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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零五章 该是怎样就怎样

    一句朕也想知道,堵住了所有内阁的嘴。

    还说什么?官家让监察衙门查捐官,目的明确,似乎跟诸位真的没多大关系。

    至于门生故吏,若是真的有此违犯律条的行为,即便是内阁又怎样?

    原本担心的,或者说可用的借口,在知晓目的后,就没有立足基础了。

    至于方式,无非是心中有鬼的恐慌才对此有异议……

    当然,司马光除外,这老小子是真的担心朝政……修史修到了前朝,来俊臣和周兴对整个朝堂的害处,他是越看越恐惧。

    “司马相公,可是该撰写前朝了?别担心,朕不是武后,本朝也不会有酷吏!”

    赵曦驳了司马光的话,但对于司马光在修史上的贡献还是看重的。

    所以,就多了一句理解的话,也算是给司马光个坡……

    “臣谨记!”

    盛势浩大,其实目的很简单,倒真是内阁的诸位被蛊惑了。

    “富相,监察衙门查案跟政务无关,倒是朕所提及的梁山泊集约化渔业和农庄的事,内阁可曾商议过?”

    都干点正事,别整这有的没的。本来朝廷事务就繁忙,一个个怎么还有闲心考虑门生故吏?

    既然都闲,那就把这事一并做个吧。

    赵曦本来还想着自己先出个大概呢,这时候就想着直接交给内阁了。

    不是闲吗?给你们点事做。

    “回官家,老臣正在整理当日官家的提议,暂时未在内阁讨论。”

    “哦,那就提早吧。朕看众位也有空闲……”

    官家是越发强势了。内阁大臣全数进宫,本来意气奋发的,结果就这样散了。无数的地方官员私信,加上内阁诸位又商议半天,最后官家就这么简单的化解了。

    “富相······”

    “诸位别说了,老夫说过,此事不宜如此,谁人听了?不是官家武断,我等这般做法与逼宫何异?况且,直面君王,又故态重现,再次出现毫无秩序的争辩·····”

    “官家是怎样的,诸位不会不清楚。多来年一直强调秩序、规矩,如此因为道听途说便这般作态,可有体统?”

    富弼也学着官家,直接将各位想说的堵回去了。都是要致仕的臣工,这样做真不知道官家最后对阁老院会器重多少。

    “内阁议事也是如此?”

    太子并没有跟着内阁出去,还在勤政殿候着,他觉得今日这事有点蹊跷,需要等老爹解惑。

    “内阁议事倒不至于如此。一般而言,先是分管的内阁将问题、事务陈述,富相主导议事,有秩序的阐述观点,最后形成决策。富相说这是爹爹一直要求的。”

    “爹爹,今日此事又是为何?诸位内阁即便有心照顾门生故吏,也不会在这档口有此行为。偏偏整个内阁都是一致的。原本是群情激昂的,可最后就这样散了,孩儿不认为是爹爹的几句话的作用。”

    到底是锻炼出来了,能看出刚才的情景不正常。不错,憨厚是憨厚,做君王绝不能愚钝,该有的弯弯绕必须有。

    “大宋是赵家的,是皇家的,同样也是列为臣工的。君臣共同执掌大宋,这就需要任何人都必须在一定的框架下行为,君王也如此。”

    “我朝的朝廷,相比前朝而言,君权在先祖时就将独裁的可能杜绝了,只要朝廷还有良相,君王不昏聩,王朝延续的时间就会久长。”

    “这次内阁诸位臣工如此,是因为监察衙门的做法过了头,监察衙门又是直接隶属于君王,有超越朝廷其他衙门的权限。”

    “这一次监察衙门在满国朝声势浩大的行动,由于地方州府相互信息不畅通,每个州府的长官都以为是在查办自己,便有了私信咨询内阁的行为。”

    “当所有信息在内阁集中后,阁老们担心君王借监察衙门之权,撇开朝廷而随意处置朝臣,也就是要加强皇权。这才是内阁大臣着急的原因。在明白监察衙门的目的后,自然就没了担心······”

    “这样的形势,让内阁大臣在一开始有些急躁,就导致了没有秩序的局面,这是国朝早年的弊端。而为父所做的,则是借监察衙门陈述清楚,内阁大臣恍然之时,对无秩序的现象予以斥责······”

    说的有点多,这里面转的弯也多,赵曦是掰碎了揉烂了讲给儿子听。

    为君之道,并非某种特定的唯一的方式,温和还是强势,都需要根据情景来定。

    很少臣工再纠结监察衙门清查的事,有的也是牵连在捐官事件中的。鉴于官家和监察衙门的决心,谁都知道此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清查工作确实很繁琐,即便是有千数监察官参与,也接近两个月才彻底查清了国朝所有捐官案情。

    具体说来,这样的情形也是因为朝廷拿下西北和西南两地后,新疆域需要大量的官吏,中原之地的吏员又多数不愿背井离乡,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监察衙门总计清查出靠钱财得官者九十三人,均在西北西南之地任职,而涉案的地方州府官员十九人,吏部涉案人员八人,基本都是审官院的。

    “官家,国朝的吏员选任,原本就是州府乃至郡县的主官职权,后来因朝廷承担吏员俸禄,吏部才介入吏员的选任之事。”

    “西北、西南之地收复后,朝廷的倾向是尽量不用党项或白蛮、乌蛮任官,才在国朝境内选任。即便是擢升一级,仍无法满足新疆域官吏的用量。”

    九十多人,就这样一下子全撤下来,本来刚刚理顺的工作恐怕要出现断档和脱节。富弼也不是要为吏部求情,只是就事论事。

    “情有可原,法令不容。责令有司以律查办······至于西北、西南之地吏员缺额,朕以为,国朝读书之人数量尚可,内阁完全可以责令吏部制定选任吏员的规定,各州府郡县以规定执行即可。”

    “所谓朝纲,并非单指朝堂,地方州府黎民百姓,都需要有纲遵行。若这一次朝廷容了捐官,就没有制止下一次捐官的理由,防微杜渐,此事必须惩处。”

    不管捐官的钱是进了个人腰包,还是入了地方州府公账,这是监察衙门的事,赵曦懒得究竟。赵曦是要从根本上杜绝此事······

第八零六章 工农优先的问题

    梁山泊集约化渔业农庄的操持,赵曦没有具体明示,但是赵琴跟随出行,基本上富弼就有底了。富弼还算坦荡,没有藏着掖着,将看到的,官家讲到的,以及想做的,在内阁尽数说明白了。

    于是,内阁先没有成型什么方案,倒是在休沐时,汴梁多了去向济州的游船······

    所以,风声就这样传开了。

    凡是官家看中的项目,好像还没有亏损的······而停泊在汴河码头的那艘游船也同时名声大噪。

    就是这样,根本辨不清官家到底哪个才是顺手策划的,哪个是用心要做的,是工坊城的游船还是梁山泊的渔业农庄。一时间这两项都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甚至盖过了监察衙门清查吏员。三者看似没有联系,却让人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关联。

    不说专门去梁山泊带回来肥鱼的那些臣工,就说工坊城,再一次有了要求出售产业和工艺的呼声。相比梁山泊可能被垄断经营,工坊城的工艺技术,任何商贾,任何州府,任何家族和臣工,都有可能分一杯羹。

    于是,工坊城便举行了第二次工艺和产业技术的扑卖。

    这一次的规模,绝不是第一次可比的。先说影响,有第一次各种工艺产业遍布国朝,国朝的任何州府郡县那些扑卖到工坊城产业的官富势力,财富的飙升是肉眼可以看到的。

    也正是因此,国朝富有的人们越来越到,也就有了更多的人参与到竞争中······谁也想做个主导者,而不是参与者。

    同样,国朝这些年产业的发展,也让国朝的农夫不再是纯粹的农夫,活着不再仅仅靠田地的收获。

    先富带后富,大家共同富。赵曦虽然没有喊这样的口号,但是在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形势。再说了,现今的社会,也没有什么均等化的说法,时代也不允许赵曦超前的去这样做。

    虽然大宋在某些方面不同于前朝,没有用锦衣和布衣去界定平民和贵族,也因为科举,淡化了平民和贵族的鸿沟,并且,大宋重商,商贾的地位有所提高等等。但事实上,贵族和平民还是有区别,只不过冠以士族的名头而已。

    但是,普度众生的说法,还不是国朝的主流意识。赵曦也没有故意去引导这种意识······社会进步有其规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官家,老臣有一事不明。虽官家出宫探访民情,老臣以为官家会在随后的几年侧重农桑。为何让工坊城再次对新产业技术和工艺进行扑卖?”

    “这十多年,国朝的产业发展飞速,民间财富也因此积累者众。老臣曾关注过皇家银行的奏报,去岁一年,国朝民间的钱粮往来,几乎等同于庆历年十多年的朝廷税入之数。”

    “这样的态势,很容易造成国朝民间对于产业的喜好,从而失去在农耕上的热情······官家,虽然安南等过粮食供应满足,但从安南现在的混乱局面看,势必会影响国朝的粮食供应。朝廷重商轻农,是否合适,还望官家解惑······”

    富弼现在已经彻底以一个阁老院参事的身份自居。朝廷的事务,内阁各行其职,而首先的职责他有意无意的再想王安石交接。在他看来,这一届内阁退至阁老院,留任者只有王安石和吕公著,而吕公著是接替病退的吕公弼的,资历尚浅。

    赵曦倒也没有对富弼的行为说什么,看一看王安石的表现也无所谓。不过对于富弼的问话······富弼倒是真的在考虑大宋,而不是被工坊城新产业技术和工艺迷了眼。

    “无工不兴,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军不强!富相,只要是支撑一个王朝强大者,任何一项都不可或缺。”

    “新产业技术和工艺,改变了大宋原本的行业规模,同样也创造了财富,因为有了财富,朝廷便有了推行各项措施的基础。从而可以不介意冗兵,也不在意冗官,因为都将成为刚性需求。”

    “朕之所以出宫,确实是为农耕而行。不过,重视农耕并不意味着要放松产业发展,恰恰相反,为农耕计,产业发展更应该大力促进······”

    富弼是精英不假,可赵曦这样的论点,他还是没法理解透彻,甚至有些迷惑。也是,这是时代的局限。

    赵曦停顿了,给富弼思考的时间。赵曦并没有指望富弼能想通了,多一些思考,在接受观点时就多容易一些。

    “富相,朕让《时论》正在做一个调查,就是调查国朝富裕之人所思所想。敢问富相,大宋的商贾乃至士子,在拥有巨大财富后,最想做什么事?”

    最想做什么事?富弼有些糊涂了,商贾士族想做什么跟朝廷的引导······不对,等等······

    “官家的意思是,工坊城扑卖新的产业技术和工艺,是为了将民间财富收于朝廷?”

