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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内苑不同版

    听赵曦这般说话,孙复收拾食盒的手脚就慢下来了,还是做出‘这就过来’的架势,只是手上的动作很明显是让赵曦再多待一会儿,最好是能表演一下巧手解连环。

    “回王爷,九连环记载于《战国策》,近日杜相公为苍生计,广而告之。至今未曾见识何人能解。”

    行喽!可以!这话说的,没说你鄂王爷解不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承认你解开了。

    “小王解开过,可以演示。”

    不信是吧,爷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哗啦啦”

    看热闹没人嫌事大,既然有人出头了,大家就用行动看看这三岁幼童的惊艳之举吧。

    就连孙复也把收拾好的食盒交给了伴当,根本没‘这就来’授课的意思了。

    赵曦觉得这时候应该有背景音乐……

    倒换着小腿,很想走出六亲不认的感觉来,可人忒小,没法出气势。

    这次可不是第一次了,也没必要跟他们装什么。

    赵曦刚上手,还有人等着看笑话……当赵曦那双稚嫩的小手,一直没停止上下翻飞时,众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就是那些开始想记着步骤的,这时候也记不住了……上下倒换的太快了。

    “叮叮当当……”

    赵曦把解开的九连环,很随意的丢桌子上。

    “需要小王装起来吗?”

    牛逼的人生,真不适合低调。

    “王爷,可否移步授课?”

    孙复算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他对赵曦的聪慧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依先生……”

    “王爷,内苑的千字文可与秘书阁同一版?”

    呃……赵曦恼火了。他们真当自己是三岁娃了。玩这样的伎俩?

    “小王不曾见内苑的千字文,若有机会汝可将版本统一了。不过,若是汝想知道内苑是否有其它典籍也如此,小王倒可以成全。”

    若只是未曾见识自己解九连环,有质疑赵曦认同。可如今居然对于自己背诵千字文也如此咄咄逼人,赵曦不觉得还需要低调了。

    士子又怎样?爷还是皇子呢!

    “介之兄,你过了。”

    孙复似乎也不愉快了。很明显,这也是质疑自己在说谎了。

    “明复兄,见谅。想必王爷不介意当众博闻强记吧?”

    赵曦很奇怪,他不认为士子真的可以不附权贵,毕竟自己登顶是不会有意外的,谁给了这人如此疯狂的胆子?

    再看看其他人……都似乎下意识的远离了那孙子,幸灾乐祸者更是大多数,而这个幸灾乐祸似乎并不是针对自己……有点意思了。

    “可!还请这位找些与内苑同版的典籍来。”

    他还真去找了……

    “先生,此人……?”

    “王爷,明复疏忽了,不该在此纠缠的。此人……此人是濮王亲家。”

    孙复都这岁数了,不是嚼舌头的人,只是刘成刘介之确实有些过份了。

    抛开依附权贵的说辞,再抛开立场问题,单从一个成人,如此尖锐的针对一个三岁幼童,孙复也看不过眼了。

    这样赵曦就明白了。原来是马前卒呀!

    难道这濮王还没死心吗?看来故事多了,得慢慢看着。

    刘成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居然拿着的是一页纸!

    “这个不会用同版,足可以证明王爷聪慧过人。”

    赵曦很不想看那一副贱笑的脸,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煽一巴掌,忒欠了,可惜就是自己还小,够不着煽。

    “这……”

    其他人没人掺和,只能是赵曦自个接过来,扫了一眼……墨还没干呢,这孙子现写的。关键是你奶奶的脚趾头,爷认不全字呀。

    “王爷,这个内苑没有吧?”

    看赵曦愣了,这刘成贱笑的神情越发明显了。

    “先生,学生认不全字,还请先生领读。”

    这……一群人哗啦围过去了。

    就一眼,所有人都带着鄙夷,不管是鄙夷这狗屁不通的文章还是鄙夷刘成的下作,赵曦可以肯定,没人对他认不全字鄙夷。倒是有些慨叹和怜惜。

    爷真不需要!

    “朔风烈烈,衰草切切,飞沙风中转,青山雾霭茫。瘦马独骑,长剑啸天,岂容那蛮夷猖狂……”

    这什么跟什么呀?赵曦跟着孙复诵读,也明白了这群士子们为啥鄙夷了。

    纯粹的堆砌,看着华丽,根本就是不相关的物事和情绪,胡乱的往一块凑。

    真不知道这孙子是故意刁难才如此,还是说就这么个水平。

    还好,虽然水平不咋滴,好歹知道凑出韵来,读起来也算上口。尽管不通顺,也没什么意境,等跟读到第三遍时,赵曦自觉五遍应该可以背下来。

    “王爷,五遍了,可还需要诵读?”

    “谢先生,如此文章,劳先生诵读,实在是污人眼了。不难为先生了。”

    不就是损人嘛?爷也会。赵曦真没有客气。

    有人偷笑,刘成抽抽的嘴脸……还真是他写的,该不是他自觉这文章很高大上吧?

    赵曦拿过来那张纸,想丢垃圾似的丢给刘成。

    “看好了,这文章记下来不容易,你得看着。”

    然后赵曦便开始背诵了。

    三五百字,没几下子,所有人都盯着那张纸的,除了赵曦。所有人也是惊呆了的,除了赵曦。

    “先生,可移步授课否?”

    赵曦没再管这一群憨货和一个傻逼的呆样,使劲走出六亲不认的架势,很牛逼的出去了。

    连跟着的王中正都感觉自己是爷了。

    ……

    “曦儿,你今日可是背诵了千字文?”

    “是的,娘娘。”

    “曦儿,你可是背诵了刘成的朔风烈?”

    “那是朔风烈吗?不是狗屁不通吗?”

    “曦儿,不可如此。是不是五遍跟读后背诵了。”

    “是的,爹爹。”

    赵曦没想到老爹和娘娘居然在等他,等着他就是为了问这几句话。

    “好好!天佑我大宋!曦儿,让娘娘陪你,爹爹还有公干。”

    赵祯似乎也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架势,难得一张扑克脸的老陈琳,都可以看到笑容了。

    “曦儿,跟娘讲讲……”

    这事儿怎么传的如此快?皇后娘娘也就罢了,跟去的小太监肯定有多嘴的,问题是皇帝老爹怎么也知道了?

    赵曦那知道,士子是最喜欢嚼这种舌头了。

第十七章 刘成朔风烈

    刘成绝没有想到自己会一朝成名。

    在京师,即便是皇宫大内都是漏勺,更何况资善堂这人来人往的地方。

    在赵曦跟随孙复继续讲解千字文的档口,整个京师已经把饭堂里的经过传遍了。

    刘成的那首《朔风烈》也同时众所周知了。

    “宗朴,刘成外放吧,你知晓他一声。”

    濮王耷拉着眼皮,端坐在濮王府正堂,看着下面齐刷刷的十几个儿子。

    唉!都不省心呀!这事是该这样吗?蠢货!

    “爹爹,刘成他并没有……”

    “没有什么?还当如何?丢人现眼!明日为父到审官东院看看,尽量帮他寻一合适差遣吧。”

    ……

    濮王真有心把审官东院那小子拖出来踩死!

    他何尝受过如此羞辱?官家子嗣不继,宗实寄养内苑,一直到官家连失两子。他赵允让无论到那个衙门,从来都不曾如今日这般。

    话语上的恭敬,行事上的漫不经心,更甚者是今日……他濮王亲自上门,这审官院居然给刘成的差遣是代州雁门知县!

    这就是在打脸了。

    ……

    “刘成外放,知雁门县。”

    “噗……”

    韩琦刚含的一口茶,憋不住喷出来了,就因为范仲淹的这句话。

    “范相,这……?”

    韩琦以为这是范仲淹授意的。虽然此不关东府的事儿,可还是想提醒范仲淹,没必要跟这般小人计较。

    “希文事先不知,审官东院例行呈报而已。”

    这样低阶的官员变动,还够不着他参知政事插手。随手把审官东院的陈报递过来了。

    “也好。如今鄂王爷康健,那边也该消停了。这次审官东院虽有恶作剧嫌疑,也算是提个醒吧。范相以为如何?”

    “甚好!希文也会如此处置。”

    赵曦自不知整个朝堂都在议论他跟刘成的事儿。

    大早上便喊着一二一,一溜跑到资善堂,然后打发走了王中正,让他继续训练自己的仪仗……还别说,就这七八十来个人,大早上硬是跑出点声势来,就连这十来个憨货,似乎精气神也足了。

    孙复昨晚几近无眠,鄂王爷如此聪慧,自不能依旧例按部就班。他需要有针对性的为鄂王爷制定教案。

    所以,今天赵曦开始握笔了。

    聪慧就是聪慧,孙复只是简单的讲解了握笔的姿势和要领,赵曦就能很标准的提笔写字了,真的是像模像样的。

    这可不是聪慧,想当初,赵曦也曾装过文的,闲暇时也曾抓过毛笔,写过大字的。

    更何况,赵曦对现有的身体不满意,从未忘记过锻炼,手腕上的力量也不是这年岁幼童可比的。

    作为致力于教书的孙复,那还有比教一个神童更幸运的事儿?这还是未来的帝王!

    唯一遗憾的是,王爷的身份不能参加科举,否则定能唱名东华门。

    “王爷,刘介之出京。”

    孙复不应该相信鄂王爷有这般能耐,毕竟还是三岁幼童。孙复也不相信陛下会因为刘成的考究而迁怒,毕竟刘成始终没有大不敬。

    事情透着诡异,他想知道。

    倒是教书的学究,老实孩子,根本不懂这官场里的道道。

    “出京?先生是说那个刘成吗?”

    装!使劲装!赵曦还只能装。不过他真不知道刘成出京外放的事儿。

    “是的王爷,刘成出京,代州知雁门县。”

    赵曦对这时代的地名不熟,不过他知道后世的山西有个代县,也知道雁门关。该不是真把那孙子送雁北去了吧?这谁呀?忒懂爷心思了。

    可表面还得继续装。

    “代州?雁门县?”

    “代州在前朝为河东节度使管辖,临近云州朔县。我朝为河东路,是为边境。自澶渊之盟以后未曾有战,虽时有游骑打草谷,总体尚算安稳。”

    孙复严守师责,那怕是闲聊,也知无不言。

    可惜,赵曦现在心里就想着刘成的《朔风烈》。这下真应景了,希望那孙子可以写出真正有朔方韵味的诗句来。

    ……

    “介之,权益之举,还望你莫灰心。只需待些时日,宗朴定与你谋个好差事。”

    赵宗朴看着一脸晦气的刘成,真不知道该怎样劝解,只能说些空话大话,希望这小子别埋怨。

    这几年,宗朴他们哥几个一直在为十三弟培植人才,只能从低阶的官员着手。相公们自然不会在意他们,就是他爹濮王,相公们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这刘成虽不成大器,但好在忠心,时时均以濮王府为主。可惜这次唐突了,这赵曦……谁曾想他能在三岁便有了如此气候,居然会有人取悦与他。

    就不怕有个意外吗?哼!

    能这样想,可不能这样说,跟刘成,除了空头的承诺,赵宗朴也没办法了。

    “世子,自不必担心介之,介之这次冒失了,盼未与王爷及十三世子添麻烦。”

    “此去代州,介之不会忘怀世子关照,当尽力施政,也不枉世子王爷关照之谊。”

    嘴上如此,心里早骂娘了!去尼玛的濮王,就给大爷弄个雁门县?还有比这更磕碜的吗?这跟发配有区别吗?

