有点喜闻乐见······
舆论不足信,可总是有人相信的。
国朝的大朝会已经是一个很成熟的制度了,虽然这次算是有点小意外,也没有影响大朝会的胜利闭幕。
朝廷,还继续着原本的节奏,该干嘛都继续着。
而内阁以及重臣,继续关注着耶律乙辛那些人的动向······
“这阵风还是传到了耶律乙辛的耳朵里······”
朝廷第一次从边寨接到了耶律乙辛的书信。书信里带着浓浓的不甘,还有不满。
“耶律乙辛居然责问朝廷何时出兵北上?这岂是他一个叛臣该问的?”
王安石很想对耶律乙辛的责问置之不理。可那些叛军的价值,朝廷还是需要利用一段时间的。
“耶律乙辛的队伍居然还留存着近五万,也就是说,两三个月,耶律乙辛的队伍居然没有什么折损。”
对于王安石的情绪,章惇能体会到,可现实是,国朝对耶律乙辛的队伍,还不到舍弃的地步。五万精骑,在北辽境内活动,作用还是相当大的。
可让章惇说出跟耶律乙辛苟且的话,他也是难以出口。对于耶律乙辛书信中的口气,确实让人不畅快。
叛臣的处置,轻重对于内阁而言,确实都挺不好把握的。
“既然耶律乙辛信了,那北辽朝廷信不信?”
赵曦根本没有针对如何处置耶律乙辛说什么,只是这样问了。
国朝抵报的这些文章,流窜作战的耶律乙辛都能知道,北辽朝廷呢?
鉴于中原王朝一贯迂腐的印象,北辽朝廷又会怎样看大宋的这些评论文章?又会怎样去揣度大宋朝廷的决断?
军谋岂能公之于众······这就是朝廷对耶律乙辛的回复。
不提出兵,也不会跟耶律乙辛谈大宋的完整谋划,更不会跟他解释什么舆情指向。就这么一句话,至于怎样想,懒得管。
有些事经过发酵,总是会发生的。
自耶律乙辛反叛以来,似乎大宋朝廷一直在纠结。
几次以为宋国要全力发兵北上了,结果都是虚晃一枪。难不成宋国真的会坚持所谓的正义之师?
不确定。但是,耶律乙辛在北辽祸害的情况,北辽朝廷真的无法继续容忍了。
所以,北辽朝廷在大宋朝会的一个半月后,也就是大宋朝廷回复了耶律乙辛书信后的多半个月,终于发动了全境范围内的大围剿······
一时间,中京道、南京道、上京道、西北招讨司、东北招讨司等等,几乎是整个北辽全部都动起来了,甚至包括燕云地区的汉军,所有契丹部落的斡鲁多、林牙,在同一时间,全部整装出发,开始了北辽朝廷最大规模的一次剿匪行动。
没有比恨同族背叛者更彻底的,更刻骨民心的,那种恨意要比外族入侵更强烈。
耶律乙辛的叛军,这几个月在北辽境内的行为,已经很成功的成为了整个契丹族群的大敌,已经成为了在整个契丹族群里人人喊打的角色。
耶律乙辛是为了取悦大宋朝廷?也不全是,他这样做更重要的一点,是对同族的恨意。
所谓起兵,他耶律乙辛是不像看着大辽就这样腐朽,就这样堕落,就这样走向灭亡······
没人懂他,只要他自己懂自己。
第九二二章 真正的末路
从早期派遣细作进入宋国境内偷师学艺,到发动小规模战争策应工匠北逃,再到最后起事反叛,甚至说更早些时候,他耶律乙辛设计皇后,谋害太子,都是在为契丹整个族群考虑。
耶律乙辛认为,如今的北辽皇帝,没有能力让大辽持续辉煌,只会逐渐败落,从而导致整个契丹族群消亡。
他认为,只有他耶律乙辛才能让契丹族群永远的强盛下去。
在起事之前,耶律乙辛是联络过诸多部落的,也跟不少的贵族沟通过。但在他起兵之时,响应者寥寥,到最后却反过来征伐他······
在耶律乙辛看来,这就是背叛。既然自己被他人背叛了,在穷途末路的情形下,他彻底背叛契丹这个族群,也就没了心里负担······
这是理由,也是耶律乙辛在得到宋国支援后,到北辽境内祸害的情绪所在。
其实,对于耶律乙辛这样的枭雄,妻儿老小,他在特定时期是可以抛弃的。
可惜,入境祸害之初,他曾经几次跟北辽的朝廷联系······杳无音讯!
所有的因素积攒着,就给了耶律乙辛彻底祸乱北辽的理由。至死而不悔。
当然了,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当在大宋定居的家眷,一份份带着殷切期盼的书信到手后,一直在打生打死的他们,终归还是想活下去,哪怕最终只是过常人的生活也行。
人都是这样,站西山只会看东山的风景。
作为转战在自己母国境内,到处祸害的叛军,找不到归属,唯有家眷的书信,让他们有一丝慰藉,在情感上就有点倾向于回到中原了,也让他们多少对宋国朝廷有了份念想。
既然征战能为妻儿换来安身立命的基础,是不是也存在在宋国收复燕云后,他们可以带着战功回归平淡?