    这话说的!自己就那么阴暗?不过,富弼这样说,让赵曦挺不好意思的。

    工坊城扑卖产业技术和工艺,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将民间积累的财富在短时间内回归朝廷。在后世,用于先进技术者,总是最富有的。

    “富相,相关农耕的不仅仅是财富······”

    “还望官家指教。”

    富弼是真没想明白。

    “富相,我等出宫私访,发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用工不足,开荒力度不大,耕田增加有限,地方吏员参差不齐等等。”

    “富相,真正的原因是田地集中,或者说土地兼并的隐患。朕之所以让工坊城出售产业技术和工艺,并不是要让民间财富回归,更重要的是,引导财富的流向······”

    “富相也许不知。根据《时论》的调查,几乎九成的富裕者,支配闲余钱财的首选,便是购置田地······而佃户数量在朝廷现行制度下,很难继续增加,因为生存的问题解决后,人们都会坚守着田地的拥有权。”

    “因此,引导民间钱粮的流向,把民间闲余之钱粮集中在产业扩张上,本身就可以促进农耕。因为,田地的过度集中,很难做到精心照料,因为用工不足,耕田荒芜的可能性会增大······”

    从发展看,这样的措施到底会导致怎样的影响和结果,其实赵曦也感觉不能完全窥明白。社会的复杂性,所谓的工农并不是割裂的。

第八零七章 农无税的设想

    官家的意思就是让那些富有者,把大部分的钱财都投入到产业扩张上,从而减缓国朝土地兼并的进度?富弼不确定是不是这样。

    “官家可是要缓解土地兼并的难题?”

    大宋不限制土地兼并,这也是早些年朝廷不断增加厢军的原因,也是早些年国朝州府郡县流民盗匪处处烽烟的原因。

    可这些年这样的情况几近绝迹,已经不再是朝廷议事内容了······不知不觉,现在的朝廷议事内容已经与早年完全不同了。

    其实,农业发展的极致,也应该是集约化。可赵曦并不敢在现在就试图去推动,没有那个基础。在没有科学的基础下,不现实。

    “中正,将工坊城这次扑卖的画册拿来,让富相看看······富相,本次扑卖是有部分农具的。”

    赵曦很早就考虑过农业机械化,可惜,赵曦发现,在动力没有大进展以前,农具的变化也只是改进,谈不上什么机械化。原来,后世小农作业的那些农具,在当下已经多数出现了。

    赵曦能做的,也只是引导着工坊城做些改进。就如纺车的改进一样······

    “从某种程度上,产业技术和工艺是可以带动农业发展的,或者说工业农业是相辅相成的,产业技术是可以为农业服务的。”

    见富弼看完扑卖画册,似乎有些明悟了,赵曦便扯开这有的没的了。即便是有这些改进农具的实物,赵曦在陈述这些理论时,仍然有些不扎实。

    比如,赵曦按照记忆中已经很模糊的那些加工粮食的机械,嫁接了水轮动力;比如,赵曦把现世使用的农具按照后世的形态做个改进等等,都仍然谈不上所谓的农业机械化。

    甚至说,在自己的设计基础上,苏颂和沈括也有所改进。可惜,仍然无法跟农业机械化沾边。

    早就引导苏颂和沈括玩蒸汽机了,可惜,一直还没影······真不是这个时代可以玩出来的。

    虽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相信官家的说法了,可富弼总觉得还有些不丰满,总觉得这些理由牵强。

    农具作业能力的提升,加上国朝现在牲畜不缺,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耕田用工的不足,甚至说能解放出人力来。而这些人工便可以从事各种产业······似乎,最终还是要发展各类产业,而不是针对农业发展出现的问题解决。

    这几年国朝耕田增长,若不是西夏和大理收复,耕田的现实的不增反减的。私访时发现的耕户和佃户之变化,官家的这些做法并不能改变现状,或者说连促进的可能都没有。

    事实上,在富弼看来,新产业出现的结果,只会使人们更专注于产业发展······耕田的所有权并不会因为是不是耕作而改变。

    “恕老臣愚钝,难以明了此举能否促进耕田大增······”

    “富相,朕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尚不成熟,这个想法现在正处于雏形,跟富相说说倒也无妨。”

    “富相,可知我朝商税与农税在朝廷所有税入的权重?”

    “官家,刨除西北之地的牧业,单单以田亩税入算,一条编的两税,在朝廷总税入中不足四成。而商税,包括易货之税、产业之税、市舶寺外贸之税,已经在国朝税入中举足轻重。”

    “也正是如此,老臣才疑惑官家调研农桑后,继续促进产业技术发展的做法。朝廷税入的权重,充分说明了产业收益的庞大,如此做法,更会导致所有人的关注点集中在产业上,对农桑无利。”

    官家问出这样的问题,也就是说,官家对于现在的税入比例很清楚,是知晓国朝现在的现状的。

    产业发展用工甚多,导致了子民收益增加,而子民收益增加,同样促进来市面上各种物品的销售,从而激发产业的继续革新。

    在产业发展和朝廷税入上,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而对于农桑,在富弼看来,这未必是好事,甚至说更加会导致农耕被忽略······这与官家在私访时更自己谈起要重视农耕的想法相悖。

    太子陪同着,或者说伺候着,看着老爹跟首相的奏对。在太子心中所想的,也是认同富弼的说法的。

    “富相所说乃是去岁的比例,朕现在已经让户部、三司使以及市易寺在汇总今年的税入比例。初步估计,今年的商税可以占到总税入的七成左右······”

    “如果,这一次工坊城的扑卖成功,在下一个五年十年,国朝的农税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

    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形?不用说,别说工坊城再一次扑卖,就是没有这一次,国朝农税的比例也只会是越来越轻。西域商路的畅通,本来就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商贸往来,增加商税。

    这样的结果,只会是农税最终会被朝廷忽略······这岂不是更加导致不再重视农桑吗?

    富弼更加疑惑了,越发不明白官家的意图。

    “富相,当国朝产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忽略农税一项时,朝廷直接取消农税······”

    农无税?这一下富弼头炸了,脑袋真的有点嗡嗡的。农无税呀,这将是什么?这将是······富弼居然想不出可以来形容这个现象的词汇。

    “官家,这···这真有可能?”

    富弼有点不敢相信,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相信。农无税,这对于一个王朝而言,将是真正的千古基业。

    “为何不可能?富相,以去岁税入而言,相比国朝前五年的税入,商税的税入与国朝五年前的总税额相比如何?”

    “皇家银行中,朝廷的储备钱粮,与前五年朝廷的总税入相比如何?试想一下,若朝廷取消农税会对朝廷的收入会有多大的影响?又会对子民在农桑事宜上提高多大的热情?是否能促进农桑?”

    富弼无言了,除了震惊,心里也是清楚的。这几年朝廷的岁入盈余,远远超过了农税的总额。这还是朝廷有对外作战的形势下。

    这些年国朝各种产业的蓬勃发展,加上官家设置的市易寺,朝廷税入几乎是在成倍的增长,盈余一年比一年多。

    难道真的已经可以农无税了?

第八零八章 君王需要腹黑

    赵曦没有去究竟哪些耕户变成佃户的过程,天灾还是人为,亦或是制度。但有一点,赵曦可以肯定,朝廷的农税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国朝的耕田之所以集中在士族乡绅手中,并不是什么农业生产力发展一定程度的需要,根本上还是税赋的原因。

    可一旦取消农税呢?赵曦认为,没有比这更能促进农桑的措施了。

    土地兼并的根源在于利益,在于人们对土地的依赖性。这么多年的谋划,在一定程度上,让国朝那些官富强势的乡绅士族,一定程度上心思落在了产业发展上,逐渐放松了土地的重视。

    而对于草根,对于大多数的子民,土地还是赖以生存的根本。

    农耕民族的特性,是将脚下的土地,尽最大可能的全部变成耕田。一直到后世,都是这样的特性。

    而赵曦微服私访所看到的,就连黄河的滩涂,大片大片的荒芜着。也就是说,早些年促进农桑所谓的新开垦荒地三年免税的措施,并没有改变国朝佃户与耕户各占一半的现状。

    原因就在于,一条编税法的实行,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国朝农税的比率。该怎样的税赋还是怎样的税赋。

    只不过因为国朝这些年产业的急剧增加,农民受益的方式增多,掩盖了绝对税赋的负重。也在某种程度上,让国朝的子民富裕了。

    同样,这样的情形,也就没有改变国朝佃户和耕户的现状。

    一旦农无税了,佃户就有了脱离地主的底气······因为短暂的失去地主庇护,不会影响到他的生存。

    这是赵曦微服私访之前就已经有了的想法。

    只是,在如何推动这项政策上,赵曦还有需要斟酌。

    说实话,这样的政策推行,在赵曦认为,是有损于士族阶层利益的,很可能朝堂会有很大的阻力。

    士族阶层本来也没有农税。农无税的政策,说白了,纯粹就是针对草民的利好。对于士族阶层而言,反倒是会因为农无税,而导致自家的佃户出走,从而造成整个士族阶层耕田和产业上的用工不足······

    “官家,老臣以为,此法还是循序渐进妥当……”

    富弼能感觉到官家有些为难,或许官家又在谋划如何推行此法,或者又会挖一个偌大的坑,然后让国朝的士族都钻进去被填埋了。

    也是自己这般执着,让官家讲明了。

    赵曦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想了很久了,始终不得要领,根本找不到可以让士族不在意,或者可以替换土地贪欲的法子。

    “富相以为如何?”

    富相是有心为公,但他同样是国朝的士族。既然自己坦诚,赵曦也想看看坦诚下的富弼如何想。

    “官家,老臣以为,可实行农税减三成,然后根据国朝税入情况,以及产业发展趋势再行调整。”

    “另外,可对新开荒的耕田另外核算税率,甚至说可以为新增田地设置完全免税。”

    “官家,老臣以为,如今彻底免除农税,条件还不成熟,并不是朝廷税入条件不成熟,而是朝堂的环境不成熟。”

    富弼说的是事实,这也是赵曦所考量的。

    “也罢。富相,那朕就将此事交于内阁如何?制定详细的,分地域的,可操作性的减免农税政策。”

    “朕虽然见到了国朝存在买卖奴仆,或者说贩卖人口的事实。朕以为法不禁止即可为。只要朝廷没有出台限制买卖他国奴仆的法令,就这么着吧……”

    算是交换吧。赵曦跟富弼表达了明显的交换意图。

    也就是说,以朝廷延迟出台禁止贩卖丁口法令,来换取士族阶层对农税变换的赞同。

    没办法,赵曦的强权或许可以强令朝廷颁发无农税的法令,赵曦敢肯定,整个朝堂乃至地方州府臣工,在来年会凭空增加诸多必须的支出……

    “看明白了?”

    富弼离开了,赵曦见儿子还在沉思…~

    “回爹爹,孩儿没明白当下不能推行农无税政策的原因,但孩儿不明白爹爹为何将此事交于内阁。”

    在太子看来,不管是做官家的爹爹,还是做太子的自己,能首倡减低农税,都是万家生佛的事。不明白为何爹爹责令内阁操办。

    说实话,太子真有心自己去倡议去。

    “儿子,不管是谁倡议的政策,只要是朝廷颁布的,子民都会感激皇家。”

    “另外,减免农税这个度,富弼是需要给为父一个交代的,他知道为父最终的目的。”

    “这个度,是需要平衡为父的想法跟士族阶层利益的,需要都能够接受。为父最后所说的,就是为富弼提供一个说服臣工的依据。”

    太子理政中规中矩,或者说正大光明也行,不过做君王,太子少了些腹黑。

    这也是太子出宫历练的时期正值国朝体制改革的新鲜期,所有官员尚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行为。

    虽然也经历了基层治政,在阴谋诡计方面有些欠缺。

    “爹爹是说,富相因为随同爹爹微服私访,便可以以此为凭,以朝廷禁止贩卖他国奴仆为由,说服臣工妥协?”