    “朔风烈烈,衰草切切,飞沙风中转,青山雾霭茫。瘦马独骑,长剑啸天,岂容那蛮夷猖狂……”

    本来两人谈话似乎有些平和了,心境也不那么焦灼了。却不料,门外传来了一群孩童齐声诵读《朔风烈》……

    “世子,介之别无他求,当望即日启程。”

    京师是待不成了,别说每日都会听到院外《朔风烈》的诵读声,就连妻子都时常被人拿《朔风烈》嘲笑。

    就如今,刘成也从不觉自己错哪儿了,只认为是陛下过份了。

    ……

    赵曦从资善堂往慈明宫的路上,依然是由王中正喊着一二一,就是这小子不敢大声,声音就压在这十几人的范围。

    赵曦远远的就看见,有一宫装夫人,在头前候着……是自己生母朱氏。

    自赵曦经过秋千绳祸,又有甲子桃后,他的所有衣食住行全部由皇后一人主持,其他任何人不得参与。

    就连这亲生母亲,也只有看的份儿。那怕是去慈明宫转转,看看自家儿子,也是很短暂的时间,更何况已经进学了。

    这几天朱氏听闻曦儿事迹,憋不住想见见儿子,边守在这路边候着。

    “姨娘……”

    生母只能喊姨娘,没得办法,这是规矩,赵曦也得守着。其实喊什么都无所谓,赵曦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女人给了自己这具很一般的**,若说亲近,真的亲近不起来。

第十八章 朱氏溺亡

    自赵曦染病,朱氏感同身受,一直将养也未能康健。

    这些日子略有好转,也曾到慈明宫探望,却忧心自己过病与曦儿,故不敢逗留,多是来去匆匆。

    即便今日,她也是因曦儿盛名,抑制不住喜悦,想见见。

    “咳咳……曦儿,且不可忤逆官家…咳咳……好生孝敬皇后娘娘,勿与他人龌蹉…咳咳……”

    赵曦突然有点心酸,一时间他真的感到了母亲的那种牵挂和惦记。

    “姨娘……”

    赵曦上前一步,是想接近一点,那怕是扶一下,搀一下,让这女人能感觉到自己做儿子的心意。

    却不料朱氏却往后退了……

    “莫近前,咳咳……为娘患痨病,不能近身,咳咳……也不能照顾曦儿。为娘知汝聪慧,切记与人为善。”

    不就是肺结核吗?不至于近一下身就染病了。

    赵曦这时候能体味到朱氏心底那真挚的情感,不由的也想表达出自己的那份情绪。

    又一次上前……

    “曦儿,莫要如此!咳咳……为娘走了,为娘不能陪你咳咳……莫怨恨。”

    眼泪怎么流下来了?赵曦愣神的功夫,朱氏走了。可赵曦整个小脸都是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自己终归活成了如今的赵曦,不只是身体,连情感也如此了。

    回慈明宫的路上,赵曦一直耷拉着脑袋。脸上的泪没了,可心里还在哭泣。一直有种郁闷憋着,呕心呕心的难受。

    他这样,连带着整个队伍都情绪低沉,都无精打采的。

    “中正,你娘亲还好吗?”

    “回王爷,自吾进宫未见过娘亲。”

    “你想娘亲吗?”

    “回王爷,有时想,但想不起来。小的因幼时意外,家父对官家有微薄之功,承蒙官家垂怜,入黄门。”

    唉……爷是问你娘亲,你讲这些故事干嘛?这是让爷跟你比苦逼吗?

    爷自幼父母双全,近身侍养,未曾别离,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没那个缺了零件的意外……果真如此吗?

    此时,赵祯才是自己老爹,朱氏是娘亲……想不起来自己爹娘了。

    曹皇后很奇怪今日曦儿的情绪。资善堂的情况,曹皇后一直清楚,曦儿一如既往的惊艳,可这孩子咋这副样子?

    “曦儿……”

    “哦,娘娘,吾见着朱姨娘了。吾想去探望……”

    曹皇后看着曦儿,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就这份孝心以及对自己的坦诚,必然是个坦荡的君王。

    只是……

    “曦儿,娘知你所思所想,可你娘亲患肺痨,不是你爹爹娘娘不近人情,是不可冒失。”

    “汝自小聪慧,自是明了如今之势,汝自身不得有任何闪失。探望你娘亲,娘娘会安排,自会将汝之情意告知。汝好生进学即可,懂否?”

    “娘娘,孩儿明白了。”

    赵曦闷闷的走开了,还有一脸莫名其妙的小滔娘。

    曹皇后看着赵曦那幼小的背影,居然看到了落寞。

    “滔娘,你想你娘亲吗?”

    “三郎,滔娘的娘亲会来看滔娘的。姨姨待滔娘很好的。”

    赵曦都不知道自己问这些到底为什么,想的是那个娘亲。真就活成个孩童了,情感如此这般的脆弱。

    也正是活成了孩童,没一阵,就带着滔娘玩耍了。仿佛刚才不是他赵曦似的。

    日子还一般的过,对于赵曦的妖孽,孙复已经麻木了。

    只是月儿半载的,赵曦的课程进度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启蒙了。对于这样的学生,孙复也是倾心教授。没有比有一个妖孽学生更让老师兴奋的事儿了。

    这几天王中正终于把赵曦的仪仗训练出来了,在赵曦的撺掇下,喊队的声音也提高了。

    宫里有好事者,也会专门早起,就是为了看看鄂王爷那整齐划一的仪仗队。

    后晌返回时,赵曦没让仪仗显摆过,循旧例,慢慢的往回返。

    今日却见偶尔见着生母朱氏的地方,围拢着一大堆的人。

    赵曦也是好奇,便自顾自的靠了过去……

    朱氏被平平的放在地上,浑身上下水拉拉的,面色青紫,已然是咽气了……

    赵曦闷的慌,心口感觉需要锤一下,不然会缓不过来。

    “王爷……”

    王中正在赵曦要倒下的瞬间,伸手扶了一把……这一扶让赵曦清醒了。

    真的脆弱了。

    “回官家,朱氏系溺亡。”

    赵曦听到了这句话……去尼玛的溺亡!

    虽然溺水导致死亡跟窒息死亡都是被憋死,可溺水后人的血不会集中在头部,仍然是全身均匀的分布。但被人掐着窒息,会因为头部血液无法回流,而导致面色青紫。

    这朱氏面色青紫,脖颈上甚至可以看到印痕,你特么还睁着眼说是溺亡?

    赵曦想靠前……

    “王爷,官家在,内侍总管在……”

    王中正能感觉到此时的鄂王爷不同往日,似乎带着怒气……就是被那个傻逼刘成呛着,王爷也不曾如此过。

    “爹…爹……姨娘她……”

    赵曦很感激王中正的那简短提醒,自己还不到掺和的年纪……

    “曦儿,是为父疏漏了,汝姨娘之事,为父用心不够。”

    “曦儿,此地汝不宜久留,速回慈明宫吧,为父会着人处置。”

    对你只是一个女人,可对我她是生母,老爹,不一样的。

    “爹爹,孩儿想上前看看……”

    说着,赵曦的泪就止不住了。说不清,按说对于自己而言,生和养,都不曾跟这个女人相关,可就是没能看得泪往外溢。

    “这……曦儿,且看一时,速回慈明宫。”

    好像在对待赵曦的问题上,赵祯有从不曾有过的坚定。

    赵曦依着朱氏的遗体跪着,小手轻轻的抚着她青紫的脸颊,一点一点的往下挪……他想提醒那个查验遗体的棒槌……你特么倒是操心看看脖颈呀!

    “送鄂王回慈明宫。”

    当赵曦的手快要接近脖颈的印痕时,赵祯很干脆的喊了。

    赵曦扭头看了看……赵祯的表情很无奈,甚至有些苦涩。

    这是几个意思?怕丢人吗?被人知道自己女人被害丢人,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不丢人?

    如此破烂的像漏勺一样的内苑,你倒是住的歇心!

    赵曦真的为这个皇帝老爹悲哀。

    “曦儿,为父会妥善处置。”

    赵祯看着自己的儿子,似乎有些愧疚。

    有一个妖孽的儿子,这爹做的挺难的。

第十九章 就是转转

    曹皇后早就接到奏报了,只是焦急的在宫门口等着。

    她清楚朱氏溺亡的地方,正是曦儿下学回来的路上,势必会让曦儿知晓。而这孩子也是个有情人……期望官家能尽快处理了,别让曦儿见着。

    随后怎样的措辞都行,就是不能让他见了。

    可惜,她的期盼没实现。远远的就看见赵曦漠然的拖着身子,慢慢的往这边挪,时不时还扭一下头。

    曦儿自病愈一直壮实,可此时却是被王中正搀扶着……

    终归还是见着了。

    “曦儿,娘娘知道你难受,回屋休息吧……滔娘,今日不许缠着三郎!”

    曹皇后看着这娃都心疼,一个娃,所有的情绪都如成人般,不哭不闹,就流着泪,漠然的挪着脚步。

    赵曦抬眼看了看曹皇后……

    “娘娘,孩儿无事。”

    赵曦在看到朱氏是被害而亡时,想到的第一个嫌疑是皇后。

    毕竟自己表现出对生母的情绪,会让皇后忌惮。自己登顶是必然,而鉴于对未来地位的考虑,皇后有这样做的动机。

    看此刻看到曹皇后的表情,他否定了。

    六宫之首,无论怎样都不会影响到她的地位,即便是自己做主,外庭也不容许自己怠慢于她。

    更何况赵曦没看到曹皇后有一丝异常,那种舔犊之情很真诚,是切实在担心自己。

    皇后若有心做此事,完全没必要非得让自己见着,甚至会完全不让自己知晓。

    朱氏命不久长,这点内苑的都清楚,皇后完全没必要如此着急。

    张氏?七八个月身子的女人,做不到,指使他人?这内苑可没那么多选择。

    内苑的任何人,杀害朱氏绝不会故意让自己见着。赵曦很快便明白了,这就是一次引祸,一次让自己对内苑其他姨娘心生怨恨,并与老爹和皇后心生间隙的操作。

    很好,很有针对性,也充分利用了自己聪慧的基础。可惜……自己真不是一个聪慧的娃娃!

    赵曦躺着,眼睛微闭着,脑子里一点一点的分析着这事件。

    唉!老爹,你要多窝囊呀,这是自己家,咋经营的跟漏勺似的。别说是保护自己的女人了,就你自己的小命,孩儿都感觉不保险呀。

    “曦儿如何?”

    “吾看曦儿难受,先支其歇下了。官家,朱氏又是为何?”

    这时候赵曦也想听,仿佛感觉自己没睡着老爹知道一般,屏声静气,想看看老爹会如何解释。

    “先看看曦儿吧。”

    唉,就这个肉性子!

    赵曦依旧平躺着,只是把泪眼闭上了,努力做出一副耗神后的疲惫来,如此入睡也令人信服。自己还是孩子嘛,哭泪睡着也是正常的。

    慈明宫的内侍没一个傻子,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多嘴,随便哪个都可以让自己没命了。

    这层级的故事,都明白不能掺和,那怕是刚还看见鄂王爷睁眼,这时候闭上了,那也是睡下了。

    赵祯瞄了一眼,似乎还在赵曦的床榻旁待了一会儿,又掖了掖被角。

    “官家……”

    “朱氏之事恐有其它端倪,暂无定论,须些许日子查验。”

    赵祯压低声音跟皇后低语。不管如何宠爱张氏,不管其他嫔妃貌美年轻,在赵祯的心里,或许也就曹氏让他放心。

    那怕是内苑如此肮脏,也只能跟曹氏闲说。

    “何必呢!朱氏患病,日本无多,何人如此卑劣,做出这般非人之事?”

    “尚不得而知。圣人,且看顾曦儿,莫生他事,吾自会处置。明日与资善堂言语一声,曦儿暂时停学吧。”

    你自会处置?赵曦对自己老爹的处置真不报任何希望。估计老爹这时候连个方向都没有,还处置?等你搞清楚了,早物是人非了。

    “官家放心,吾谨记,自不敢于曦儿之事懈怠。”

    或许这柔嫩的身体,真扛不住如此耗神吧,亦或是情绪波动剧烈,让孩童的赵曦累了。

    赵曦还真就睡着了。

    ……

    “娘娘,孩儿想出屋外转转。”

    次日,赵曦不用进学,而皇后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犹如婴儿学步之时。

    赵曦想做点什么,想问点什么,当着皇后……也只好就在慈明宫里待着。

    可这时候他真的待不住,他不是他老爹,有个指使的陈琳,他倒是有个跟班王中正,可那也是个孩子,在宫里根本没个地位,就连早晨喊队都不敢大声,能指望他做甚。

    “曦儿欲往何处?”