想法总是有的。但是,在传来宋国朝廷暂时无出兵计划时,就把他们心底那一丝丝的希望打破了。
作为叛军,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这支队伍熬不过今年了。如果今年宋国不发兵收复燕云,即便是有宋国的支援,他们也很难熬过去了。
力竭了,人力还是马力都枯竭了,不可能撑下去了,最为关键的是,宋国朝廷没有出兵准备的消息,让他们的心力耗净了。
就在这时候,宋国朝廷一句军谋不可公之于众,带着大辽朝廷集结兵力准备围剿他们的消息来了······
“这或许就是我等最后的战斗了,也是该给命运一个交代了。”
耶律乙辛烦了,厌烦了整日的征战。这心思放在一年前,任何人都想不到耶律乙辛会有这样的心思。而如今,与北辽朝廷作战一年,又在北辽境内漂泊多半年,他是真烦了。
要说耶律乙辛现在很渴望平淡的生活,或许有点矫情,毕竟是枭雄,似乎不应该被儿女情长牵绊。事实上,这段时间,让他想的最多的,不是曾经做大辽魏王时的意气风发,而是小妾书信中说起幺儿在大宋学堂的事······
越细微越能浸入人心。
“大王,如今咱们分兵,化整为零的作战,朝廷大军也未必可以将我等歼灭。宋国所谓的不出兵,在末将看来,是障眼法,只要大辽的战力受损,宋国肯定是会趁机北上的。”
副将还在打气,自己给自己鼓劲。
“你真以为咱们的分兵作战就能逃出围剿吗?你我都清楚,大辽的朝廷是移动的宫帐,何处适合扎营,何处能过冬,何处水草丰美,何处又是必经之路,没有比大辽朝廷更熟悉这片土地了。”
“之所以这近大半年我等能活着,是朝廷在担心宋国出兵北上。这一次,不管宋国是不是真的不会趁火打劫,朝廷都不会再等下去了。或者说朝廷等到现在发兵围剿我等,就是在等宋国的大朝会结束······”
艰苦的环境,让耶律乙辛的思维很清晰,或者说,他耶律乙辛就没有糊涂过,一直在审时度势,只是,现实没给他太多的选择余地。
或许还有,曾经的自大······
“大王······”
副将觉得大王有些消沉了,即便是朝廷围剿,也不是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粮草充足,装备精良,战马还有战力,在草原上,逃窜比围歼要容易的多。
“不必说了!本王很清醒,并不是消沉。你可以想想,虽然我等分兵了,可随时都可以联系上,难道朝廷不会一样能掌握我等的动向?”
“更何况,本王甚至怀疑,在如今我等的队伍中,是存在朝廷细作的,甚至连宋国的细作都有。早些时间,我等还能做到一击即中,到后来,我等的出击总是有所延迟,甚至几次的突袭,都变成了恶战。”
真正的穷途末路了······
“大王,北上吧。郝郎尔部多少跟大王还有些交情,大王曾经也多有照顾。在去岁的战斗中,并未见郝郎尔部的兵马。或许北上会是我等的出路!”
相对于妻儿,自己的性命还是重要的,副将最终还是狠了心。宋国也好,大辽也罢,终将是靠不上,已经这般了,五万精骑北上,也不是博不出一条生路来!
耶律乙辛看了看自己的副将······勇猛有余,谋略不足呀。都到这时候了,将近半年多的时间,大辽朝廷岂允许他们再次逃脱?
当初从宋辽边境折向东,是因为有宋国朝廷谈判的策应。而且,在获得宋国支援时,自己也曾想率领他们北上,不管是女真盘踞的辽东,还是再向北,那时候出去,或许真的能打出一片天地来。
可惜,当时的将士们都被宋国说客给描绘的美景迷糊了,只想着打完这一次战,待宋国发兵收复燕云时,他们也好解甲归田。
那时候,凭着自己征战的功劳,或许还能分到一块不小的草场······
就那样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宋国开出的条件,毫不犹豫的开始在自己的母国祸害。也就是在那时候,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半年多,你觉得大辽朝廷如此放任我等转战是为何?没退路了!这半年多,本王敢肯定,我等逃出生天的通道全部封死了!”
第九二三章 人之将死其言不善
宋国皇帝陛下,叛臣耶律乙辛以大宋臣子称一声官家,不为什么,只为表明我等在最后一刻是为大宋在征战······这是耶律乙辛再次来信的开头。
渠道是隐秘的,书信却是在赵曦跟内阁的共同见证下拆开的。
北辽朝廷围剿叛军的消息,朝廷已经接到消息了,也知道北辽发动最大规模的围剿叛军行动,是绝不允许叛军有机会再次逃脱的。
所以,这一次耶律乙辛的来信,朝廷也相当重视。
人在绝望时,或者说绝对的末路时,做任何事都有可能。
所以,书信是皇城司的内监拆开的,也是由皇城司的内监诵读,赵曦连信件的样式都看不到。
王安石说,书信的封面是用人血书写的······
宋国不是不出兵,也不是彰显什么高义,才不发动对大辽什么趁火打劫的战争,叛臣清楚。有一点宋国朝廷给我耶律乙辛说实话了:军谋岂可公之于众?
我知道宋国出兵的时机,就是在我等被大辽围歼的那一刻······相信我一个将死的人的话,这个判断我没有泄露。
······这一点耶律乙辛判断对了,赵曦确实是这样想的。
对于一个有谋反行为的外族臣子,大宋就是再宽容,在赵曦这也不可能收留。收留耶律乙辛,就是一种对谋反的宽恕,这一点,是任何王朝都不能接受,也不能做。
扶植是一回事,收留又是另外一回事。北辽朝廷清楚,大宋的朝廷也清楚,或者说,耶律乙辛也清楚。
有许多事并不是你清楚就可以避开的,是形势左右着你的选择。对耶律乙辛而言,就是如此。
······官家,称一声官家,我耶律乙辛也算是在临死前为妻儿求一个安稳。从大宋朝廷决定扶植我等叛军时,叛臣就知道,无非是我等还有利用的价值。
大宋需要我等的价值。叛臣有过不甘,也有过其他想法,只不过大辽让叛臣失望了,而大宋的怀柔之策,也确实让我的部下动摇了。
于是,叛臣不得不选择一条不归路。从我等接受宋国支援的那一刻起,将妻儿放在宋国朝廷手里时,我等就再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背叛自己的族群,是应该被唾弃的。我等到了如今这地步,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算是耶律乙辛的明悟?还是心迹?说不清,但书信读到这里,在场的每一位臣工,似乎都能理解耶律乙辛的心境。
……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耶律乙辛还会谋反,但绝不会是这个时候,也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大辽确实衰败了,就是从这个昏君开始!
