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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红尘全文阅读

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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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鸟奏乐

    那天方商人兄妹听得一愣,哥哥说:”程道长,你不是说好了吗?这位小姐有点不欢迎我们吧?”

    程浩风向胡仙仙使个眼色又对客人说:”哦,胡小姐说话口音太重,麦少爷听岔了。小姐是吩咐我要招待你们好吃好喝,还好住。”

    没想到他看起来挺端方诚实的样子,说起谎话来竟如此顺溜。胡仙仙恶狠狠地看着他,而他仍风轻云淡的笑着。

    她压下心中怒火,堆起笑脸朝那对兄妹走去:”欢迎,我当然欢迎尊贵的天方客人。请问这位英俊的少爷与这位美丽的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那少爷摸摸自己翘起的八字胡倨傲地说:”我是麦哈穆里塔亚哈里,这是我妹妹麦哈穆娜依可莎。我们是一支两百人的商队,我父亲带着多数人住在府城泰兴,如果不是需要找可靠的客栈方便我们以后常来收香料的话,我们是不愿来这小小的陵州城的。”

    他生硬的汉语配上他不屑一顾的表情让胡仙仙真想扇他几巴掌,但想想他若是真有两百多人的大商队以后又有可能常在这条道上来往他也值得倨傲,她忍下这口气。但她没听明白他的名字,只得望向程浩风。

    程浩风搓搓下巴,压住自己的笑容说:”你可以称他们麦塔哈少爷和麦娜莎小姐。”

    "麦少爷、麦小姐,你们想尝点陵州城的特色菜吗?”说着,她笑捧着菜单走近。

    麦塔哈见她走近细看她的脸,失声惊呼:”哦,胡小姐真美。”

    他的倨傲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艳倾慕之色,赞道:”你明亮的眼睛就像天上的启明星,你娇丽的脸庞只有玫瑰花才配得上。

    你穿上我们天方国的服装比我们本国女子优雅柔美,又比你们忸怩的中原女子显得干练大方。

    胡小姐,你这样动人的女子真是和月亮一样让人神魂向往。”

    胡仙仙没想到麦塔哈这么会夸人,把先前对他的坏印像全抛开了。她知道自己长得不丑,可也没人夸过她美,听他这一长篇的夸赞她就笑逐颜开地认真听他说。

    他们说得高兴,麦娜莎嘟起了嘴:”哥,点菜吧,我可饿了。”

    程浩风过来接了菜单,脸色阴沉地对胡仙仙说:”我来给他们推荐菜品,胡小姐,你去忙别的。我看见二胖又引了几个客人。”

    这是他不愿让麦塔哈接近自己吗?胡仙仙朝他抿嘴一笑,去招呼二胖正引进门的药材商。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贩马的,再又来了贩盐、贩茶的,鸿宾楼一时宾朋满座。

    接下来的两天客人们逐渐增多,他们多数是想和天方商队交好而来住在鸿宾楼的。胡仙仙算过,让麦氏兄妹白吃白住也不亏。因此,她心里对程浩风的信任之中更加了几分敬佩。

    到九月初一之时,鸿宾楼的伙计们都穿上天方国的服饰,惹得过路的人都好奇张望。

    一身宝蓝色天方长袍的程浩风走到门口说:”众位贵宾,在下程风风,是名走江湖的戏法艺人。如今借鸿宾楼的宝地给众位贵宾耍几个小把戏,万望众位贵宾们不要嫌弃。”

    他又冲屋里的宾客说:”今日有天方国贵客,我就请我的几位小友为众位贵宾献上一曲天方音乐。”

    程浩风说罢就双手撮嘴学了几声鸟啼,啼声由低到高,一会儿后忽传来几声真的鸟啼与他和鸣。

    他再高啼几声,清越高亢,一刹那间飞来十余只鸟,那娇鸣脆啼之声真如奏乐。他不再弄口技,双手挥舞如校场点兵,鸟儿越集越多。

    当中既有燕子、麻雀、野雉、斑鸠等常见鸟类,也有夜莺、天鹅、丹顶鹤之类人烟稠密处少见的异鸟。它们的飞舞和鸣之态真如在清歌曼舞迎接贵宾,而那曲调也让麦娜莎直说真是家乡的天方民乐。

    程浩风这一番引鸟奏乐不仅让鸿宾楼的人看得如痴如醉,那鸿真记酒楼的人都围拢来看。

    胡仙仙趁这会儿宾客盈门,连端出瓜子盘招呼乡邻,顺便挤兑鸿真记酒楼的人。

    ”来、来,张大叔、李大婶,吃瓜子儿。我们这位戏法大师的手艺还好吧?