    “娘娘放心,孩儿不乱,只是想出屋转转。”

    想来自己每当心中有不解之事时,也喜随处走走,借此可排解心头之闷。

    曹皇后不疑有他,算是同意了。

    “汝跟着王爷,不得让鄂王爷到朱氏停殓之处,其他就随王爷自己。”

    曹皇后并不放心,生怕赵曦再去他生母停殓之处,从而再生悲痛。

    这曦儿痊愈不久,使不得再被悲痛伤身。孩童嘛,不见着总是会忘记些。

    若说悲,赵曦是有些,若说有多痛,他真没觉得。真正让他介怀的是这事情的目的。

    正如皇后娘娘所言,自己这生母本就命不久也,杀不杀她,她都扛不到自己登基,自是与未来地位无关。

    而将其抛尸于自己进学必经之路,做出溺亡假象,绝不会是单纯让自己伤悲那么简单。

    “中正,这地方守卫归宿卫禁军还是皇城司?”

    赵曦说是转转,倒也真是转转,只不过他选择的地方不同。

    就此时,他站立的地方,是整个皇宫内苑唯一可以一览朱氏宫殿到溺亡水潭的位置。

    朱氏因为是自己生母,虽品级不高,宫殿却是等同于贤妃待遇。在内苑诸多宫殿中并不偏僻,只是不在皇宫主轴线上。

    从朱氏宫殿到溺亡水潭,约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正是一名守卫的看管范围。

    内苑和守卫的界限分明,此地再往里,便是皇城司亲从官的值守范围。

    在守卫大内问题上,宿卫禁军跟皇城司亲从官似有分工,在看管范围上并没有重叠之处。

    “回王爷,此地该是宿卫禁军范围。小的本就是皇城司亲从官,虽尚未单独值守,也由前人带领,对诸多值守范围有过了解。”

    王中正并不明白赵曦要做什么,包括刚才王爷让他们几个把王爷抬高一样,稀里糊涂的。

第二十章 惹了天火的宿卫

    杀死朱氏,并将其沉入水潭,这段距离逃不开守卫。

    即便大宋军伍如何懈怠,宫内守卫在值守时,尚不敢疏忽。

    而近日并未听闻宫内有异事……

    赵曦很清楚,此处的守卫恐怕就是作案人。

    自己的妖孽可以表现在读书上,可以表现在嬉戏上,绝不可以表现在思谋上,也就是说,他赵曦针对朱氏之事,不能向他老爹提任何建议。

    年龄太小了。更何况老爹出于好意,让他知道的是:朱氏死于意外。

    可赵曦不甘心,既然有人如此刻意对他,若没有一点反应那自己也就真成了老爹第二了。

    也对不起千年的见识。

    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千年的差距吧。

    人都有习惯性动作,特别是在无聊时,总会重复某种特定动作来排解无聊。

    这不是千年后的岗哨,此时,为信任和安全计,宿卫通常是整夜,并不是一两个时辰更换制。

    漫漫长夜,总需要排解孤单。

    赵曦就顺着宫墙走,如同自己是守卫一般,边走边注意宫墙上的各种痕迹,从脚下,到头顶……当然只是赵曦的头顶,对于守卫而言,只是伸手的高度。

    王中正对王爷这般转悠很奇怪,或许是能看到其生母宫殿吧……

    而皇后派来的那个,更是远远的跟着。王爷并没有去朱氏停殓处,那他就该相当于不存在,没来过。

    至于王爷对看宫墙,与他职责无关。

    终于可以回去了。原本王中正最爱跟着王爷出来,总是会有些惊奇的戏耍之事,而今日,他就想陪着王爷待在慈明宫……昨日见王爷那样,他吓坏了。

    王中正识字,也是有点想法的人,做一个普通的内侍并不是他的追求,他想做李神福、刘承规之类的人物。

    他知道,自从皇后将其发于王爷,他此生便是王爷的人,王爷决定着他的未来。

    王爷无虞,那他王中正做到李神福、刘承规那步,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王中正很在意王爷。

    好像出去转转很管用,曹皇后看着赵曦回来,似乎不再有那种悲伤的感觉了,似乎多了份斗志,对就是斗志。曹皇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作为帝王,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而自家男人没有,曦儿却有相当凌厉的气势。

    “曦儿……”

    “娘娘,孩儿无事了。”

    赵曦如往常一般,向皇后施礼,然后走到滔娘一边……

    “滔娘,今日想玩什么?”

    以前他下学回来都是这样的。

    “三郎不难受了吗?你若是还难受,滔娘可以把花花给你的。”

    她真是个孩子,而自己不是。

    “三郎不难受了。”

    堆满玩具的屋子赵曦很久没来了,这次再来带着纸笔,皇后倒也没奇怪。孩子勤学总是好的。

    ……

    “可能找上绿矾油、白磷和硫磺?”

    赵曦哄滔娘自个玩耍,说是要温书。便带着王中正躲在一旁,在纸上写字。

    “王爷……”

    赵曦指指纸,看看滔娘,把毛笔递给了王中正。

    没办法,自己肯定是接触不到这些,也不可能出宫。能用的就身边的王中正,希望他是个明白人。

    “宫内就有,均属皇城司,小的可以试试。”

    “吾需要知晓前日宫墙值守的宿卫,几日后会再次值守。”

    “小的这就去打听。”

    宫墙值守,自是要在皇城司报备的,也就是一并办下的事儿。

    对于现在的王中正真不是难事,谁都知道他现在是鄂王爷亲近的人,都还想法子要贴近他,只是王中正操守正,不去张扬行事。

    朱氏后事很快就办了,可能是照顾赵曦的感受,也可能是赵祯愧疚。朱氏是按照贵妃规格安葬的,这事连外庭都无异议。

    诸位相公现在就忙乎新政,这段时间算是君臣一心的时候,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赵曦在某天下学回来,带着王中正,两人携带着几个小包裹和小瓷罐出去玩耍了一阵儿,曹皇后并未在意,任何人都未在意。

    滔娘倒是在意了,赵曦画了个田字格,写下几个数字,让她拼凑着玩。

    大内夜里很安静,京师的热闹是把大内撇开的。

    生活在这个环境中的人,早已习惯了夜里安稳。也有些怀揣梦想不甘心的,总是在夜里守着窗户,看着高高的宫墙,想着或者回忆着外面的世界。

    赵曦还在温书,其实压根就没看进去。曹皇后就如往常一样,会给赵曦备点宵夜。

    赵曦食量很大,自从病愈后,食量就一直大,身体壮实了不说,身高也超过了同龄的孩童。

    “曦儿,歇下吧,明日再记不迟。听孙明复所言,曦儿如今课程几近与童生。曦儿莫太累了。”

    曹皇后很欣慰,莫说是皇家,就是平常的耕读人家,能有曦儿这样的孩子,都是上天垂怜。

    “走水了!宫墙走水了!”

    赵曦听到这喊声时,双手紧紧握了一下拳:成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爷让你见识到了。

    赵曦随即装出很好奇的样,要起身往外跑……

    “曦儿,莫出去!……王中正,守着王爷,不得离开半步。……李宪,速去查验何事!”

    曹皇后一脸凝重,随着一声声指令,慈明宫关闭了殿门,不容许任何人外出或异动。

    ……

    “娘娘,小的李宪。”

    直到李宪再次返回,曹皇后才把殿门打开。

    “出了何事?”

    “回娘娘,宫墙上的宿卫被天火烧死了。”

    “天火?”

    “回娘娘,却是如此。时方晚春,并未雷鸣。其守卫突然自脚下起火,随即蔓延全身。”

    “皇城司亲从见势不妙,迅速将火浇灭。只烧死其人,未有其它损失。”

    皇城司跟宿卫禁军一直不太对付,看李宪的样子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死者是何人?”

    “回娘娘,宿卫禁军仁勇副尉刘锋刘路明。”

    曹皇后想了想,好像不是那家勋贵子弟,摆摆手让李宪下去了。

    宿卫禁军出生于开果勋贵的居多,也是这些年勋贵的子孙忒不争气了,才逐渐有了良家子充实宿卫禁军。

    不是勋贵子弟就好否则又得让官家头疼了。

    皇后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这时候她男人才需要安慰,至于曦儿……还是小孩子,顶多兴奋一阵就睡了。

第二二章 童英宴(一)

    韩琦从资善堂出门后,并没有再往内苑走。他看到赵曦的练兵之法,以及对于经典的学习程度,突然觉得所谓天火焚人有点索然无味了。

    没有比强兵和帝王继承人聪慧更重的事儿了,至于天火,爱烧了谁就烧了谁吧。官家有意遮掩,那就随他的意也好。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时候的执宰还真是有心于改变大宋之现状的。

    赵曦明白,不管是皇城司,还是自己老爹,在聪慧程度上,比不上韩琦一根小指。

    陪着孙复恭送相公,看到韩琦并没入内苑,而是施施然去往朝堂,倒是心里踏实了。

    绿矾油和白磷好说,硫磺可不是潜水车那点水就能冲干净痕迹的,味道忒大,对于韩琦这类览群书,知兵事的聪明人,或许只要接近宫墙,就能明白其中猫腻。

    这下……这事算是了结了。

    天火烧死的不是皇城司亲从官,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序列,赵祯还是需要知会一声朝堂诸位相公的,具体抚恤事宜,还得由朝堂定夺。

    “诸位相公,昨日内苑走水,御武校尉刘锋刘路明遭祸,如何抚恤还需朝堂议定。”

    延福宫内,例行每日奏对,毕竟新法伊始,赵祯本就谨小慎微,朝堂并非一言堂,他需要这样每日问询。

    其实目的并不是要去清楚新政方略,更多的是让相公们给他决心。

    刘锋刘路明?富弼记得昨日审官西院呈报,这刘锋刘路明似乎有人运作外出……是巧合吗?

    韩琦与富弼对视……

    “官家,可依旧例。”

    赵祯突然有种莫名的轻松,说不清,总觉得相公们没究竟此事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

    赵曦对这时代士人们吟诗作对的饮宴很感兴趣,当孙复告诉他,明晚资善堂会有一个童英聚的饮宴时,他就决定要掺和了。

    这一直是他向往的,在这个时代,若没有参加过这一类的饮宴,你都不敢说自己是精英。

    “娘娘,明晚孩儿下学会很迟。”

    “所为何事?”

    “先生说资善堂会有饮宴,凡未满幼学者皆可参加。孩儿想去看看。”

    孩童饮宴?曹皇后听到都惊呆了。

    的确,资善堂是常有饮宴,甚至官家也在资善堂举行饮宴,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居然会有专门为幼童组织的饮宴。

    可曦儿……算了。自病愈以来,曦儿一直是省心的,也从未有过分外要求,其他琐事自不必让孩童介入。

    皇后准了,滔娘很羡慕的看着……

    当日官家未到慈明宫,皇后不得不差人告知官家。虽资善堂尚在宫内,既是饮宴,人杂是必然,对于曦儿安危当由官家安排。

    赵曦并不知道背后的诸多事,从清晨进学,心里就幻想着这士人饮宴的场合。

    终于等到下学了。

    “王爷,饮宴之事明复需说明,汝可能不得以真名参加。毕竟此事体大,虽经由娘娘恩准,吾不敢妄为。”

    孙复昨日只是提了一句,这不是在泰山学院,自己可以随便带几个童生参加。

    而贾相公知晓自己,孙复总感觉其有意让携王爷参加。

    政事堂的猫腻,孙复不懂,他认为没人会有意害王爷,这是大忌。官家虽然仁慈,可涉及大统继承,无人知其会怎样。

    “学生晓得,吾可称赵日羲。”

    一字拆两半,倒也可以。

    赵曦也只是懒得为一个临时性名字费脑子,随便用一两次而已。

    移步中厅。却见整个中厅被一盆盆的花卉装饰了,而且全是牡丹。

    从单瓣到重瓣,从荷花型到绣球型应有尽有。

    赵曦一直以为牡丹的品种是后世培育的,如今才明白,原本这大宋的牡丹就如此品类齐全。

    赵曦这阵子的表现真像个土包子,东瞅瞅西看看,感觉什么都新鲜似的。

    倒真有点孩子样。孙复此时才觉得王爷还是个孩童。

    他那知道赵曦是比较他记忆中的牡丹,与此时中厅所摆放的是否一样。

    在诸多牡丹的间隔之间,是那种需要跪坐的所谓邻人小桌。

    每张桌子上都有坐签,居然跟后世一样。论资排辈的惯例看来自古如此。

    赵曦本以为就孙复这职衔差遣,怕是得差不多到门口边了。结果孙复一直领着他往里走,几近到了中央了,才看到孙复的桌签。

    赵曦有些扫兴,突然想起某电视剧里,几个庄稼汉玩华山论剑一般。

    真白瞎了这么多牡丹!