    “如今工坊城新产业技术扑卖在即,雇工需求旺盛,一旦朝廷禁止贩卖外族丁口,势必会影响各种产业技术在扑卖后的产品出厂。”

    “如此一来,臣工们便会计较禁止贩卖外族丁口和减免农税之间的得失,从而促成减免农税政策的推动?”

    太子不敢确信。他是不腹黑,并不意味着他不聪慧。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他也就想清楚了。

    还行,赵曦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

    “儿子,君王不是小吏,不需要事事躬行,该怎样使用臣工,是君王的权利。背黑锅也算。”

    “回头看看为父即位以来各项政策的推行,何事曾是为父亲自上阵的?”

    “做君王,即便有明确的目的,也要借臣工之手来达到。关键在于你如何谋划,如何在调停臣工纷争时,不留痕迹的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夹带进去。”

    “君王无需取悦于何人,就算有,也是子民…~这是个宽泛的定义。所以,做君王更应该注重结果……”

    纵观太子处理朝政的痕迹,以及思维倾向,赵曦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儿子:君王是需要腹黑的。

第八零九章 替富弼分担些

    临近年关,朝廷的事务应该很少了,而今年则分外热闹。

    工坊城准备扑卖新产业技术……工坊城产品的盈利,是已经被国朝验证的。

    所以,一时间汴梁的茶余饭后,都在议论这又一次的工坊城扑卖。

    对于草民,虽然这样的扑卖跟自己无关,就是说说也是挺过瘾的。

    “听说今年的扑卖,朝廷不限制吐蕃和党项人参与,甚至连西南蛮族都可以扑卖了……”

    “应该呀!不管吐蕃还是党项人大地盘,都是大宋疆域,都是大宋子民,也都受了朝廷的封赏……”

    “不过我听说了,宋人扑卖后,可以将工厂设在西北西南之地,若是吐蕃和党项人扑卖了工艺,不得去银夏一带建厂…~”

    “你听说啥呀听说,抵报上都有了!虽然吐蕃和党项人不能回西北设厂,却要求国朝地方州府郡县不得拒绝配合……”

    “关键是,朝廷并不禁止任何作坊使用党项人和吐蕃乃至西南蛮族。”

    “中国而夷狄也,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也,则中国之……莫要说什么党项、吐蕃,都是我大宋子民!”

    大宋是宽容的,那怕曾经敌对几十年,在统一成为大宋后,汴梁人就认同了。

    这也是因为住在汴梁的外族人,都特别大方。

    而抵报,则时不时会刊登一些党项和吐蕃的风俗,甚至还邀请了一些外族的撰稿人。

    这是朝廷的引导!

    在赵曦心里刚刚收复的疆域,本就不存在什么异族说法。

    对朝廷而言,治理新疆域的绥靖,是需要这些辅助的。

    让异族的贵族有归属感,让异族的子民有归属感,让所谓的异族,真正的成为大宋子民,才是真正的收复。

    工坊城扑卖这事,在汴梁已经算热火了,人们正期待着这场国朝商界的饕餮盛宴…~

    《时论》在某一日,刊登了朝廷正在商议大幅度减低农税的消息……

    这不再是仅限于富贵人家的事了,这是整个国朝所有子民息息相关的。

    本朝在农税方面,主要是沿用了前朝的两税法。

    早年,对于两税的征收,一般是根据旧例而征取实物,大致是每亩每年征取一斗。

    由于当时既有“三十而税一”,也有“二十而税一”,加之有过半的士族土地不用纳租税者。

    所以这种租赋重担,大部分都落在了无权无势的底层百姓身上。

    因为两税之课取实物,更是出现了所谓的“支移”和“折变”。

    何为支移呢,就是民户在缴纳实物的时候,朝廷本着“以有余补不足”的想法,是尽可能的让民户不要在本地缴纳,而是要将其缴纳到北方边境驻扎大军之地,所以称之为支移。

    两税的的征收,一般是征取实物的,但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有时候要“以麦折钱”,有时候又要“以钱折绢”等等,是为折变。

    折变的本身不只是折腾了老百姓,更要命的是经手的官吏在折变过程中,利用其中的代差,是投机倒把的赚取了不少利益。

    赵曦即位后,借用了后世大明的一条编税法,加上王安石及其儿子的才华,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改变了税负之弊。

    只是,当初国朝的商税只能占到整个朝廷税入的三四成,加上国朝三冗之弊未完全解决。赵曦也没敢做大的调整。

    开荒减免农税的措施,却又被国朝产业发展给阻碍了……

    这一次,赵曦令《时论》先造势,说白了,就是想借民意,尽最大可能的下调农税。

    而富弼,也因为首次在内阁沟通不畅,配合着官家将调整农税之事刊登在抵报上。

    这一天,正是工坊城扑卖的那一天……

    也是在这一天,《时论》在不起眼的版面,刊登了一则关于国朝出现丁口贩卖市场的的新闻,并且搭配着朝廷关于禁止贩卖丁口的条令释义。

    本来可以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本来可以内阁商量好了以后,直接颁布减免农税法令的,本来富弼以为可以给自己的仕途一个完美的收尾。

    然而,阁老们多数认为,一旦朝廷如此大幅度减免农税,甚至新开荒耕田终生无税,将会影响现在耕田的耕作,甚至进一步影响产业用工的问题,是损害朝纲的乱政。

    理由是个理由,站在不同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比如韩琦,韩阁老,韩家在整个相州的耕田中,属于韩家的几乎接近七成,也就是说,相州有七成人,都是韩家的佃户。

    一旦朝廷如此施政,势必出现佃户开荒,逐渐脱离韩家的可能······韩家的耕田怎么办?

    工坊城考虑到朝廷各位臣工与地方产业参与扑卖者的关系,所以,选择了一个休沐日扑卖。这一天富弼自愿在内阁值守······

    除了《时论》刊登的文章,这一天好像没有任何异常。

    “子容,这次农具工艺扑卖,你以为会如何?”

    也是这时候,赵曦将苏颂和沈括等人召集到勤政殿,算是犒赏,也算是庆功,更是对他们这个团队的奖赏。

    “官家,虽然国朝产业兴盛,臣以为,不论商贾还是朝臣,对于农桑事务的重视,非什么心产业新产品可比的。我等分析,虽然农具只占三成,扑卖所得钱粮,恐怕会超过一半······”

    这一次农具扑卖,苏颂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不能像官家所想的那样解决动力问题,但是,就是针对农具改进后,利用畜力,也能在相当程度上减少人工。

    比如铧式犁,虽然还是曲辕犁的基本原理,但是,却将犁刀增加为三列,并且增加了犁刃,甚至可以搭配宽耙一起使用。这就可以在原本的效率基础上,翻三倍。

    比如谷风车,工坊城用连杆装置,让谷风车可以连接在水轮上,借用水力连续不断的工作。

    比如谷碓,同样将石质的改变为铁质或者铜质,同样借用各种装置,可以借用畜力水力。

    说实话,这一次农具的变革,在苏颂眼里,就是一次农耕革命,是一次大幅度提升农耕产业的大变革。

    所有农具的新品,都是经过工坊城无数次验证过的。

    “这样也好,能提富相减轻些压力。”

    这不仅仅是给富弼减轻压力的问题,也是给那些在自家利益中转圈的臣工一个转换的借口。

第八一零章 故意为之

    正如苏颂所预料的,在扑卖结束后,农具一项占了这次扑卖收益的近六成······所谓的耕读传家的士族,没有谁不知道农具市场的广大。

    也是在各种庆功宴席的时候,《时论》所刊登的消息,也在朝臣中传开了。

    “这次扑卖的农具,一旦投向市场,恐怕谁家的客户也需要减少三成吧?这部分客户如何安置,朝廷又要犯难了。”

    “犯什么难?如今那个州府的雇工不缺?外族的奴仆始终还是不够用呀。”

    “朝廷不会禁止奴仆买卖吧?”

    “不好说······这可是麻烦。一旦禁用外族奴仆·······”

    “用客户不就行了?”

    “这能比吗?客户是大宋子民,是在府衙登记造册的良民,是受大宋律条保护的,外族奴仆可没这说法。再说了,客户使用的俸禄岂是外族奴仆可比的?”

    各类宴席上的议论或许有所不同,可基本上就集中在客户,也就是佃户减少的问题上,也集中在朝廷是否会禁止外族奴仆买卖的问题上。

    诸位阁老,也同样看到了《时论》所刊登的内容。

    “富相是否知晓这次扑卖那些农具的效用?”

    韩琦登门了,在看到《时论》刊登的内容后,顾不得跟自家的掌柜的庆贺,急匆匆的到富弼家咨询。

    “老夫确实知道。”

    “官家何意?”

    “老夫已经说过,官家有意禁止丁口买卖,这站得住脚,臣工没有反对的理由。”

    韩琦明白了,不仅仅明白了减免农税跟外族奴仆买卖的问题,更是明白了官家让工坊城扑卖农具的目的······官家这是留了面了。

    “彦国兄,韩琦认为减免农税有利于国朝久安长治,是大宋千秋功业之基石,需要我等内阁议定完善的方案······”

    就是这样,若没有今日革新农具的扑卖,恐怕韩雉圭······算了,他富弼不也是知道农具革新吗?他富弼不也让官家延缓了彻底无农税吗?

    人不都是圣贤,都存在私心。

    “相公,张阁老求见······”

    家里的管事传话,张方平也登门了······

    富弼自放衙,一直到入睡,内阁的阁老除了王安石和吕公著,他都接见了。这样的情景,让富弼只有一个感觉:内阁确实该替换了。

    次日,谁也没想到减免农税的文章会有如此大的反响,《时论》不得不增刊来刊登太多的署名评论文章。

    在阁老们迷糊着向富弼征询时,那些青壮的重臣,无一不开始发声,以署名文章的方式,来支持朝廷实行减免农税。

    而所谓的朝廷禁止外族奴仆买卖的事宜,仿佛没人注意到,一点声响都没有······

    都是高人呀!就连赵曦也不得不感慨。

    这一番操作,只要不是被利益迷了眼的,都看明白了他赵曦的目的。农税、佃户、耕田、雇工、外族奴仆、农具扑卖,所有的事务联系起来,不难清楚真正的目的。

    “无耻之尤!”

    韩琦说的。一届内阁,结果在临近谢幕时,被这样捅一刀,这滋味不好,很不好。

    可又能怪谁呢?这是富弼的感慨。若议事开始,都不那么纠结草民跟士族的地位区别,不那么在意利益纠葛,又怎样会有这样的结果?

    本来可以完美的谢幕的。

    这一届内阁,战河东、平西夏、收大理,将大宋疆域外扩数千里。内政就更不用说了,到政和二十一年,朝廷税入比政和元年翻了三番。

    军力强盛声名远播,商贸交易贯通东西,市面物质极大丰富,人民生活相当富足。真正的有了中兴之势,真正的国泰民安,政通人和。

    本来,他们这一届可以就此完美收关,然而,却因为一个惠及大宋千万子民的减免农税,导致了整一届内阁的晚节不保。

    别指望没人知晓,在《时论》刊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朝廷没有将此事作为机密,也就给了臣工乃至黎民议论的权利。

    “咱们的时代该结束了,也就应该有给人做人梯的觉悟。”

    韩绛也不痛快,可已经这样了,待在勤政殿骂娘又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坦然接受。

    “不介意做人梯,可做人也不能这般无耻吧?”