    他可是在天方国学了十年的,前两天刚随同天方的大客商麦大老爷到泰兴,昨天才到陵州。

    你们看,我这身天方女子的装扮就是他送我的,还好看吗?”

    那几位街坊都点头说好,胡仙仙又去招呼其他人,”刘大妈、王二姐、孙五爷,你们才来呢?来,吃瓜子儿。明天可得早来,你们听这百鸟合鸣的曲子都快奏完了。”

    那几位街坊都笑着答应,胡仙仙走到鸿真记酒楼伙计们身边时“噢哟哟”一声叫起来:“财大气粗的鸿真记酒楼没请着天方艺人?你们这几个伙计真够可怜的,要不要来吃点儿瓜子儿?”

    那几个伙计气哼哼的走开,胡仙仙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程浩风双手停止挥舞,又撮嘴鸣叫几声,鸟儿散去。那些鸟儿们是一点也不乱的依各自种类、排成队形,很有秩序的散去。

    胡仙仙冲程浩风伸伸大拇指,他波澜不惊地说:”只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晚上我还有更壮观更有趣的表演,你们等着看你们想也想也出来的奇幻妙戏吧。”

    等胡仙仙他们忙活完,客人们都上街去逛的时候已快到申时。

    三花扯下面纱、捶着腿、发着牢骚,”真累死了,小姐该再找两个伙计。”

    三叔公笑她,”你不是说没生意的时候无聊吗?这会儿又嫌累。”

    胡仙仙也扯开面纱,”这蒙着脸真难受,也不知那些天方国的女人怎么受得了。”她冲伙计们笑笑,”今天辛苦了,要是生意真的越来越好我就给你们涨工钱。嗯,要一直好的话……你下个月就涨到四吊钱怎么样?”

    ”照这么个累法儿,一个月就涨半吊钱?唉,小姐呀,我也不要你涨工钱,你不如多请个人来。我真累死啦!”三花直撇嘴。

    二胖和大牛却都摆手说不用再请人,能忙得过来。

    胡仙仙听了他们的话很是高兴,三花却不高兴了,”你们为了多半吊钱就不要命了?大牛,你工钱是六吊钱一个月,二胖你是四吊半钱一个月,都比我工钱高。你们咋还那么在乎那点小钱?”

    大牛被她说得红着脸往厨房走,二胖冷笑着说:”你是女人,你不用存钱娶老婆啊。再说了,你爹娘虽没钱,总在北门那边有个烧饼摊子,不用你来养活吧?

    大牛的爹是个瘸子、娘又死得早、哥哥还有点儿傻,他们全家就指望他养活,能不在乎钱?

    我家呢,本来还有几亩地的,可惜都让我那赌鬼老爹输没了。遇上这么个爹,我自己不使劲攒钱以后该怎么过?”

    三叔公望望胡仙仙说:”这客房还没住满呢,就人手不够,要住满了客……仙仙,伙计们都过得不容易。你呢,该加工钱,也该再请个人。”

    ”我也知道应该。我虽说是小姐,可端茶递水的事我也在做,今天跑得我也腿疼。可这鸿宾楼的情形你们也清楚,是在靠以前的老底子在撑着,这几年都在亏本。”胡仙仙唉声叹气。

    程浩风听他们说到此处,接话道:”你们要再请人,不是一个、是两个。请一个专帮大牛在厨房打杂的,再请一个专管马棚和扫地的人;二胖嘴甜机灵,就专管倒茶、端菜,迎送客人;三花细心警惕就专管客房的事和洗换被褥。”

    他这一说,伙计们都点头说好,胡仙仙一摊手,”你倒会分派人手,可谁给工钱呢?”

    程浩风认真地说:”我给。”

    胡仙仙捂嘴直笑,”你给?你前天才找我要了三十两银子,你哪来的银子帮我付工钱?”