或许,在当初皇太叔起事时,我耶律乙辛就该做出抉择,哪怕是拥戴皇太叔上位,大辽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跟大宋的官家说大辽的命运,作为辽人,曾经的大辽魏王,我都觉得可笑。偏偏我还只能说给官家听,或许做君王的官家,才能懂我。
本来我可以铸就一个中兴的大辽,重新恢复大辽曾经的荣光。只可惜,到此为止了……
说实话,耶律乙辛想的,赵曦懂不了。
做了让人唾弃的事,偏偏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还期望得到谅解。真想不明白耶律乙辛是怎样的心思。
他耶律乙辛能成为权臣,是因为北辽君王对他信任。若没有野心,也就不存在设计皇后,谋害太子的心思。
若将心思放在北辽的治理上,搁早年北辽皇帝对他耶律乙辛的信任,怎样的政策推不开?
如其说是北辽的皇帝昏庸,倒不如说是他选错了人,信错了人。
“逆臣就是逆臣,真是无耻之尤!”
王安石这是怒喝,带着对明显的鄙视情绪。
他这一声怒喝,连内监都不敢继续读了,抬头看着官家和阁老,不知道该不该读下去。
下面还不知道,但这些话,很明显都是反动的……
“你继续读…~”
王安石也觉得自己有点激动了,跟一个将死之人较什么劲?
……说这些,我耶律乙辛不是要给自己自辩,没有意义。不管是大辽的记载,还是宋国的记载,在史书上,我耶律乙辛都会是一个奸臣,是一个谋反之臣。
很多事我都明白,也许是到了这种地步了,我才明白了。
虽然我等的价值到最后了,也即将失去被利用的机会。但我耶律乙辛,还是想最后跟官家求一个恩准:别因为我等的死去,而忘记大宋朝廷的承诺!
到这时候了,我等是肯定活不成了,也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了,甚至连变节的机会都没有了。
接下来,我等要做的,必须是继续兑现对大宋朝廷的承诺,尽最大力去砍杀大辽的精锐骑兵……
内监读书信,没任何情感,语气也是恒定的,不带任何情绪。
但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文字,却让在场赵曦和诸位内阁,都能感觉到耶律乙辛的情绪。
这时候的耶律乙辛,道出这样的话,该是怎样的悲怆、悲凉,这样的言辞,又何尝不是一种悲悯。
只可惜,即便到了最后的时刻,他耶律乙辛依然没有反悔,否则这该是一篇多有价值的,现身说法的教化文章?
……官家,我谨希望,大宋朝廷能恪守承诺,让我等留在大宋的妻儿老小,能好好活着。
也能让我等在最后时刻的英勇无畏而有所值,也算是我等为妻儿贡献最后的价值吧。
至于我等的死讯,告不告诉她们吧!或许留一份念想更好。估计大宋的朝廷也是这意思吧?最起码让我等的子孙记住,杀害他们先人的,是大辽朝廷……
望官家予以成全!官家也肯定会成全!
这最后的一战,必将会相当惨烈,我等也会用事实来告诉大辽皇帝,他是错的。
可惜,不可能被载入史册。
最后,我耶律乙辛感谢官家,感谢大宋朝廷在我耶律乙辛死去以后才发兵北上,让我不至于看到自己悲惨命运的同时,还看到大辽被灭的景象……
耶律乙辛要死了,可带回来的书信,却没有让人看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结果。
临死了,还是一副奸臣的样!
第九二四章 没有真相
这一份书信,能看到耶律乙辛在最后时光的情绪。
有北辽魏王的感触,也有耶律乙辛作为一个人的领悟。只可惜,他还是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到死了都没有醒悟。
书信所表达的很乱,愤懑?懊恼?愧疚?以及不甘,可能都有些。
甚至带着对大宋浓浓的不满,以及自己对大宋朝廷猜测的得意……
倒是真不失一个枭雄的本色。
“官家,出兵吗?”
王安石也不得不承认,耶律乙辛猜对了,大宋确实是想在耶律乙辛那些叛军被歼灭的那一刻,开始出兵北伐。
这无可厚非。
内阁商量过,也跟官家交流过。
北上跟北辽作战的难度,在于北辽骑兵改变以往列阵对战冲击的做法,学耶律乙辛那样,化整为零,采取官家所说的游击战。
若是那样,国朝应对相对要麻烦。番骑队对北辽骑兵,不像战车阵对战,没有绝对的优势。
而国朝出战的时机,选择在北辽朝廷歼灭耶律乙辛叛军之时,是因为那时候的北辽朝廷,是自认为最无敌的时候。
经过大宋朝廷两次的试探性进攻,也给北辽朝廷造成了大宋战力不过如此的印象。
最为重要的一点,北辽内乱一年,耶律乙辛祸害多半年,这近两年的战乱,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北辽的战马储备,甚至让北辽的战马捉襟见肘。
以多数将帅的分析,这时候的将士最为暴烈,甚至发生营啸都可能,更何况作战?
