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我成了仁宗之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成了仁宗之子全文阅读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     我成了仁宗之子txt下载     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动员宣讲

    赵曦再一次站在护卫营礼堂的主席台上,看着台下两千名护卫……

    “苦练多载,为战而备,国朝四面环敌,众所周知。一个没到战场上见过血的兵,不能称之为合格的兵。如今,机会争取到了。”

    “这次南征并不是强敌,说白了,在吾心里,只是当作一次练兵。诸位有自西军选拔而来者,也有京营出生,同时更多的白身入伍。故,吾选择这次南征,作为护卫营首战之敌……捏个软柿子试试手。”

    赵曦说到这,有个停顿……

    “啪…啪!”

    很好,就这一声,能唤起记忆的一声,赵曦就知道,护卫营的精气神绝不是现时军卒可比的。

    “然而,南征的前置条件是护卫营必须以十一之数量,在演习中令一厢禁军有半数战损。吾希望,护卫营不会让吾在朝堂上所言为大话,而是事实!”

    “三日之期,或许对护卫营是短了些,加之演习以木棒代替军械,且不可使用火器,在某种程度上,是限制了护卫营的发挥,同时,也可以验证在艰难的条件下,护卫营的应变作战能力。”

    “至于战争……投身军伍,便时刻准备着为国捐躯,便知晓会有战死沙场的那一天。但吾希望,南征……护卫营的每一位,都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也是要求!更是命令!”

    “国朝不喜欢战争,没人喜欢战争,谁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安安过一生。可敌人不这样想,他们总是把国朝的宽容当作软弱,把吾大宋百姓喜好和平,当作对他们的恐惧。”

    “如今,就连广南的侬贼,随便的三五千人,也敢烧杀戮虐,在吾大宋疆土上任意践踏!这次南征,便是要告诉他,国朝不仅有诗书华章,同样有不畏生死,守土护疆的将士!”

    “如今,在广南,国朝的州府被侬贼攻陷,国朝的百姓被侬贼奴役,国朝的河山因侬贼作乱,而满地苍夷,遍地狼烟!我们该怎么办?”

    “战……战……战……”

    赵曦一开始很想用平和的语气,就那么随意的跟大家聊聊天,说说演习,说说南征。

    这时代没有什么战前动员的程序,也就赵曦这般做了。他并不是要做战前动员,可说着说着,那种一直潜藏在心底的斗志,就被自己激发了。

    他原本的时代,没有战争,但军史课上的讲述,对战争的描绘很形象。就在赵曦说道广南时,他脑海里不停的闪现那些战争的画面……

    所以,他越说,语气便越铿锵,越激愤,越来越有了战前动员的意味。

    “作为军人,天职便是保家卫国,而如今,国朝的广南被侬贼打烂了,国朝的官员被侬贼残杀了,国朝的姐妹被侬贼祸害了……”

    “广南驿递一日三变,朝堂诸公整日思虑,陛下更是忧心广南百姓……”

    人的情绪有时候并不受理智控制,就如赵曦现在。

    所谓的动员,预想的聊天,却在自己这般讲话中,慢慢的被自己的讲话内容代入了,真正有了为国征战,杀敌建功的情绪。

    最好的动员方式,便是自己先被动员了。这一点赵曦做到了。

    别说是军卒,就连陪着他坐在台上的教导,都被赵曦这种宣讲的方式打动了,甚至都有了弃笔从戎的想法……想多了。

    最起码有一点可以保证,吕公著不会劝自己留守汴梁了。

    自从自己在朝堂上请战后,护卫营的军卒沸腾了,可吕公著却在赵曦到护卫营的第一时间拖住他,了半天。

    护卫营出征他赞同,这么多年训练,也该看看成效了。可太子殿下出征……这个风险没必要冒。

    有他吕公著,完全可以做到牵制狄汉臣的作用,同样也能领导护卫营征战……他那知道,这正是赵曦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好了,有了宣讲,吕公著都与广南百姓感同身受了,甚至都认为士子们就不该每天吟诗作对,都应该投身军伍,为国征战了。

    至于太子殿下,出征广南,也没什么不应该了。

    “殿下,护卫营出征,首先得赢得下禁军……”

    大会散了,小会才开始。刚坐定,吕公著就说了。

    “对护卫营不信任?”

    “不是,捧日、天武并未调动。公著以为,文相公会从京西路调集一厢之军与护卫营对抗。”

    “公著曾任荥阳通判,对京西路军伍也有了解,虽比不过西军,作为防范西贼的第二道防线,训练未曾懈怠。”

    “况富相公为知兵事之人,目前正好知京西路军事。另,若文相公于荥阳就近调集禁军,对护卫营势必形成以逸待劳之势。”

    “殿下赌约,护卫营折损三成即为输,而禁军需折损五成……数量为十一之比。殿下,公著非长他人志气,灭护卫营威风。此演习,护卫营想赢……难!”

    原本还是担心赵曦出征,现在变成担心护卫营输在演习中了。这变化很好,不仅仅是对出征的事变化让赵曦满意,最为满意的是这些文官对护卫营的认同感。这才是赵曦最关注的。

    “战事从来都不是准备妥当后才发生的,很多时候都是猝不及防。这是演习,也正好验证这些年护卫营的训练成效。若在演习中不能胜出,护卫营出不出征就没意义了。”

    确实,赵曦需要的是一鸣惊人,让护卫营在演习中令整个朝堂惊讶,令整个国朝军伍惊诧,从而能在国朝播撒护卫营模式的种子。

    倘若因为以逸待劳的形势,护卫营就输掉了,即便出征杀敌建功,也达不到赵曦的目的。

    吕公著这些年已经体味到赵曦所图非小,也曾与兄长交流过。可不曾置身护卫营,永远不知道护卫营到底是什么。所以,兄长们也只是听听罢了。

    这次演习……或许真如殿下所言,若不能胜出,出征不出征真的无所谓了。

    ……

    “子容,可有广南音信?”

    赵曦记得苏颂有叔于广南西路任职……

    “劳殿下记挂,最晚的家书是一月前。”

    苏颂这些天已经调整过来了,他知道,家叔一家人怕是已遭难了。

    “勿躁,此去广南,月余即至。到时,子容可与家人相聚了。”

    “吾也可随营出征?”

    本来平和的心,苏颂被赵曦这句话搅乱了,已经按耐下去奔赴广南的心,再一次迸发了。

    “既是护卫营的人,自然该随营出征。”

第一二二章 文宽夫无耻

    护卫营走了,整个营区就剩下工坊和家眷了,空荡荡的营房被家眷们收拾的很干净,更显得空旷了。

    赵曦不知道这时候的将士是不是在战前就入驻军营,从而不问家事。

    之所以这样仓促的离开,甚至只是与爹娘妻儿简单的道别就离开了,是因为文彦博通知护卫营,两日后的午时,演习正式开始。

    待那时,无论护卫营是否准备妥当,一厢禁军便进入演习战斗状态。

    借口立足很牢固,因为南征之西军已然自延路、环庆路、秦凤路等调集完毕,即日启程。并,京兆府也有南征之军卒。故须尽快完事,莫影响将士出征……

    整个言辞中充满了对这次所谓演习的胜券在握,似乎还有些不耐烦,甚至都有些对护卫营的不屑……

    若不是护卫营出资五万贯,文彦博真不想跟太子殿下玩这种游戏。

    一厢禁军,那是两万五千人,还是京西路的悍卒,并非京师这些废物,甚至河北禁军都比不上。

    两万五对两千,不用多想,根本不用两日,即可将这两千护卫营全歼……

    文彦博没有掩饰调动京西路禁军,也没有掩饰要以逸待劳。说白了就一个意思:太子殿下就该乖乖的留在京师学处理朝政。

    而充当裁判的皇城司亲从官、太学士子以及御史台官员,也于前日便由京师马步军负责运送至荥阳万尹山。唯独没管护卫营。

    摆明了就是欺负。

    也确实是欺负……当赵曦率领护卫营到达荥阳城边时,整个荥阳城西南,安寨扎营的京西路禁军栉比鳞次,密密麻麻……这分明是比通知护卫营更早的时候已经就绪了。

    “文宽夫无耻!”

    吕公著看这情形,都忍不住骂人了。他能说出无耻二字,已经算是极限了。文人嘛,就是骂人也得文绉绉的。

    赵曦也想骂,这文彦博真够不要脸的……

    护卫营到达荥阳已经是深夜,还是翻山越岭凭脚程赶到的。

    远远的看着已经等待久时的禁军……甭想着找自己的营盘,枢密院压根就没给他们准备。

    既然是敌方了,自然不需要把营盘驻扎在一起……

    这些赵曦能想到。所以护卫营连通报都没有,直接奔赴万尹山了。

    “宽夫,如此这般又为何?弼以为,太子殿下出征于今日南征之事无不可。”

    富弼或许是出于好奇凑热闹,也或许是想看看少时便显露风华的太子殿下,成人后的表现。

    在接到朝廷抵报,并枢密院调拨令时,便移至荥阳。

    如今正陪着文彦博在帅帐。

    “彦国,我等均知如今国朝军备如何。所谓二十年不言战事,是何等的苦涩。”

    “太子殿下出征,彦博并无太大异议,想来狄汉臣知轻重。若殿下受损,即便他狄汉臣灭安南,屠大理,也比不上国朝大统传承。”

    “彦博所忧之事,乃太子殿下未经战事,常见护卫营武夫拳脚,自以为便可征南疆,从而心生战大夏,收复燕云之念,那般才是国朝灾难。”

    “故,彦博不惜以无赖之举对殿下,并在此演习中施重手,以快刀斩乱麻之势,两日内让护卫营折损过半。只是想让殿下晓战事,让其明白,战场并非如他所想。也能令其懂国朝之策。”

    文彦博说完,还感觉很痛惜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汤。

    陛下体弱,很难高寿,太子成人,继承大统是定局。他文彦博虽已知天命,但肯定会辅助两朝。

    就今日此事,他也是赌了一把。他在赌所有关于太子殿下的传言是真的。若是那样,他所做的,就不会让殿下反感,也不会心生怨恨。

    若关于太子殿下的传言假了,那在殿下登基之时,便是他文彦博外出之日。

    这结局,在他无意掀开太子殿下遮盖下体伤势时就已经注定了……

    富弼被文彦博这一阵慷慨激昂的说辞说愣了。

    啥意思?这不是在朝堂,也不是真正的帅帐,只是吾富弼陪你闲聊而已。

    他文宽夫啥时候如此深谋远虑了……不对,文宽夫确实深谋远虑,可从来都懂得适可而止,偏偏跟殿下较劲了?

    嘿嘿,文宽夫,汝想多了。虽我富弼在太子殿下年少时有过交集,尚不达知无不言的地步。让传话?想多了。

    “太子殿下于护卫营之演说,确实令人激昂,国朝出征是少此一项。此后可做范例。”

    不接你的茬……这就是富弼对文彦博那郑重其事的应对。

    文彦博又端起茶汤……这时候需要掩饰自己那一刹那的失望。

    富彦国的精明可不是传言,而是真实的体现于国朝士林了。

    “历数太子殿下近年所为,虽时常有新颖之举,却不失帝王之规,甚至确有千古帝王之资。”

    “也如彦国所言,太子殿下于护卫营之演说,确实可做范例,于国朝征战前定式。”

    “市井传言太子年少时有绳之错故事,彦国时任西府,可如传言?”