    他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给。”

    又冲她挑衅再言:”我很快就能挣到三百两银子,你说够不够付你请两个伙计的工钱?还有,你要记住,你说过若是我能让鸿宾楼恢复以往的红火生意,你就要随我修道!”

第九章 鱼龙混杂

    胡仙仙站起身,斜睨他一眼,”我记得住。只是要让鸿宾楼恢复可不容易:一得让生意好;二得弄回被车家占去的地方;三得让我爹和哥哥回来接手生意。”

    她又冲伙计们挥挥手,”先去忙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还不知道要忙几天呢。”

    二胖和程浩风一个去了后院,一个上楼准备他晚上的节目,三花还懒懒的蜷在大堂的椅子上。

    胡仙仙正想说三花几句,她已站起身,拢了拢头发,很是精神抖擞的向外迎去。朝外一看,胡仙仙不由失笑,是四个书生前来住店。

    三花热情的引他们进屋后,三叔公问:”四位公子,你们的姓名、籍贯请与我说一下。”

    那四个书生朝三叔公拱手为礼,但还不待他们开口,三花已抢着说:”他们分别是叶赞、杜谆、阮绍伦、马烁,都是皖州景春县人氏。

    他们是约了几个同在陵州城明伦书院读过书的好友一起赴京赶考。

    他们在我们这儿住一晚,等明天人到齐了就出发。”

    三叔公照样写上,其中一个书生问:”请问老伯,你为何不向我等证实一下就照那位姑娘所说来写?”

    他笑而不语,又有一位书生端详了一下三花,”我见这位姑娘有些面熟,难道你们未卜先知,料到我等会前来住店,而让她来打探我等境况?”

    三花甜笑着去端茶水,胡仙仙故作神秘的地对他们说:”我等俗人哪会未卜先知?是我们这儿有位活神仙,他说你们都将高中,有蟾宫折桂之分的人自有神明护佑。他得了天帝旨意,说你们将来此住店,他便提前在此等候,以便关照你们。”

    那四个书生竟都信以为真,问他活神仙在哪儿,三花就说在二楼,他们就都让三花快带他们去。

    他们走后,三叔公和胡仙仙相视一笑。

    过了一刻钟,程浩风气乎乎的下楼了,”胡仙仙,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三花天天往学堂跑,这才熟悉他们,偷听到他们谈话,怎么说成是我告知你们的?”

    ”你说过你是神仙,难道不是?你哄我的?”胡仙仙很无辜地忽闪着大眼睛。

    程浩风鼻子都快气歪了,”我是为你而来!他们又不是文曲星下凡,我哪知道他们考不考得中?更别提什么能当多大官儿,能娶几个老婆了…真是,烦得要命!”

    在他抱怨的时候,胡仙仙见门口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徘徊许久,就问她们,”大婶儿、姑娘,你们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那个姑娘低着头由大婶牵进来,大婶说:”我们住店,要一间上房给我小姐住,我住大通铺。”

    三叔公问他们姓名籍贯,那大婶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太和县马蔡氏,这位是我家李二小姐。”

    在三叔公做着登记的时候程浩风一直在打量那位姑娘,但她的头低得让他看不清脸,他就偏下头去看。

    胡仙仙见他那样子,心说:装得个清高样儿,见着姑娘就显出猥琐相了吧?但胡仙仙没空嘲笑他,她看见又有几个人进店,她忙着去招呼客人。

    进店的客人为首一人腆着肚子,穿金戴银,挽着他的是个妖娆的年轻女子,他身后还跟着六名精壮仆从。

    胡仙仙笑问:”这位老爷是住店呢,还是吃饭?”

    那女子笑答:”我们住店。”又冲三叔公说:”我家老爷就是泰兴城里有名的珠宝商,姓潘,名讳宗强。我们要一间上房,六个大通铺铺位。”

    三叔公”唉呀”一声:”这可不巧了,上房都住满了。潘老爷你将就住一下厢房,行吗?”