也就在这样的时机出战,才能将北辽的作战主力,尽数拉到河北道,堂堂正正的跟大宋正面作战。
耶律乙辛猜对了,王安石不舒服,估计整个内阁都不舒服。
谋划了这么久,官家和内阁,所有的事都表演的很真实,包括两次出兵的不同意见,以及这次舆论的风起云涌。
结果却被一个逆臣看明白了,确实让人不舒服。
“造势吧!”
“造势?”
“对!朝廷要在全国朝掀起准备出兵北伐的舆论导向,造出一副要大举发兵北上的势头。”
官家的话,让王安石有些不明白。朝廷本来就是要筹备出兵了。谁都知道,一旦北辽朝廷决定围剿,那么耶律乙辛的叛军就很难活下去。
而时机就在此时。现在官家说要造势,做出一副北上态势来,难不成还不准备出兵吗?
“官家,如何造势?目的为何?”
“所谓造势,自然是势为主,而不是以实事为主。北辽朝廷围剿耶律乙辛的叛军,如今在国朝也应该是有所觉察,那朝廷就将这样的事广而告之。”
“同时,朕以为,可以选择部分叛军家眷情真意切的书信,也公之于众。受国朝恩惠,而心向国朝,自然有心劝叛军归属国朝。但,路途遥远,又被北辽围剿阻隔,实在难以南下归顺大宋。”
“一些叛军将领的书信,包括耶律乙辛的书信,也可以节选一部分予以刊登,让国朝的臣工百姓乃至叛军的家眷都看到,这些叛军因为国朝善待他们家眷,便生出了归顺大宋之心······”
“想做国朝顺民的叛军,国朝也是有义务解救的,特别是即将被北辽围剿之前,朝廷喊几声出兵征讨,甚至遣使北上斡旋以解救那些叛军,都是应有之义······”
这······王安石明白了,内阁诸位臣工够明白了。
先刊登北辽朝廷围剿叛军的事态,再选择性刊登心属大宋家眷的书信,再配合叛军书信的节选,在国朝形成一个这些叛军择良木而栖的现状,却被北辽朝廷阻拦。
因此,朝廷便遣使北上斡旋,为那些有心归属大宋的叛军斡旋。这不正是与朝廷恩准党项贵族自己入番骑为大宋征战相辅相成吗?
关键是,有了这样的舆论态势,即便是国朝有举兵北上的意图,北辽朝廷也只能是集中兵力继续围剿耶律乙辛的叛军······
耶律乙辛没想到,即便是临死,他的价值还是要被利用一次······
最为关键的一点,那些叛军的家眷,必将真的像耶律乙辛所说的那样,将他们的死亡都怨在北辽朝廷上。
“官家,老臣以为,在公布北辽朝廷的围剿行动之时,朝廷派遣北上的使臣,应该在汴梁乃至整个京畿道,兴师动众的北上。”
“另外,老臣以为,内阁,或者国朝民部、兵部等衙门,可以在这个时间拜访叛军家眷,以安慰其情绪,尽我大宋朝廷之诚意······”
朝廷本来就是这样,更何况还是敌对的双方。赵曦对王安石一个正人君子表现出一定水准的阴谋论调,并没有觉得意外。
本来就该是这样。内阁也都对这样的计划喜形于色了。
于是,汴梁的抵报先是刊登了北辽朝廷大军正集结兵力,准备围剿耶律乙辛叛军的文章。文章从耶律乙辛叛乱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近一年叛军在北辽境内仓皇逃窜的经历······
任何问题都可以从对立的两方面来陈述。比如耶律乙辛祸害北辽境内,笔锋一转,那就是被北辽朝廷追击着遍地逃窜。
这并没有什么,对于大宋的臣民而言,北辽的混乱,那是喜闻乐见。
本来还有些文士,准备着在第二天针对这样的事评论一番,甚至还有想发出大宋应该出兵的声音。
然而,时隔一天,抵报中刚刚出现了幸灾乐祸的文章,就再次出现了叛军家眷那情真意切的劝阻叛军归顺大宋朝廷的书信······
原来,根据大宋跟北辽的河东契约,大宋是可以接收平民,却不得接收违犯北辽律法的罪人。因此,在叛军溃败之后,这些家眷不得不跟叛军离别,从此天各一方。
当诸多家眷在大宋得到妥善安置后,那些所谓的叛军,多数便希望解甲归田,来大宋做一个寻常的顺民,只为能跟妻小相聚。
偏偏北辽朝廷不允许他们改过自新,一定要赶尽杀绝,导致他们不得不化整为零分散逃窜。
然而,北辽朝廷经过一年的谋划,终于将那些零散逃窜的叛军动向掌握了,便集结大军,准备歼灭。
同样的事实,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就会有不同的理解。真相到底是什么,不重要。
第九二五章 堵死最后的路
舆论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左右随众者的趋向。舆论最大的坏处,就是能彻底淹没真相。
同时,舆论还能左右一些事······
大宋从来都不缺悲天悯人的圣道者,更不缺推崇王道的圣人君子式的士人。也就在这些让人声泪俱下书信刊登之后,整个汴梁的抵报,就出现了比那些书信更加催人泪下的文章······
文章从先圣之言入手,到北辽叛军的幡然醒悟结束,中间用了太多情真意切却又晦涩难懂的辞藻······大概就一个意思,北辽朝廷做的过分了,而大宋应该有所表示。
紧接着,那些所谓有官方背景,或者有渠道的抵报,又出现了书信。这些书信,都是从大宋边寨、边城入境的,都是些叛军将士的书信。
有对妻儿思念的,有对平淡生活向往的,甚至有直接表达对大宋归顺的。
更有甚者,还有接到了妻儿书信,但军卒将士已经被北辽朝廷杀死后,同袍代替回信的。
甚至,连近期听闻北辽朝廷出兵围剿,以书信方式跟妻儿诀别的书信也出现在抵报上······
不用怀疑,不用要求有图有真相。
就在这些书信刊登在抵报的同时,汴梁,乃至整个京畿道,在安置北辽逃民的里坊,朝廷的相关衙门,开始派遣官员,带着来自北辽远方的书信,带着朝廷的诚意,一个个走访那些已经失去,或者即将失去亲人的北辽叛军家眷······
北辽无情宋有情,不论归顺不归顺。
朝廷是朝廷,兵是兵,都改变不了那些真正的苦命人!