    就连老好人王珪,也破天荒的有牢骚了。也是,作为一个特在惜名声和官家看法的内阁,实在不想在最后给官家和子民留一个这样的名声。

    “诸位,莫要多想。有一件事诸位切莫忽略,减免农税到何种程度,朝廷如何运作此事,终将还是在我等这一个内阁中产生。”

    “多说无用,做出来才让人信服。不管是《时论》文章,还是市井议论,都没有朝廷的惠民政策更有说服力。”

    “所有的埋怨,到来自于对《时论》文章的预判,而不是事实。能改变事实的方法,就是我等这一届内阁制定出怎样的减免农税政策,惠及大宋子民的程度。”

    在富弼说完这些话,王安石知道,自己所设想的结果没有出现。终归还是要在这一届内阁完成了,而这一届内阁的首相是富弼富彦国,不是他王安石王介甫。

    官家终归还是要给这一届内阁一个完美的谢幕······

    赵曦真没有坑这一届内阁的意思,要说想不到吕惠卿之流会撰文,也是假的。对于赵曦而言,促成此事是目的。

    至于这一届阁老在最后的声望受损,在赵曦看来,也是好事,有利于下一届内阁顺利接手政务。

    “可能看明白?”

    赵曦又教子了。

    “爹爹,孩儿以为,农税减免的政策应该在大朝会,也就是内阁、议政、参政换届之时,交予朝会议定推行······”

    孺子可教。太子不仅仅是看明白了,而且想到了最合适的处理方式。赵曦很欣慰。

    “在内阁交替之时,这样的争端是必须的。一般情况,下一届内阁跟这一届内阁都是有关联的,门生、故旧、师承、乡党,都可能。”

    “为父设置阁老院,也是为最终的平衡做准备。唯有两届内阁不完全融洽,君王的作用才能得到最充分的体现。”

    “这一次换届不存在某种隐患,因为潜邸旧臣入阁者多,到了你执政,换届时这般操作是必须的。”

    在某种程度上讲,这一次农税的争端,是赵曦故意做给儿子看的。

第八一一章 新旧内阁

    谁也不傻。就在《时论》刊登署名文章之后的几天,那些在位的阁老,也开始署名赞颂官家减免农税的英明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道高一丈。不予争论,直接将问题的指向,转移到了官家的名头上。

    说白了,就是告诉黎民,内阁如何,臣工如何,都是官家的。

    而做这事的第一人,是富弼,内阁首相。

    富弼明白了,真正揣摩透官家心思了。他怀疑,这一次农税之争,就是官家精心设计的,然后由自己一步步的把臣工带进去。

    这出戏,是基于官家对所有朝廷重臣熟悉的基础上,官家导演的。把此事看做一副汤药,他富弼就是那一味药引······

    果然,就在内阁大臣准备集中火力在舆论上争取高点时,官家提名了新一届内阁成员。

    王安石、吕公著留任,新提名入阁的臣工有:苏颂、薛向、韩缜、吕惠卿、章惇、苏辙、王韶。

    同时提名李诫入主工部,贾宪任户部侍郎,苏子元主工坊城,苏轼辅助司马光管理贡院。

    同时,官家建议,皇家银行从国营寺分离,暂由薛向兼任。

    市易寺拆分,分为工业寺、农贸寺、外贸寺……

    范纯仁留任监察衙门,曾布主内参兼任副总监察官。

    在官家的提议末尾,有一句话,责令内阁大臣与提名入阁臣工,共同协商重要职位议政人员,务必在大朝会前俩月,提交官家审定。

    届时,朝廷会要求各地方州府郡县,奏报这一届参政名录,以备朝廷审议。

    自此,国朝的新一届权利机构开始酝酿了……

    官家此举,看似在调停新旧内阁在舆论上的争端,其实,却是把双方的怨气积压了。

    而且,让新旧内阁大臣商议议政人选,又给他们之间多了一次对撞……

    太子是看着老爹这样运作的,一步步,一环环,从微服私访开始,就已经谋划现在的朝廷现状了。

    太子有种感觉,似乎他爹爹即便是不出宫私访,对于国朝的现状也清楚。

    好像微服私访的目的,就是让富老相公自然的进入一个引发事件的角色…~

    尽管阁老致仕入阁老院已经是说定了的,可真正这个时候到来,人的心里还是有些留恋。

    这不是早年,早年所谓的出外,是为了更好的回来。

    这一届内阁,哪一个不是几起几落?哪一个不是地方和朝堂转任的?

    可现在,一旦离开了内阁,就意味着是终生了。

    国朝除了个别特有个性的,多数臣工都是在任到死……

    不管是富弼,还是文彦博、韩琦,虽然七八十岁了,从身体状况而言,还真有些不服老。

    张方平认老,陈升之认老,就是王珪也认老。

    至于韩绛,人家无所谓,他韩家又有一个韩稹入阁了。别说还有个阁老院可去,即便是真的致仕回乡,他韩绛也无所谓。

    不得不说,官家做事地道。老六家,文武臣工,每每重要职位,都会有老六家的人。

    可以说是信任,也可以说这是官家对他们老六家一如既往支持的一种汇报。

    想当年,虽然官家是先帝的独苗,在明面上确实是大统的唯一继承人。

    可事实上呢?汝南王两代备胎,几十年经营,几乎整个大宋的朝廷,除了先帝不死心,几乎所有的臣工都认可了汝南王世子继承人的身份。

    即便是官家都已经代父祭祖了,朝臣中一样有汝南王世子的拥趸者……

    当时的皇宫内,怪事连连,即便是心知肚明的臣工,也都睁眼闭眼的看热闹。

    唯有老六家,一心一意的尊官家,为官家。

    最后再说司马光,自从朝廷新政实行,他就仅仅是挂名头了。

    或许,若没有阁老院,官家还会继续让他挂名头吧?

    甚至怀疑这阁老院的说法,就是为司马光而专门设定的……这个不对了。

    赵曦之所以设立阁老院,确实是从安置这些老臣。不仅仅是内阁大臣,还有那些声名远播的武将。

    狄青、郭逵、种鄂、熊本,包括高遵裕,向太尉,折继闵,种诊等等。

    倒不是赵曦要提防老将,不是担心他们因为长久领军树立的威信,而导致国朝大的动荡。

    不是这样,都不是。

    赵曦这样做,更多的是对武将的一种保护。

    说真的,国朝南征北战,这些年打下偌大的疆域,这对于这些领军的老将而言,如何赏赐,加官进爵都不为过。

    但不能那样做!

    国朝以文御武,并不是赵曦这十几年就能让整个风气改变的……如今的朝堂,从内阁到议政参政,还都是在文武差异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而文臣,乃至整个士族阶层对于武将的提防,越是功高,越是会被关注。

    别以为取消了御史台谏就没有弹劾了。

    若不是每到战事结束,赵曦便把诸位老将收归到讲武堂,他敢肯定,到时候内参的弹章,能把诸位老将参加饮宴的仪态都撰文了……

    或许,从这一届内阁开始,国朝该有些改变了。

    赵曦认为,这一届内阁是一个军事、经济和科技合力的内阁。用后世的话,这是一届强势的鹰派内阁。

    可未必都这样看。

    “王介甫无祖宗,吕吉甫无底线,章子厚无规矩,薛师正有钱眼,苏子容钻技巧……彦国兄,官家这是组什么样的内阁呀?”

    韩琦眼里,王安石不尊祖宗,吕惠卿小人一个,薛向顶大了做个掌柜,而苏颂,韩琦看来就会点奇淫巧术。

    他实在不理解官家如此提名的目的,真不知道这样的内阁将把大宋带到怎样的境地。

    多好的中兴之相呀!难不成就这样昙花一现的结束吗?

    “不是还有我等阁老院吗?”

    富弼真不知道怎样跟韩琦说。

    说实话,大宋中兴,更多的是源自官家。而说到内阁,在富弼看来,大宋之所以能有中兴之相,新内阁所起到的作用,要比他们更重。

    王介甫的新法,是大宋改变的基础,苏子容的奇淫巧术,让大宋军备飙升,薛师正的揽财之道,让朝廷无钱粮之忧,而吕吉甫则规范了大宋的易货之道。

    而章子厚、王子纯都是率军大胜过,并有灭国之功。

    而吕诲叔、韩玉汝分别执掌讲武堂和工坊城,于大宋之功也非他们这些老臣可比。

    又有何资格论新内阁的是非?

第八一二章 确实乱了

    人都有自知之明,特别是能在大宋朝堂上混事的臣工,还是做到内阁大臣这一层次的,没人不懂得进退。

    本来怀疑官家让新旧内阁拟订议政人选,是一次新旧内阁争端,结果却很平淡。

    议政是职位不是人,所谓议定议政人选,就是确定朝廷衙门职位…~这种事做主的是官家。

    也就是说,不管争吵到何种程度,最终拍板的是官家。

    定人选,这不是纯粹的公事,也好像与私情不相关。

    所以,倒是少了争端,都是本着用其才,辨其德,方能居其位。

    这也是赵曦允许新旧内阁拟定议政人选的原因……越是容易产生争端的形势,越能推举出最适合的人选。

    这不是论政,话可以来回,这是定人,没有来回。才与德,能否符合议政职位,是有目共睹的。

    赚取名望的事,谁也会做,特别是在朝堂浸淫了及时年的老臣。自从和官家恩准抵报刊登和市井议论,舆论阵地上的探讨就没有停止过。

    只不过,因为士族都在恪守一个底线,没有谁真的就站在草民的角度上去思考,反倒是在字里行间带着施舍······人们还就接受这样的施舍。

    另外,作为臣工,哪怕是官家恩准公开,也没有谁真的就将朝廷议定的措施公开了。可这样的议论毕竟有个限度,也不是一直有话题让他们继续。

    于是,臣工们充分发挥了他们腾挪的能力,从减免农税开始,说到了国朝农桑之根本,再说到国朝粮食和田亩的关系,一直说到开垦荒地如何的利国利民。

    可惜,本来准备在舆论阵地上一争高低,结果,当官家提名内阁的事发生,那些准备新进内阁的,就不再继续了,只留下这些老阁老们独立支撑着这个话题。

    也许是快要卸任了,也或许是心里真有郁闷,甚至是面临致仕,向官家证明自己在治政上的能力,本来只是讨论减免农税,进而延伸到了国朝农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文章的苗头突然就转向了针砭时政······

    比如今天,高家人就进宫觐见官家,因为今日收到了文彦博的署名文章,是针对如今国朝军伍体制的。没法确定是否刊登,便进宫求恩准了。

    “文相所言之事,高太尉以为如何?”

    对于高家人的称呼,赵曦有时候挺犯难。比如高遵裕,他总不能称表字吧?好歹是丈叔叔,从赵曦心里是叫不出名字的。

    若是称呼一声岳丈叔叔······这是公事,恐怕喊出来会吓着高家人。

    “回官家,公绰以为,文相所言之事属实。一路军伍的武将调任,而下属将领未动,文佐官未调任,事实上确实存在文佐官在军伍架空主帅的可能。”

    “公绰以为,如今因为军卒自入军伍,便是受主帅训练,将领与军卒同出一门,文佐官尚做不到架空主帅,若是久而久之,各路军伍在一定程度上有了派系思想滋生,调任的主帅很难主导一路军伍。”

    “正如文相文章所言,如今国朝军伍处罚军卒必须依照条令,执行者是监察官,长此以往,文佐官、监察官会与底层校尉亲近,从而导致主帅军令难以执行的情况······”

    不管是给高遵裕戴帽子,还是真的高遵裕就有这样的见识,所说的确实也是事实。

    新军早期,因为所有的新军都出自老护卫营和讲武堂,而如今统领国朝军伍的,基本上都是老护卫营和近卫的将领,确实不存在主帅与底层校尉不和的情况。

    这只是现状,一旦时间长久了,真的难免出现文彦博所担心的那样。

    不过赵曦就奇怪了,文彦博是内阁,还是主管军伍的内阁,为什么在任时不曾提及,非要这时候扯这个?