    潘宗强一瞪眼,”你没听清楚她说的?我潘宗强是住厢房的人?你赶紧给我腾一间出来。”

    三叔公为难地看向胡仙仙,胡仙仙满脸堆笑的对潘宗强说:”潘老爷,你看看别的客栈还有没有上房,行吗?都是主顾,我们鸿宾楼也不好意思让别的人腾房啊。”

    ”小模样儿长得还行,咋说话就这么难听呢?你不好意思让他们腾房,你就好意思撵我走啊?” 潘宗强凑到胡仙仙面前坏笑盯着她看。

    胡仙仙无奈地说:”这怎么能叫撵你啊?你看这不是还没住下吗?”

    ”好,有个性!敢得罪你潘老爷,你这鸿宾楼是不是不想开啦?”潘宗强对着胡仙仙一伸大拇指,用夸赞的话恐吓着人。

    程浩风一直在注意看那低着头的小姐,听这边闹起来就冷喝一声:”做人不讲理,还不如当条狗!”

    潘宗强的六个仆从一下子向程浩风围拢,他毫无惧色地说:”你们想打我?为条狗卖命,你们真不值啊?”

    他的话惹得潘宗强愤怒地指手画脚,可潘宗强冒出嘴的不是吼着让手下打程浩风的狠话,是”汪汪汪……”

    那六个仆从傻了眼,本来挽着他胳膊的妖娆女子惊叫着摔开潘宗强的手。

    胡仙仙笑得弯腰,那潘宗强满面怒容,跳着脚骂人。

    可他说出口的只有“汪汪汪……”,他急的狠抽自己嘴巴,嘴巴里冒出的还是只有“汪汪”声。

    他越骂,胡仙仙笑得越畅快。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后俯,就连他自己的仆从也想笑又不敢笑地憋成一脸怪相。

    三叔公却没笑,他焦急地对犹含怒意的程浩风说:”程道长,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人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啊。”

    和气生财,做生意是得忍气吞声。程浩风不得已收了法诀,厉声说:”再敢蛮不讲理就让你真变成狗!”

    潘宗强扭扭脖子,干咳几声确定自己没发出“汪汪”声才怒吼:”你这个妖人,我找和尚来收了你!”

    程浩风一听,又捏起指诀,那位低着头的小姐赶紧拦住他,”别为个房间伤了和气,我让出上房就是!我和奶娘同住厢房。”

    ”我哪能和小姐住一间房?我还住大通铺吧。”奶娘忙阻拦她。

    那小姐说:”我不想与陌生人合住,奶娘你还能陪我说说话。”

    她说着话,就不知不觉的抬起了头,那潘宗强一看清她模样就不自觉的吞口水,连程浩风也看得有点痴。胡仙仙瞧着她修眉俊眼的秀丽面容也心下暗赞,真似个玉雕的人儿。

    妖娆女子拉拉潘宗强,”她要让,我们还不住了呢。这陵州城比鸿宾楼好的客栈多了去了,走吧。”

    潘宗强拂开她的手,围着那小姐转了一圈,”就住这儿,我怎么能拂了这位小姐的好意呢?”说完就大笑着往楼上走去。

    那小姐主仆二人也往楼上去了,胡仙仙轻声对程浩风说:”这位潘老爷对你的李小姐不怀好意啊,你可得想办法保护好你一见钟情的这姑娘。”

    她本来只是想调侃一下程浩风,可话一出口才觉出自己的话里含有几分醋意,不由地微红了脸。

    程浩风倒没在意这些,他正色说:”这个潘宗强哪用防?那李小姐只是面目太像我一位故人,我为此多看为她几眼,可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胡仙仙心虚地一笑,掩饰着自己刚才的失态,”像一位故人?这借口也真是拙劣。”

    他想要辩驳几句,但胡仙仙已迎上刚进门的客人不理他了,他无奈摇头。是故人,她也是他的故人,此来会遇上很多故人,所有一切都会偏离他预定的方向。

    胡仙仙对那刚进门的高个儿疤脸的男人和矮胖光头的男人说:”二位客官,只有厢房和大通铺了,你二位能将就吗?”