或许对于抵报刊登的文章会有所怀疑,可在汴梁,在京畿道,有的是现身说法。
真相是什么不重要,对于那些叛军的家眷,生活得以改善了是真的。他们有房子住,不用再颠沛流离了;孩子有学堂可以进,不必永远只能羡慕大宋的生活;即便是妇人,朝廷也安排了一份工做,不用担心活着的问题。
甚至,大宋的朝廷还对那些诚心归顺的大宋的叛军,按照番骑将士的赏赐予以战功的封赏······
这一切都是事实,无可辩驳的事实。
本来嘛,从当初家眷进大宋,让这些家眷接受分离的措辞,就是大宋跟北辽朝廷的河东契约,这些家眷所了解的真相就是这样。
原本是有盼头的,不管是潜逃改变身份入境,还是最终为大宋建功,都会实现最终团聚的目标。
而如今,在北辽朝廷大军围剿时,所有的盼望都将化为泡影。所以,这些家眷的情绪也是真实的。
抵报所刊登的文章,都在街坊的口口相传中得到了证实······事实就是这样。
就连内苑······
“三哥,事实是这样吗?”
皇后不掺和朝政,但抵报还是要看的。在内苑,可以通过抵报来了解。这段时间关于北辽叛军和家眷事,算是整个大宋国朝的热门了。
皇后也难免有些关注。不过,高皇后不是普通的百姓,多少还是能想到这背后有猫腻的。
“滔娘认为是,那就是了。”
事情按照设计的在推进,赵曦心情确实有些愉悦。
说到这,滔娘就不再问了。她能从官家的心情中,感觉到事情的本质。
“其实,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大宋是否有利。有利了,这就是真相,无利了,那就找到有利的真相!”
赵曦很欣慰,是真的欣慰。这一届内阁的遴选,本来就不是迂腐的内阁,都是懂得变通的,或者说,这一届内阁里的小人比君子多一些。
但是,内阁能把这件事运作到这种程度,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章惇无所忌讳,吕惠卿诡计多端,苏辙大局判断,韩缜的谨慎,苏颂和薛向的专注等等,只是没想到,王安石也在大宋的利益面前,彻底放下了他心中那种执拗。
本来嘛,政客就应该是这样的。君子作文人行,做不好政客。
事情的推动是一环套着一环的,在整个国朝掀起同情耶律乙辛叛军的热潮时,朝廷大张旗鼓的派出了使臣,准备处事北辽,向北辽朝廷协商那些叛军归顺大宋,并接引到大宋的办法······
从来没有一次使团出使,像如今这样的声势。
朝廷是有意,以正规的使团规制,从勤政殿开始,浩浩荡荡的向边梁北门行进······
而汴梁的百姓,却是带着真实的情感在送行。
“可怜孤儿寡母吧!”
“苍天有眼,定不会让这世间有如此残忍的悲剧······”
百姓还是士人,都自发的在送行,希望朝廷能斡旋成功,能让心中的那份美好实现。
······
“大王,大宋朝廷发力了。大宋境内群情激奋,对我等的遭遇气愤填膺。促使大宋朝廷遣使北上,向大辽朝廷斡旋我等解救事宜······”
副将是兴高采烈的冲进来的。流窜作战,耶律乙辛得到的消息总是要迟一步。
而大辽朝廷的围剿大军,已经发动了,在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到处都是成建制的北辽朝廷骑兵,包围越来越收紧了,逃出生天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详细说说······”
能有一线机会活着,耶律乙辛也不想就这样死去。
副将就将自己听不到的消息,用极度兴奋的情绪,跟耶律乙辛讲出来了。从大宋汴梁抵报文章开始,书信、士人的声援、大宋朝廷的慰问和遣使斡旋等等,很详细的讲述完了······
“我等命休也!”
当听完所有的讲述,耶律乙辛暴喝一声,那一刻,他几乎要气晕过去。
“赵曦狠人呀!我命休也!”
耶律乙辛定了定神,可嘴里说出来的还是这几个字。
“宋国如此做,只会坚定大辽围歼我等的决心,还是快速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围歼!”
“大王······”
副将似乎不明白。
“原本我等接受宋国扶植,那是背地里的,即便是安置家眷,也是有措辞的。而如今,我等谋反也罢,那只是契丹族群内部的乱事。当我等受宋国扶植的一切,都暴露于天下时,我等再大辽,那就是人人喊打的。”
“完了。这赵曦根本就不给我一点机会,别说再次反水了,就连我等北上逃窜的机会都给堵死了。他赵曦狠呀!”
第九二六章 别无选择
耶律乙辛是混过朝堂的,他不是单纯的武夫,相反,他更偏向于权谋。
当他听完副将的讲述后,很容易就想通透了······这不是解救,这是在置他们于死地······他们本来就应在死地了,大宋所做的,无非是有个促进作用,或者是加快一下进度,坚定一下北辽朝廷的决心。
耶律乙辛谋反,说什么,那都是契丹族群内部的事。北辽作为一个共主和集权共存的王朝,对于这种谋反的事,并没有想大宋那样嫌弃。甚至说,不同部落会考虑在这样的大事件中,能获得怎样的利益。
就比如,大辽皇帝无心理政,耶律乙辛谋反被平息后,大辽还是会有权臣当政,有资格的臣工和首领,都可以想。
比如,如果耶律乙辛谋朝篡位成功了,必将会产生新的权利阶层,新的得势部族,立场不同的部族都可以想一想。
但是,当耶律乙辛所做的一切,都是勾结大宋时,一切就都变了。
在这一刻,耶律乙辛以及他们这些叛军,就真的成为了所有契丹人的公敌!