    得!既然顾左右而言他,倒不如说说那些传言是不是属实呢,也让自己的忐忑能稳一些。

    十几年,文彦博屹立不倒,自有他过人之处。

    且不说这两个老狐狸的交锋,赵曦这时候根本没想太多,就想着如何能在演习中赢下来。

    他在朝堂上请战时,整个朝堂的反对意见,他没觉察出有谁是假的,也自然没把这事跟朝臣的猫腻勾连起来。

    至于跟文彦博计较……这个还真没有。因为赵曦他并不是个真正的青少年,并不太注重这些没营养的面子。

    再说了,赵曦认为朝堂就该有类似文彦博这种不要脸的臣子。都是方方正正的,都是庞籍、欧阳修那样的……那不是朝堂,那是圣堂。

    所以,对于文彦博利用一切有利因素,将他跟护卫营逼到如此境地,在赵曦心里反倒是赞同的。

    战争本来就没有规矩。演习即实战,那怕文彦博的本意是让他不得出征,赵曦依然对文彦博在本次演习中的作为竖大拇指。

    也相信当年这老小子确实是凭本事拿下了贝州王则。

    而现在,赵曦需要在演习中,如何以一种更不要脸的战术来赢了文彦博的不要脸。

第一二三章 谁更无耻

    国朝还是有人才的。

    当时赵曦并没有详细说演习的规矩……比如区域多大、比如设置警示牌以告知百姓、比如如何分辨双方、比如该准备那些物事等等。

    不是他想给护卫营留漏洞,是他熬油点灯做出来的演习规则,人家文彦博根本没要,就直接通知演习时间了。

    等他到了万尹山,才发现国朝是真不缺人才,特别是对这种与嬉戏关联的演习规则,制定真的挺严密的。

    “殿下,此乃演习文书,本是裁决组所备。因演习在后日午时开始,双方的演习文书以及粮草均未运到……”

    够狠!听御史台官员这般说,赵曦就明白,这都是文宽夫那个小人做的。

    他就想着明日双方全部到齐了,然后就那么看着护卫营进山,再然后……再然后就是两万五千禁军对两千护卫营的围剿了。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文彦博真是把有利因素充分利用到了极点。

    幸好,也幸好朝廷没在荥阳给护卫营准备营盘,也幸好他们连夜赶到了万尹山。

    只是这演习文书……

    方圆二十里,军械为箭杆,染料居然是滑石粉。

    至于其他的,跟赵曦在朝堂所言类同。被染色者为损伤,不得再参与演习;护卫营战损三成判失败……一点也不客气;禁军战损五成判败。

    三日后,双方战损均不达输赢时,以实际战损核算。

    就是这方圆二十里……着实让赵曦认识到了文彦博的谋算。方圆二十里,当把两万五千禁军放进去以后,就相当于每方圆两百米就有一个禁军。

    这几乎差不多做到让护卫营无处遁身了。

    “叨扰冲之了。护卫营未接到朝廷明示,故来早了,今晚还需借判决组营地留宿。”

    不管怎样,最起码不能给人家判决组甩脸子。再说了,赵曦觉得现今士子对术数的兴趣,未必能准确的算出方圆二十里与两万五千人的关系。

    所以,还是很客气的跟御史吕景初寒暄。

    估计这也是个倒霉蛋。大多数裁决组都还在荥阳,他却早早的到了营地……当然不是他一个人,这少数的人,正好空着营帐。

    ……

    “太子殿下率领护卫营昨夜抵达?汝所言属实?”

    文彦博前半晌刚到裁决组营地,就听到吕景初这样的汇报。

    一时间他真有点不信!这怎么可能?前日放衙前自己才遣人通报护卫营具体演习时间,听送信人说过,当时吕公著的脸色很差。

    这才一日……护卫营是怎样抵达万尹山的?

    “禀相公,确实如此。今日卯时,景初令人造饭,可太子殿下已经进山了。且太子殿下带走……”

    “殿下护卫营的马匹呢?亦或是何人运送护卫营抵达的?”

    吕景初还没说完,就被文彦博粗暴的打断了。

    这也难怪,偌大的万尹山,山高林密,又是深秋,枝叶茂盛不说,就是地上的落叶也有几尺厚了。

    护卫营这样藏进去,上哪去找?捱三日后,双方均无战损……那基本上就证明了护卫营的不凡。

    “禀相公,护卫营无人运送也未见马匹。”

    吕景初被打断一次,也不再多嘴了,干脆问什么说什么。

    “汝可是说护卫营凭脚力,自汴梁一日赶到此处?”

    文彦博几乎断定是吕景初隐瞒什么了。日行百里,谈何容易?更别说还有太子亲临。

    “确实如此。并非景初一人所言,裁决组先锋营皆见。”

    你比不过太子殿下的谋划,跟裁决组泄火?谁该着欠着你了?

    说这话时,吕景初直接梗起脖子了。

    “宽夫,莫以为怪。太子殿下孩童时,便每日绕宫墙跑动,风雨无辍。”

    富弼见场面不融洽,赶紧多了句嘴。他越发对于东宫护卫营兴趣大增了,最起码在演习前的谋算上,太子殿下并未输给文宽夫。

    要说赵曦就凭脚力,一路从汴梁赶到荥阳……这可是二百多里的路程呢。这不是拉练,这是演习w之前,将士是需要保存体力的。

    所以,在前夜,赵曦就联系了六家商队,日夜不停的运送,并且在离荥阳十里铺聚集……

    整个过程,别说已经到了荥阳的文彦博,就是在朝堂里关注着护卫营的庞籍都不知晓。

    至于赵曦老爹,知道是知道了,可他又能说什么?整个过程他都知道,这一场儿子与相公们的较量,他也只能做个看客。

    顶多是忧虑曦儿赢了会南征。

    “冲之,汝刚才欲言,太子殿下带走何物?”

    要说这文彦博,虽然打断了吕景初的话,可最后那半句,他居然听清了。

    因为他此时也感觉到了演习会有意外,特别是太子殿下能连夜赶路百里,就说明东宫护卫队真的非比寻常。

    他不得不引起足够的重视,否则,这次他文宽夫主帅的演习,将是他兵事上的滑铁卢。

    “禀相公,护卫营带走了近七成的番石粉,以及造饭的调味。”

    “七成?”

    文彦博仿佛恍然了。番石粉,在本次演习中,是作为染料使用。鉴于番石粉的粘性,即便是三万支箭杆使用,也没多少。

    只是为凑足这些番石粉的用量,文彦博几乎把汴梁药铺全采买了。

    如今殿下居然带走了七成……并不是只要汴梁有药铺。太子殿下若是想以减少禁军番石,以达到减少护卫营战损的目的……那怕是要想错了。

    “着一都马军,速于荥阳采买番石,并碾磨成粉……”

    这问题真不是问题。可文彦博还是心里有些不踏实,太子殿下一个日夜行军两百里……这一点很让文彦博忧虑。

    “殿下这是要进山吃野味了。”

    很轻松的跟富弼说笑,似乎刚才促急的并不是他。

    ……

    “殿下,为何再次返回山脚?”

    吕公著很不明白。护卫营一大早便离开了裁决组的营地,然后一路很悠闲的往山顶溜达,甚至还时不时打些野味,点火造饭,殿下连隐藏痕迹都不让做。

    本以为太子殿下是想最终在狭窄的山顶与禁军对战……即便是再多的军卒,实际能对战的顶大比护卫营多一倍。这点,吕公著觉得还是能赢。

    可后半晌了,殿下却再次命令护卫营返回山脚……

    “诲叔,若汝为文宽夫,针对两万五对两千,汝会如何?”

    “全面铺开,搜索前进,逐步压缩藏身空间,逼迫护卫营对战。”

    很显然,吕公著考虑过禁军的战术。

第一二四章 第一日

    说实话,就这方圆二十里的地方,两万五千人撒开,完全可以做到相互呼应着逐步缩小包围圈。

    方圆二十里,周长顶大了五万米,两万五千人撒开,隔一两米就可以布置一个禁军。这还是最初,等逐步压缩包围圈,最终会到了层层叠叠全是禁军的程度。

    赵曦可不想护卫营被人海战术给累死。

    “既然诲叔如此想,想必文相公也有计较。大面积撒开搜索,逐步压缩护卫营藏身空间,最终用绝对的人数优势,与护卫营拼。那怕是二对一的那样对子,护卫营也输定了。”

    团队作战,并不是靠个人勇武,那怕是护卫营有小范围战阵,可谁都知道这是演习,并不会要人命。

    一旦那个无耻的文相公,下强令,就让禁军拿人去堆,拼着禁军损伤超过五成……怕到时候护卫营别说保留七成,能留存一两成都很难了。

    赵曦一番话,让整个护卫营顿时冷静了。

    就凭文相公演习前期的所作所为,真不好说他会不会这般无赖。

    “殿下,既然如此,护卫营返回山脚,岂不是连最终拼杀的机会都失去了吗?”

    在山脚,一旦被发现,压根就是为禁军指明方向,确定包围圈。

    那样根本就不用这般演习了,直接在汴梁校场对战就可以。

    “不,护卫营最擅长的是什么?是伪装、潜藏、袭杀、奔袭,而不是与禁军硬拼。”

    “现在往山顶的痕迹已经留下了,但不能指望文彦博不能识破。所以,护卫营必须在禁军形成包围圈之前,跳出包围圈,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

    明日午时,所谓的演习就要开始了。这一夜,护卫营和禁军双方都很忙碌。

    护卫营忙着沿着整个山脚到处刨坑,然后往坑里撒滑石粉,再伪装陷进的表面。

    而禁军也在忙碌着,不停的将番石粉加水搅拌,然后涂抹在箭杆上。

    就是一样东西,滑石粉是赵曦的叫法,而番石粉才是如今的称呼。

    卯时,擂鼓声叫醒了所有的禁军,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打闹着装备自己,然后跟着伍长,将头,都头在营区集合。

    相公下命令了,午时以后,按军、营、都,分别安排了搜山区域。

    这个挺好玩的。不用担心丢命,还是以战事模式在操办,甚至每一个军令都压根按照作战的模式进行。

    能有这样轻松的心态,最主要的是,他们凑成的这一厢军卒,只需要面对十一之数的护卫营。

    嘿嘿,别说这十一之数还是国朝军卒,就是面对十一之数的大夏铁鹞子、大辽的宫卫,京西路禁军也敢拼一拼,也有一拼。

    所以,大伙很轻松,甚至想着一半天就把这游戏玩完了,然后领赏去……听说了,太子殿下专门为这次嬉戏赏了五万贯,除了开销,总是能剩下些的。

    相公也说了,如果在一日内围剿了护卫营,剩下的全是赏赐,首功者五贯呢!

    果不其然,文彦博选择了最无赖也是最应该有效的战术……用人海战术,逐步压缩包围圈,最终迫使护卫营对战。

    当初剿灭贝州王则,文彦博便是用这样的战术,最终将反贼围困在贝州的。

    所以,他现在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彦国,太子殿下未经战事,对于方圆二十里,对于一厢禁军,甚至对于十一之数对战的情形,并未有准确评判啊。”

    也难怪文彦博这样想。太子殿下常在内苑,多数实情并不了解。虽有吕诲叔,可年轻的太子,如何听得进他人之言?

    否则也不会在进山前,带走近七成的番石粉了。带走七成,余下不足三成,岂不是以为禁军只有三成可装备番石粉吗?

    一个连番石粉是何物都未必清楚的太子殿下,率领两千护卫营,居然与一厢禁军对抗?

    文彦博都觉得自己有点高看太子了。

    富弼可不这样想。那还是太子少时,每一件事,太子无不是游刃有余沉着应对的。可今日的这般操作,连他也疑惑了。

    莫非真是少时了了,大未必佳吗?

    可这些年,关于太子殿下的抵报和传闻,一直都是正向的。

    所以,他还是想等等看,虽然文宽夫的战术并无遗漏,他还是想等等看。所以,只是应付着文彦博的言谈,并不对演习评价。

    毕竟,他只是个看客。

    ……

    “殿下,禁军已经整装待发了。尚有一刻即为午时。”

    曹霖只汇报他负责的事儿,不掺和战术制定。

    太子殿下交代他监视禁军军营,他照办了,将探视的情形报告了就行。

    这是国朝武将的本份,所有的武将都如此。

    这不是平时,太子殿下说,演习即实战,所以,曹霖便是按实战中武将的操守执行。

    “表哥,汝认为护卫营现在该如何?”