    那个高个男人看看周围后说:”就住一间厢房。”又对登记的三叔公说:”我们是景阳县的高二和高三。”

    说完两人就往楼上走,没提半个过分要求。

    胡仙仙对着他们的背影感叹,”看着这两个人面相挺凶,没想到还挺通情达理的”。

    ”他们是急着办事儿就不想惹人注意,哪是通情达理?嗬,没想到小小的鸿宾楼竟也鱼龙混杂。”程浩风冷笑着说,胡仙仙白他一眼,全然不懂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十章 各色人等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贩鱼的,三叔公登记好后,对胡仙仙说,”就只剩一间厢房了。”

    胡仙仙听得喜滋滋的,拨拉着算盘笑说:”是吗?五间上房,除去麦氏兄妹的房钱,三两银子一间,能收九两银子。

    厢房六间,住了五间,一间两床,一个床位一两银子就是有十两银子了。

    三间大通铺,一间十个床位,一个床位两百文钱,除去穆氏兄妹带的十三个手力,也能收三千四百文钱,就是三两五银子。”

    说着她又将算盘一抖,理顺好算珠又算起来:”啧啧,光住店的钱就有二十二两五的银子了。

    这酒菜是小菜三十文一盘,加肉丝的炒菜五十文一盘,炖的肉汤六十文一碗,腌、卤、酱的这些佐酒肉菜一百文一盘,估摸着能收四五千文钱。

    酒呢,我们没什么好酒,要有好酒,那真是……”

    她沉浸在银子越滚越多的美好想像里,可程浩风冷冷的声音在她还没有把银子想像到自己满意数量时,拉她回现实:”生意越好,麻烦也会越多,你应付得了吗?”

    胡仙仙头脑里那一大堆白花花银子,被他一句话就给说没了。她忍下愤怒淡淡说:”看在你振兴鸿宾楼有功的分上,本小姐不与你计较。你呢,好好琢磨些新奇有趣的戏法出来,别胡想歪想。”

    在他们闲扯的时候没见到又有两位客人进门,三叔公却热情向两人迎去:”周管家、卞采办,小老儿可有好些年没见着你们了,快请进。仙仙,赶紧去我房里把我那筒‘碧潭飘雪’??拿来。”

    胡仙仙虽不知这二人身份,但看他们的衣着举止与三叔公对他们的称呼也能猜出,他们是达官贵人家里管货物采办的人。

    这种人虽本身无财无势,但他们才是掌着采办权的人,因为地位高的主子哪会亲自采办货物,寻找客栈?所以商户们都对采办的人特别热情。

    胡仙仙把三叔公私藏的好茶泡好端出来时,三叔公和程浩风正陪着他二人说话。

    周管家正颇为欣赏的打量程浩风,”我看程道长不像那些油头滑脑的游方道人,怎的在此变戏法儿?”

    程浩风苦笑:”在红尘中历炼嘛,变戏法儿也是一种修行。”

    卞采办听得佩服不已,恭敬地说:”程道长不执着于虚无外相,一心求真慧之道,令人心生敬意。不知程道长在鸿宾楼预停鹤驾多少时日?我家王爷最是敬奉道法高玄的仙长,不知道长可愿去泰兴盘桓几日?”

    胡仙仙先见着程浩风故作高深的样子觉得好笑,听到卞采办邀他往省府就急了,”二位伯伯,仙仙斗胆插句嘴。程道长可是与我有约在先,就算王爷相邀也不能随意喊走他吧?”

    ”胡小姐舍不得他走?”周管家笑问。

    程浩风一本正经的说:”我留在此处,是因胡小姐邀请。当然,若是胡小姐去泰兴城,我也会跟去。”

    他这话一出口让那二位客人阴下脸来:因为如果只是胡仙仙不舍得放人,那是她舍不得这棵摇钱树,大不了补给她些钱财;如果是他自己不肯去,那就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平常那些道人变着方儿的巴结他们,就为了求他们把自己引荐给王爷。如今主动邀请他,他居然拒绝,这让他们的面子往哪儿搁?

    三叔公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他虽说有点儿见识又怎么比得上王府里的那些真人?周管家和卞采办不过是开个玩笑,仙仙你们俩怎么当真了?咦,我记得慎王爷是信佛的,怎么又信道了?”

    周管家的脸色缓和下来,耐心解说:”这位王爷是你所见过的那位王爷的长子,老王爷大前年已经殁了。我们这次来陵州正是要找些奇花异果以备在老王爷的三年周祭上祭祀之用。”

    三叔公顺着他说:”这位小慎王爷还真是孝敬。”

    他们也就和三叔公谈说这位嗣位不久的慎王爷种种事迹,把程浩风的事先抛在一边。程浩风也知趣的离开他们,去帮胡仙仙料理些杂事。

    二人正忙着,那四个书生下楼来。那名叫叶赞的书生悄声问程浩风:”道长,你可会看人一眼就知他姓名、身份的法术?”