    人啊,心思都太多。将领是官家亲信,监察官也是官家亲军,老文是担心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吧?

    这是自己要脱离朝堂了,可以舍弃一些纠葛了,也敢这样直言了······

    “刊登吧。这段时间只要是阁老署名撰写的文章,一律刊登,不必请奏。”

    虽然只会提出问题,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不是才智的表现。可赵曦还是应该给与鼓励,最起码这是用心了,也有心了。哪怕是故意给下一届内阁找事,那也是出于公心,没有理由去禁止。

    本来嘛,赵曦在临近换届之时,把农税放在舆论层面争论,就是想让致仕的阁老们,能看到舆论这个阵地,能在将来发挥余热,充分利用舆论阵地来针砭朝政。

    果然,当文彦博的署名文章刊登之后,准备致仕的阁老们,终于发现了另外一个可以对朝政评头论足的阵地了。

    赵曦看着越来越多对朝政评头论足的文章,有点想笑······这到底是怎么了?

    “诸位,老夫以为应该适可而止!”

    富弼真有点恼火了。虽然这样的文章,确实是可以给新内阁造成一定的麻烦,可都也不想想,这还没致仕呢!

    这样的文章,否定这一届内阁施政的意味更明显!关键是,整个舆论阵地几乎全成了阁老们的独角戏,人家新提名内阁成员根本就不再对此争论。

    有点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地步了?

    “内阁老了,可不是谁都服老。富相致仕,总有不想致仕者。大势所趋,又不得不表现出不贪恋权利,所以便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还能行······”

    “富相,不必纠结,陈俗旧习,还都在早年的圈子里转圈,没脱出来。叫停就叫停吧。不过,朕以为,这样的方式,在阁老院倒是值得推广,也可以鞭策新内阁施政。”

    富弼是来跟赵曦请罪的,反倒是被赵曦这一通劝。

    “老臣懈怠了······”

    造成如此混乱,富弼还是觉得自己有过失。

    “谈不上。不管怎样,能看到朝政的弊端,都还是一心为公了。这不,监察衙门就准备出台避免关联性任职的条令了,这就很好。”

    “至于陈述工坊城将形成绝对独立圈子的问题,这一点需要臣工明白,工坊城涉及的不仅仅是民生,更多的军备,必须确保其独立性。所谓隐患,只不过需要在甄选主官时,要综合权衡而已。”

    “朕跟你说,也是想让你将这样的观念告知臣工。别被利益迷了眼,工坊城不该有任何念想!”

    确实有点乱了。连工坊城都拿出来嚷嚷了。

第八一三章 扶上马送一程的恐惧

    不管是乱还是不乱,时间不会停止,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政和二十年春,大宋的大朝会,三级决策制以来的第一次大换届开始了。其实,虽然在朝堂臣工和市井的传言很多,在事实上,整个换届已经基本确定了。

    赵曦受后世的影响,不喜欢那种乱糟糟的朝堂,即便是换届,大换届,他也喜欢这种在朝会之前,把所有事项都经过沟通协商确定下来的模式。

    只不过所谓的沟通协商,是一种臣工请奏,君王恩准的流程。

    内阁是赵曦定的,重要的议政职位也需要赵曦认可,更别提讲武堂、工坊城这些设计国朝根本的衙门。

    这里倒是有一个职衔,就是贡院。提名苏轼,赵曦更多的是对这个千古名人的一种惋惜。或许,因为这一次任职,苏轼会因此少了许多流传后世的佳作。

    当然,这只是假设,从另一方面考虑,苏轼是少了凄苦和悲切的诗文,或许会增加一些让人奋进的诗篇也说不定。

    题外话,闲扯的事,也是赵曦闲来随手的行为。

    有时候能随意操纵人的命运,这种感觉确实让人不能自己。

    赵曦执政已经多年了,心底上一直是被大宋的弊政填满了,好像一直没有真正感受过一个君王是该怎样的,这个君王的身份,给与赵曦的感觉,就是他在施行一些政策时,所受到的掣肘要少的多,他能尽可能的将心中的想法付诸于实事。

    这一次这般安排苏轼,赵曦才真有了君王那种感觉······一生颠沛的苏轼,就这样被他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

    扯远了。

    大朝会波浪不惊,所有的议程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一点意外都没有······这也是赵曦特别强调的。

    换届的平稳与否,是反应朝堂是否稳定交接的直接体现。这一次或许有赵曦的威信强压着,赵曦的目的就是,让臣工们适应这样的模式,在将来的换届时,都不由自主的去维护这样的稳定。

    并且,在这一次的换届议程中,赵曦有意无意的将太子推向前台,参与到整个换届的过程中。

    “这一届还是朕的朝臣,你的臣子需要你自己踅摸。不管是参政、议政,你都要去关注。朕让你参与各个分组讨论,让你带着耳朵眼睛,就是让你提前确定一些人······”

    赵家人都有风疾,也就是心脑血管疾病,好像至今没有超过六十岁寿命的君王。赵曦不确定自己这时候到底是现在的赵家人,还是后世的赵姓人。

    至于心脑血管病,说实话,在自己出意外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就已经有了高血压了。这也是赵曦一直保持锻炼的原因······他想活的久一些。

    “爹爹千秋鼎盛,孩儿还不到考虑大统的时候······”

    不管太子怎么想,在老爹说开这类承继的话题时,都应该谦让。赵曦倒没有在意太子的心思,或者说他对儿子的心性还是有点把握的。

    “其实,朕在设置阁老院时,就对大统继承的方式有过思考。内阁致仕入阁老院,这本身就是一种扶上马送一程的模式。”

    “致仕的老臣,可以继续关注着朝堂,为新内阁把把关,避免出现太大的动荡。朕有时候就在想,若是君王接任也如阁老这般,扶上马送一程,其实对于朝廷是最好的······”

    “爹爹,万万不可!孩儿愚钝,尚不足掌控偌大的帝国······”

    太子已经跪下了。这······唉!怎么说呢,曾几何时,自己的老爹也跟自己有过这样的交流,自己的做法跟太子没两样,尽管自己心里觉得,老爹不如自己。可表现的必须是恐慌状。

    太子······唉!肯定想不到自己是真有这样的想法。朝堂的稳定交接过度,扶上马送一程是最妥当的方式。

    可作为大宋继承人的太子,总会认为这是一句诛心的话。自己曾经是这样,儿子也还是这样。

    赵曦看了看跪在面前的太子······儿子是真紧张了。

    “起来吧······”

    一时间赵曦居然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开诚布公?算了吧,估计儿子连头都不敢抬;解释这是玩笑话?没必要是一方面,估计儿子会以为这是考验他,或者告诫他。

    唉,这就是帝王家,这就是皇家,哪怕是自己尽可能的把后世的理念灌输给儿子,可这大环境不是说说嘴就能改变的。

    挺尴尬的环境,就是那些侍候的内监的喘息声,都尽量压低了。

    而太子,虽然已经起身了,可平时那种随意洒脱的动作,在赵曦看起来都有些变形。

    就是赵曦,这时候都好像静不下心来去处理奏折了。

    本来,这时候,正是他们父子二人相互印证着,批阅那些分组讨论确定的事项,应该正是父慈子孝最明显的时刻。

    就这一句话,顿时让整个勤政殿的空间都凝固了。

    “散了吧。朕看你今日也无心处理政务了······”

    赵曦这样说儿子,其实他心里似乎也有点乱。在太子告退了以后,赵曦就那样坐着发了一会儿呆,便也离开回内苑了。

    有了糟心事,赵曦还是习惯到滔娘那里。不是要跟滔娘扯朝政,是在这里心里好像踏实些。

    “今日跟儿子说起了扶上马送一程的好处,结果把儿子给吓着了。”

    自家的事,还是可以说说的。跟儿子没法解释,跟自己的皇后,赵曦倒是不介意说明白些。

    “三哥,什么是扶上马送一程?”

    “就是朕早些退下来,让儿子早些上位,朕也好能在有生之年看着点儿子执政······”

    扑通······赵曦还没说完,就看见滔娘已经跪下了。

    “官家,可是儿子这几日有何异常?滔娘知道儿子,他憨厚,不至于心生歹念,即便是有异常行为,也是无意······”

    这······赵曦真想拍拍自己的额头。这叫什么事呀!

    “朕就是······”

    “官家,儿子有何不妥,都是滔娘教导之过······”

    “好了,好了,朕不说了,没什么事!”

    这情形,赵曦感觉根本就什么也说不成。若再要是继续,估计滔娘还指不定要怎样呢。

    这殿门里,跟刚才的勤政殿一模一样。

第八一四章 这不是巧合

    次日,太子告病。

    朝臣们不知道内情,就真以为太子是病了。欲探望者有之,找相熟的御医咨询情况者有之······都关心朝廷大统的继承人。

    就是那些已经封王的,没有封王的,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皇子,也有用心打探的。

    别觉得这是屁大点事,在时代,不管染什么病,那怕是普通的伤风,也有致命的可能。

    特别是那种从来不怎样犯病的人。

    “太子到底怎么了?”

    赵曦本来以为只是太子因为恐惧而以告病为借口。

    却发现御医真的去了,还很久很久没转回。这就是问题了。

    “回官家,太子确实是染病了。据奏报,太子昨日返回东宫,还令下人准备了吃食。”

    “太子于亥时入睡,丑时因发冷醒来,太子妃伺候了姜汤,到寅时时,太子未见好转,便遣人奏报了管家。”

    “御医以为,太子时惊惧忧思,被风寒侵入,导致寒热往来……”

    这王中正好歹也是识文断字的,连个话都说不清。

    不过大概赵曦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太子感冒了。

    感冒就感冒吧,跟惊惧忧思有屁关系?谁胡乱添加的这病因?

    不过,赵曦大概能理解。

    这人吧,情绪波动最能影响人的免疫力的。

    记得后世有个说法,人在情绪低落时,犯病的概率是高兴时的三倍。

    是不是这样不清楚,但人的情绪与抵抗力相关是肯定的。

    太子昨晚这么一吓,捉不准真病了。

    赵曦没搭理王中正转圈的眼睛,他在想,怎样才能让儿子真的明白。

    “官家,太子到底怎么了?”

    好家伙,这新旧内阁一窝蜂全来了。

    这情形,作为君王的赵曦,是不是应该生出点芥蒂来呢?

    赵曦真没有。看到这情形,赵曦想起了自己是太子时,被文彦博掀开被单的事……

    这次无非是来的人数多了些。

    “太子偶感风寒,御医正在施药。不过,朕想知道,尔等是因何如此同步而来的?”