    赵曦很不喜欢这种懂行的不参言,而不懂行的却无所不言的现状。

    “殿下,吾以为可跟踪贴近,并分兵袭杀。”

    问到了就说。

    “一旦袭杀,必将暴露目标。殿下昨夜所布陷进就可能失去作用了。”

    吕公著这算是温和了,这也是几年同僚的情义在,也是在护卫营忽略了文武之别。

    若是早先,面对武将的这般言论,他是直接无视的,根本不会如刚才这般……是探讨。

    “吾护卫营可将两千也分散开来,与禁军均匀分布,依护卫营军卒之力,实施缀后袭杀,间断袭杀少量落后于大部队的禁军。”

    这样的建议还是有道理的,最起码吕公著也觉得可行。

    唉!还是见识上有差距呀。曹霖能想到这点,在赵曦看来已经不容易了。

    最起码但曹霖说完,不管是高敬贤,还是将种子侄的种谊和折可行,都是颔首的。

    也可能他们另有想法,只是自己没问到,也没人抢先发言……还是没作战前参谋议事的习惯呀。

    “汝等几人如何看?”

    “曹指挥所言甚是……”

    “附议曹指挥之论……”

    也许是英雄所见略同吧,也或许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还不如曹霖的周全。

    算了,还是自己定吧,希望他们能学到些什么。

    “今日不攻,不袭杀,不暴露。待禁军进山后,护卫营全体,进禁军营地补觉。”

    谁也想不到赵曦会下这样的命令,不过昨晚一晚没睡,这般状态,确实不适合作战。

    更让人,特别让文彦博想不到的是,现在,赵曦率领护卫营,并未在万尹山,而是在离禁军军营五里之外的荥阳方向。

第一二五章 第一晚

    昨夜,赵曦令护卫营连夜在下山腰做陷进,距离山脚大概就是少半日的距离。

    这样的位置正好是禁军搜索第一次进入疲惫期时,相当于人在运动时的第一个生理极限……很多时候是不会被在意的,很短暂,对于常人而言,只是有短暂的注意力不集中。

    这就够了。

    而时间到了寅时中,赵曦便下令停止了所有动作,直接带人避开禁军军营,隐藏到了荥阳方向。

    这些所有的安排和行动,并不是赵曦独创,他最为深刻的经典战例是四渡赤水。他这仅仅是绕了一两次而已。

    ……

    “相公,嵩县方向发现饭灶痕迹。”

    嗯?这才半日未到,就有发现了?文彦博懵了,是被这发现搞懵了。

    昨日寅时进山,按说护卫营最早扎营也该是半天以后的事儿。加上急于隐藏,并于此地不熟,很有可能应该午时以后才会造饭。

    而如今……

    “灶火数量几何?”

    “禀相公,很零散,灶火周围皆野物毛发,范围方圆一里。都头判断足够千人食用。”

    打野味?太子殿下难不成是要放弃了?

    “传令……等等……着五千人循痕迹搜索。其余仍按部署,逐步压缩包围圈。”

    文彦博还是没轻易被痕迹搅乱,既定方案没变,只是着重了痕迹出现的方向。

    再怎么说,文彦博也算是知兵事的文臣,且还是西府首官。

    “彦国,彦博这般安排可好?”

    “甚!”

    富弼依照自己对太子殿下的印象,总感觉这时候出现端倪不正常。

    而文宽夫安排确实属妥当做法……

    帅帐一时静默了,不管是这两位相公,还是陪伴的属官,脑子都乱飞着,至于想什么,各人自知。

    此时,辕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又为何事喧哗?演习如实战,战场喧哗视为叛乱,汝等莫非以为彦博无雷霆重手?”

    刚出帐门,就看见军卒都头与裁决组推推搡搡的朝帅帐而来,谁的嘴里都在嘟囔。

    “禀相公,吾都二十余军卒,因地下坑凹绊倒,沾染了番石粉。裁决组便要判定战损。吾等不服,遂请相公定夺。”

    几个意思?自己绊倒沾染了番石粉?都是老军伍,即便只是箭杆做军械,如何会在绊倒时,不躲开自己的军械,又如何能沾染番石粉?

    “禀相公,并非沾染番石粉,而是落入陷进在先。故裁决组判定伤亡。”

    陷进?

    “是何陷进?猎户所设?亦或护卫营所致?”

    “禀相公,陷进皆为新设,断层为新土,且于陷进中撒番石粉,吾封判断乃护卫营新造。此只为番石粉,若陷进中是为铁蒺藜、竹箭,汝等军卒,又当如何?可尚有战力?”

    吕景初肯定自己没有因为文相公没给他好脸色而报复,他自己绝对是公正的。

    既然演习文书规定,身上沾染染料为损伤,可没说必须是交战沾染才算。

    再说了,落入人家陷进之中,这本身就算是交战的手段了。总不能说陷马坑摔死的西贼不算功劳吧?

    “速去查明,有多少军卒因陷进沾染番石粉。另,凡因落入陷进沾染番石粉者,以及因相互拖拽沾染番石粉者,皆以裁决组判定伤亡为准。速去办理!”

    文彦博这时候已经明白了。那些所谓的痕迹,压根就是放出来的烟雾弹,就是准备骗搜索军卒集中的。

    偏偏还设置了陷进……

    “着人将所有设置陷进之处标明……”

    还需要做什么?一时有些想不到,顾不全,一下子被护卫营这种无赖的做法砸晕了。

    需要冷静冷静……

    “禀相公,黄河向、巩县向、登封向、禹州向均有陷进出现,且已有千五之军卒沾染番石粉。其中逾半军卒为施救时拖拽而沾染……”

    后面的话没说。裁决组还是相对宽容的,或者说根本不了解战场,对于那些因施救而沾染染料的,并没有判定伤亡。

    可文彦博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富弼。

    真是战场上,对陷进中施救的军卒,多数是不可能再有战力了。不说陷进是否对其有杀伤,就说照顾伤员这一点,哪一个伤员都至少需要一人背负。

    这才第一天,严格说尚不足半日,已经损伤半成多了。

    文彦博很沮丧,富弼很恍然……果然没那么简单。

    “令所有搜索队伍,放慢推进速度,严密防范陷进。以有山林经历及猎户出身者为先锋,继续压缩包围圈。”

    护卫营是怎么做到的?也就一日半的时间,如何在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大规模设置陷进的?

    他们又会在何处集合?以何物作为集中标记?

    文彦博越发正视本次演习了。不仅仅是输赢的问题,更是护卫营的战术让他兴致大增。

    “彦国,见笑了。”

    很不好意思……哪有?文彦博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富弼在这儿,他得客气一番。

    “宽夫,莫以输赢定论,皆为国朝军伍,此番演习有益。”

    这或许才是练兵的方法。

    两人各怀心事的待在帅帐里,没有谁这时候会去考虑营盘。也是,除了昨晚,这三日内,所有的军卒根本不可能再回营盘休息了。

    至于那些沾染了番石粉者,裁决组有专门收容的地方……都已经被演习淘汰了,就甭指望会优待。

    而赵曦带着护卫营,此时却全部在最边缘的营盘里呼呼大睡。

    还是胆子小了点,没敢太靠近帅帐。

    夜幕降临时,护卫营的哨兵挨个营帐摇醒了大伙……他们可不能擂鼓,这是在敌营。

    “白天搜索军卒分散,夜晚扎营,肯定是聚集的。现在,需要确定聚集的建制单位。”

    “殿下,若战时,自然是以帅帐为中央,而此时,末将以为,每一处聚集人数不超过一营。”

    这还是种、折两家子侄第一次参言正事。

    “公著附议!”

    其实,在他们这般护卫营管理层中,也就折、种二位算是时刻处在最前线的。

    “好!待会儿袭营。护卫营不得分散,夜深路暗,吾等不可用寻常灯火,故需全营集体行动。”

    “在袭杀第一营地后,要极速越野十里,再次袭杀另一处。连续袭杀三处营盘后,向山顶方向行军十里后折返,各自分散潜藏突围,要再次跳出包围圈,于昨夜集合地集合。”

    “务必记住,突围以前必须集体行动!”

第一二六章 再上万尹山

    确实,搜索时散开的队伍,在扎营时肯定是聚集的。

    由于处于山林,又不是真正的战场,所以以一营为单位,整个搜索队伍在天擦黑时,便生火造饭,准备歇息了。

    他们没有护卫营的帐篷,更没有护卫营的睡袋,只能是就那么席地而卧了。

    也顾不得什么更深露重了,一个后晌,不断的往山上爬,还得边走边探地面,不止是腿脚累,连心神也累。

    这护卫营为真够阴的,打不过就玩这些伎俩!

    “待碰到那群憨货,非得用箭杆打烂他们腚!”

    “废话真多……要有盆热水就好了,烫烫脚好睡。”

    “这才半天呀!还有两日半……这腿不得给跑废了。洒家是马步军,如今与尔等步军一般行军,此罪如何受的?”

    ……

    也就不远处,护卫营就潜伏在半里远的草丛灌木中。

    听到这般闲言碎语,也是无语了。

    如此这般的心疼腿脚,看来确实需要将其解救了……不急,再稍等片刻,待子时,护卫营会让你们省去明日行军的苦。

    太子说了,要子时刚过的时候行动。

    搞不懂为什么非得那个时辰,不过听太子殿下肯定没错。

    自演习前开始,依照太子这般安排,护卫营虽然多跑了些路程,至今没一人损伤,这就是太子殿下的计策。

    ……

    “敌袭……”

    “啊……护卫营来了……”

    还好,这个没喊敌袭。

    “按朝廷演习文书,尔等已是死人,莫乱了规矩!”

    两千战五百,不提个人勇武,也不提趁其不备,就说人数上,那也是绝对压制。

    所以,从袭击开始,禁军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喊话都是在被染了番石粉以后的事儿。

    这很正常,也是该预料到的。毕竟不是真死,也没谁真严格执行……

    “殿下,吾等已判定此一营伤亡……”

    呃……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根本看不清,这裁决组居然也被护卫营染了番石粉。

    裁决组早就盼着护卫营来了,如今可算是盼来了。

    倒不是说裁决组有什么倾向,只是随着这搜山的禁军,也够累的。

    双方交战,裁决组陪着一方即可,本以为护卫营是疲于奔命,跟着禁军会好点……或许是真好点吧,可这也够呛。

    没停歇的一后晌溜腿,不好受。

    这下好了,一营的军卒被护卫营全歼了,那随着这一营的裁决,也可以歇工了。

    “有劳诸位……”

    黑漆麻糊的,根本看不清是谁,赵曦只是冲着吭气的方向随意的来了这么一句。

    别以为自己是太子,就可以拽牛逼,赵曦很明白,在国朝,别说太子,就是官家一样与人客客气气,特别是对御史谏官。

    没多嗦,解救了受累的一营禁军,护卫营便斜插着越过山脊……

    凌晨一两点的时间,是人睡眠最沉,熟睡的时间。

    虽然禁军也安排了哨兵,因为谁也知道这不是战场,所以哨兵也就是摆个样子……即便警惕些,对于护卫营袭杀来说也容易。

    所以,丑时末,护卫营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袭杀了三个营的禁军军卒。

    “殿下,此路似前日护卫营上山之路。”

    好不好巧不巧的,在袭杀三处禁军营地后,在下山腰乱成一锅粥的档口,护卫营竟然在原来的上山路上了。

    “辨认痕迹……文相公不会放过这条线吧?”

    文彦博不是菜鸟,也不是无兵可用。对于护卫营的踪迹,绝没有放过的道理。

    果然……

    “殿下,确有痕迹,人数众多……”

    呃……这是什么词?众多?众多是多少?

    “吕教导,对曹都使刚才用语记录!护卫营条例有明文,奏报均情不得以众多、少许等不定量词汇!”