    程浩风不解地摇一摇头,”你们要做什么?别说仙家规条不许随意窥视凡人私隐,就是允许,也没有仙家愿意做些龌龊勾当。”

    叶赞见程浩风说得严肃就紧张得接不下话,胡仙仙倒笑着说:”你不说你是神仙吗?你是不是怕露了你的老底,就拿些仙家规矩的话来搪塞他们这些书呆子?我才不信神仙不知道凡人的私隐,要不知道又怎么扬善惩恶?”

    ”每个人的大事当然有夜游神、土地、灶神等神灵上告天庭:比如忤逆老人,谋财害命之类。

    但些许小事如小孩调皮,妯娌吵架之类,天庭也嫌麻烦,懒得管。

    像他所问,只怕是瞧上了哪家的姑娘,想打听她姓名、家世又不好意思问,才来找我想让我以法术问知。”

    另一个名叫杜谆的书生听他这样说就红了脸,嗫嚅着说:”我们的确是问一个姑娘……”

    听得此处,程浩风向胡仙仙丢了个得意的眼神。

    可那名叫阮绍伦书生接着说:”但我们不是对她有非分之想,是我觉得刚住进厢房的李二小姐是杜家三小姐。他们说我是看花了眼,我不服气就想请道长你来分辨。”

    胡仙仙看着几乎要流冷汗的程浩风得意地笑说:”你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又对那书生说:”他是神仙,不管这些小事。我呢,分辨不出她是不是你说的杜家三小姐,但我可以肯定的对你们说,她们报的姓名籍贯是假的。凭我从小见惯了南来北往的人的经验,这很容易看出来。至于她为什么要改名换姓,那就与你我无关了吧?”

    杜谆说:”如果她真是杜三小姐那就有关了。杜三小姐失踪了快一个月,杜府悬赏寻人,都出到三百两银子的赏钱。”

    杜谆还没说完,叶赞就直瞪他。而胡仙仙和程浩风听后,对视一眼。胡仙仙带些讥讽意味说:”这杜府出手可真阔气。”

    名叫马烁的书生接话:”当然阔气,是玉液酒坊的坊主杜川杜老爷出的悬赏。玉液酒坊,你们知道吧?他们的琥珀酿最有名。”

    胡仙仙点头说:”当然知道,我们鸿宾楼以前*琥珀酿。听我娘说那琥珀酿甘醇绵甜,是玉液酒坊独有的好酒。”

    这时麦氏兄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麦塔哈听他们说好酒,就不屑的插话:”好酒?有我们天方国的玫瑰香葡萄酒好吗?”

    程浩风笑答:”是不是好酒得尝了才知道,今晚我就请麦少爷与麦小姐尝尝,如何?”

    麦塔哈大笑着说”好”,边说边往楼上走,其他人也都散开忙各自的事。

    ”我们店里哪来的琥珀酿?这个麦塔哈精细得很,他可不会忘了你说的话,你拿不出酒该怎么办?”胡仙仙见人散开后才轻声问程浩风。他让她去忙就是,别管太多。她再三问他,他不说原因只说他能办到。

    晚饭之时鸿宾楼门口已聚了不少乡邻来等着看戏法儿,待上房的客人用完餐到大堂喝茶之时,程浩风提了个灯笼走到大堂中央。

    他举起莲花形灯座,红纱灯罩的灯笼说:”各位贵宾、各位乡邻,天色已晚,程风风来点亮灯笼照明。”

    说着话时,那灯笼已往空中飞去,程浩风手掐指诀,一点火光从桌上蜡烛芯里引出,这一星火苗又如一根金线直射向灯笼。灯笼点亮,火引的金线自行缓缓收缩为一点,又融入烛焰之中。

    众人齐声叫好,程浩风向四方稽首致谢后说:”这盏灯笼不仅能照亮眼睛更能照心,知人心中所想。各位,可有人前来一试?”

第一十一章 绑匪被绑

    麦塔哈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灯笼说:”它真能知道我们心里的想法?”