    “日羲,今日随明复落座,只能至此。各位相公和大学士,以及国子监诸多教授俱在。”

    赵曦很奇怪,他大概知道孙复这秘书阁校书的品级。而看现在的位置,这地方跟各位相公也就差一两桌的距离了……

    再看看周围一些没听说过名字的座签,赵曦明白了。这种非官方饮宴,并不是根据官职论资排辈,倒像是由在士林中的地位决定。

    随便吧,自己就是来打酱油的。赵曦真是来见识的,没其它想法。

    “学生明白。”

    坐那个位置无所谓,能见识见识这士人吟诗作对就是好的。

    韩琦和富弼放衙后联袂而至。饮宴是常参加的,只是今日专为幼童所设的饮宴还是头次。

    还是如此盛大的做派,几乎整个朝堂都接到了邀请。

    反正不是主角,两人倒也轻松,说说笑笑的往里走着。

    “明复……这……”

    富弼本来想跟孙复打招呼,却发现在孙复的旁边居然是赵曦。

    “相公,这是明复弟子日羲。”

    都是聪明人。

    赵曦还真就像个学生一般,起身施礼。

    这时候范仲淹、欧阳修也到了,也凑过来……

    “明复,你这……糊涂啊!”

    “回相公,明复受邀,贾相公似有所指。日羲也被恩准……”

    富弼看了看四周,看中厅这些忙碌的杂役……屁的杂役!全是皇城司亲从官了。

    “范相,稍安勿躁,落座吧。”

    相公们离开了,别说孙复,就是赵曦也送了口气。

    他们可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王爷,该训斥根本不留面子。好像自己屁大的娃娃,也谈不上什么面子。

    “今日饮宴是何人操办?”

    刚坐定,韩琦就问了。相公们都坐一块的。

    “听贾相公所言,似由濮王世子宗谊……”

    濮王借此为鄂王扬名?谁信呢?这又是要玩什么?

    一时间诸位相公不淡定了。

第二三章 童英宴(二)

    贾昌朝是随着赵宗谊一起到的,他俩进入中厅时,连晏殊都已经落座了。

    一个接一个的都会过来跟孙复打招呼,看来着孙复在士林中还真是有点名望的。

    就是苦了赵曦,不得不每过来一人,他就得起身施礼,有点像后世敬酒。

    总算是能安心坐下了,这时候赵曦才发现,除了那些执宰,其他小桌边,都很孙复一样,带着个孩童。

    看样子还真没超过十岁的娃,不过好像数自己小了。即便这几个月他猛窜着长,在现在写场子里,也还是算年岁小的。

    孩童专场,自然在小桌上少不了点心。

    赵曦的吃食一直是顺着皇后的,街市上的吃食还真没吃过。

    所以,他这时候专心去品尝大宋的点心去了。

    “列位贤达,此饮宴专为童英而设。所谓童英,是为未达幼学之孩童英杰。”

    “故,今日饮宴各位贤达实为陪伴,还请见谅,同时,童英尽现,也可见我朝未来之芳华。”

    “既是英杰,自该有拔萃之处。虽孩童不擅诗词,有司马君实十岁能文,也有金溪仲永六岁吟诗,今日饮宴之幼童,自不甘身后。”

    “今日亦算是嬉戏,题目设三类:诗词、作对,嬉戏。”

    孙复不关注朝堂纷争,并不代表他傻。

    在贾昌朝,贾相公话音落下时,他已经明白了。此宴怕是专为鄂王爷所设,而目的并非为王爷扬名……

    他看向贾昌朝……那戏谑的眼神告诉他,他就是被耍了。

    不只是他,所有清楚孙复弟子是谁的人,都明白了。

    富弼有起身迹象,被韩琦拉住了。范仲淹同样也被杜衍拉住了。

    “彦国,何故?”

    晏殊是富弼泰山,见女婿如此,变问其究竟。

    “回岳丈,孙复所携孩童乃鄂王爷,此宴操办者是濮王世子。”

    “这……”

    晏殊是只会富贵词,还是个老好人,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朝堂头脑。

    这可如何是好?

    鄂王爷这几月,不论是在民间还是士林,都有了一定的声望。还只是三岁幼童,有如此声望,将来大统不会有意外。

    即便原本叫嚣着让官家早立储的,这段时间也歇了,甚至风向已经彻底吹向了鄂王爷。

    濮王十三子,曾被官家继养之事,似乎要被忘却了。

    这……这绝不会是为鄂王扬名,目的不言而喻,借童英宴,搜刮各地聪慧幼童,以备好的诗词、作对和嬉戏,来证明鄂王爷如此并不稀奇,甚至对于宣扬鄂王爷聪慧的各位相公,也有侧击之意。

    “离席?”

    晏殊的性子,没心思陪他们玩这些,即便借故离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且看看吧。此间杂役,皆为皇城司亲从官,不会有大事。”

    泰山能离席,可富弼走不了的,一走就代表着心虚。只能寄希望于鄂王爷自己了。他那个老爹……知道了也就那样。

    赵曦全神贯注的对付这些点心,各样都尝了尝,还真不咋地。后世虽然自己不喜零嘴,但也都有尝过,这些看着精美的点心,搁后世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他根本没操心厅堂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个什么贾相公白呼,他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日羲,今日饮宴怕是明复拖累你了。”

    “先生何出此言?虽点心不可口,吾也能见识士人吟诗啊。”

    “此宴为幼童所设,士子不参与,无论诗词或是嬉戏,均由在场孩童为主。明复专经义,诗词一途本就不佳,也未曾与汝讲授诗词之道。”

    几个意思?儿戏?赵曦愣了。没必要呀,不是说国事蜩螗吗?咋这群人闲着没事玩孩子呢?

    “何人操办?”

    “濮王世子赵宗谊。”

    赵曦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娃娃的眼睛眯了眯……真尼玛不死心呀。

    “题目为何?”

    走是不可能了,那就看看这些孙子们想怎么玩吧。

    “诗词,作对,嬉戏。”

    这三样啊?嬉戏自己肯定没问题的……不对!似乎民间听闻皆是自己嬉戏方面的,就是士林中,除了秘书阁的那些人,恐怕也知晓的是自己嬉戏方面的。

    也就是说,今日饮宴所谓的嬉戏,是专门为自己准备。

    荒于嬉……能这样断下来说的。

    去你大爷的!坑呀?那就来吧。

    赵曦也曾有过文青的梦,上学时也有抄满了诗词的笔记本。而现在,他知道,苏氏三杰还没有名声,曾巩也没听说过,王安石还只是个小官,八大家中除了前朝,在座的也就是欧阳修了。

    再有就是晏殊,至于其他人,赵曦还没听到一个在后世因诗词有名望的人呢。

    “各位贤达,既是幼童为主,自是顺应幼童习性,故先以嬉戏始,并以近来因我朝鄂王爷聪慧之名,而流传的鲁班锁和九连环开始。”

    真够费心了!赵曦见杂役端上来的托盘,全是精心制作的铜质九连环和红木的鲁班锁……看来为此局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也真够歹毒的!赵曦已经明白,那怕是自己现在叫做赵日羲,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孩童,都知道自己就是赵曦。

    先把自己拿手的放出来,把自己抬的高高的,然后再玩诗词对联,狠狠的摔下去!

    玩的很好,很高!

    “日羲……”

    “先生,无妨。”

    赵曦没准备留缝,既然人家有备而来,自然会安排好煽自己耳光的人。

    留不留余地,都会被煽,还不如直接煽过去。

    此时,赵祯陪着曹皇后在慈明宫,不时有人进来奏报,资善堂的每一刻变化,他都能随时知晓。

    “汝所言确实?”

    “回官家,确实如此。饮宴题目三类,诗词、作对和嬉戏,嬉戏被安排在首位,为因王爷而流传的九连环和鲁班锁。”

    这内侍汇报时还一脸的兴奋,王爷拿下头筹是没问题了。毕竟还没听说那个孩童可以解开九连环,就是士子们解开,那都是值得炫耀的事儿。

    “官家,汝去唤曦儿回来!”

    曹皇后在一瞬间就想通了其中恶毒之处。

    世家出生的女人,如何能看不透其中猫腻。

    “圣人,唤回来曦儿又怎样?一样成定局了。何至于此呀?”

    唉!就是这样的性子,曹皇后看看自己男人……还是操心曦儿吧,过了今日,这些天在民间乃至士林的名声,怕是会落一个嬉戏王爷的称呼了。

第二四章 童英宴(三)

    赵曦真就如不懂不知一般,就如普通孩童见到自己熟悉的玩具一般,好像很促急的把九连环和鲁班锁拿过来……

    这几乎是杜衍家那种的翻版,不管是从形制到大小,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赵曦先是麻利的把鲁班锁拆开,随手丢开,然后便开始解九连环……

    孙复乞求般的看向富弼,可富弼也是一脸的无奈。

    在看到赵曦傻不愣登的去解开鲁班锁时,富弼认命了。

    那怕再聪慧的孩童,也不能在瞬间想通这些弯弯绕。

    韩琦往后靠了靠,闭着眼,嘴角不停的抽动,眼睑也颤动着,足可以见他的不平静。

    范仲淹怒视着贾昌朝,可人家连看都不看他。

    欧阳修老实人,就盯着赵曦,一脸的痛惜,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不想看到的物事。

    其实整个在场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赵曦那儿。不管是想没想明白,是不是扮演角色的,都想从赵曦拆解九连环中学到些,毕竟现时士林中最流行的就是九连环了。

    搁平时,孙复可能会当面请教赵曦九连环解法,而此时,数他最近,可心里一点都不在九连环上,他就想着,此事过后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孙复四次科举均未中,这才刚刚凭着近二十年清誉换来了一个秘书阁校书的职位,如今还有幸启蒙未来之帝王。

    很好的境遇,或许过了今晚就彻底变了,自己能回到过去,算是一个好下场了。

    安贫乐道……谁又是甘心情愿的?

    赵曦只是装着不知道,可心里倍清醒。

    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没准备退让,甚至连装做第一次接触都懒得装,干脆利索的在解着九连环。

    利用空档,他还顾得上环顾一圈,看看每一位所谓士大夫的嘴脸……这就是众生相。

    “叮叮当当……”

    随着这一声响,赵曦解开了九连环,然后随手丢一边去了。他可没好心帮他们再装起来,让他们自个回去慢慢装吧。

    “此宴第一个童英出现!敢问明复兄,可是你弟子?”

    “学生赵日羲,求学于先生门下。”

    赵曦没等孙复回话,起身施礼,脆生生的答话了。礼节不能丢,同样气势也不能丢,甚至连傻不愣登的劲也还得保持着。

    其实孙复这时候根本就没听到有谁问他话,只是静静的发呆。

    “敢问公子年方几何?”

    贾昌朝还不敢造次,最起码他没有说:小儿几岁?

    “六岁。”

    随口胡诌吧,在场的谁不知赵曦几岁?既然都在演戏,爷也陪着你们演。

    “公子姓名倒是与我朝鄂王爷近似。”

    这是要挑明吗?

    赵曦眯着眼,就盯着这姓贾的玩意儿。

    “或许就是一回事吧!”

    “且不敢玩笑,鄂王殿下可重装九连环……”

    贾昌朝顿了顿,想等着赵曦接茬,谁知道赵曦却施礼坐下了……

    看到此情形,富弼和韩琦眼冒精光:难道王爷聪慧到如此境地?难不成他看透了?