    赵曦不介意,并不是说赵曦就认为这情形正常。

    若是知晓昨晚勤政殿的事,再有今日的情形,很不好说君王会不会心生警惕。

    “官家,朝堂有传言,太子昨晚患病,御医一夜施药,今晨未见好转。”

    “是故,臣与富相商量,便有了此行。”

    这次回话的是王安石。不管赵曦有没有指名王安石是首相,王安石都自觉承担了首相之责。

    也是,最早的相公,到三级决策制推行后的内阁,他是资历最深的一个。

    “哦…~那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吧。如今大朝会期间,诸位阁老事务繁忙。”

    “太子只是风寒扰体,还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更何况,这般行事,让朝臣如何看待?”

    “且回去吧!”

    赵曦知道儿子这病根在哪。真要是让太子知道所有的内阁大臣都一股脑的担心他,恐怕这病好不了了。

    王安石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富弼有个拉的动作……

    “臣等告退!”

    还是王安石回的话。

    富弼就这点好,非常守规矩。

    诸位臣工们是退去了,可赵曦的脸瞬间阴下来了。

    这绝不是巧合!很显然,是有人在造势,而造势的目的,就是想将昨晚勤政殿父子交谈的内容传出去,或者是用其他方式让臣工知道。

    昨晚勤政殿父子俩的交流,单独发生在父子之间,这没有任何问题。

    可若是在朝堂流传,那就是另外的情景了。再加上一大早新旧内阁蜂拥而至…~

    这心思!

    一旦成行,故事将是另外的版本…~

    官家对太子频繁接近臣工警惕了,从而在勤政殿出言警告。

    太子以退为进,装病停朝,而内阁大臣,乃至朝臣进宫探病,却被官家阻拦。

    也是因为内阁乃至阁老院参事集体行动,更加加重了官家对太子的戒备心。

    于是……太子即将被官家冷落,而官家也因此有个其他心思。

    赵曦想着,都能把整个谋划都想完整了。

    没想到,家里老二丢安南玩打战,居然还有心怀幻想者……

    赵曦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家门不幸。

    这皇位到底有啥好的?

    “王中正,给朕彻查!从宫里开始,朕允许你无所不用其极,必须给朕查清楚了!”

    很久了,还是在先帝时,赵曦先用钱财把内苑下人的嘴给糊住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内苑下人都已经按月领取俸禄了,主人的赏赐也丰厚了,居然再次出现了内苑信息外漏的情形。

    赵曦一直对宫里的下人仁慈,就连老爹都曾经有过杖毙宫里下人的记录,可赵曦没有。

    他有众生平等的观念,有些为难做不出来。

    而这一次,赵曦是真发火了……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

    让王中正做他自己的事,而赵曦却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让太子康复了。

    这需要自己亲自做事了。

    “滔娘,朕还是需要给滔娘说清楚,朕昨晚跟儿子所说的,并没有什么试探之心,更不会担心儿子有忤逆之意。”

    “可惜,朕还是小看了帝王之位的威力,也高看了滔娘和太子对朕的亲情!”

    有时候话重些反倒会有不一样的战果。

    比如,现在,赵曦冷着脸,口气也重,滔娘反倒用心听了。

    “滔娘,或许朕有些矫情,可朕的心里,亲情比皇位更重!否则,对于那个孽子,朕又如何会放过?”

    “滔娘,朝堂今日传言,太子一夜病患反复……”

    “三哥……儿子他……”

    滔娘对于关于儿子和皇位的敏感性,一直都挺高。

    赵曦说到这,滔娘已经明白了些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儿子风寒,可能与惊惧相关。朕担心亲临东宫,儿子又乱想。这时候,需要滔娘了。”

    赵曦相信,滔娘明白现在的情形最合适的办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太子病体未愈,那朝堂的传言就不会停。

    即便最后太子痊愈后,官家还待太子一如既往,但是在臣工心里,就不一定像以往那般看待太子了。

    因为,这个传言的作用,就是让臣工以为,在官家的心里,太子并不是唯一的大统继承人。

第八一五章 莫名其妙

    赵曦虽然对传言的持续做了防范。皇城司的彻查,势必让传言中断。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赵曦还是要尽快将此事平息了。

    断了一些幻想是一方面,让朝堂少一些乱像是另一方面。同时,也给朝臣们表明一点,在现今的大宋,太子的大统继承人是唯一的,不变的。

    帝后一起到了东宫,最起码东宫下人听到的传言闲话,就此打住了。

    赵曦让石得一制止了下人的通报,就这样径直的进了太子的殿门。

    看到的景象,赵曦很欣慰,而滔娘眼里却噙着泪。

    太子患病应该是真的,满东宫都是药味。

    可太子的病并没有严重到需要告病的地步。

    赵曦想来,应该是这傻儿子昨晚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想不明白,又是冬春交界,就多少有些感冒了。

    估计半夜的姜汤已经发汗了,也轻松了。只是自己还没想明白,所以,便告病了。

    至于这时候又开始处理公务,估计是想通了……

    “爹爹,娘娘,孩儿知错了。”

    待赵曦和滔娘靠近,尽管太子妃被赵曦制止了,靠近后太子还是知道了。

    回过头,首先是跪下认错。跟随着整个东宫都跪下了。

    赵曦挥了挥手,算是让闲杂人等退去。然后就那样随意的坐在太子刚才处理公务的地方……

    “说说吧,怎么就错了?”

    赵曦知道什么情形下用什么样的态度。

    这时候,若自己继续绷着脸,冷着脸,估计儿子又会七上八下的。

    不敢实话实说是一方面,估计又要胡思乱想了。

    这帝王位子呀……唉!没办法,就这么个时代。

    “爹爹,孩儿不该胡思乱想,不该揣度爹爹的的心思,更不该心生胆怯而告病……”

    “不管爹爹如何,孩儿做一天太子,就应该尽一天太子的职责……”

    知错个屁!赵曦是真想开骂了。

    还以为儿子真的想明白了呢,原来只是表明心迹。

    也对吧,恪尽职守总是没错的。也罢,赵曦或许真的不能求全责备,这样的时代,不可能真的能理解自己所想的。

    对于太子,要说赵曦不曾教导也不对,只不过因为身处君王之位,那时的朝堂又算得上百废待兴,自己也只能是抽空陪伴太子。

    而那些仅有的时间,自己又倾向于亲情的培养。

    虽然夹杂些后世的理念,终归还是没有那些侍读侍讲时间长,也没有他们灌输的频繁。

    而太子成人起,便出宫历练了。所有的经历跟大宋的士子没多少区别。

    又怎么强求他理解自己呢?

    “起来吧!”

    赵曦真无法说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儿子,你可能理解不了朕的想法。其实,朕最想做的不是君王,而是一个游客……”

    “大宋的万里江山,朕能看到的只是沈括最精准的沙盘。大宋黎民百姓,朕能知道的渠道只有奏折上的文章。”

    “河北道还是冰雪覆盖时,荆湖路已经春暖花开了。南岭以南四季炎热,大理四季如春。”

    “西域的黄沙漫天,岭南的大海无边,北国无边无际的草原,南诏的峻岭青山……”

    “这都是朕的江山,可朕只能困守在这狭小宫城里……”

    赵曦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这番话是为了给太子宽心,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好像,自己还真的没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

    来到这个时代,就在这皇宫里,还是一个漏筛一样的皇宫。

    当时的太后娘娘,都穿着漏脚面的衣裙,而老爹的常服,就差补补钉了。

    同时,赵曦见到的是仁慈到极致,几乎等同于懦弱的君王,看到的是日夜惊惧不停的大宋朝廷。

    还见到了铮臣颠沛,猛将不得声张……这就是当时的朝堂。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曦沉下心,开始为这个国朝操心。

    至今,已经过去四十年了,大宋也初步显现了自己所期望的中兴之相。

    可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突然赵曦有点萧索感……

    突然,赵曦埋葬在心底的记忆,开始慢慢滋生了,再一次填满了脑海……

    一千年呀!这是怎样的一种距离?

    赵曦顾不得东宫里一头雾水的滔娘,更忘记了一个需要安慰的太子…~明不明白吧,也该着明白了。

    赵曦就这样,刚刚还好好的说话,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滔娘,朕想静静……”

    见滔娘着急跟出来,赵曦制止了。这时候,他只想独处。

    可惜,偌大的皇宫,终究没有可以让赵曦独处的地方。

    顺着平时锻炼的宫墙,赵曦转了一圈,处处都有宫卫,时时都可以见到皇城司的亲从官。

    “石得一,给朕送来瓶工坊城的十年陈,把亲从官和宫卫都赶一边去……”

    或许这行为让人不理解。

    可赵曦就想肆意一次,让自己痛快一次。

    石得一还算不错,不仅带来了酒,还有几样下酒菜,就连小矮凳都带过来了。

    不知道是这憨货想到的,还是滔娘交代的。

    曾经有过这样的情绪,也就滔娘见过……

    一天,整整一天,官家和太子都没有在勤政殿,也没有参与大朝会的事务。

    新内阁在接手大朝会的事务,老阁老都在适应阁老院参事的身份。

    不管大朝会多么正常,臣工们都在操心着内苑。

    皇城司是彻查,也就注意不到太多的细节了……

    这情形,管不住臣工们要多想。

    都明白,昨夜的宫内出事了,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事,却大概明白跟太子有关。

    “这是要折腾什么呀?”

    章惇没指明是谁,又好像是指明了谁。

    “不一定比折腾。太子偶感风寒是事实,官家责令我等处理政务也正常。真正不正常的是那个传言……”

    吕惠卿习惯于从阴谋诡计来考虑问题,偏偏他猜测的最接近事实真相。

    “诸位,莫要揣度官家,也不必议论内苑!既然官家让内阁理政,我等只需理政便可!”

    王安石这首相的名头估计又定下了。

    最起码早上觐见官家,官家对这样的事实并没有异议。

    所以,王安石这时候出声,内阁大臣都还是遵从的。

    潜邸旧臣是因为对官家太熟悉,知道没什么大事。

    而章惇、吕惠卿之流,却是实质上王安石提携的后辈。

第八一六章 一以贯之的需要

    兵部侍郎陈和叔暴毙……消息是陈和叔家仆禀告内阁的。

    就在放衙不久,新内阁大臣还没有散场,正在整理今日分组讨论朝廷各项新政的结果。

    “怎么尽是这糟心事?”

    突然听到这消息,内阁都有点愣。章惇脱口就来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糟心的!给他家人回话,明日向官家请封。今日宫门已落锁,不宜打扰!”