    看来这一天一夜的小胜,让护卫营有点沾沾自喜了。连曹霖这老军伍都犯毛病了。

    于军律,赵曦从未讲过情面,表哥也一样。

    “突袭,若对方人数在护卫营两倍以上,制造混乱后,迅速分散撤离万尹山,山下据点集合。”

    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没往山顶跑多远,护卫营就看到了营区。

    “殿下,人数五千,为十都之数。”

    这下不含糊了。

    这帮禁军是今晚最为警惕的一伙了。毕竟他们属于沿着痕迹突进的先头部队,他们觉得自己应该是最接近护卫营的,所以,就是哨兵,都强打精神坚守着。

    “敌袭……”

    然后,然后就整个混乱了。

    护卫营直接解散了,要求一个时辰后到达集结地,其他的随机应变……

    以有备战无备,基本上都是占便宜的。这也是史书上为什么经常记载那些奇袭战例的缘由。

    这万尹山上也不例外,那怕是最后在接近山顶时遭遇,护卫营以两千对五千,仍然是占了些便宜……主要是他们压根就没准备真正的对战,就是搅和一番,然后撒丫子跑……你若追来,那不好意思,肯定要被染色了。

    整一晚,整个万尹山,一直到了近寅时时,才算安静下来。

    “各营清点人数……”

    这一次赵曦也清楚,护卫营不可能全身而退了,肯定会有损伤了,特别是那种倒霉蛋,因为骚扰了一个,被十几人死命追着的情况肯定有。

    那样,那怕护卫营的军卒对于隐藏潜伏多精通,也没那个机会了,势必会被追兵与下山脚扎营的禁军汇合夹击了。

    “殿下,未按时到达者一十七人。”

    吕公著很舍不得说是折损了,委婉的说是未按时到达……就凭护卫营这些年拉练出来的腿脚和辨认方向能力,存在不能按时到达的可能吗?

    十七人……还算能接受。

    “整队集合,继续往禁军营地进发,今天仍然在营地休息。”

    “殿下……”

    赵曦明白吕公著想说什么。所谓的损伤并不是真正的损伤,那些军卒肯定要面对相公的。所以……

    “诲叔,相信护卫营的军卒,为相信护卫营的反审讯训练科目。”

    ……

    如平常上朝时间一般,帅帐里的文彦博在卯时把自己收拾停当了,与富弼将就着饭食,思谋着今日可以推进多少,包围圈可以缩小多少……

    “禀相公,昨夜子时至卯时,禁军损伤近两成……”

    呃……文彦博都顾不得嘴里含着食物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第一二七章 第二晚

    要说是文彦博没想到护卫营会夜袭,那是小看文彦博了,要说是文彦博在乎护卫营夜袭,那是文彦博高看护卫营了。

    偏偏护卫营真就袭营了,还导致了禁军近两成的损伤……也就是将近有三四千人染色了。

    这怎么可能?

    搜山禁军扎营,确实是按照一营为单位扎营的,但每营之间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一里地。也就是说,在某一营地喧哗时,不出一刻,周围便有三五营可以迅速靠拢,在人数形成相当的局面,从而赢得其他禁军赶来的时间……

    文彦博强忍着惊诧,仍然细嚼慢咽的把饭食吃完,还慢条斯理的漱口……人家这才是正正经经的装逼。

    “如实说来……”

    瞧见没?这才是相公们的气度。

    苏洵苏明允所言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那就是对文相公这般作态的描述。

    “禀相公,昨晚丑时起,护卫营先后对荥阳方向、巩县方向以及禹州方向,三处营盘偷袭,最终逃往山顶时,再次袭击了痕迹搜索队伍。”

    “护卫营分兵?”

    “禀相公,护卫营并未分兵,几次偷袭均为全队出动……”

    这……好吧,方圆二十里,就这么乱窜着袭击也成立。问题是,就没有在一点形成合围吗?

    然后呢?文彦博没问话,等着来人继续……

    “最终护卫营被痕迹搜索队伍击溃并四处逃窜……护卫营目前可知损伤十七人。”

    两千人偷袭后逃窜,虽不至于漫山遍野,总该有个踪迹吧。

    没办法,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来,除了这种围剿,针对这种躲猫猫的游戏,文彦博真的是没什么好办法。

    两千人,扔这么大一座山里,这还是整编整队的,若是分散开了,更没办法搜索。

    山不高可林密,随便爬个树,趴个坑洞,随便都可以躲过去。

    现在……现在即便是护卫营不再偷袭,硬熬两日,胜局已经定了。

    “将护卫营伤损带来……按既定方案继续搜索吧。”

    愣了半刻,文彦博算是绞尽脑汁了,可除了这种全覆盖无遗漏的搜索法子,根本没其它可用之策。

    集中排查,很可能护卫营会利用空档从包围圈里脱身。

    幸好,再有今日的推进压缩,到今晚,即便是扎营,也差不多能到相互衔接呼应的程度了。

    ……

    “禀报相公,按朝廷演习文书,小的现在是死人……”

    文彦博还没开口问呢,这穿一身跟草丛差不多颜色服装的军卒,直接禀报了,也就是直接把文彦博想问的堵回去了。

    呃……终有千般话,文彦博也问不出口了。威逼利诱?算了吧,富彦国是来看热闹的,自己就不给人家增加热闹了。

    文彦博摆摆手……

    一日无话,真没什么话,护卫营在禁军军营里睡大觉,禁军在漫山遍野搜护卫营。各干各的,谁也没碍着谁。

    唯一有话的是朝廷这边听消息的。这一次皇城司的奏报没避开朝堂相公。

    庞籍听着奏报,手指来回在临时做好的万尹山地图上滑来滑去……不得不说,东宫护卫营的这一番奔袭,真正提现了兵贵神速、出奇制胜。

    而文宽夫……唉,遇到了太子殿下这般妖孽,怕是这次演习丢脸丢大发了。

    “如今护卫营在何处?”

    “禀相公,应该于禁军营寨休息。”

    “营寨?”

    “禁军聚集时,临时扎寨,进山时尚未拆除。护卫营自带被褥,昨日便是窜出包围圈,于营寨休息。”

    庞籍此时也想起当初选兵之时,护卫营曾演示过那豆腐块般的被褥……

    只是再一想,太子殿下这般战术,也只适合少量队伍穿行,若是大军团作战……不过期间所展示太子殿下之谋略倒是一等一的。

    太子殿下这般,也只是验证了他可以于广南全身而退而已。

    庞籍这般想过,倒也没多少惊讶了……就这想法,如果赵曦知道,肯定会喷他一脸。

    而赵祯,听着奏报,看着庞籍来回滑动的手,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儿子有这般精彩的展示,他作为父亲,应该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过几日,曦儿就要远征广南,又忍不住要担心。

    至于这场演习的胜负,应该如庞相公所言:此时即便护卫营就如此躲着,也不会影响结果了。

    赵曦并没有就此作罢,他说了禁军战损五成为赢,那就得尽量去做到让禁军战损五成。

    所以,第二个晚上来临时,又一次袭杀开始了。

    “今晚全团分散袭杀,可组队,可单独行动,但必须是进入包围圈以后,以无声方式自内袭杀,不得惊扰,无完全之把握,宁愿无功而返也不可暴露。”

    “生存是第一需要,避免战损是护卫营现在的核心宗旨。如今,即便是熬两日,护卫营已处于不败之地。莫贪功冒进而导致损伤过多。”

    “四位都头,今晚不参与袭杀,需以最快速度奔袭山顶,并于昨日遭遇之禁军营地制造骚乱……至于能否袭杀,凭各自本领。所有人必须于丑时末潜出包围圈。行动!”

    作战方案必须变了,今晚绝不会想昨晚那般容易了。

    倘若文彦博不针对团队夜袭做准备,他可就真不够枢密使这个格了。

    赵曦可不想把胜负寄托在对方弱智或者疏忽上。所以,他决定了分兵玩,玩那种遍地开花,星火燎原的战局。

    任何一种战术都可以扩大或缩小。

    如果把万尹山看做疆域,昨晚就属于大军团作战,而今晚那就是游击战术了。

    于是,禁军的营地里,在哨兵眺望山顶的背后,每一个营地,都有被按住口鼻,从草丛中拖走的禁军。

    这时候所谓的营地,也就是大伙围拢着,随意的靠着树干,或者干脆就地而卧……累了快两天了,真的扛不住了,不管是怎样的姿势,只要停下腿脚,随便都能入睡了。

    文彦博演习前便谋划的以逸待劳,经过一天一夜,整个疲劳和安逸方直接调换了。

    禁军,一厢的禁军,现在全是疲劳之师,而护卫营,却出人意料的每天在禁军临时营寨里休息,昼伏夜出的做些以逸待劳的一方。

第一二八章 疯子把人玩疯了

    子时刚过,也就是人最为疲惫,入睡最深的时刻,在接近山顶的那部禁军营地,突然喧哗起来了……

    果然这是要突围了。

    文彦博已经把帅帐前移了,若不是再往上实在没地布置帅帐,他都有心直接入驻最靠前的禁军营地去。

    果然如他所料,随着包围圈的压缩,殿下的护卫营在明日终将没有任何腾挪之地,今晚是他们唯一突围的时机了。

    这不,果然来了。

    这时候文彦博才真正的有些轻松了。

    前期无论损伤多少,都比不过最后这一击。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文彦博今晚直接布置的重兵于山顶那部,而于山腰扎营的,环布整个山头,尚不足一万人马。

    嘿嘿,这一次,就看太子殿下如何脱身了。

    两千对一万,是直面相对,终有千般勇武,仍是抵不过人数上的悬殊。

    过了这一夜,这场称作演习的游戏,也该落下帷幕了,太子殿下也得乖乖的留在汴梁了。

    “彦国,可有兴致移步?”

    文彦博有点显摆的意思,倘若今晚擒下太子殿下的护卫营众,确实有显摆的资格。

    估计这两天交战的实况,已经在朝堂传诵了,应该大多数人已经不看好禁军赢下这次演习。

    如今,峰回路转,最终禁军的绝对优势胜出……这文宽夫确实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天命之年了,弼随宽夫强熬至此,已是极限……吾需要休息了。”

    无趣!确实挺无趣的,如此这般的情形,居然无人陪伴欣赏……也罢,休息吧,待明日,随意听奏报后班师回朝吧。

    文彦博听着山顶忽远忽近,似乎在绕着山顶转圈的喧哗声……相当动听。

    如今安静的夜,在这高山密林中,时时传来禁军呐喊着追逐的声音……多美妙的夜晚,多美妙的声音。

    文彦博这会儿感觉很美,却也不可能真的移步向前去看太子殿下的狼狈样。

    不是说担心太子殿下被看到糗样怪罪,是那样显得自己不稳重了。

    赵曦现在确实挺狼狈。

    他带着王中正和李宪,以及曹霖、高敬贤、种谊、折可行,一行七人,避开山腰的营地,一直潜伏到山顶附近。

    本意是要制造混乱的,所以,他们在接近营寨以后,根本没掩藏行踪,直接闯进营寨,将哨兵染了色……

    这下惹大麻烦了!

    整个山顶的营寨,压根就没人入睡,在他们与哨兵接触的一刹那,整个营区便沸腾了。

    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禁军骤然从席地而坐变成了列队集结……暴露了!

    “撤!”

    赵曦顾不得看这营区的禁军数量,直接扭头就跑。

    他们是不能往山腰跑的,因为那里是包围圈,自己这几个人会被包了饺子。

    这也是文彦博仍然没太重视的结果,同时也是这俩天赵曦一直营造着护卫营居山顶的假象,文彦博并没有安排山腰处的禁军突进包围……一万对两千,怎么说也该够了,能够全歼护卫营了。

    所以,赵曦七人,也有了奔突的空间。

    这时候以逸待劳、轻装上阵、训练有素……等等这些就充分体现了。

    赵曦他们睡足了,睡饱了,并且全身上下就一截沾染了番石粉的短棍。

    而禁军,几乎是两日不眠不休的在推进。今晚的埋伏,本就是硬撑着的,那还有力气追着他们跑?