    贾昌朝很尴尬,在朝堂他可以怼官家的过失,甚至可以因为赵曦失礼而喷赵祯。

    在此情景,他却不能怼赵曦,明面上,此时的赵曦只是孙复的学生赵日羲。

    只能是盯着孙复看……可孙复此时已经神游泰山了。

    “首项嬉戏之童英自然归属赵日羲,也就是今晚唯一解开鲁班锁和九连环的童英。”

    得不到孙复的回应,贾昌朝只得继续,没能继续挖坑埋赵曦,贾昌朝有些意犹未尽。

    “先生,无妨。”

    赵曦再次对孙复说,这状态……唉,忠直之人,总是很难受得了这类设计。

    再一次的提醒,孙复总算是回了魂。

    也是计较得失了。当人已经达到某种高于过去的层面时,一旦知道将失去,心中的感受都是一样的……难舍。很少有人能真正的面对落差。

    “吾无事,王……日羲莫要担心。”

    还算没乱了分寸。

    ……

    “官家,童英宴唯王爷一人解开鲁班锁和九连环……”

    内侍说这话的音调都提高了,感觉这倍长脸。

    赵祯摆摆手,示意内侍下去……难以挽回了!曦儿只是聪慧,不是妖孽,窥不透其中道道。

    皇后也没心情安慰他。

    这几个月,她是真的喜爱这个听话懂事又聪慧的孩子了,也从赵曦身上找到做母亲的感觉。

    真不想让曦儿受一点委屈!可如今却是偌大的坑挖开了……

    “牡丹应期,今日厅堂皆牡丹,不如今日就以咏牡丹为题,由童英作应景之诗文。”

    “同叔,永叔同在,自可分辨诗文之优劣,诸位也可参言建议。”

    又是一次杂役的往来,每张桌子上都摆放了纸笔。赵曦先拿着看了看……真不亏大富之家,没一样是凡品。

    赵曦很想自己写一首咏牡丹的诗,他并没有觉得是难事。

    想当年他文青时,也曾有过打油诗的经历,这也是他从开始就没担心的底气所在。

    十岁以下孩童,即便作诗又能有多深远的意境?以自己半把刀水平,想必应付这场合不是问题。

    可当他提笔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眼里的牡丹,看到的就是道具,一个为设计自己的道具实在做不到有感而发。

    怎么办?

    只能是借一下脑子里的储存了,至于别人信不信是他写的,管不了了,他敢肯定一点,一会儿放出来的诗句,绝不会有一首是在场孩童现作的。

    这点不仅是赵曦,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在纸笔发下去的同时,除了赵曦似在思考,其他幼童均已经动笔书写了……太明显了,别说幼童,就是已经东华门唱过名的,也未必能在题目公布之时,就可以提笔作诗。

    其他孩童不用看了,倒是赵曦的思考,让人更加关注了。

    取舍和摇摆者偏多,因为谁也看不到结局。

    但从正统意义上,赵曦才是他们最具有合理性的未来帝王。只是这些年介入太深,深到无法洁身自处的地步了,不得不配合着做这么一场。

    其实赵曦是在脑子里检索,到底该借用谁的。

    诗词之道,也就唐宋为巅峰时期,虽赵曦记着许多本朝那些尚未成人,尚未成名的大家之作,想了半天,都觉得不合时宜。

第二五章 童英宴 (四)

    赵曦还在犹豫时,已经有孩童搁笔了。

    富弼看了一眼韩琦……他还闭着眼,不过嘴角不再抽动了,眼睑也稳定了,看来也认命了。

    真是无事生非呀!这濮王……

    赵曦终于动笔了,而孙复揪着的心似乎揪得更紧了。

    数朵红云意欲飞……赵曦写下了第一句。

    孙复的魂感觉一下子全回来了,顿觉浑身象炎热的天气食了冰露,透身的爽利。

    他不擅诗词,并不是说他不懂欣赏,就赵曦写下的第一句,他已经知道赵曦一直说:无妨……是什么了。

    含香含态怨春晖……赵曦写下了第二句。

    紧接着,赵曦没有再停顿,将后两句一并写下了:东皇雨露知多少,昨夜风前已赐绯。

    数朵红云意欲飞,

    含香含态怨春晖。

    东皇雨露知多少,

    昨夜风前已赐绯。

    赵曦搜肠刮肚,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一首咏牡丹的诗句,他记得是明朝的,并且他将原诗句做了改动,使之更能应今日之情景,并若有所指。

    或许赵家人真的有艺术基因,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的赵曦,那怕他只有三岁,可字迹一样隽秀。

    孙复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表情,若是有铜镜,他真想瞧瞧。

    转变的太突然,他知天命之年了,可还是被这样的转变惊着了,更是因赵曦的诗句惊呆了。

    “先生……”

    “日羲,很好!可!”

    孙复都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情感了,在赵曦如其他孩童一般,问询诗文如何时,只是简单的说了五个字!

    欧阳修浏览着誊抄上来的诗句,他看不出哪一篇是以孩童的视角来看牡丹的。

    他看一篇便丢给晏殊一篇,根本不想评议,没有意义,他甚至可以将部分诗句与在座之人对应。

    饮宴不是一次两次,谁怎样的风格,欧阳修很清楚。

    而晏殊是做过主考官的,在座的很多唱名都是他签发的。一个人的文风,在成人之后,是很难改变的。

    这所谓的童英宴,其实就是针对孙复那个老实人,还有鄂王爷这个不知情孩童的。

    忒下作了!

    轮着看……贾昌朝颔首,而富弼韩琦则是一脸无奈。范仲淹甚至看都懒得看。

    不管是不是孩童视角,诗句优劣上,谁也做不出假的评判。

    孙复这时候已经将赵曦的诗句誊抄好了,他在落款处把赵日羲后面的两个字挨的有些近……他是故意的,他觉得王爷此诗用本名落款方为妥当。

    “好诗!”

    当欧阳修接过孙复递过来誊抄的诗句,不由的赞叹。

    韩琦突然睁开眼了,凑过去……嘿嘿!韩琦努努嘴,指向贾昌朝。

    “晏相公,贾相公,汝等可看看这篇诗文,永叔以为当是魁首。”

    “同叔附议!”

    只需要一眼,晏殊即可定论,确实这诗文遣词、意味均为上层之作,借物喻人应时应景。

    “孙明复,此乃童英宴,汝此番作为何故?”

    贾昌朝也不是庸才,自然识的诗句优劣。

    濮王世子前期准备之诗句,皆过他手。是为孩童,贾昌朝将其所备诗作筛选了,只保留尚可之作,虽也有醒目者,他都筛出去了。

    毕竟还不想吃相太难看了。

    “贾相公,明复专攻经义,可曾听闻明复有诗作名世?此诗句乃弟子赵……日羲所现作。还请贾相评判。”

    贼喊捉贼嘛?任谁都看出,此现场唯一新作的只有王爷一人,好歹也是个执宰,尽如此不明是非。

    连韩琦也以为这是孙复所作,唯有富弼惊诧的看着赵曦……这鄂王爷到底有多妖孽。

    “现作吗?呵呵。子明附议此作为魁首。”

    虽有不甘,贾昌朝也很无奈。

    赵曦一直关注着这边,每个的表情,包括言语,他都看得见听得清。

    特别是贾昌朝那句‘呵呵’让他觉得特别刺耳。

    你大爷的!不信是吧?爷就再让你们看看。

    “先生,学生另有所感,不知可否……”

    赵曦近前,直接忽略所有的相公,只是单对孙复一人而言。

    既然都是装,他也需要装着只认识孙复了。

    孙复哪知道这事该如何?他就是个学究,只能是看着富弼。

    “笔墨伺候!”

    欧阳修自不顾贾昌朝嘴脸,他很想知道这鄂王爷又有何感……

    ……

    赵祯这时候纯粹是一种呆坐,脑子里被濮王搅拌成了浆糊,时不时有赵曦的脸庞闪现,掺和着间杂着。

    一个最怕麻烦的人,偏偏麻烦事没断过。

    曹皇后一直想着此事过后,该如何让曦儿被士子认可。

    大统继承不会变,关键是一个不被士子认可的帝王,势必会陷入朝堂与帝王的争斗之中。

    她能懂赵曦,绝不是自家男人这般容易妥协,该是个倔强而坚定的性子。

    “回官家,王爷诗文夺魁!”

    内侍这次的声调更高了。他们的身份决定了立场,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赵氏家奴,或者说是一家人。

    “汝说什么?”

    “回官家,王爷诗文夺魁,乃欧阳相公与晏相公共同认可。”

    赵祯愣了,这……从未见曦儿吟诗,这又是那般?

    “诗文可是代笔?”

    “回官家,孙先生自说不擅诗文,为王爷新作。”

    “诗句呢?”

    内侍将已经备好的诗句递过来……

    这是……如此应时应景的诗文,自不可能是备好的。

    “曦儿如此是否太……”

    “官家,吾认为当如此!”

    东皇雨露他可以装作不知,埋怨春晖不顾,曦儿可以告诉他:风前已赐绯。

    “回官家,贾相质疑王爷新作,王爷另有所感,此时正出新作!”

    “速去打探!”

    也罢了,曦儿还是孩童,即便出言不逊,为父者替他担着就是。

    不恩时雨并乘风

    且共山花作伴红

    纵在馆阁沐五候

    可能春去皆成空

    没毛病!这诗句纯粹的是讲述牡丹从萌芽、开花到凋零的过程。可现在资善堂里谁又是傻子?

    当赵曦将诗文写完,整个资善堂所有人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希文以为此作更高一筹,永叔,同叔,汝等以为如何?”

    范仲淹都想笑!堂堂执宰,如此设计一个孩童,却被孩童直接甩回去耳光了。

    这感觉真妙。若是千年之后,范仲淹绝对会喊一句:真特么爽!

    “永叔附议,当如此。”

    欧阳修没管晏殊这老好人,干脆的附议,还不忘看看贾昌朝抽抽着已经阴下来的脸。

第二一章 行军之法

    赵曦没一阵儿,还真就睡着了。

    宵夜吃了,心里的事儿也有结果了,自己装模作样的温书,自然就没必要了。

    再说了,他所翻阅的,压根就是今天在资善堂已经背诵下来的。

    有人睡不着。

    王中正睡不着。今日王爷下学,唤他一道出去的,还是那日看过的宫墙处。

    他听从王爷的话,有地方是撒白磷沫沫,有地方是撒硫磺沫沫,还有高点的位置,王爷是让涂抹绿矾油的。

    而今晚,那个宿卫被天火烧了。

    王中正不傻,知道肯定与王爷让他做的事有关,他也知道这得烂肚子里,否则王爷没事,死的会是他。

    可王爷是怎样做到的呢?

    ……

    “可有眉目?”

    赵祯也没睡着,刚刚跟才支吾走了皇后。这些肮脏的事儿,就不让皇后知晓了。

    “回官家,唯刘锋刘路明嫌疑最大,只是今日被烧死了。”

    “起火是何因?”

    “回官家,因夜里明火显眼,宫内巡铺及时,老奴到达时,火场狼藉,未能见到其他痕迹。”

    陈琳也是憋屈,朱氏溺亡之事,本来有点眉目了,却不料最大嫌疑的刘锋被所谓的天火烧死了。

    “此事又断头了?朕该如何看待?皇城司汝可确保?”

    “回官家,皇城司老奴可保!”

    赵祯很无奈的摆了摆手,让陈琳下去了。

    这就是自己的家,内苑所有秋千绳均被磨损,自己的女人被溺亡,现今,连宿卫禁军也稀里糊涂的被烧死了……千疮百孔呀!真是千穿百孔的大内呀!

    赵祯不知其他帝王会如何处理此事,他也有过把今日所有值守全部杖毙的念头,可终归是下不了手。

    那些人毕竟是守卫大内的,自己不可寒了人心,可这样的守卫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

    “宗晖,刘锋之事可是汝为?”

    真叫人不省心!汝南王为安排一个宿卫,费尽了老劲,可就因为一个快死的朱氏,就这样搭进去了。看着脚下齐刷刷的一溜儿子……若十三最终落空,就凭现时儿子们的嚣张,真不知最终会是怎样的下场。

    “回爹爹,孩儿并未做任何事,就连审官西院为刘锋谋差遣,也是委人托办。”

    “宗懿,宫内可有消息?”