在这一刻,耶律乙辛和他们这些叛军,就再没有跟北辽朝廷妥协的可能。这不是妻小的牵绊,而是彻底的决裂。
也就是在这一刻,耶律乙辛和他们这些叛军,连北上逃窜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对待叛徒问题上,任何一个族群,特别还是完成王朝的族群,那绝对是同仇敌忾的。
北辽,还没有到了分崩离析的程度,还不到各自选择明主依附的地步,都还是会尽力去维护这个号称无敌的王朝。
所以,耶律乙辛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他们这些人都死定了。
“大王,我等该如何是好?”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副将,这时候已经面如死灰了。
特定时期下,有一个模糊了目的的消息,便认为带来的是惊喜,最后清醒过来,也就明白这不是惊喜,而是催命符了。
“无路可退,也无路可走。宋国皇帝就是这样安排我等的······”
还能如何?所有的一切,都在宋国的谋算中,从自己妄想进入宋国请求庇护时,这一切就开始了。
还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进入了宋国的谋算中······
“大王,那我等······”
副将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怎样做,真正的无措了。
就按宋国朝廷设计的路走,那肯定是死!心里也有太多的不甘······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人在这半年多,都是在为宋国服务,也接受这宋国的粮饷。
可最后却被宋国置于死地了······有种被自己人卖了感觉。
可是,不按宋国设计的走,还有什么路呢?跟大辽妥协?大辽朝廷可会相信?他们的装备,除了战马,其他都来自宋国。
而妻儿在宋国定居生活的事实,也根本无法狡辩。当初战败时,大辽朝廷就拒绝了他们的归顺,更何况如今?
至于说向北逃窜,本来是有机会的,哪怕是朝廷大军快合围了,他自认为他跟大王还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可现在,恐怕只要属于大辽的部落,都会对他们喊打喊杀了。
怎么办?
“别无选择了,还能怎么办?只有做最后的战斗了。希望宋国能信守承诺,对我等的妻小优待吧!”
我的命运我做主······这才是耶律乙辛信奉的格言。到了如今的境地,他不得不寄希望于宋国的朝廷公信。
本以为,只要自己还能活着一天,就有一天利用的价值,妻小就能安稳一日······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他绝不会想起,他多次都有抛妻弃子的想法。
对于耶律乙辛这样的人,唯一不能背叛的只有自己。
“大王,是不是告诉将士们?”
耶律乙辛看了看这个忠心耿耿的副将······都这时候了,他也没资格训斥什么猪脑子了。想来也是,但凡脑子转弯足够快,也不可能跟随他一条道走到死。
出卖他耶律乙辛,副将有大把的机会······
“告诉吧,告诉将士们,宋国已经遣使北上了,跟大辽朝廷斡旋协调我等南下入大宋境内的事宜,告诉他们战争就要结束了,告诉他们,即将跟妻小团聚了······流传的消息不就是这样嘛?”
副将听不出大王这是反话还是真的,愣愣的看着。
“去吧,这是事实,就这样说,也只有这样说!”
耶律乙辛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能下什么决心?临死了,他总是不想让大辽朝廷看不起他,看不起他们这群无处接纳的游魂。既然大辽不认,大宋不认,那他们就要在临死前,让他们都看看,他耶律乙辛率领的是怎样的一群虎狼之师。
其实,耶律乙辛就是想,即便是死,也要把这个大辽的朝廷打疼,打怕。
这时候,士气是不能泄的,否则即将一击即溃。相反,若告诉将士们,战争即将结束,团聚即将到来,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他们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出不可估量的战力。
谁阻挡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就是他们的敌人······
临死,耶律乙辛还是要坑人。若是军心散了,队伍自然就不好带了,也就存在逃兵。可他耶律乙辛没得逃,大辽朝廷杀不掉耶律乙辛,绝不会收兵。
所以,不如将这五万精锐全部绑在一起······
的确是个好消息,而验证这个好消息的是,居然有大宋的商贾,大老远从西域,穿过西北招讨司的重重阻隔,走过近万里的路程,给这些叛军带来的犒赏他们的美酒,以及迎接大战的军备······
耶律乙辛所有的反应,似乎都在大宋朝廷的谋算中,就连继续撺掇着将士们,也都考虑到了,甚至借口都猜得相当准。
能不准嘛,就耶律乙辛的绝笔信,就看到耶律乙辛的心境······
耶律乙辛已经不想再考虑太多了,没用。既然大宋这般的配合,他也真的想即将迎来新生一般,招呼这军需官,把所有的犒赏都分发下去了······就当是最后的狂欢吧。
第九二七章 耶律乙辛的命运
既然大宋已经在斡旋他们的南下,自然就没有将领再向耶律乙辛建言北上了。南下享受繁华,跟北上耐受苦寒,没有人会选错。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宋国商贾带来的犒赏物······通过重重包围圈,能将这些物品送进来,也就是说,宋国跟大辽朝廷的协商,是有希望的。
他们不知道的事,偌大的商队,抵达他们聚集点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战事,都拦不住商贾那颗求财的心。
权贵也一样。
赵琴手下的商队,连她都不知道有怎样的能量。这一次的活,她只是交代了一声,只是随众,跟随大宋国朝的舆论导向,她安排要做一次代表朝廷犒赏的运送。
然后,下面商队就办成了。
“货送到了。”
“回官家,送到了,回复说没有意外。”
“小琴,朕倒是下看你这边的作用了,是不是就是送货到北辽皇帝手中,是不是也能完成?”