    程浩风笑笑,对着那灯笼咕噜了几句后对麦塔哈说:”麦少爷想要多运些丝绸、茶叶、瓷器回天方国售卖,但麦老爷固执的要运一种香料回去,为此事你们父子争论了很久是吗?麦少爷是和麦老爷赌气才故意逗留陵州城,你在等麦老爷改变想法。”

    麦塔哈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不住的点着头说:”是的,我们父子是在生意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我们天方国的香料是天下闻名的,而中原的好东西是丝绸、茶叶、瓷器,我不能理解我父亲为什么要运香料回天方国。

    我们运的这种香料的原材料很笨重,能提取出的精料很少,而且未必能比天方国原产的香料好。”

    程浩风也不理旁人催他快变戏法儿,而是和麦塔哈谈论起来。胡仙仙也有些不解,朝他使眼色催他,他全当没看到。他们不知道对于来说,了解这天方商队的香料之事,可远比变戏法揽客重要得多。

    谈了几句后,他抬手做动作打住话头,笑说:”不远万里来到中原却带回也许不如本国的香料,这的确不是明智之选。可惜麦老爷不在这儿,我们难以知道他的打算。麦少爷,请别为了生意焦虑,我献上一杯琥珀酿,你饮下之后定然会觉得心情舒畅。”

    程浩风手腕轻翻,手中已有一个酒壶,他又示意胡仙仙捧来托盘,盘中是一对琉璃杯。他刚倒出酒,酒香就四溢开来。

    胡仙仙端至麦氏兄妹面前,他们抿一口后细细慢品。看他们陶醉在酒香中的样子,旁边的人都咽口水。

    程浩风把酒壶递给胡仙仙,示意她将酒端其他人品尝,”让天方国的贵客们都尝尝中原的佳酿。”她走到那些天方手力面前,往他们的杯里一一倒酒。

    他又笑向众人说,”天方客人尝了琥珀酿,各位贵客、各位乡邻,想不想尝尝天方国的玫瑰香葡萄酒?”

    早有人答应说想尝,程浩风就大袖一挥,从左边袖子取出一个小木桶递与二胖说:”给客人们尝尝。”

    又是大袖一挥,从右边袖子取出个小木桶对三花说:”送与乡邻们尝尝。”

    二胖端着小木桶一一为客人们倒酒,轮到为潘宗强倒酒时,他不屑地说:”拿走,爷什么酒没喝过?这种弄些小恩小惠来笼络人心的做法,爷最瞧不起!”

    二胖不知该怎么办,他望向程浩风,程浩风摆手让他去给别人倒酒。

    程浩风一伸手,那灯笼便落于他掌心。他托着灯笼走到潘宗强面前说:”潘老爷自然是不稀罕一杯葡萄酒的,但潘老爷也有想得到但还没得到的稀罕物,是不是?”

    说着他手往潘宗强面前一送,那灯笼绕着潘宗强转了几圈后,飞出大堂往二楼一间客房飞了进去。

    一霎时,灯笼又飞回程浩风手中。他的脸在灯笼红光映照之下显得面容俊朗、气质出尘。

    他含笑问:”众位可知道潘老爷想得又得不到的稀罕物是什么吗?”

    他这一问让不少看他已看痴的大妈大嫂都娇着声说:”我们哪知道啊?求道长快告诉我们。”

    胡仙仙看她们那样子,似要把程浩风当成糖人来舔。一想到这儿,就看到他真变成了糖人儿一般,一大帮的女人抱着他乱舔乱啃。

    她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得一哆嗦,连忙压下心头的想法,神情却还是有些生气,”这也看不明白?潘老爷是看上客房里的那位李小姐了。”

    潘宗强一声冷笑说:”看上谁也跟你们无关。”

    他身边的那妖娆女子却嘟嘴扭腰的嗲声嗲气说:”老爷,你真看上别人啦?你不疼我了?”