    “回爹爹,多番来源,均认为是天火……”

    赵宗懿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信,偏偏几条线全如此说。

    “罢了,暂时不可再有任何动作,你们兄弟尚须多结交士子,莫与相公们亲近。”

    自从濮王因赵祯出现而出宫后,算是思谋多年了,却不料赵祯第三子本该夭折,偏偏死而复生,还如此聪慧,并在民间有了偌大的声望。

    似乎相公们已经认可了其皇储的地位,前途堪忧啊。

    ……

    东西两府值夜,韩琦昨晚是值夜的,傍晚听闻内苑走火,本准备入宫查看,便有内侍禀告,乃是天火焚人。

    这屁话韩琦连半个字都不信,自知又是内苑的龌蹉事,既然官家谢绝外庭掺和,韩琦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未多加过问。

    晨起后,韩琦觉得应该过个场,那怕是日常问询,他也应该进内苑看一下。

    “一二一…一二一……”

    刚接近内苑,韩琦便听到有这般的喊声,配合着喊声的似乎还有若干人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很有韵律感。

    韩琦紧走两步,拐过弯……这是鄂王爷仪仗?

    只见一个内侍于旁,鄂王爷如常规仪仗出行位置,近十人,随着内侍的喊声,正快速向前。

    近十人跑动,仪仗居然未现一丝乱像。

    韩琦是知兵事的,一眼即看出这般队伍行进法,在训练以及作战时的效用。

    见此情形,韩琦已经忘记了天火焚人的鸟事,这行军法自是比死一两个宿卫重要的多。

    赵曦挺佩服古人的,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印出来的文章,居然可以像有标点符号那样阅读。

    在这点上,还真不是多了千年见识就超前的。赵曦只有跟着孙复读,才能去对句子分割,有时候他特别想根据先生的停顿,给这些文字添加标点符号。

    赵曦现在已经开始论语了,这才几个月呀,赵曦已经从启蒙跳跃到了童生阶层。

    韩琦发现这资善堂有太多让他新奇的事儿,还都是关于鄂王爷的。

    那还是刘成《朔风烈》被传唱时,相公们在朝廷随意议论过,没想到如今鄂王爷居然开始跟读《述而》了,这可是童生,乃至一直到殿试都可能涉及的。

    “相公……”

    韩琦推门进来,孙复赶紧停下了领读……

    “明复,如此进度王爷可能知其所以然?”

    “回相公,明复已是压着进度了,按王爷本身聪慧程度,如今就是整篇《论语》完成,也不足为怪。”

    这……韩琦自认为自己不是笨人,可他熟读并知其所以然也到了十岁左右,难不成鄂王爷真如此妖孽?

    “王爷,君子博学……”

    这是一种常见的抽检对《论语》熟悉程度的方式,说半句,让被检查者接下文。

    “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此为《论语》雍也篇,释义为君子广泛地学习文化典籍,并用礼约束自己而不至于离经叛道。”

    其实赵曦也很奇怪,自己对这些拐弯抹角的文字的驾驭力很强,绝不是原本自己可以做到的。

    韩琦也没再继续,他知道没意义,就看赵曦那副坦然的神情,他也知道……孙复所言为真。

    “王爷,汝仪仗行进之法何来?”

    韩琦还没忘记他跟进来的目的。

    “回相公,小王不想浪费晨起时光,又不想因奔跑而失礼,故用此法训练仪仗,以得两全。若相公认为有失体统,小王日后循礼而为。”

    赵曦知道,现在自己还不到嚣张的时候,他也知道这时候这群士人是很喜欢对皇家责难的。

    “不,王爷,稚圭是随汝仪仗而来,认为此法可用于军伍操练和行军,甚至于战时也有益。”

    行了!赵曦在听到韩琦此话后,就知道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什么失礼?什么晨起时光?都是扯。他就是想将后世军伍的一些训练,循序渐进的带给大宋。

    毕竟这将是自己的江山。

    “回相公,小王暂未完善,懵懂中自觉可成体系。目前只是皮毛。”

    这时候韩琦也似乎窥触门境……

    “好!稚圭静待佳音。”

第二六章 童英宴(五)

    赵曦可不是他爹,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送过去。他从来是你打我左脸,我直接踢你蛋蛋!

    所以,现在的贾昌朝很疼。

    刚才那诗句,映射濮王,与他不相干,而这诗句……纯粹就是说他不明是非,不知皇恩。

    “孙明复……”

    想训斥孙复,却又不知该从何入手,因何而训。对于赵曦,别说是王爷,即便不是王爷,他贾昌朝也不能跟三岁孩童计较。

    “贾相,明复弟子这诗文也只是言尽牡丹一季之事……”

    富弼没等孙复回话,直接接了话茬。

    意思很明白,这诗文只是说牡丹,你想多了那是你的事,那是你对号入座,赖不着一个三岁娃娃。

    “人生百年,转瞬即逝,老夫将此诗文收藏了。”

    富弼真服了自家岳丈……得!既然连晏殊也如此赞叹,他贾昌朝总不敢再造次了吧。

    ……

    “圣人,曦儿如此这般,恐贾相记恨,不妥啊。”

    赵祯已经知道了儿子写的什么,也很明白这诗文所指。只是……他这性子自不赞同如此针锋相对。

    “官家,吾觉尚好。”

    朝堂上争端,皇后不得参言,可涉及皇子,她有权发言。

    “这……内府备些赏赐送与濮王府和贾相吧。”

    唉!听官家如此说,皇后也只能是背后轻叹。

    就这柔弱的性子,自己又能怎样?争辩是不可能的,顺着呗。只盼曦儿能让皇室挺直腰杆吧。

    ……

    “唯余作对,鉴于孩童作对局限,故,此局由其师与弟子共为之。可出对,可对对,可指定作对等等,既是饮宴,自该以嬉乐为主。”

    “此番饮宴,唯明复携弟子独领风骚,还望其再接再厉,以超群绝伦之才情独占鳌头,无人出其右。”

    去你大爷的!赵曦听着贾昌朝白呼,就知道这孙子是在给他们拉仇恨。

    自古文人相轻,虽孙复在士林中也有些名望,但他一个举荐茂才,现在却把一群东华门唱过名的群灭了,谁能服气?

    鄂王爷他们不敢做的太过,而现在是师徒同应,那就真不需要客气了。

    更何况,他们可以装作不知道赵曦即是赵日羲。

    孙复岂能不知贾昌朝之意?被王爷落了面,迁怒于己身了。也罢,自己的出生本就是短板,今日又因王爷大出风头,招惹了贾昌朝,怕是不会让自己好过。

    且受着呗!吟诗作对本就是孙复欠缺之处,此时也唯有受着了,希望不会因此而落了王爷声望,也能让贾相舒坦些吧。

    贾昌朝已经说了,饮宴即是嬉乐,富弼即便有感于孙复处境也无法相助。

    不过这时候富弼和韩琦几位,倒是真当成饮宴了。最起码没有了再针对王爷的意义,只是文人之间的游戏。

    没有贾相的地位,自然也不敢如贾昌朝那般下作。此时倒真有点饮宴的味道了。

    不过赵曦听了半天,没一个让他惊艳的对联。

    不过没自己什么事儿,别人玩的不亦乐乎,看看也挺好。

    “明复兄,吾有一对,向汝请教。”

    得,终归还是来了,总不会让闲下。

    赵曦其实早等着了,脑子里闪现着许多的绝对,恨不得自己找人去难为难为,总算是有人撞上来了。

    行不行,孙复都得接着。

    “凤落梧桐梧落凤。”

    终于有像样的对联了,不爽的是这需要孙复接着。

    赵曦没觉得有难度,也许其他人也不觉得有难度,最起码赵曦并没有见有多少人蹙眉或者是思考。

    可对孙复而言……还真不容易。

    赵曦看孙复这样子……反正自己也风头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点。

    “珠联璧合璧联珠。”

    赵曦很小声,还做出一副不想被别人看出来的样子……他也清楚有多显眼。自己不还是孩子嘛,这样做很应岁数。

    孙复不用说了,对方业已听见……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啥意思?赵曦本以为也和其他人一样,对上来就了了呗,没想到直接跟着又来一个!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这些都记着呢!不就是玩吗?爷陪着。

    “风吹蜂,蜂扑地,风息蜂飞。”

    这准备还挺充分。

    “李打鲤,鲤沉底,李沉鲤浮。”

    赵曦已经管不住自己嘴了,也根本顾不得他这样惊着了所有在场的人。

    “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还有吗?爷接着!赵曦这时候真像斗鸡一般,身子挺的笔直,瞪着来人使劲看。

    孙复早傻眼了!这……这已经不能用聪慧定义了,任谁见一个幼童,如此出口对对,都不敢相信。

    孙复确定,自己没跟王爷讲过关于对联工整的知识,偏偏王爷对出来的如此恰当。

    难道真的是圣人天授吗?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每一副对,他们都得费心思考虑,谁信一个三岁幼童居然出口即来,来之能对,还如此工整。

    “虚心竹有低头叶。”

    咦?换人了?车轮战吗?爷还真不在乎。

    你们永远不知道爷脑子里装了多少这玩意儿。

    “傲骨梅无仰面花。”

    “五人共伞小人全仗大人遮。”

    “四口同图内口皆从外口管。”

    还有吗?还有谁?赵曦斗鸡似的看着他面前的所有人。

    这时候人们几乎都已经围拢过来了,包括那些相公们,他们也想看看这王爷到底有多妖孽。

    赵曦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赵曦,都愣住了,根本忘记了要对对,已经彻底被这个三岁孩童震住了。没人例外。

    孙复很想站到对面去,能做这类孩童的老师,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他此时自觉陪着王爷站,都少一份资格。

    “日羲……”

    孙复想提醒赵曦,相公们都过来了,刚准备开口,却见富弼摇头。

    他不明白,也就顺着没打断赵曦那副斗志。

    “诸位,学生傍晚随先生移步中厅时,路过池塘,想到一联,一直对不出下联。”

    “借此机会,学生也正好请教。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这是千古绝对,赵曦记得有个勉强能对上的,他真想看看这大宋文华是否可以解这绝对。

    至于路过池塘,那倒是真的,自己偶然所得,那就是胡扯,早记着了。

第二七章 童英宴散

    赵曦看着围着的一圈人,也有点觉得有点耍大了。

    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样做可能太过了。已经这样了,也无法挽回了。

    这不是解鲁班锁和九连环,这是吟诗作对的饮宴,自己确实有点没控制住。

    按说自己不是这种性格,后世的官场,已经磨平了棱角,没想到身体回去了,连控制力也回去了,真成了个冲动好斗的孩子。

    一副千古绝对,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在意自己的年龄?赵曦很希望没人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

    确实,大多数人都被这上联吸引了,已经忘记这赵日羲,赵曦,鄂王爷只有三周岁多一点,即便是算四岁,也已经不再能从神童定义了。

    并不是所有人忘记了,比如说韩琦和富弼,他俩就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混乱。

    也只能说是混乱,谁也不曾见识过有如此妖孽的孩童。

    或许甘罗可比,也或许项橐可比,太久远了,无法确定。

    还有一个一直没忘记赵曦真实年龄的,那就是赵宗谊。

    谋划许久,从各地搜寻惊艳的童生,筛选诗句,一直到搜集对联。他为能借如此光明正大的场合,戳破赵曦聪慧的神话,可算是煞费苦心。

    甚至为得到贾昌朝的配合,邀请诸多的士林清贵,所付出的可不是厅堂能看到的这些。

    可结果呢?倒像是真的是为赵曦扬名了。

    唉!父王所说的正道,所言的借势,所认为正确的光明正大,最终还是如此颓败了。

    十三若真想登顶,有此妖孽在,怕是太难了。

    既然是千古绝对,自不会被轻易对上。一直到深夜,都有些娃瞌睡的碰头了,也没人敢说自己对上了。

    五行与意境同在,让对联难度倍增。

    饮宴结束了,都带着这千古绝对。

    而赵曦却是带着几位相公。就知道自己太冒了,冒得有点出格了,甚至让相公们都疑惑了。

    这样跟着,自然是要到内苑了。

    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儿,大晚上去内苑合适吗?我老爹可是有太多美女了,也不说稍微避讳着点。

    赵曦心里非议,可嘴里却没敢吭气。

    都默默的跟着,孙复也被带过来了。话说这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学生家长,感觉这老师挺忐忑的。

    王中正就更别说了,好歹他是长随,是伴当,你多躲那老远,怎么个随法?