    倘若这时候偷袭营区的是两千人,这两千人深入营区,再被一万人围了,真的很难突围。

    可偷袭营区的就七人……大半夜的,黑咕隆咚的,七个人置身于万人的营区之中,想逃窜出来还真不太难。更何况是护卫营最为精锐的都头。

    山林中奔跑很难得,特别还是深夜,那怕有月光,能洒落在地面的光影也很微弱。

    但赵曦对护卫营的训练手册中是有针对性训练的,并且他们也曾在这种环境下拉练过。

    尽管速度提不到大白天那般,向甩开禁军,确实没多大问题。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远了,也就是说,赵曦几个这时候潜藏,完全可以轻松跳出包围圈了。

    “还能不能继续?”

    “禀殿下,不足拉练十一,尚可!”

    “禀殿下,可以……”

    真的都还没发力呢。

    “没伤几个人,就这样被追着逃了挺亏的。要不再去搞几下?”

    这话……好像不是太子殿下的身份该说的。

    都觉得是殿下的玩兴起来了。

    谁又知道,赵曦在奔跑中,突然想起了最为经典的十六字方针。

    现在应该算是敌疲之时,不扰如何对得起自己这番逃窜。

    然后,他们就真的玩上了。禁军追,他们就逃,禁军停,他们又挨过去染两个,再追再逃,再停再扰……估计快把这帮禁军搞疯了,时间也到了丑时中了。

    “不玩了!潜行出圈吧。又有让文宽夫头疼的事了。”

    ……

    疯了,文彦博不是头疼,是快气疯了,也是认为太子殿下的护卫营是一群疯子。

    一大早,想着昨晚的战果,用挺愉悦的情绪陪富弼闲聊着,就等有人来禀报护卫营被全歼的消息。

    可没想到禀报的事实是:昨晚禁军遭突袭,损伤近三千军卒。

    他都能想象,当时他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了,精彩到富彦国都不忍看,直接出了帅帐去溜弯儿了。

    严密的包围圈,重兵布置于重点区域,所有营地做到了衔接……如此这般的部署安排,仍然还是被护卫营偷袭了。

    关键是,除了重点区域外,其他所有的营区,损伤了军卒,其他人居然毫不知情,这些军卒居然是被统一集中起来,并由吕公著通知吕景初清点的。

    文彦博呆呆的看着万尹山的地图,很想从这两天护卫营偷袭路线中找到蛛丝马迹,最起码能确定护卫营在山顶的据点位置……没办法,文彦博一直以为护卫营是在山顶的。

    不只是他,所有关注这场演习,而不知其中内情的,都以为护卫营就在山顶某处。

    可连续两个晚上得偷袭线路,包括偷袭的第一营地到最后营地,一点一点的标注了……根本就没任何规律,纯粹就是随机的,很混乱的路线。

第一二九章 演习之外的事

    大宋没有秘密,特别是对于汴梁城的住户,整个京师都没有秘密。

    就连如今禁军与护卫营的演习胜负,都被汴梁百姓扑卖了。

    在演习开始之前,蹴鞠行会也开了赌档,那时的护卫营赢下演习的赔率是五倍,这也是滔娘不想坑太多的人的原因。

    这时候滔娘已经接手了三郎儿时创建的所有买卖,手里有的是闲钱。

    她知晓护卫营是如何的厉害,所以嘱咐娘家,还有娘舅家,别设置太高的赔率,会坑很多人。

    没想到开盘一日,所有参与扑卖者,没多少人看到护卫营有赢面。所以,滔娘也火了直接发话:尽数接下,赔付东宫都应下。

    明日午时就该结束了,而此时赌档已经将输赢的赔率调换了个,可还是挡不住越来越多买护卫营赢下演习的……这已经是明摆的事儿了。

    赌档还是不是接这样的赌约,争吵的很凶。

    不得不再次遣人,托曹祥问话……

    “接下吧,所有的赔付由东宫接了。”

    还是这样的话,可结果是大不一样的。

    这时候,东宫就是把后期的赔付全包圆了,也动不了东宫的本钱,甚至连赌档赢下的都动不了十一之数。

    唉……钱多是麻烦,特别是这种来之太容易的钱财。

    “娘娘,滔娘是不是错了?”

    她很忐忑。皇家借赌档,还是凭着自己知晓内情的优势,赢了臣民太多的钱财,她觉得不合适。

    所以得问问娘娘。

    “此次侬贼之乱,致广南西路遍地狼烟,百姓生灵涂炭。便是最终驱逐侬贼,广南西路也是满目苍痍之境况。”

    “朝廷用兵,所耗钱粮无数,待日后修复广南西路怕是捉襟见肘。滔娘,留着吧。此钱粮因广南而生,用于广南西路也是适得其所。”

    对于朝堂的了解,曹皇后要比滔娘知晓的多,对于官家忧心之事,曹皇后也记在心上。

    “滔娘晓得了……”

    这婆媳俩,好像这时候护卫营已经赢下了,丝毫没有为文相公的脸面担心过。

    护卫营赢了吗?应该说结果已经差不多了。

    富弼也觉得这结果差不多了,这都两日过去了,禁军没让护卫营有丝毫损伤……也不对,有十七个损伤。

    估计文宽夫看着自己也嫌烦……所以富弼就当是溜腿,一直在这营盘里溜达着。

    京西路禁军还算是训练有素的,那怕是短暂的停留,营盘也扎的有模有样。

    望哨、主营区包括茅坑的设置和粮草的存放,都很有序。

    演习尚未结束,油布搭建的帐篷也未收拾了。估计禁军没想过他们只有一晚安睡的机会,连替换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吧?如此规模的营盘,着实是浪费了。

    两万五千人的营盘,就是在边军,也算是大的营寨了,溜圈也能溜很久的。

    富弼也是想躲躲,尽量不去看文彦博的铁青脸色了。

    本以为能来祝贺文宽夫,结果好像成了自己专门赶来看他的笑话。

    如今该是暴跳如雷的状态,指不定该将这败局栽给谁呢。

    就不旁观文宽夫训人了。

    富弼挺尴尬的,走不是留不是,待在这演习的帅帐里很别扭,还不如转转营盘溜溜腿。

    “殿下,来人似富相公……”

    昨晚的袭杀,吕公著没跟着,就待在营盘里休息了,这阵子他担负了哨兵的职责。

    看到富弼似乎有朝这边来的迹象……该不是被禁军发现了吧?那可真就是遭遇战了。

    被吕公著这么一说,赵曦也愣了。

    富弼?他不是该在京兆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富弼亲自率领京西路禁军来参加演习不成?

    耍大了,没想到连富彦国也一并给拾掇了。

    “随行多少?”

    至于说遭遇……赵曦没这么想。假象已经做到了这般程度,倘若文彦博能想到护卫营在山下,在包围圈以外,那他不是相公,是相师。

    所以,他更倾向于富弼过来属于偶发。

    “两个,像是长随。”

    这就对了。

    “迎迎吧。”

    不管是不是偶然,应该不会影响演习结果了。

    禁军损伤三成,而护卫营几近无损伤,而随后的一天,将是禁军疲惫到极限的时间……再交手不会有任何意外了。

    “殿下……”

    当富弼看到营门口笑盈盈的站立迎他的赵曦……若不是身边那个没怎么变样的黄门,他还真认不出殿下了。

    一晃十余年,当初还是幼童的太子殿下,如今都高过自己了……成人了,很壮实,不像官家那般虚弱。

    面色红润,一双灵性十足的双眼,炯炯有神。

    或许是因为处于营盘的原因,乍一看,太子殿下仿佛有些军伍的出生的英气,同时也显露着儒雅和亲和。

    好一个后生!好一个龙凤之资的帝王相。

    怎么说呢,很多时候人的面相,是因为社会附加的身份,从而导致观相人的层次认同。

    后生,所有如赵曦这般年岁,有这样身板的,都称得上。而龙凤之资,帝王之相是因为他本身具备这样的身份,而不是人有帝王之相的模板套着他合适。

    “大学士,一别十余载,大学士风采依旧。曦这厢有礼了。”

    赵曦还是一副学生的姿态,很规矩的施礼。

    这感觉让富弼很受用。不是说富弼喜好这虚假客套,也不是富弼跟多数士子一般,就爱在皇家身上找存在感。而是,他能感觉到太子殿下那份诚挚的情绪。

    从儿时,赵曦对于老范他们几个就都有很深的印象,特别是富弼和韩琦,都是具有大智慧的人才。

    赵曦本来就没有觉得太子高人一等,更何况国朝为从来没真的过于高抬皇家。

    “殿下,何以于此?”

    太子殿下不应该是亲率护卫营于万尹山吗?怎么会出现在禁军营地?

    “大学士,请移步……”

    两人站着讲故事,还是讲不算太短的故事,不合适。

    营帐里像模像样的有些设施,虽少了杯酒盏茶,坐下来扯淡总比这样要好些。

    为迎接富大学士,护卫营连休息都停了……都睡两天了,就晚上出去转转,还没有平时拉练的强度大,少一阵,那怕少一天睡,都不会影响继续把禁军干翻了。

    进了营帐,齐刷刷的一队护卫,着草绿色的作训装,成一行队形,右手握拳,紧贴左胸……虽只有十余人,却让富弼有千军万马的萧杀之感!

    输于这般军卒之下,文宽夫不冤!

第一三零章 适可而止

    赵曦并没有亲自讲述,他担心自己会抑制不住有显摆的神情。

    所以,整个过程都是吕公著在说。

    从朝廷通报开始,护卫营如何运兵,如何急行军,如何初次进山……那纯粹是打野味改善伙食去了。

    又如何携带番石粉设置陷进,再如何白天睡大觉,晚上不让别人睡大觉……

    真的很精彩,吕公著讲述着,都被这神一般的操作震撼了。

    他都是第一次如此条理有序的讲述整个过程……

    如此这般的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偏偏每一个环节都戳中了点。

    这就是太子的思谋吗?富弼想的并不是这次演习,这是谋略,不是简单的战术。这样的谋略不止是可以用于战事,甚至放眼世间诸事,这般谋略都是天才级的。

    少时聪慧,在太子殿下成人那刻,真正的升华了……

    他又想起曾经与韩琦谈过的……这样的帝王,于臣子是祸还是福?有一点可以肯定,于国朝,绝对应该可以开创一个中兴之势。

    释然了,这一刻释然了。臣工们殚精竭虑,不就是为国朝奋发吗?有这般帝王,何愁国朝不兴?

    只是……唉!文宽夫……罢了,自己做个和事佬吧。

    “殿下,尚余一日,如今禁军败局已定……”

    说话留白,文人就这毛病。赵曦懂,尽管他很想继续蹂躏这京西路禁军……退一步吧,不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真要把文宽夫打疼了,别再耍什么幺蛾子。

    “任凭大学士做主。”

    嗯,殿下还是如儿时那般知进退。

    富弼在溜腿的档口,文彦博在溜那些指挥使的腿。

    遣人将每都的指挥全部唤回来,同时他也重新下山,在帅帐坐定……是该好好总结一番了。

    这前两日,整个就是被护卫营戏耍着,禁军根本没丝毫反应,纯粹就是在被动挨打,不是没还手之力,是根本找不到这劲往哪使……连人家护卫营的踪迹都没见着,还什么手?