    王安石只是稍微有些停顿,连头都没抬,甚至章惇的话都没有影响他半分。

    就这样直愣愣的让书吏去回话了。

    也是,多大的事!若不是正值大朝会期间,一个兵部侍郎的暴毙,估计内阁都没必要第一时间知晓。

    即便处于大朝会,也只是多出一个朝廷衙门的参政名额而已…~章惇想了想,自己确实有些急躁了。

    大朝会的流程,在前两天太顺畅了,顺畅到自己都容不下一点点意外。

    好像这消息,在朝臣中真的没引起一点反响。

    勤政殿很正常,官家和太子跟以往没任何区别,该干嘛干嘛。太子也没有传言那般什么病重,若不仔细端详,都看不出患过病。

    看来,真的如官家所言,只是偶感风寒······

    “官家,兵部侍郎陈和叔暴毙······”

    即便是平时,一个四五品的朝廷大员出意外,也是要奏报朝廷的,更何况是大朝会期间。王安石就是来专门奏报此事的。

    不过,王安石不明白,官家为什么会有明显的愣神,倒是太子的动作正常。

    “依旧例,让礼部酌情处理吧。至于这个重要参政的名额,已经到大朝会的收尾阶段了,就不要在折腾了,暂时空缺吧,待明年大朝会,再另行遴选······”

    赵曦也就在王安石说出此消息时顿了一下,估计那一瞬间脸色是极度的不好。还算稳的快,也相对正常的交代了处置原则。

    “官家,陈和叔属于重要参政,是属于具备参与朝廷衙门议政联席会议资格的,也是朝政决策相关衙门官员之一,空缺是否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他的表决票暂时由内阁代替,等下一次大朝会吧,内阁尽快拟定人选,就任兵部侍郎······”

    赵曦这时候平复了,难得跟王安石如此平和的讲明白。

    这老头跟富弼不一样,太倔,不像富弼好沟通,也没有富弼那玲珑的心思。

    其实,从赵曦的心里,苏颂才是首相的人选。可苏颂对国朝的作用,在科技上要比在朝政上更能发挥作用。同时,苏颂对于权力的**,以及对于朝政的兴趣不大。

    在提名内阁之前,赵曦跟苏颂谈过,不得已才没有将首相明确了。

    结果,就这样承上启下的,朝廷就这样默认了王安石首相的职位,毕竟老王同志是三级决策制产生以来时的内阁,从资历上无可挑剔。

    更何况,国朝的许多新政,在名义上都是老王同志倡导的。背锅也好,首倡也罢,终归是功不可没。

    “官家,臣以为吕嘉问可任······”

    这······赵曦真不知道该怎样说王安石这人。说好听是有韧性,说难听,那就是不知趣。自己都说到这程度了,居然还硬纠结。

    就连太子也停了笔,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安石。

    吕嘉问是怎样回事,不说太子,估计整个朝堂都清楚。太子也想看看老爹如何处理······这毕竟是首相提出的。

    在老内阁在位时,在内阁议定相关职位时,即便是王珪那样的老好人,王安石也知道让吕嘉问擢升在内阁通不过。

    这时候倒不失是个好机会。

    “王阁老,朕首先得告诉你一个事实,朕不曾贬谪过吕嘉问,就已经是看在你王阁老的面子上了。”

    “要说朕重德不重才,也不完全是。但是,吕嘉问不同,因为他是吕家人,朕必须得这样做。你能理解就理解,不理解也还是如此。”

    “朕只想告诉你,吕嘉问这次借市易寺分拆,能主易货之事务,这已经是朕仁慈了,算是抬了手了,给了他一次主事的机会,这已经是看在他还算有些才能的份上。其他的,就别想了!”

    赵曦很少这样直白的说话,也是面对王安石,赵曦不得不如此直白。他真担心,自己若是还含蓄,这老头会不会继续装傻充愣,胡搅蛮缠的跟自己搅和吕嘉问。

    要说吕嘉问有没有才,确实是有点才。但是,相比吕惠卿、薛向之流,在财货之道上还差得远。吕嘉问习惯依仗朝廷之力行易货之事,而吕惠卿、薛向等人,则懂得权衡市易和朝政。

    也正是因为这点,赵曦才在市易寺拆分时,同意吕嘉问主管了盐铁等朝廷管制产业的请求。

    至于吕家是不是还在意吕嘉问的做法,即便是不在意了,赵曦也得继续兑现自己的承诺······更何况吕公弼现在病重······

    王安石见真的事不可为,也就退去了。

    “爹爹,内阁全票同意吕嘉问执掌盐铁事务,也就是说,吕家应该不再在意当初吕嘉问的行为,爹爹为何不送王相一个情?”

    经过昨晚,太子倒是坦诚了些,该问的知道问了,也敢问了。就是这样,有时候情感确实需要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促进。

    “这不是吕家在意不在意的问题,是朕能不能一以贯之,是朕如何践行承诺的问题。其实,到了这种程度,吕嘉问他就是个娃样子,是告诉臣工朕做事的原则,也是告诉死心跟随朕的臣工,朕就是这般分明。”

    “所谓的言出必践,越是这种让人津津乐道的闲事,越能流传久远。在朝政上朕的言出必践,未必有人记得,可这样的事反倒可以让臣工觉得,朕真的是言出必践。”

    “习以为常和焦点,同样的一件事,同样的处事方式,所产生的得到的效果大不一样。什么事该渲染,什么事低调,什么事就是强压都压不下,什么事想推又推不广,这需要揣摩······”

    倒不是赵曦要打机锋,是这些真的需要自己领悟,不是教就能教会的。

第八一七章 宗亲新规

    若不是因为太子那刚刚稳固的脆弱的心,赵曦这时候会让太子告退。

    陈和叔暴毙······真的会是那么简单?

    虽然赵曦昨夜算是醉酒入睡,可今晨仍然在寅时初起床锻炼。每天锻炼时,王中正总会说一些重要的不重要的信息。

    今天,王中正就提到了,朝堂关于太子患病的传言,源头就在兵部侍郎陈和叔!

    很好!一大早就听到了陈和叔暴毙的消息······

    对太子说教完,赵曦没有继续处理奏本,而是开始闭目养神。

    太子以为是老爹累了,便自觉的多分担一些。却不知道赵曦现在脑子里都是王中正奏报的信息。

    勤政殿知晓自己跟太子说那些话的下人,王中正调查的结果是没有疑点。也是,都是精挑细选的,也不应该出现意外。

    这时候,知道具体消息的人,只剩下皇后和太子的那些下人了。

    一般来说,伺候主子的下人,都是主子的亲信亲近。鉴于内苑多年的稳定,皇城司都不曾对各宫的人员调查过。

    王中正犹豫,就是得到了官家无所不用其极的令,他也犹豫,不敢随意动皇后娘娘和太子的人。

    可事总得做。

    “前日不是被风寒袭扰吗?今日早些回去吧······政务总是完不了的。另外,皇城司有些需要调查,朕令其在内苑无所禁忌······”

    太子不明白老爹什么意思,还是遵命回去了,确实也是有点疲乏。

    不管是伺候太子的,还是皇后的亲近,只要是昨晚值守的,一律被皇城司带去问话了······

    “官家,小的都彻查了,该用的手段都用了,前夜在东宫和皇后娘娘值守的下人,均可以排除,没有任何嫌疑。”

    王中正早早的就等着了,见太子离开,才向官家奏报。

    “御医呢?”

    “回官家,御医是太子妃唤来的。而太子妃传御医到东宫时,已经是寅时初,一直到太子康复,一直在东宫守着。”

    赵曦有点愣了,难不成真的是巧合?皇城司既然是彻查,应该不会漏掉任何人。所有值守,不管是宫女还是内监,都是有记录的。什么位置、什么职责、什么时辰,多少人,这些都是有严格要求的。

    皇城司既然查不出什么问题,按理说应该不存在问题了。可要说这是巧合,赵曦真骗不了自己。

    “陈和叔那里情况怎样?”

    “回官家,仵作对陈和叔查验过,不似中毒,也不是自缢。陈和叔家人悲切,旁敲侧击,没有打听到有何异常。”

    “只是,有路人闲言,前日放衙不久,陈和叔被友人邀请饮宴。但皇城司探知了所有陈和叔的关系,从同年、同乡,到汴梁往来频繁的商贾等等,作业均未见陈和叔。偏偏陈和叔的家人不曾提及此事。”

    “据邻居所见,陈和叔是乘坐一辆普通的商贾马车离开的,具体方向不明,去向也不得而知。”

    王中正是专门为官家做这些事的,这时候也糊涂了。似乎昨天探知陈和叔散布传言的事实有出入了。

    除非陈和叔不是散布传言者,否则这样的暴毙绝不会简单。

    “陈和叔子女是什么情况?”

    “回官家,陈和叔长子政和十五年进士及第,与四皇子同年。不过,其长子外任,并不在汴梁······”

    终归还是要靠在自家人身上了。话到这一步,赵曦基本上明白了。一奶同胞呀!!!

    “中正,你去看看,前日宫门落锁之前,何人曾进宫了,在什么时间到过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不管是谁,都给我查清了!”

    做这种事,怎么说呢。倒不是有多恶劣,可以理解为曲解自己的意思了,毕竟太子和皇后也一样误解了。

    就是提到结果,似乎也不是那么严重。除了陈和叔······

    可赵曦就是感觉到恶心!让自己心情特别的不舒服。

    ······

    查询这些很容易,不一阵,王中正就回来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说吧······”

    “回官家,四皇子···四皇子曾在放衙后进过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官家,需要查四皇子前日的去向吗?”

    四皇子跟太子是一奶同胞,一直跟太子交好的。就是王中正,跟四皇子也多有往来。不过,处于皇宫里,发生什么事王中正都不奇怪。毕竟,他也是先帝那时候过来的。

    有时候王中正有点羡慕李宪了,做一员大将挺好,虽然在西北吃沙子,最起码不用掺和皇家的这些烂事。

    “不必了······”

    查不查吧,能有什么用?是能定下四子的图谋不轨吗?好像谈不上,即便能查到四皇子跟陈和叔有什么往来,也不能直接确定陈和叔散布的传言就是四子授意。

    关键是,陈和叔已经死了。而陈和叔的死,找不到任何与四子的关联性。

    其实,从心底里,赵曦还是不想把这般肮脏的家事让满朝皆知。

    什么皇家无私事,在赵曦的概念里,皇家也是一家。

    他自己看重亲情,也不想把此事摆在台面上,让滔娘和太子都有了背负。

    “安南是别想了,崖州和夷州可以考虑。若是觉得太容易,高丽、扶桑、琉球,都可以考虑,保证是跟老二同等待遇!”

    赵曦就这样直白的写了几句。

    “中正,你亲自去,将这个给四子。别多说废话!另外,把赵宗实给朕唤来!”

    赵曦当初恶趣味,让赵宗实主宗正寺。还别说,这些年倒还真恪尽职守······有时候给人机会,或许结果大不一样。

    赵曦不喜欢血淋淋的做事,即便是太子遇袭的那事,他也是仅仅把蔡京和刑恕砍了头,并且把蔡卞发送到安南了······

    大朝会的最后一日,官家突然将一条法令交予朝廷讨论:凡宗室中(含皇子)有自命不凡者,除九州之地,不管是向东出海,还是到极西之地,亦或是借道北辽经略北海,甚至组织海船远洋,朝廷一律给与支持。

    可以将国朝的资产作价,与朝廷置换不多于三千人数的一代、二代火器。

    在此法令出台后,朝廷对所有忤逆之事绝不妥协,甚至不需要朝廷商议,君王有独断专行之权,对宗亲予以处置。

第八一八章 实干型内阁

    这宗亲新规,有人觉得这是官家早就酝酿好的,有人觉得这是官家在提前为收复燕云做准备,毕竟,不管是向东、向西,还是向北,都很难脱开与北辽的接触。

    至于远洋,那就是个添头······

    甚至有人认为官家所谋者大······国朝有这样的实力。之所以让宗室出头,都是赵家人嘛。真的跟太子患病这事联系的有没有?或许有,很少,即便有,也是擦着边的想。

    所以,这个议题通过的很顺利,甚至有人还添油加醋的建议,朝廷应该放开退役军卒的使用,采取自愿和安置两种方式,最大限度的给宗亲经略外族之地支持。

    赵曦准了,这样的结果说不清是不是自己想看到的,有点哭笑不得。

    本来只是想告诫一下皇子们,也为自己处置二皇子的行为背书。没想到,朝臣们真的给自己补全了,把所有的一切都认为是谋划了。

    可不就是,老二在招揽了不少那些不知情,退役了却热衷战事的军卒,已经将安南的郎颂和高邦一带连成片了。

    赵曦都觉得这时候自己有这个念头,真的是有很大的图谋了。

    官家新添加的宗亲新规,并没有影响大朝会的议程。大换届的朝会本就事务繁多,根本不在意多这一项。

    不过,终归还是会结束。

    只是直到大朝会结束,也没见那个亲王,那个宗亲自荐要做哪看上去任重道远的事。

    都是些怂货!