    敢凑近吗?不敢!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杜衍年岁大了,没跟着凑热闹。

    恐怕除了西北战事,大宋朝堂还没有深夜相公们去内苑的故事。

    不是说近臣深夜不易入宫吗?不是说会引起内外恐慌吗?为自己一个娃娃,能不能别这样兴师动众的?

    资善堂后面的过程赵祯也全知晓了,到后来这张嘴就没合拢过。

    来回在自己记录下的赵曦诗句前转悠,每看一遍都能笑好一阵儿。

    然后再看看曦儿所说的千古绝对,他肯定是对不上来,不过这是自己儿子的上联,对不上看看也是好的。

    多少年了,从来没想今天这样扬眉吐气过。这不,连相公们都等不及过夜,要过来恭喜自己了!

    皇后打发滔娘睡下,也一身正装的候着。

    相公们是从不开慈明宫的,而今日专门差人告知:于慈明宫见驾。

    虽没提皇后如何,可谁都清楚慈明宫是皇后娘娘专属。

    “圣人,今日曦儿之事,朕是否该赏赐孙复?相公们深夜道贺,是否也该有赏赐?”

    今天赵祯是赏赐上瘾了。刚让内府备礼赏赐濮王和贾相公,这又要赏赐诸位相公,怕是他真有心大赦天下,赏赐万民了。

    “官家,等明了相公们来意再议不迟。”

    曹皇后很疑惑,她不觉得相公深夜到访只是为恭贺。朝堂的相公没那么眼窄,那怕今日曦儿确实很惊艳。

    ……

    “官家,吾等深夜造访,还望见谅。实是事出紧急,事关鄂王,吾等须即日了却。”

    赵祯愣了,还以为诸位相公见面会是喜气,并齐声恭贺,却没想到个个如此凝重。

    “范相,所为何事?”

    “官家,皇后娘娘,吾等曾问询明复,其并未与鄂王爷讲述对联要义,也不曾讲解诗词之道。”

    “今日饮宴,鄂王爷所为,吾等实为不解。还请官家明示。”

    赵祯听范仲淹如此说,彻底懵逼了。

    啥意思?我老赵家就不能有个神童?这怎么明示?我正激动呢,你让我怎么说?说什么?

    愣愣的看着诸位相公,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说。不过自己是明白了点,也就是说,曦儿今晚太妖孽了。

    就知道冲动没好事。早知道后面对联的场次,自己就该装聋作哑来,孙复受点憋屈,自己能省很多麻烦。

    赵曦可以肯定,若没有后面对联的事儿,这群人绝对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

    “官家,内苑可曾聘授课之人?”

    范仲淹见赵祯不明所以,干脆直接问了。

    这话有点不给孙复留面子,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孙复面子了。若鄂王爷真的另有名师,孙复不只是面子的事儿,恐怕这差遣都留不下。

    这个……赵祯他也不知道呀,所以他看他老婆了。

    “诸位相公,内苑不曾有其他师者教授。”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皇后娘娘,鄂王下学可还温书?”

    “然!曦儿下学,即便与滔娘玩耍,也常携书诵读。”

    这倒是事实,赵曦进学以来,对此事的文体很感兴趣,也想对照认识更多的字,所以就是下学了,也喜欢看书。主要是小丫头喜欢玩的,在他看来太幼稚。

    “是为何种书籍?”

    “慈明宫所藏书籍皆随他翻阅,吾从未限制。”

    “官家,吾等可否查看鄂王爷温书之处?”

    问出来了,朕不同意行吗?唉,天子无家事,还能咋样?

    “王爷,此签可是汝留?”

    哦,赵曦看了看,还真是。来到着时代,他倒是想看些奇闻杂谈,可惜,整个内苑翻编了,都是经义典籍。

    他有个习惯,看书留书签。

    “回相公,却是小王所留。”

    “王爷,此处所藏之典籍,汝阅读几何?”

    呃……赵曦不知道该多说好还是少说对,说多了惊人,说少了好像又怕今晚饮宴之事难了。

    “回相公,小王读其三一。”

    实话实说吧,其他的,管不了了,爱咋咋吧。

第二八章 玩到御膳房

    自古英才多勤奋。

    这是范仲淹对赵曦做的最后总结。

    该不是这老小子以为自己能做诗,能对对是因为看这些书籍吧?

    好吧,您真帮我大忙了,以后就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有合适的借口了……爷看书多。

    “娘娘,王爷尚小,温书不易繁重,虽业精于勤,但应以王爷康健为主。”

    “明复,今日已晚,明日停学一日。以后不必为王爷留温书课业。”

    皇后挺冤的,她啥时候逼迫曦儿温书了?从来没有过,甚至看到孩子温书,她都是让娃出去玩耍的。

    孙复也很冤,下学留什么课业?王爷从来没耽搁过,只是自己一直压着课程进度,否则,王爷早就可参加童生试了。

    既然相公如此说,谁也没反驳,唯是字应了。

    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一点:没有天授,只有勤奋。

    像鄂王爷如此聪慧,仍这般勤奋,有饮宴上的表现就不足为怪了。

    只有赵曦自己明白,自己四十大几的人了,要是真按幼童的进度授课,怕最后真的会活回去了。

    他是被强制放松了,殊不知过了今夜,整个京师的孩童都遭难了。

    鄂王爷之聪慧,尚且时时不忘温书,汝等这般资质却贪于玩耍,速去温书去!

    ……

    还是同样的时间,赵曦醒来了。

    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除了看书,真没有让赵曦感兴趣的事儿。

    剩下的就是睡觉了。所以他被逼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本来还等着有人过来侍候穿衣呢,结果没人动。

    “中正,要进学了……”

    “王爷,昨日相公们让今日停学了。”

    唉,忘了。继续睡?还是干点其他?要不。实在是无聊。

    “曦儿,莫温书了,进膳后带滔娘玩耍吧。”

    得!这还没一阵儿呢,娘娘就过来了,就是为了制止自己看书。

    这叫什么事儿嘛!

    “三郎,饮宴可有曹婆婆肉饼?可有刘家点心?滔娘吃过,可好吃了。”

    叽叽喳喳可爱的小丫头。

    “滔娘,曹婆婆肉饼并不好吃。”

    “好吃呀,滔娘可喜欢了。”

    真是个可怜的娃。宫里很少零嘴,就是有也是御厨依葫芦画瓢做些市面上有名的小吃。

    是不是我可以试试做个吃食?赵曦闲不住,又不让看书,只让玩,那就玩个新花样吧。

    “滔娘,要不三郎给你做个好吃的吧?”

    “三郎你……”

    小丫头很犹豫,看着赵曦是怀疑的眼光。

    皇宫的厨房赵曦还是第一次来,挺大的一片房子,从库房到伙房,安排的挺有秩序。

    司职御膳房的太监也算是宦官,赵曦不认识,可王中正熟,看到王中正,就知道如今最热门的鄂王爷来了。

    “王爷,小的刘毅,恭候王爷。”

    看不出年龄,挺白净的,让赵曦很容易跟后世影视作品里的太监对应上。

    一脸的谄媚,脸上的肉都堆一块了。虽然赵曦不喜欢这类人,可也理解。

    御膳房在宫里算是肥差了,不仅是有进出大内的方便,采买就是很大的一块肉,更何况还算是陛下信任,也是有机会接近陛下的。

    这不,帝王继承人就来了。

    “刘毅是吧?”

    “是王爷,小的在。”

    “可有糖霜?鸡子和老面?”

    “回王爷,有,都有。”

    “灶火新建可是御膳房自行还是有专门营造?”

    赵曦想做蛋糕,或者是面包。他小时候,镇子里有一家土炉子烤蛋糕面包的。

    灶火的样式记得很清,想来即便是如今的匠人,做那么个土炉子应该没问题。

    “回王爷,咱御膳房的灶火并非一般人能为,咱御膳房自有营造。”

    这咱咱的,还真一直能提醒这人是内监。

    “把营造唤来,本王需做个灶火。另,汝准备些老面、面粉、鸡子、白糖,本王一会儿要用。对了,若有牛乳也备些。”

    御膳房不知王爷备牛乳何用,往日宫内都是采买奶酪的,不曾备有牛乳。王爷需要,没有也得有。

    赵曦不会做什么设计图,所以只能歪歪扭扭的画个意思,好在他知道剖面图,也根据自己所记得,把一个土烤炉子画出来了。

    这时代的工匠,说真的,很让赵曦惊讶。

    连赵曦都看不懂自己画的图,可御膳房营造看一眼,就动手了。

    赵曦很担心这群憨货白忙乎了,也就不到半个时辰,一座精致的土烤炉子就完成了,要比赵曦设想见过的好很多。

    地火坑与烤制平台的距离,恰好是地火外燃最中间位置,而烤制平台用石板搭建,光滑而平整,轻微的倾斜度,让实际操作时会相当轻松。

    赵曦扒在烤制平台的口上看了,整个烤制空间适中,似乎跟自己见过的比例完全一致。若不是赵曦问过,这时代还没这玩意儿,他都怀疑这营造早干过这活儿。

    甚至连赵曦没考虑到的烟洞和风箱口也做好了。

    “刘毅,宫内可有石碳?”

    “回王爷,有。”

    “好,你让人点火,先把炉子烤干了。随本王走……”

    赵曦有点明白为啥帝王爱奸臣了,这个刘毅那一副谄媚脸,自己不喜欢,可他办事却很让人舒心。

    蛋糕这玩意儿,搁后世家家户户都会自己烤着吃,无非就是面粉、鸡蛋、酵母、白糖和奶。

    不同的配方和制作流程,可以变化成面包、大酥等等各样同类型的点心。

    反正有一群人围着自己,任由自己使唤。赵曦干脆按照最精致的做法,打鸡蛋的打鸡蛋,调面粉的调面粉,拌白糖的拌白糖……

    一群人被一个三岁娃指挥着,玩的热火朝天。

    “娘娘,王爷在御膳房,说是要做点心给滔娘吃。”

    “做点心?”

    皇后很惊讶,一时想去拦下……所谓君子远庖厨,这王爷怎么……算了,就当是孩童嬉戏吧,也没人说。

    赵曦忘记了做模型盒,好在宫里有做点心的模型,一边让营造按自己的做,一边就烤上了。

    话说都半晌了,不能再耽搁了。

    赵曦不确定这炉子烤蛋糕的时间,可御膳房不缺这人才。

    尚未出炉,整个炉子边便已经闻到了那股香味……

    “三郎……很好吃的,比曹婆婆肉饼还好吃。”

    滔娘顾不得烫嘴,刚出炉的蛋糕,就让宫女拿着,一点一点的掰着喂了。

    她是不烫,可宫女一直吸溜自己的手指。

第二九章 点心有毒

    滔娘吃的是第一个,从闻到香味她就着急了,所以刚出炉,就让陪侍的宫女先下手了。

    也就是她,也就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否则没赵曦的话,谁也不敢动。

    这点心是自己做的,赵曦以为这总不用让人验毒了,再说让那带银针的小太监扎一下蛋糕,说不定银针真变色了。

    所以,他自顾自的去拿蛋糕了。

    “王爷……”

    得!自己做的也不行吗?

    尝膳的太监纯粹就是想吃,看王爷要动手吃了,急忙上前……

    “一边去!”

    王中正很随意的扒拉开他……想的倒美,王爷新创的玩意儿,那轮得着你来尝膳!

    “王爷,好吃……”

    嘴里都塞满了,王中正瓮声瓮气的喊着。

    赵曦让营造做的炉子并不大,所以一炉蛋糕也就十几块,看了看忙乎着的人,还有自己的仪仗长随……明显不够分。

    “来人,把头炉的给娘娘送过去。”

    “三郎,滔娘去给姨姨送!”