    今日,最后的对决时刻到了。禁军搜索的包围圈已经到了人挨人的程度。而护卫营,除了苦守山顶,应该无处遁形了。

    禁军虽损伤七八千,还有近两万,而护卫营即便满编,也只是两千人。

    十对一,全部扑过去抱,也能把护卫营压残了。

    最后,赢方还应该是在禁军一方。

    翻来覆去的想,文彦博都想不出护卫营赢面在哪。

    别说什么武功高强,这不是好勇斗狠的街头花腿闲汉,这是军卒决战。

    那怕是名震一方的游侠儿,被军卒围了,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他知晓护卫营当初的选兵事宜,也明白从个人素养上,护卫营要比禁军强,他更知道,在战场上所谓的百人敌,纯粹就是胡扯。

    所以,一旦进入对战,人数优势将得到充分体现……或许真正的战阵这群禁军缺乏胆气,有被冲散的可能,可现在是演习,谁也知道丢不了命,胆气应该是有的。

    “彦国……呃……殿下!”

    有点不敢相信,不过文彦博还是确定了,就是太子殿下。

    他不该是在山顶吗?

    文彦博不断的在富弼和赵曦身上转着眼……富彦国的性子,不至于为将来执宰去舔一个太子吧?就是官家他也不曾谄媚过。

    应该不会,绝不会。倘若真是那样,不是说这次演习输赢的问题,是富弼富彦国品性的问题。

    他需要重新斟酌如今朝堂的态势了……富彦国这次虽有观摩之意,更是因有了朝廷诏令,入朝了。

    这一阵,文彦博那脑子是百转千回呀。

    “宽夫,弼于营区闲转,偶遇太子殿下,故携同来见。”

    就文彦博那点心思,富弼是清楚的。

    随口这样一句,也算是解释吧。

    “偶遇?”

    “确实如此。且太子殿下未尝离开过营区……哦,除夜袭禁军以外。”

    直到进了帅帐,赵曦一直没言语。不能说,他很能理解这时候文彦博的心情,生怕这老小子以为自己来煽他脸来了……事实上,赵曦确实有这个意思。

    几年前让爷露屁股的事,今日终于可以还回去了……说笑,没那么小心眼,让文彦博出丑不是目的,让朝堂了解护卫营才是目的。

    适当照顾一下对手心情,这是品性。

    文彦博非常人也!

    将富弼与太子殿下迎进去,顺便还跟吕公著施了礼……至于王中正和李宪这俩小黄门,文彦博还不至于去屈尊。

    “殿下,可否让彦博知其详情?”

    文彦博不傻,大概能猜到些梗概,他需要听听详情。就是输。他也想知道到底输哪里了。

    吕公著再一次担任了讲解员,这一次可没一点得意,就跟讲述别人故事那般,很平静,很客观的把这两日的事讲了。

    他很平静,可仍然能看到文彦博脸部肌肉不停的抖动,脸色在整个讲述过程中,几乎可以说是千变万化了。

    “殿下如此用兵,禁军输的不冤。”

    听完了跟自己相关,自己却一点都不知道的故事,文彦博也明白了,这次演习的输已经成了定局。

    太子殿下还算留了点面子,没有在第一时间先把自己给染了色……这个赵曦真想过。

    斩首行动,是特种作战中最为常见的。

    最终赵曦还是跳过这个想法了,他的本意并不是要打文彦博的脸……虽然这也算打了。

    可他的本意真的是想让护卫营闪亮登场的。

    文彦博这算是认输了。

    刚才的一番布置……没意义了。也幸好富彦国不在场,否则,那脸就丢的更大了。

    没意义了,自己所决策的围剿……人家就没在包围圈里,围剿什么呀?

    倘若今晚再被护卫营折腾一次,就禁军现在这疲惫的状态,估计就是全染了色,都依然睡的跟死猪似的。

    连续三天的不眠不休,又从心底的认为这不是战场。文彦博肯定这群禁军,今晚绝不会有多少警惕。

    太子……甚比传言啊!虽说这类战术运用仅限于小团队,但从谋略上绝对是顶级的,特别是在最后的时刻放了手……护卫营是面子里子全有了,而禁军,包括他文彦博,多少留了块遮丑布。

    好歹只有三成的损伤,而不是五成,更不是全军覆没。

第一三一章 狄青的疑惑

    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没明说,但基本上就那么个意思:演习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把时间耗完,类同赛事最后的垃圾时间。

    没办法,虽然有些作态,但朝廷也得有点信誉。既然说了三天,那就是三天,在这点上,在座的几位,都默认如此了。

    至于搜山的禁军,继续让他们搜着吧……也算是对这次演习大败局的惩罚。

    然后,文彦博开始煮茶了……

    赵曦一直没喝过这时代的茶汤,真受不了那味儿。叫做品茶,其实……就是水煮调料。

    赵曦一直等着这二位能问一下关于护卫营相关事,可……没有。

    扯京西,扯西军,扯广南之乱和侬贼,甚至扯到侬贼形成这么大规模的背后的原因。就是不提护卫营……

    服了!赵曦不想也不能自己去开口谈这个。太子过早干政是一方面,关键是国朝二十年不言兵事的论点,就是这二位出使大辽和大夏后奏请朝堂定下的。

    喝了不少咸汤,扯了不少闲淡,正经事没一样,尽云里雾里的说些有的没的。

    硬等到一天中第二顿饭……

    “殿下,还有时间……”

    赵曦临离开时,富弼送至辕门外,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殿下,确实不急。”

    吕公著也这样说。

    都到底啥意思?就不能趁早吗?什么叫不急?连侬智高这样的毛贼都敢搅事儿了,更何论大辽大夏……

    老爹,您真幸运,有这帮如此德行的臣子……

    赵曦能想明白。

    京西路禁军都已经在山顶汇合了,密密麻麻的全是京西路禁军,都几乎是摩肩擦背了,可那有什么护卫营?

    一次次遣人往帅帐跑,可文相公一直没回应……

    近两万人就那样傻呵呵的顺着山顶转,还不能停。帅帐没下停止搜索的命令,也就是说自个任务还在,前令未销,就得继续执行。

    一直耗到天黑……今晚,整个京西路禁军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在山顶没搜到护卫营,就知道结果了。这时候,就是护卫营已经回汴梁了,禁军方一样是输了演习。

    干脆也是个干脆了,累的跟狗似的,哨兵都没安排,直接睡大觉了。

    文彦博没搭理这群废物,不停的在推演这次演习的过程……唉!没得说,只能怪自己点背。

    狄青自接到朝廷诏令,便责令副将杨文广整束队伍,而自己携随从几人赶往京师。

    出征前,朝堂是要有计较的,这是惯例。

    虽然狄青对此类做法颇有微词,可现状如此,他也只能听从。

    不说出生,就只说他是武将,那也得乖乖的按照朝廷定下的方略作战……

    很无奈,可就是这样。

    路程达半,狄青已经听闻太子殿下欲亲征……这又是闹那般?

    塞一个文臣指手画脚,尚能接受,毕竟国朝旧例如此。幸运了还能遇到一个可商量,知兵事的文臣,也可以轻松灭了侬贼。

    可让太子殿下随行……那是万金之体呀!战场上风云变幻,谁也无法判断会有怎样的情形……是以太子安危为重还是以剿灭叛贼为重?

    无疑问,肯定是太子殿下安危为重。可如此一来,势必会影响战事方略,甚至行军都会拖沓,从而错失战机。

    唉!文相公不是也算知兵事吗?庞相公更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也深谙用兵之道,为何朝堂会允许这般事情?

    还以演习胜负而定……

    对于东宫护卫营,狄青也知道,种家、折家遣子侄参选,本就是为将来宠幸而备。所以,狄青并不看好所谓的演习玩笑……也就理解了朝堂相公的目的……让太子殿下明白什么是战场,让其知难而退。

    三天演习……狄青于驿站知晓了演习时间,便快马加鞭往京师赶。

    他希望在自己抵达京师之日,便可授印出征,那时,恰好这演习已经有结果了。就是朝堂临遣文臣或内侍监军,都来得及。

    三十里铺,已是酉时,狄青便歇下了。养精蓄锐,待明日以饱满的精神觐见陛下。

    “太子殿下用兵如神,尔等不听本官之言,亏了便是亏了……”

    “刘驿,说的轻巧,那可是两万五对两千,谁料这京西路禁军如此不堪,就是这文相公也……”

    突然觉得有点冒失了,把话打住了。骂禁军,怎样骂都没事,可是骂相公……那可是文臣,得留心别被怼了。

    这是驿站,打尖的都是朝廷官吏,莫因为一两句不敬惹了是非。虽不犯刑律,争吵几句也是没必要的。

    “这位小郎君,汝等所言可是东宫护卫与京西路禁军演习之事?”

    狄青见说话的后生年岁不大,又未着官服,一身便装。称呼上琢磨了半天,也听了一阵,才开口问话。

    咦?武人?

    不是战场,狄青没着甲……也不可能着甲。不过就装束而言,一眼就可看出了他是武将。

    更何况,他那磨灭不了的特征,相当显眼……

    这后生确实正说在兴头上,只是碍于涉及文相公,才硬生生的打住了。

    现在见有人问起,还是个应该什么都不清楚的,瞬间来劲了。

    关键是对方是武人,那就没什么忌讳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

    “指挥使,小的可详细禀告……”

    诶……你这驿丞,有你什么事儿?嗯?指挥使……

    “……文相公集合京西路禁军于荥阳,并未留营寨于东宫护卫,太子殿下便连夜急行军,当晚抵达万尹山……”

    “……夜晚袭杀一成后,太子殿下率领护卫营再次潜行下山,于荥阳城外集结,并夜宿禁军营地……”

    ……

    这一通讲述,一个讲述一个补充,将万尹山演习描述的绘声绘色,还真有了身临其境的感觉。

    别人是当故事听,可狄青听进耳朵里的,却是在整个演习中太子殿下的用兵,以及整个护卫营军卒的军事素养。

    连续奔袭二百里?夸张了。不过到后面昼伏夜出,几进万尹山……这战术布置,就是他狄青也不敢说能如此天马行空的运用。

    太子殿下果真知兵事?还是说另有高人协作?

    吕公著、苏颂、韩缜,没听闻那个因兵事闻名朝廷,难不成果真是太子殿下?

    狄青疑惑,就万尹山这番操作,即便是自己亲临指挥京西路禁军,也不敢说赢得下这场演习。

    太出人意料了。

第一三二章 授印宴

    回汴梁,护卫营是陪着文彦博与富弼一起回来的,至于京西路禁军,拆除营寨,就地解散,哪来的回哪去。

    丢这么大的人,文相公没杖责,已经是很侥幸的事儿,赏赐……问都别问了。一个个乖乖的收拾营寨,该干嘛干嘛去了。

    真正让他们死了各种心思的原因是,演习结束后在辕门的那一幕:禁军的那些被染色的,一个个垂头丧气,拖拖拉拉的找自己的队伍……那叫一个乱。

    而护卫营:

    “报告,一营二连张平请求归队!二营……”

    “归队!”

    被染色的依然保持着军容军貌,双臂一夹,列队整齐,尽管在跑动中一样没乱了队形,十七人如同一人那般,步伐整齐划一。

    当吕公著出列,喊出‘归队’时,十七人仍然是整齐的跑动着进入队形中,整个过程善心悦目,没一丝乱象。

    如此悬殊的对比,真不好再吭声说赏赐的事儿了。

    “此便是韩稚圭所言练兵之法?”