“官家,妾身······妾身······”
这个她赵琴是真不知道。多年来,也只有官家一直没改变对她的称呼,这让她很踏实。即便是官家的话里仔细琢磨,能琢磨出其他意思来,她赵琴也不会多心。
至于整个商社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她还真没仔细考量过。
“早先跟你说过,让商队进入草原大漠,要多注意那边的势力分布,以及草场、牧场以及放牧的情况等等,可曾有做?”
收复燕云时必定的,甚至将疆域扩张到燕山阴山以北那也是一定的。很早,赵曦就在谋划了,不仅仅是皇城司,就是赵琴这边的商队,他也是有交代的。
没人在意商队,只觉得这些只是带来物品的。在这个时代,没人重视商业上探听消息的能力。
赵曦不同。文化、商业,在赵曦眼里是堪比战力的武器。
不夸张的说,在现在的大宋,除了朝廷的国营寺、工坊城,通过各种产业在拿捏着朝臣家族的命脉,赵琴这边的商业网络,在国朝所有士族中,触角最为深厚,也最为彻底。
三十多年,要说赵曦种下的种子,唯有商业这边,是唯一长成参天大树的。就是撇开朝廷,皇家也一样能左右国朝大多数士族家族的收益。
这才是最可怕的。
在赵曦利用后世的各种交叉持股方法下,就连赵琴都快说不清这个庞大的商社到底有怎样恐怖的能量了。
“一直在做,地盘大小,适合耕种还是放牧,势力都有谁,各方势力的依靠和倾向等等,妾身都安排他们在记录。记录的纸张都有一间屋子多了。”
“官家,妾身有听下面人说过,其实辽东那片物产挺丰富的,只不过是女真野蛮,不懂得如何开发······”
虽然赵琴所管理的势力,已经是国朝不可忽略的一方势力了,但她在内苑始终还是以一个没有品级的宫女自居。
这也是赵曦敢委以重任,还一直保持绝对信任的原因。有些人,就天生是做管家的·····
“辽东呀······唐书有云:渤海国进贡给唐王朝的贡品中有“卢城之稻”,其米重如沙、亮如玉、汤如乳、溢浓香。”
“真正的占城稻,只有经过冬雪的洗礼,才有浓浓的稻米香······”
管家说出的话,在赵琴看来,意味深长,绝不是单纯谈论稻米的。这时候,静静的听着就行。
“用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国朝的市井将处处都是辽东稻!”
赵曦又怎样能不知道辽东?密虎宝饶,千里沃野造良田。后世的北大荒······
只有北辽朝廷的无知,才只知道向女真讨要几只鸟,从而引起了女真的反抗,也在原本历史中,导致了北辽的灭亡。
现在不用了,灭掉北辽的将会是大宋,而辽东,那片从开垦的荒野之地,本该就是农耕民族的······
有时候说这个王道,赵曦也是认同的。普天之下的黎民,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每个人都活的有尊严,又怎样不能做到真正的天下一统呢?
世间人争来争去,不就是为活着而争取吗?给他就是了。想生活的好一些,帮助他们就是了。
说起来容易,可想要做到,谈何容易?就比如耶律乙辛,他争取的,就是想自己执掌整个北辽的朝政,还想做北辽的皇帝。
所以,他面对的就是死亡,争来争去,费心费力多少年争取,得到的就是即将面临的死亡。
因为,耶律乙辛的叛军队伍,已经被北辽朝廷大军团团围住了······
在大宋朝廷派出使臣时,北辽就加快了对叛军的围剿。对于北辽朝廷而言,耶律乙辛这部分叛军,是必须得死,还是必须被大辽围歼。
虽然跟大宋使臣的所谓谈判,永远不会在这点上妥协,可北辽朝廷,还是想着快刀斩乱麻,避免原本的协议中,有可以让宋国钻的空子,从而导致在歼灭叛军的问题上,跟宋国纠缠······宋人狡诈,玩文字游戏大辽是玩不过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大宋遣使北上,反倒是加快了耶律乙辛他们的死亡······大宋朝廷的本意估计也是这样的。
“围上了,在敌烈八部的地盘上,耶律乙辛被围上了。”
皇城司关于耶律乙辛的消息是共享的,内阁也看到了。
“官家,耶律乙辛将分散的队伍向北集结,看来是抱着北上逃窜的目的了······据报,再往北的郝郎尔部,曾经受过耶律乙辛的恩惠。这耶律乙辛始终是不怎么想认命!”
“来不及了。看这奏报,不仅仅是北辽朝廷的大军,就连敌烈八部、阻仆部、茶扎敕部,都倾全部落之力在围剿耶律乙辛。就连原本响应耶律乙辛起事的萌古部,也都象征性的派兵了······”
“而郝郎尔部,在北辽朝廷大军北上时,第一时间就出来喊话了,将派兵辅助北辽朝廷,对耶律乙辛展开围剿。”
“逃无可逃了。耶律乙辛的命运,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了,曾经叱咤风云的枭雄人物,最终将惨死荒野了······
第九二八章 耶律乙辛的反击
朝廷一直关注着北辽朝廷围攻耶律乙辛的战况。
原本声势浩大的出使,这时候再没多少人关注了。也是,关注没有用。在朝廷使臣抵达北辽中京道时,受到了很高的礼遇。
可惜,一直没有进入所谓的谈事阶段。
这个时候的北辽朝廷,是不能忽视宋国的,所以,将使臣高规格接待,却不展开谈判,便是最好的办法。
北辽朝廷是想,等前方围剿战结束了,耶律乙辛的叛军被歼灭了······到那时候,在接触宋国的使臣。
到那时候,说什么都行,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弄死耶律乙辛这些叛军,才是北佬朝廷首要的目的,若是有可能,他们还想将那些北辽叛军的家眷一并弄死,最好是鸡犬不留。
当初宋国抵报的那些文章传到北辽时,对于契丹这个族群,那就是一种耻辱!