    这丫头,一个没吃够啊?

    “你说这是曦儿教授人做的点心?”

    曹皇后看着宫女带过来的蛋糕,金黄金黄的,香味里似乎带着点甜,一个个蓬松的……确实挺诱人的。

    这曦儿又是怎样知晓的这些?

    “姨姨,三郎做的这点心可好吃了,滔娘才尝了一块。”

    宫女还没回话,滔娘就抢话了,嘴里说话,可眼睛盯着蛋糕,根本不看皇后。

    这味道……皇后只掰了一小块,轻轻的放在嘴里。

    自己是不喜甜食的,可这点心的味道,真的让人欲罢不能。就接着又掰了一块……

    这时候的小滔娘已经塞嘴里一整块了。

    “滔娘,饮点水,别噎着。”

    别说是孩童,就是自己也吃的有点着急了。

    “官家在何处?”

    “回娘娘,官家在文德殿歇息。”

    “着人将此点心奉于官家……先不必说王爷的事儿。”

    皇后总觉得曦儿该稳稳了,这一出接着一出的,让人应接不暇。

    范相竟然谏言让停学了。皇后不知道是朝堂不希望有个渊博的天子,还是说确实是累着曦儿了。

    官家即便是歇息,怕是也难免有奏对的臣工,先不说了。

    今日赵祯还真是歇息,近午了,也就这阵儿能歇息……

    “官家,娘娘送来新式点心,请官家品尝。”

    赵祯睁开眼,也终于明白刚才嗅到的香甜味儿从何而来了。

    挺诱人的,可他没伸手,早习惯了,不管新旧,吃食自己从来吃不着第一口。

    跟他儿子是一个流程,先是一个扑克脸的内监,拿一根银针……

    “官家……”

    内监喊话的声音是抖着的,他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明。看着略微变黑的银针,这内监想哭。

    这可是娘娘送过来的,居然有毒!

    “起驾慈明宫!”

    赵祯一点迷糊都没有了,他没想过皇后会害他,他只想着……如此香甜的点心,曦儿可是在慈明宫。

    在他心里,没有比赵曦更重要的了,他甚至觉得宁愿自己被害,也不愿曦儿有半点闪失……那可是千年不遇之大才。

    杜相公跟他说了,也就甘罗、项橐可比……

    送点心的宫女不成了,连脚都移不开,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尝了,滔娘也吃了,都没事,为啥自己送过来就有毒了?自己怎么都说不清了。

    看了看还放在文德殿的点心,她跌跌撞撞的挪过去……死也做个撑死鬼吧。

    能在临死前,吃到王爷做的点心,也算是赚下了……这点心还如此美味。

    吃了两块,还没死?自己是皇后的人,是不是在死前给皇后讲清自己的冤情?否则皇后娘娘也说不清了。

    吃了两块,才想起这个来……

    ……

    “圣人,点心是何人所奉?又有何人食用?曦儿何在?”

    赵祯刚进慈明宫门,一连串的问题丢给了皇后,把皇后说愣了。

    “官家,可是刚才宛娘送过去的点心?”

    “正是!何人食用过?曦儿何在?”

    赵祯问的越发急了。

    “点心是曦儿自创,曦儿正在御膳房!”

    “圣人,此点心有毒!”

    赵祯脸色已经变了,煞白煞白的,没一点血色,虽然没忘记给皇后说一声,可他想迈步,却发现双腿似有千斤。

    “移驾御膳房!把宛娘一并待到御膳房!”

    滔娘见送来的新式点心给陛下了,没得吃了,早返回御膳房了。

    三郎还做着呢。

    这……这该如何是好?

    当赵祯与皇后到了御膳房,却见整个御膳房的内侍宫女,每个人都一小口一小口的掰着往嘴里塞……是真好吃,舍不得一下子吃下去,王爷仁义,每人只赏赐一块……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整个御膳房,包括曦儿和滔娘,以及他们的伴当长随,全完了。

    “曦儿,点心有毒!莫再食用!”

    赵祯强撑着,憋足劲喊了。

    “爹爹,可是银针验毒?”

    赵曦早知道会是这样,只是没想到会让老爹如此惊慌。

    “确实!”

    说不清,当赵祯看到儿子如此清明且轻松的应话,感觉好像那么害怕了。

    “刘毅,将本王命你所蒸煮之鸡子带来。”

    赵曦伸手,内监好像明白,随手将银针奉过来。

    赵曦拿银针捅了几下,捅不开鸡蛋壳,不得不在地上磕破鸡蛋壳,然后把银针插进去。

    再抽出来,银针进入鸡蛋的针端,明显变黑了,要比插在蛋糕的颜色深很多。

    “爹爹,银针验毒并不全面,或者说其只对鹤顶红有效。同样鸡子有与鹤顶红某些类同的物事,故便也会变色。”

    “点心原料之中有鸡子,故银针验毒也会有变色。滔娘自第一口,已有近一个时辰,并无中毒之症。”

    本来一群憨货听官家这般说,已经准备等死了,在听到王爷如此说,又活回来了。

    还有那个被押回来的宛娘……

    “曦儿,当真如此?”

    “爹爹,孩儿自不敢以爹爹、娘娘的性命玩乐。”

    “官家,吾也曾食用了一块,除了香甜,并无不适。”

    皇后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也是食用过的。

    而赵曦,却直接从炉子里的烤盘里,拿着一块新的,双手高高的举着,奉在赵祯面前。

    儿子给的……赵祯这次没等那些阉人多事,拿起来咬了一口……

第三十章 怨念期盼的蛋糕

    不知道这该不该算是赏赐,又该算是官家赏赐,还是王爷赏赐,反正在场的人全部有幸享用到了,是王爷自创的新式点心,这点心王爷说该叫蛋糕。

    它真的很美味。

    大宋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就连有美食也会共享的。

    “官家,吾以为蛋糕之事还是莫与相公们提及。”

    当官家准备赏赐近臣蛋糕时,皇后出言了,并不是说取消赏赐,只是希望对于曦儿自创之事,能忽略过去。

    曦儿温书,相公们都建议适可而止。君子远庖厨,倘若被相公们知晓此物是曦儿所创,又是一堆麻烦。

    这些天,皇后不让赵曦下学后温书,所以赵曦想着法子在试验做零嘴吃食。

    除了蛋糕,他又做出了面包和大酥。

    这般吃食,总不能皆有宫里的下人糟蹋了……每每新出炉点心,下人们倒是最先享用的。

    这一点不光是官家不悦,就连皇后都觉得亏着曦儿了,曦儿做出的吃食,岂是那些贱疫该享用的?

    所以,宫里好在堆积了赵曦做好的点心很多。

    “圣人所言甚是,朕晓得。”

    ……

    近几天杜衍有点愁,被小孙子缠着犯愁了。

    官家赏赐的点心已经过了两三日,大一点的孙子虽然想吃,可不敢言语,小孙子这几天一直哼哼着吃蛋糕。

    下人都跑遍了京师,愣是找不到这个叫蛋糕的新式点心。

    “富相,官家赏赐那个蛋糕,可有剩余?”

    “杜相,说来惭愧,彦国这几日被劣孙纠缠甚是烦恼,皆因此蛋糕。”

    “下人转遍了汴梁城,未曾见此吃食,彦国都准备向陛下求些吃食。”

    “一起?”

    杜衍和富弼看向开口的韩琦,相视一乐……各家同愁一吃食,也算是奇谈了。

    他们都算来迟了,当他们赶到文德殿,却见范仲淹正揣蛋糕呢……

    “官家……”

    “陈琳,再去拿些蛋糕,分与各位相公。”

    赵祯明白皇后的意思,但却不明白曦儿为何不让大量赏赐此吃食。

    无外乎就是些吃食,历年来的赏赐,从来没如蛋糕这般省钱的。

    不过,赵祯还是听进了儿子的话,还心里笑着,装出一副不舍的神情。

    ……

    “爹爹,近日朝堂可有经筵?”

    “曦儿,经筵之事并不定时,吾儿尚幼,暂不可参加经筵。”

    赵祯以为赵曦又是问学问上的事儿,是既喜又愁,喜的是曦儿聪慧而好学,愁的是曦儿太妖孽了,连朝堂的诸位相公都勒令停学了。

    “爹爹,经筵之时谁人参加?”

    “经筵之时,在京五品以上,不论其差遣,均需听经筵。”

    “爹爹,可否在经筵时赏赐臣工蛋糕?”

    赵祯愣了,这些日子曦儿一直不让大量赏赐,此番又是何意?

    “曦儿,这又当如何?”

    “爹爹,孩儿自有计较。”

    好吧,赵祯也不多想了。

    就他那点脑子,还真想不出赵曦想干嘛。

    “曦儿,端午依旧例是有经筵的,旬日即到。爹爹从汝,赏赐蛋糕。”

    旬日,也就是十天,赵曦觉得时间有些紧,不过大内有的是做甜点的杂役,应该来得及。

    又要折腾了,连皇后都稀奇,每日在赵曦下学后陪着他。

    赵曦先是宫墙边,寻了一处冷清的破烂宫殿,把整个宫殿里的物事全部搬空,然后让御膳房的营造,在宫殿里做了三个很大的土烤炉。

    并向皇后讨要了宛娘……这宫女敢在知道有毒后还吃两块蛋糕,算是有点胆子。

    他要是知道这宫女是想寻死,恐怕不会这样想了。

    赵曦一个个指令下来,整个内苑全动起来了,宛娘根本压不住场子,所以皇后亲自上阵了。也就是过去晃悠,让这些下人知道,宛娘背后还有她。

    赵曦从孙复那里旁敲侧击的知道了参加经筵的人数,让刘毅从宫外采买了纸盒……

    赵祯很不喜经筵,让士子们告诉他如何做一个好的帝王……自己三十大几的人了,登基都二十多年了,亲政也十几年了,用得着他们教?

    各人有各人的诉求和立场,虽然是讲经义,谁不夹带着自己的私货?

    官家开经筵,倒是让相公们乐享其成了,正好借此机会宣讲一下新政。

    经筵是严肃的,当然不能摆放点心水果……赵曦早准备好了。

    待到经筵结束,每一个离开的臣工都领到一份装了蛋糕的纸盒。

    早就听闻官家赏赐了相公们一种新式点心,今日得见,并也被赏赐……经筵上面红耳赤的争论也算是有回报了。

    ……

    “娘娘,舅爹可有商贾?”

    经筵过后三日,下学后赵曦突然冷不丁的问了皇后这样一句。

    “曦儿可有何事?责令采买即可,莫与娘舅家联系。”

    “娘娘,孩儿自是晓得。只是此事非得自家人参与,孩儿不想给爹爹惹麻烦。娘娘,后苑行商贾之事,相公们是否谏言爹爹?”

    这下曹皇后明白了。这曦儿是想让后苑与亲家做买卖。

    “曦儿,汝欲贩卖何物?”

    “蛋糕。”

    这……曹皇后一直把蛋糕当稀罕吃食,也就觉得赏赐时有些用。前几日见赵曦让御膳房营造了偌大的土烤炉,她也是鉴于过往赵曦的聪慧未曾言语。

    没想到这……这居然可以贩卖。

    说实话,虽是在皇宫,曹氏自觉尚不如她少时过的宽裕。偌大的内苑,每逢开销,都得掰着指头数,还得看朝堂诸位相公的颜色。

    “曦儿,该当如何?”

    “娘娘,只需让舅爹盘下挨着蛋糕房宫墙的住户房屋即可,其他孩儿自有计较。”

    他确实有计较。此时的京师,不断有人进出甜食店,不停的打听可有蛋糕售卖……

    这几日朝堂各司房公廨,时不时会有人感叹蛋糕之事。多是一种怨言,埋怨官家赏赐的稀缺。

    相公们真不好再向官家诉求……因为个吃食,几次三番的请求赏赐,相公们也拉不下脸了。

    也就在这一两天,满汴梁都知道有一种新式点心叫蛋糕,还只有五品以上大人家里有过……

    效用理论和饥饿营销,这些在后世玩烂的伎俩,第一次被赵曦在大宋照搬了。

    赵曦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汴梁城,已经被蛋糕的怨念充满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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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