    富弼还记得,曾经韩琦随口与他提过那么一句。

    “回大学士,确实。十数年,曦逐步完善,终初成。”

    难得富弼问起护卫营的事儿,赵曦有意多说,可想起富弼说的那句:还有时间,便也说的简单了。

    果然,也就这么一句,随后就又是天南地北的扯淡了。

    ……

    狄青于三十里铺,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多待了一日。

    他就在驿站里,随意的打听万尹山演习的故事。

    一两人言,或许不可信,可当所有人讲述此事毫无二样时,狄青就相信了,东宫护卫队确实是精兵,而太子殿下是真的知兵事,甚至可以说精于谋略。

    好!很好!此番南征,那怕是皆由太子殿下主张,也完全可以凯旋归来。

    ……

    “此去广南,皆仰仗汉臣……”

    广南西路的奏报越来越多了,也终于明白如今的广南被祸害到了各种程度。

    当狄青刚进城门,就被内侍唤进了大内。

    赵祯很隆重的在垂拱殿为狄青授印践行。

    本来赵祯是准备举行个盛大的仪式为狄青授印的,被庞籍否了。他怕吓着狄青,除了出生,狄青本来就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官家若真那样做,是给他加负重了,甚至会导致广南之征放不开。

    赵祯同意了,他现在就操心广南……很乱了,一个个州府沦陷,侬贼已经把战场转向广南东路了,连广州也被围多日了。

    赵祯很焦心,很担心南征此去赶不上解救广南东路的局势。

    所以,只要是于征战广南有益的,一律从善如流,绝不反驳。

    但他还是很郑重为狄青践行,就是想表达自己内心的看重,同时也是露怯了……真的很怯。

    整个践行的确让狄青受宠若惊了。

    文彦博、庞籍、富弼、刘沆,甚至太子殿下也一起作陪。

    “禀官家,此去广南,臣誓将侬贼之首级献于官家……”

    表决心嘛,话说多大也没事。不过狄青是真这样想,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得起陛下如此待他。

    文臣作陪呀……确实是光耀的事。同时他也知道此番出征的责任……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呢。

    整个践行场面,太子的规矩和礼节无一丝意外。很谦恭,斟酒沏茶,甚至在座的每一个人,太子殿下都分别表示了自己的尊重。

    那怕是刚见狄青时,多看了几眼自己的脸,都没有让狄青感到反感。

    殿下的眼神没侮辱,只有好奇,这一点狄青能觉察到。

    这也是他当着殿下的面,承揽了整个战事责任的原因。

    狄青不是傻子,也想试探太子殿下对于南征指挥权有没有想法。在向陛下宣誓时,也瞟了太子殿下……没任何神色的变化,甚至感觉自己说这话是应有之义。

    难不成太子殿下真无意染指指挥权?从万尹山演习来看,太子殿下绝对是精通兵事者,不该如此的。

    狄青想多了,对于赵曦而言,并不多看重侬智高那些乌合之众,他只是想让护卫营亮相,从而对国朝军制有所促进。

    只要狄青给护卫营征战机会,是不是要整个南征的指挥权也无所谓。毕竟,狄青,那也是千古名将,是这个时代一直延续到很久以后的名将。

    广南已经乱成这般程度,朝堂诸公也不可能随便遣一庸才南征。所以,赵曦压根就没有抢夺指挥权的想法……令出不一是征战大忌,将帅不合更不宜征战。

    对于赵祯而言,即便护卫营再厉害,儿子随行南征,也是应该受保护的,而不是冲锋陷阵的。

    所以,压根就不提儿子于军中的职责,就跟儿子是跟着去看热闹一样。

    所以就只能仰仗狄汉臣了,这个仰仗不止是广南之乱,还有儿子随军的安危。

    他相信,狄青能听懂,在出声发誓时看儿子那一下,就知道他听懂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各有心思,偏偏能巧合的契合了。

    从驿站进城这一路,狄青到处听闻关于太子殿下率领护卫营与禁军演习的传闻,也知道了在整个演习中,太子殿下是真正的身先士卒了。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的安危,有护卫营,根本用不着他费心。他甚至有心让护卫营与西军切磋……

    被官家如此看重,委以重任,施以重礼,狄青也是忐忑的。

    北人南下,多有不适应,他考虑到了。

    自大内出来,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就是想去问问太子殿下对本次南征的计较。

    很奇怪,可能是这两日被万尹山演习的传言包围了,让他对太子殿下兴趣大增。

    他有这路子,从渊源上,不管是种家种谊,还是折家折可行,他都可以问询。

    可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授印征南,于国朝本就是大事,自己此时绝会被汴梁众人关注。

    武将与太子殿下交好?还是算了吧。尽管自己并无他意,可被人宣扬放大,传至官家耳中或许就变了味儿了。

    莫因自己一时唐突,至太子殿下也成了众矢之的。

    一路南行,自有接触机会。

    狄青真想多了,性子决定的。要说皇城司的探事司会不会关注他,那肯定会。若说是官家会因为他与太子殿下交好而多心,应该没那个可能。

第一三三章 征途

    明日黄道吉日,宜出行。

    今日,赵曦便留宿在护卫营了。所有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辞别也辞别了。没多大事,听家人絮叨是幸福也很烦躁,所以干脆他也学武将的做法,直接留宿军营了。

    司天监定的日子,连出发的位置和方向都确定了。

    在城外,还是在东水门旁……就这位置,赵曦极度怀疑纯粹是为了方便,直接就可以登船出征了。

    很明显,司天监也知道军情紧急,没玩花哨。不管找什么说辞,必须得利于出征,而不是真正要跟天对应什么。

    赵曦有过在汴梁城内夸街的想法,特别想让护卫营全副武装在汴梁城里走一圈……

    出征前忌讳过于张扬,凯旋归来倒是可以耀武扬威。这理念,是国朝文人的特性,所以,护卫营出城也是悄无声息的。

    寅时启程,司天监说的,所以护卫营从汴梁城出外,除了倒夜香的,没人注意到这一群奇装异服的军卒。

    草绿色的装束,布鞋打绑腿,背后背一块方方正正的玩意儿,前胸看着像是十字交叉的布袋贴于胸前。

    在这些家伙什的内层,是漆黑不反光的盔甲……

    然后再就是扛着一杆成人上臂粗细的筒子,底端还有木质的托,顶端是黑黝黝的,感觉很锋利像刺一样的物事。

    这……富弼和文彦博也是第一次见护卫营全副武装的样子,很别扭,这服色,这装备,还有那统一扛在右肩向后上翘着的铁管管,还有几个背着短粗的铜管子。

    “立定!……唰唰……”

    “报告狄帅,南征护卫营应到两千零五人,实到两千零五人,集合完毕,请指示……”

    吕公著自出列,然后跑步到狄青跟前,右手抚左胸,好像嚎一般,冲着狄青喊叫……真的是喊叫!

    别说是狄青,就是富弼和文彦博也被吕公著这一番动作搞愣了……这还是那个吕公著吗?

    是……不是,不是军汉,但这气势真的让他俩刮目相看。

    儒雅中带着英气是最能体现男人阳刚的,这一刻吕公著很准确的诠释了这一点。

    “此次远征,期盼凯旋,望诸位珍重!”

    狄青愣着,不仅是愣吕公著的那声嚎,更是愣护卫营的装备。

    富弼紧前一步,直接把送行的话说完了。

    “登船……开拔……”

    哪跟哪?谁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接合上了。

    没办法,这护卫营跟国朝所有的军伍都不一样,得慢慢的了解。

    国朝征战,虽有专门负责后勤的转运使,但行军历来是因地就食,所以运兵船并无太多淄重。

    这也是赵曦第一次坐船出行,感觉挺新奇,顾不得狄青探寻的眼神,在船上转来转去,左看右看的,没闲下来。

    不懂,是真不懂。赵曦也就是这样看看,问也没问,说也不说,生怕出现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这玩意儿,怎么说呢,赵曦一直以为自己曾看见过的海盗影视,应该是古代船只的顶端,如今看来,国朝此时的造船业绝对堪比海盗船那个时代。

    在被狄青死盯着的情况下,赵曦让王中正和李宪,又显摆了一次。

    从被褥到干粮袋,再到绑腿和军刺,甚至王中正还冲着飞鸟开了一枪……

    最傻的行为是,王中正抽出了狄青随从腰刀,鼓足了劲,在李宪盔甲上叮叮当当的砍了几下……啥事都没有。

    对于这火统……殿下是这样说的,狄青并不在意,就看这内侍装填弹药的时间,早被骑兵飞奔过来砍死了。

    他只对这被褥和那个什么压缩饼干感兴趣。还有那个军刺和盔甲……近战利器……

    “殿下……”

    “狄帅,有些事慢慢来,有朝一日,国朝禁军会全部装备。”

    面对狄青,这纯粹的武将,赵曦不介意表现出尚武的情绪来。只是,别说是太子,那怕是帝王也做不到与整个朝堂对着干。

    赵曦从未想过要藏着掖着,可形势只能让他把想法在护卫营实现,那怕是护卫营狂揍了京西路禁军,结果还一样。

    或许真不该在最后一天放手,真该让整个京西路禁军全挂了才能唤醒朝堂。

    让一群林莽荒野的侬兵,便可以搅乱整个广南,两千护卫营就可以全歼一厢禁军,这些还不能让朝堂警醒吗?

    有的是时间!是,是有时间,老爹也确实不坚定,因为废除庆历新政也确实伤了激进派的心,加上老范死于转任途中,都兔死狐悲了……

    让我来做如何?不需要什么,只需要你们帮个腔,凑个吆喝,可以吗?

    为什么还要等?

    第一次,赵曦第一次有了愤懑的情绪,第一次想找个宣泄的口子。

    唉……算了!赵曦清楚,帝王若真做成孤家孤人,那怕是再好的政策,也不可能推行下去。

    同时,没有根基和随众的帝王,也很难在朝堂上顺利的议定一项政策。

    国朝自开国,就已经成了定制……与士大夫共天下!

    士大夫不是奴才,只是与帝王相互制约从而形成帝国管理层的一个团体,一股力量,一个阶层。

    还是需要经营,必须在自己身边形成足够影响朝堂的死忠……想多了。

    狄青仿佛在这一时刻感受到了太子殿下的郁闷,似乎跟自己谨小慎微的原因接近……

    自汴梁沿蔡河入淮,随后一路顺流而下,便可达长江,随后入湘江,过灵渠进大溶江,便可以到达桂州。

    一路水运,省去了舟车劳顿,也可以让军卒养精蓄锐。

    北人马,南人船,一开始与蔡河,水势平缓,也照顾太子殿下第一次坐船可能出现的意外,速度没起来。

    赵曦还以为就这速度呢。广南路打烂了,着急是着急,可三千多里路……着急也只能忍着。

    待出了蔡河,经过短暂的运河南北线,进入淮河后,整个运兵船速度提起来了。

    这时候赵曦才相信那个所谓的千里江陵一日还不是夸张。

    在入淮河的渡口,除了副将杨文广率领的前锋,其余西军皆与主帅汇合……

    一时间,整个江面几乎被运兵船塞满了,浩浩荡荡的疾驰!

第一三四章 糜烂的广南战局

    一路向南,只有在上州才停留,然后备足几日粮草后,继续前行。

    军情紧急,在确定太子殿下能适应舟船后,整个运兵船队便将速度提起来了。

    “沾殿下的光,此次行军,所有州府粮草,均为一等军需。”

    这是事实,狄青多年征战,对沿路州府所供军需知之甚详,从来未像如今这般。不仅仅是上等,人吃马嚼的物事,一应俱全,甚至连从不在军伍中出现的香料都一并备全了。

    这才是军需……他知道,并不是因为广南的形势,真正的原因就是太子。

    地方州府的官吏,如何对待路过军卒的,几乎已经是明事儿,可国朝没人会在意。

    掺沙子,缺斤短两这都是常事,甚至有时候会送些腐烂了,根本不能吃的陈粮充军需。

    这一路相伴,东南西北的闲扯,狄青发现太子殿下很亲和,似乎还有些军伍气质。所以,那怕是他那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会有意无意的说些大实话。

    当然,他还是知道吕教导那是文官,有些话可以跟太子闲扯,但必须背着吕教导。

    “狄帅,向前看,往好处想。”

    赵曦不傻,很多事能看懂。再说,这类情况并不稀奇,历朝历代均有发生。

    这一路,很少谈及广南,那怕是靠岸后有相关广南的驿递战报,都也是看过后唏嘘一番,不再多做评论。

    字面上总是说不尽实际的,不管是对广南的山势水形,还是说主力到达后的实况,都不可能从抵报中获得。

    而抵报所述,大多是今日侬贼又破那座城了,何人又弃城而逃了,又有谁为国捐躯了,没一点是激励斗志的,多说反倒将士心怯。

    广州被围月余,至今仍在坚守,这是这几日抵报唯一让人欣慰的。

    侬智高自四月起事,一路向东攻伐,先破横山寨,以储备之物大赈随众,使聚者众多。

    偏偏邕州陈拱未报,也未防备,仓促之间布防,并在宾州援兵抵达时,于战况焦灼之时犒赏,致使邕州既失,邕州官员死伤被掳者众。

    侬贼故技重演,再次大赈国储,随众增至两万余。

    此时,侬贼扬言立国,曰大南国。也于此时,广南诸州府方各自奏报朝堂。

    朝堂令余靖、孙沔驰援,援兵未到之时,侬贼便顺郁江东去。

    横州弃城、贵州弃城,浔州知州孙抗奋力抵抗,城破后,杳无音信。

    侬贼于六月破龚州,又一个弃城而逃者。然后,藤州弃城、梧州弃城……弃城、弃城、弃城!