至于这时候高规格接待宋国使臣······事情是要有轻重缓急的,这时候北辽的大军都在北面,不得不暂时安抚宋国使臣,以避免在南部边境空虚时,被宋国趁虚而入。
可能北辽的朝堂正嘲笑宋国朝廷的迂腐呢!解救耶律乙辛,这时候出兵北上才是正道,遣什么使臣?
虽然宋国也传来正大批量集结兵力的传闻,有使臣在,战事还打不起来。至于等歼灭了叛军,即便是宋国不发兵,大辽也有有些事跟宋国清算了······
所有的谋算,都注定了耶律乙辛那些叛军没了活路。
谁也没想到,耶律乙辛的这部分叛军,在最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居然爆发出如此大的战力。
五万骑兵的规模,即便是围剿,也不可能把队伍都围困在一个可以相互看得见的狭小空间里。
更何况,还是在被围着有准备的情况下。
所以,北辽朝廷的大军,几乎是左右军各不相见的,前后营也难以沟通。
这就给耶律乙辛的拼命创造了机会。
跑是跑不出去了,战却还是能打出样子来。
耶律乙辛先是派万数快马,以速度快速的向北面冲击,而四万余的精骑,却在追击的道路上设伏……
耶律乙辛对大辽的骑兵太熟悉了,甚至对大辽作战的方式都相当熟悉。
辽军作战,骑兵每五百至七百人为一队,十队为一道,十道当一面。队、道、面各有主帅。各队轮番冲杀敌阵,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而自己的人马则可以稍事休整。
这次围剿他们,大辽朝廷几乎招摹了北部、中部的所有部落骑兵。
这就导致了,各部带领的骑兵作战能力参差不齐,也就给耶律乙辛有了出击的机会。
而且,耶律乙辛还判断,大辽朝廷一直在防备着宋国,一直保留着一定的战力。
虽然这些年皮室军已经卸去了守卫宫帐的职责,全数交给了宫卫。
但是,耶律乙辛判断,在形成围剿大势后,大辽朝廷肯定不会第一时间派皮室军上场。
一群仓皇逃窜的叛军,又怎么需要皮室军主力出动?
更何况,还是己方在知道被围时,即可就向北逃窜……
果然也是如此,在发现耶律乙辛向北逃窜时,辽军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追兵……
这就注定这围剿的第一战,被耶律乙辛赢下了。
逃窜的万人骑在三五十里时折返,而早已埋伏好的四万精骑,迅速对追兵形成反包围。
这一战打的昏天黑地,一直到外围的辽军支援,耶律乙辛才率部从战场分离。
几万几十万人的战场,那是方圆上百里的区域…~
所谓的包围圈,只不过是辽军堵死了耶律乙辛往各个方向逃跑的路,并不是就做到了几十万骑兵直接面对叛军的程度。
因为,这是一开始,还没有实行对叛军战略空间压缩的部署。
“耶律乙辛赢下了第一战……”
从北辽围剿耶律乙辛开始,赵曦又重新开始每日到议事厅了。
在外界舆论造势完成后,朝廷需要随时把握出兵时机。
而耶律乙辛这些叛军的战况,决定着大宋出兵的决断。
虽然已经注定是要出兵了,可还是需要有个师出有名……就是这么操蛋。
不过好像后世也是如此。
不过,后世是把这个名,做给他国看,而大宋需要一个名头,用于将来记载时说的过去,也为堵住士林的嘴。
“从这第一战,可以看出,耶律乙辛算得上是一个战术大家。”
内阁中,真正统帅过军伍的,也就王韶一个人,真正领军打战的也只有王韶。
王韶能想想当时的战局。
“包围圈形成,趁北辽朝廷的队伍立足未稳,相互沟通不畅通时,快速做出北上逃窜的假象,而将大部队伏击…~”
“这一战,耶律乙辛可以看出,耶律乙辛对战场时机的把握相当准确,并且能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王韶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王相,我等都知道,骑兵或者步卒列阵作战,最为关键的是士气。”
“如今耶律乙辛率领的叛军,在面对大包围之势形成时,保持英勇作战的士气很难,他是如何做到的?”
确实,大包围已经形成,几乎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别说什么置于死地,无所顾忌。任何人,在面对死亡时,都做不到坦然。
明知道必死时,爆发战力的可能性太小了。
“这个,我也疑惑……”
“不必疑惑。倘若耶律乙辛给了叛军生的希望,这样的士气就不奇怪了。”
心里战,或者说战前鼓勇气,统一思想,赵曦才是相对了解的。
“谁都知道是死局,叛军生的希望在哪?”
王安石也问询了。
“耶律乙辛给叛军生的希望不在北辽,而在我大宋。”
“在大宋?”
不是怀疑官家,是想不通。
这是所知障,诸位所知道的,所了解的,形成了自我思维的障碍。
“就如当下在我大宋境内的舆情一样,都觉得叛军是有生存希望的…~”
“官家,是说叛军只知道我大宋在为他们奔走的信息?可耶律乙辛不应该想不到呀!”
“若他耶律乙辛想到了,却反方向利用呢?”
赵曦不得不承认,耶律乙辛不仅仅是个战术大家,更是一个权谋大家。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