    其实,有这心的这时候也不敢出这个头。谁知道官家到底想干什么?

    ……

    国朝现在已经基本上进入一个良性的发展通道,所有事务都可以定义为有序发展。

    所以,新一届内阁与上一届内阁不同。

    上一届内阁,赵曦还是在继承先帝的政治遗产,所有的内阁、朝廷重臣,都基本上是在先帝时就浸淫朝堂许多年的人物。

    这类人或许有才能,但心思都集中在臣工之间斗法,跟皇权斗法,甚至忧虑国朝外部环境而终日不得心安。

    那时候,赵曦为大宋国朝谋划的诸多事务,还没有完全显现效果,还不能让朝臣明确正确的发展方向。

    那时候,即便赵曦属于携带着十几年声望即位,臣工们都一样敢于随时随地的驳斥官家……因为朝廷事务不多,就靠嘴在朝堂立足。而能怼官家,似乎是博名声最好的办法。

    那时候的臣工,都是以旁征博引引经据典为荣,都是以在朝会上侃侃而谈为荣。

    做不做事不重要,能不能做好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就是耍滑溜嘴,多哔哔就代表着为大宋尽心尽责了。

    即便是赵曦挟征战西夏的大胜即位,临朝时,一样需要面对嘈杂混乱的朝堂。

    一次次的甩脸子,发脾气,甚至过激的不言语离开,都无法根本上解决朝堂议事的混乱。

    最终,赵曦借用王安石那执拗的性子,利用了大宋国朝释义经典的分歧,几番腾挪,才慢慢掌控朝堂。

    同时,赵曦用权衡之法组阁,在内阁大臣各有所求的间隙中,慢慢的引导着朝政向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推进。

    各项改革的实行,因对辽夏联军作战大胜,而被朝堂认可。

    再经历了平灭西夏和收复大理后,赵曦在大宋的威信,应该达到了连太祖都无法相比的程度。

    也是因为这样的形势,才有了可以更换内阁大臣的契机,赵曦才可以依照自己意志组阁。

    因为,已经没有任何臣工去忤逆自己了。

    这一届内阁,完全是一个实干型的内阁。

    从连任的王安石,到新进的所有阁老,从某种程度上,都是属于做事的人才。

    最合理的权力结构,就应该是让不同才能的人,处于适合他的位置。

    当然,要说这一届内阁就是完全的凝聚一体…~那样的话,就是赵曦也不放心。

    比如,吕惠卿、章惇、王韶,都属于曾经受过王安石提携的。

    然而,吕惠卿在市易方面的能力,在当今的国朝,也就薛向可堪一比。

    并且,吕惠卿是一个最能读懂形势的人,也最善于揣摩人心。

    这就注定,他在内阁,不会也不敢,甚至说不屑于与王安石同气。

    至于说章惇,那是一个心中自我意识最坚固的个性。跟王安石的关系,他更倾向于是特定时期的特定情况。

    没有一点什么感恩的因素存在。

    王韶的军功最甚,本来应该唯王安石马首是瞻,但是,有了吕惠卿和章惇在前面,王韶也就那样了。

    谁就想一直谦恭着做小弟样?

    本来孤立的苏辙,却因为讲武堂的经历,跟章惇成了莫逆。

    至于剩下的,赵曦潜邸的旧臣不必说了。

    这样的内阁,赵曦应该是最放心了。

    平衡,各司其职,官家决断,是这一届内阁最明显的特征。

    赵曦也并没有在对待内阁首相上与上一届有多大差别,一样支持内阁首相的统筹地位。

    还好,王安石的拗劲,在面对敢于担事做事的臣工时,他倒还不太执拗。

    所以,在初始的磨合阶段,内阁显得相当和谐,即便是争端,也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不至于将问题放大。

    “王相,从具体事务中脱离出来可还适应?”

    赵曦确实有点担心王安石的脾性,担心他因为刚直的个性,不能发挥首相调停的作用。

    “官家,老臣自知本性不适合协调,但是,既然担其任,任其职,老臣便懂得折中。”

    “臣以为,这一届内阁,官家以干实事为宗旨,臣便围绕这一宗旨行为。处理内阁纷争,臣对事不对人……”

    不得不说,赵曦还是低估了王安石的政治智慧,也小看了人家能成为名相的能力。

    王安石跟富弼最大的区别,是他懂得因势而为,不拘泥,懂得变通,接受和适应能力很强。

    当然,这也是因为两届内阁所面临的国朝形势大不同,所面临的内阁成员也不同造成的。

    国朝是怎样的状况,内阁是怎样的形势,他王安石都清楚。

    “王相能这样想,朕很放心!朕希望,这一届内阁,能让大宋真正走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盛!”

    “能铸就一个不同于汉唐,文武和谐,君臣一致,士族和黎民均受益并衷心拥护的大宋。”

    “让我们君臣一心,共铸盛世!以待千年以后,后辈世人,均以我等的时代为荣!”

第八一九章 旧事重提

    或许是国朝真的走进了一个快速的上升渠道,也或许真的是因为这一届内阁大臣的实干本质。

    政和二十年,这一年,在国朝换届之后,整个国朝呈现出几乎可以看得见的大发展。

    看着朝廷衙门和地方州府的奏报,就连赵曦都有点不敢相信。

    或许是厚积薄发吧!

    赵曦也只能这样想。因为,发展的速度太快了。

    虽然赵曦不清楚后世那个经济增长率是怎样计算的。但是,从国朝税入的增长形势,赵曦觉得,就大宋现在的增长速度,绝对不会低于一成以上的增长率。

    仅仅前半年,税入就已经接近去岁一年的数值了。

    “王相,可曾核实过数据?”

    “回官家,户部以及驻户部监察官,甚至邀请了工坊城相关官员,进行了抽查。”

    “虽然现在抽查尚未结束,据反馈回来的信息判断,事实要比奏报的更甚。”

    “官家可能有所不知,从第一次工坊城扑卖产业技术和产品后,相当一些有实力的商贾,也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用于开发新产品。”

    “更有甚者,广撒英雄贴,甚至不忌讳外族身份。”

    “这一次换届之后,诸多臣工因年龄原因致仕,便投身到自家相关产业之中了。有讲武堂记录官家的理论做基础,很大程度上促进了民间产业的革新!”

    “吕吉甫以市易寺审批推算,苏颂以市面新鲜物事估计,薛师正以皇家银行的资金往来确定…~奏报上来的数据,只存在压缩,不可能放大。”

    “只是老臣固执,方才组织了户部牵头的核查……官家,在江南一带,甚至出现了西番的工匠……”

    西番的工匠?听到这,赵曦有些愣神。

    国朝的海运发达,这一点赵曦知道。这也是赵曦唯一没有去干预的大产业。

    以赵曦那些零星的记忆,他知道大宋的航海,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领先的。

    而外贸,也因为航海业的原因,在大宋市易方面举足轻重。

    也正因为如此,赵曦没有想过去干预,仅仅是从市易审批方面加强了监管。

    在这个时代,可能赵曦做不到什么贸易顺差和逆差的核算。但是,赵曦清楚一点,在这个时代,大宋以外的王朝,跟大宋的交换,基本上是原料换成品。

    “王相,朝廷可曾归纳过外番入我朝的货品种类?”

    赵曦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回官家,市易有过分类统计。国朝出海者,以丝绸、瓷器、糖、纺织品、茶叶以及工坊城的新产品为主。”

    “外番入国朝者,象牙、珊瑚、玛瑙、珍珠等珠石类,**、没药、安息香、胡椒等香料类为主。近些年多了奴仆,甚至前朝时的昆仑奴也是常见…~”

    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王安石要比富弼务实,更侧重于实事。

    “如此说来,倒是我朝出实用物品,而进来的都是花哨物件……”

    “官家,臣也深以为然!可需要以法令调节?”

    “暂时不必。王相,市易之事,以引导为主,强令为辅。凡涉及国计民生者,朝廷必须强令,至于其他,在不影响国朝大势的情况下,朝廷可以引导,万不可强令。”

    “王相,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朕有个想法,可否以朝廷奖励的方式,向海运商贾发令……”

    “朕的意思是,若有可能,朝廷可收集外番的农作物种子,从花草树木,到粮食作物等等。就如如今河南河北道种植改良的安南稻一般。”

    “或许,会有一些物种,可以在国朝贫瘠的土地上产出可以有别于五谷的粮食。”

    赵曦不确定这时候的大宋海运到底涉足了哪里,他就是有点小期望。

    “官家,可是那《幻想国度》里记载的?”

    “《幻想国度》?”

    “回官家,因为工坊城有些物事的原因,有好事者将国朝一些新物品与《幻想国度》对比,发现与此作多有雷同……”

    幻想国度呀……赵曦似乎已经忘记了。

    那时候的他,还不能真正的融入这个时代,有些想法,或者说有很多想法。

    时间久了,赵曦几乎都忘记自己原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了,似乎自己也在变化,被这个大环境改变了。

    这段时间,赵曦多了些回忆,回忆曾经的自己。原本以为是人年纪大了,难免有这种伤春悲秋的念头。

    经王安石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好像现在的国朝,多多少少能从那个幻想国度中找到痕迹了…~

    偶然的情绪,赵曦没有再跟王安石闲谈,匆匆结束了这次奏对。

    赵曦让王中正找到了曾经印制的《幻想国度》,他也需要重新温习一下……

    《幻想国度》说,扶桑那里多产银……

    “爹爹,孩儿想试试。孩儿虽然不知道《幻想国度》是怎样一个先知所著,从国朝如今的改变,以及工坊城工艺的进展来看,孩儿以为,幻想国度所说的,未必不真实……”

    赵曦本来对皇子和宗亲已经失望了,他出台新的宗亲法令,是真的希望能有大才者去尝试。

    没想到,这时候四子提起了。

    也是,以《幻想国度》为借口,总比散布太子病重的传言要名正言顺。

    “你可有何准备?”

    “孩儿与石家成婚,石家有跑海船的营生,对于高丽、辽东,乃至扶桑一带的海域还算熟悉。”

    “石家也不缺人手,若朝廷给予孩儿一定的援助,孩儿以为,可为大宋拼一片疆域……”

    这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想来大统继承人的确定,让自以为有点能耐的皇子无奈了。

    在国朝,做什么做到一定的规模,都会引起君王的不愉,可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一生,又不甘心。

    “若你真有此意,朕不会拦绊,但是,你需要说服你娘娘。”

    “另外,朕提个建议,若有意经略扶桑和高丽,最好先以夷州和琉球为基点…~”

    “给你一个忠告:任何时候都不要太相信他人,因为你做不到掌控他人。”

    “同样,任何时候都要懂得信任他人,因为什么事都不是单枪匹马能做成的。”

    “朕给你一道手令,你可以与工坊城交易不多于五千条火枪……若是有可能,你尝试跟你二哥联络一下吧……”

    最后这句话,赵曦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的心境说出的。

    或许,他还是个常人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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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