    到后面,赵曦再不看奏报了,都是弃城。侬智高不是势如破竹,而是一路畅通无阻!

    赵曦担心自己忍不住,越殂代疱,待到了广南,他会把侬智高没杀的那些个官员,一律把他们悬挂在所治之处,让黎民,让上天,看看这些不顾子民的所谓士大夫!

    整个广南西路,九个州府,从邕州一直往东至端州,唯浔州、封川、康州抵抗。孙抗下落不明,而曹觐、赵师旦殉国。

    这就是战局,糜烂的广南战局。

    赵曦看不下去,听不过去了。几日来,整个船舱气氛是冷的,被那些毫无羞耻之心的知州给寒了心。

    ‘‘殿下,曹指挥使学烤鱼了,令小的喊殿下食烤鱼。’’

    几日了,太子殿下就这般一人待舱里,不言不语的。

    还是刚登船的那天,太子殿下烤鱼让大家吃,想必殿下喜好。如今见殿下不悦,甚至食量都减不少。

    护卫营的操心,便学着殿下的做法,烤了鱼,让王中正过来……

    殿下出征,严词拒绝了仪仗和侍候的宫女内侍,身边人也就王中正和李宪算贴身侍候者。见殿下茶饭不思,他俩也着急。

    人,最好别浪费他人的好意,那怕是你的下属。

    赵曦没强颜欢笑,但还是出了船舱。

    “诲叔,国朝百年养士,职为牧民,同时也该是为民守一方安居之地。弃城弃民,养之何用?”

    赵曦从来为曾说过如此激烈鲜明的言辞,话语中的厌恶、痛恨、不屑甚至杀之而后快的情绪表露无疑。

    “殿下,其行为业已侮辱了士子之名……”

    吕公著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太子殿下的话。他是士子,是士大夫,偏偏这一路,所有的战报,每一次都在陈述那些士大夫的恶行。

    不止是他,韩缜、苏颂、王陶,对于太子殿下的责问也同样无言以对。

    国朝如此优待士大夫,历数各朝各代,未尝有此般优待者。而广南西路各知州所为,确实令整个士林蒙羞了。

    即便是他们,同为文官,都忍不住升起杀心。何况殿下……

    “枉为人臣,枉为人夫,枉为人父,甚至枉为人!如此作为,留之何用?”

    这一段时间积压着,赵曦是真起了杀心。

    “殿下,国朝不杀士大夫……”

    吕公著能感觉到太子殿下此时的杀意,甚至比当初让汝南王世子真的死去时还浓烈。

    但太子殿下于此事万万不可这般操办。率护卫营远征,本就令文官这个团体警惕了,言太子殿下尚武者不在少数。

    若此时,太子殿下真于战前处置弃城而逃者,那怕是理由再充分,也对太子殿下与文官的关系产生裂痕。

    多年来于士林积攒的名声,很可能一朝而倾。

    弃城者,本身履历已经有污点,即便资历磨堪,甚至考评中上者也不会再受重用。

    因卑贱之人而失自己名声,不值当!

    赵曦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认吕公著的说法,还是无法理解祖宗法度,或者说是听从了吕公著劝解的理由。

    不一定砍头才叫杀人,杀心比杀人更爽快。

    赵曦不会真去杀掉这些士大夫,但就此放过会让自己不爽利。唯有令其生无可恋,才是正途。

    再一次有战报时,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侬贼久围广州而不得,被英州知州苏缄支援痛击……也仅仅是令侬贼推进受阻而已。可就这一点,已经是整个广南之乱以来,最为让人欣慰的信息了。

    同时也对比着那些弃城而逃者……

    苏颂总算是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了解自家人,应该不是那种弃子民而不顾的性子,可整个广南州府,皆弃城而逃,难免于佐官幕僚中达成共识,从而影响到家叔决策。

    还好,没丢苏家人,也没摸黑士林。自己仍然可以于太子殿下面前挺直腰杆。

第一三五章 连败

    当出现了第一个寒热往来的军卒时,赵曦才发现自己好像少准备了什么。

    侬贼广州久攻未果,转道英州受阻,南征主力一时失去了前线战报,无法确定侬贼去向。

    鉴于军卒有染病者,太子殿下又闷闷不乐,在荆湖路时,主力稍作停留。

    这一路,沿路官员欲谄媚殿下者,皆不得。如今倒是衡州幸运了。

    殊不知,太子殿下拒一切进献,却出声讨要樟树和草蒿。

    草蒿为一年生植物,虽不多,找找总是有的。

    只是樟树,太子殿下说了,三十年以上树龄者为善。

    一时间衡州樟木应声而涨……

    这些赵曦不管,他甚至与狄青商量了,衡州以樟树与草蒿充军资,可免粮草……话说这一路,地方筹备之粮草,一直是多于规定之数的。

    狄青不懂太子殿下为何,粮草充足,也就随了太子的意。

    两日,大军便有了一船的樟木和草蒿。

    赵曦带着苏颂在衡州做了诸多奇奇怪怪的管子,还有如铜鼎般的大铜锅。

    待大军开拔之日,护卫营开始与军卒中散发灰白色的珠子,令随身携带。

    “此物管用?”

    狄青看着这味道怪异,甚至有点臭味的珠子,很不解的问。

    朝廷诏令下达之日,他已经做好了非战斗减员的准备。

    自古岭南为烟瘴之地,也是疠疫之地。北人南下,埋骨岭南者数不胜数。

    如今西军南征,狄青甚至预留了运兵船,就是准备着专门运送染病军卒的。

    殿下自衡州以军粮换取的樟木和草蒿,在开拔时变成了汤药和这种珠子。

    “味道难闻些,同样可隔绝蚊虫。岭南之地,蚊虫叮咬是染病祸源,避蚊虫,即可避疾患。”

    讲不了传染病学,赵曦也不懂,只能是就这样含糊着说了。

    不信不怕,就那个喝了草蒿汤汤的染病军卒,如今已经退热了,不吐不拉,也开始正常进食了。

    就这个活例,不怕人不信。狄青是这般问了,而那些军卒,见到已经差不多死定了的憨货,又活过来了,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法子管用。

    至于说臭味,就他们这一路,连脸都懒得洗,整个船舱里比这珠珠要臭多了。

    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往怀里塞,当宝贝贴身放着。

    “置于外衣,散味周身……”

    傻货,殿下这是让驱蚊虫的,又不是让你们供着。

    护卫营这时候很有资格笑话这些西军……没见识。

    其他人都好搪塞,就是这苏颂,唉……较真的人真是没法说。

    “殿下从何而知?”

    确实管用,随身携带这珠子后,再不用日夜的被蚊虫骚扰了。苏颂就想知道,太子殿下是怎样知道的。

    这不是铜火统,没有孩童喜欢这臭味的玩具。樟树生南方,太子殿下未曾出过汴梁,如何得知这樟树与草蒿药用?

    如何得知?我就是知道,怎么了?这苏子容,你烦不烦呀?有用就行了,你喜欢这行当,可以记录,然后再延伸不就行了,非要问。

    “樟树无蚊虫接近。”

    不管能不能说通,算不算理由,反正赵曦说完再不准备多解释。

    再问什么,一律说一声:本太子天纵奇才!

    苏颂疑惑,但也不问了,他看出来太子殿下有些难言之隐。莫触动了忌讳……

    ……

    杨文广与侬兵遭遇而兵败。

    当主力再次前行后,接到的第一次战报,居然是这个。

    狄青黑着脸去郁闷了,赵曦却在想这意外发生的原因。

    侬兵都是些什么人,最起码从奏报中,没有一次说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广南西路的糜烂局面,各级官吏肯定要找些让自己开脱的理由,每一次奏报都只会提及一个众字。

    西军是什么?是国朝如今唯一可作战的虎狼之师,怎么就会败于侬兵?

    杨文广再不济也是将门之后,其祖杨业,其父延昭皆是一时之名将,他就是再愚钝,面对侬兵也不会犯常识性错误。

    可偏偏就败了,还是艰难脱困。

    “遵道,寿翁,汝二人皆出自西军,杨文广运兵如何?”

    这话问的,要说单纯的问种谊种寿翁倒也罢,可连折可行也一块唤来……从辈分上,折可行还得喊杨文广一声表叔呢。

    为长者讳,折可行不好评论,搞的种谊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殿下,文广乃可行表叔,吾所言恐失中允。殿下询问寿翁即可。”

    这场合,折可行很自觉的要回避。

    这……赵曦想起来了,那个杨家将里的折老太君,原来就是折家人呀。

    这庞相公虽然跟自己讲述过折家,没提过杨家跟他的关系呀。

    就杨家现在的境况,还真轮不着庞籍专门讲述。

    虽也算是将门,如今唯有杨文广一人从军,且职位也只是德顺军知军,还入不了政事堂相公的法眼。

    这下糗大了。

    “莫多想,吾并非责怪杨副将兵败之责,只是对西军与侬兵作战素养、将帅运兵做个判断。吾以为其中另有隐情。”

    “遵道,不必回避,就当闲聊,不涉军伍。”

    南征之事的奖惩是狄青的事,赵曦没有染指的想法。只是想从杨文广的运兵能力,来试图验证自己的想法。

    “禀殿下,杨副将中规中矩。”

    对于太子殿下的脾性,这些年不管是种谊还是折可行,都很熟悉了。

    因为还不是帝王,又在护卫营里不摆架子。很不喜欢吞吞吐吐藏着掖着。

    中规中矩……也就是说杨文广不该犯常识错误。

    西军作战能力,这些日子一路伴行,赵曦也算是有所了解。怎么可能与侬贼相遇而兵败呢?

    看来这里面或许真有什么道道吧。

    狄青因杨文广率领的前锋受挫,便紧急下令广南西路将士,南征主力未到之时,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兵。

    没办法,任何情况都不了解,这时候只能按兵不动。

    侬贼自广州撤兵,如今看来有意北上了……

    “狄帅,广南西路钤辖陈曙率新募兵员八千,五日前于昆仑关兵败,死伤五千众……”

    “竖子误我!”

    难怪狄青这般,急的武汉子都喊文词了。

    前几天赵曦想杀人,现在是狄青想杀人了。

    就那么怕狄青抢功吗?若真有拿下侬贼的本事,完全没必要等到朝廷派西军到来之前,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有足够让你显露才华的时间。

    何至于此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7792/ 第一时间欣赏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 作者:布袋外的麦芒所写的《我成了仁宗之子》为转载作品,我成了仁宗之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成了仁宗之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成了仁宗之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成了仁宗之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成了仁宗之子介绍:
帝王的软弱,造成了后苑的肮脏,导致了朝堂的混乱,纵容了嚣张的邻邦。言必行,行必果,杀伐决断,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素养。且看吾登基,如何治国安邦。我成了仁宗之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成了仁宗之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成了仁宗之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