    众人笑得更大声,潘宗强气乎乎的上了楼,那个妖娆女子媚声喊着:”老爷,别气。我就来让你消火、消气。”

    她也也跟着上楼后,其他客人也陆续回房安歇。接着街坊们都回去,鸿宾楼的伙计们收拾好杯盘桌椅后也睡下了。

    胡仙仙又躺在床上睁圆了眼睛,又迷糊着做了大半夜的噩梦。寅时她被噩梦惊醒,咬着牙撑着不睡,可眼皮直打架。在她又要睡去时,一声尖利惊呼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迅速披上一件旧衫子往二楼客房跑去,在潘宗强门口看到他同来的妖娆女子在哭叫:”快让老爷的人上来啊,老爷半夜发急病昏迷不醒了。”

    胡仙仙冲进房里,只见潘宗强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赶紧探他鼻息,摸他脉搏,还好心跳未停。

    潘宗强带的仆从都上楼来了,其他客人也有出来看热闹的,也有闭门不出的。

    程浩风慢悠悠的踱进房间,挺无所谓地说:”人只是昏过去了,又没死,你哭什么?找个郎中瞧瞧就是。”

    那妖娆女子尖声哭喊道:”你们巴不得我家老爷死,是不是?我家老爷要有个好歹就是你们鸿宾楼招待不周才让他发病的!都怪你们!”

    这个女人脸上脂粉与泪水鼻涕都混作一团,胡仙仙愁眉苦脸的望着她,低声下气地劝道:”夫人,你别气,先找个郎中来看看才是。”

    那姓高的疤脸汉子却说:”等郎中请来只怕人就没救了,还是快抬去医馆,省了来回跑的时间。”

    那女子擦了泪,似乎很认可他的建议,”直接抬去医馆倒好,可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知道哪里有好大夫?”

    那两个鱼贩中的一个说:”我们知道,就在东阜街。夫人,你给几文带路的钱我就带你们去。”

    那女子拿出半吊钱给他们,像得了救星似的催促:”快,快,救活了老爷还有更多钱。”

    这样一来,那两个鱼贩引路,六个仆从轮番抬着潘宗强便往外走了。

    程浩风让被吵醒的二胖他们都去睡,自己和胡仙仙沉默的守在门口。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鱼贩急急的跑回来嚷道:”可算救过来了。潘老爷说不回这儿住啦,叫我回来帮他牵马驼行李。”

    胡仙仙呆呆问他:”不在这儿住了?”

    那高氏兄弟已经起床来到大堂,接口说着:”他还敢在这儿住啊?差点把命都丢了。我们也早些去城门那儿等着开城门吧,不敢在这店里呆久了。”

    胡仙仙”哦”了一声,无精打采地说:”两位客官慢走。”

    程浩风冷眼看他们离去,忽然拉住胡仙仙的手说:”你让二胖起来看店,我们去追绑匪。”

    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她还是高声喊来了二胖。二胖一出来,程浩风挟着她的腰就往外纵跃而去。

    ”我是在做梦!我以为起来了,其实还在睡……嗯……在做梦……”看他携着她飞檐走壁,二胖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自言自语咕哝着。

    胡仙仙被他一路挟在腋下,不一会儿就到了北门一处废屋。

    她被他一放开就觉头晕目眩,”神仙不都是御风而行吗?你怎么跟猴子似的又蹦又跳?”

    程浩风没好气地说:”我是因私事下凡,只能用一成法力。你别乱说话,跟紧我,我让你看看这世间险恶,看你还眷不眷恋人间。”

    随他进了一间破屋,一进去就听见”唔唔”的怪声,她吓得往他身边一靠。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这是人被堵住嘴发出的声音,应该是潘老爷被他们下了**药又绑来此处。我先前就觉得那高氏兄弟是尾随潘老爷来的,所以我在潘老爷头顶洒了些蜜蜡粉,好追查。”

    胡仙仙恍然大悟地应声:”我说你怎么让灯笼在他头顶上转呢?还有那两个鱼贩也是绑匪同伙对不对?我先前都没反应过来,取行李马匹也该是潘老爷的仆从来取呀,怎么会让外人来?”

    听她程浩风趁她说话时松开她的手,点亮火折子。在火光映照下他们看到面前正是个麻袋,麻袋中有活物蠕动。

    他把火折子交给胡仙仙,打开麻袋,一个人滚了出来。他们仔细一看,那人却不是潘老爷而是那个被他们认定为绑匪的高个疤脸男人!

第一十二章 人心险恶

    ?

    胡仙仙吓得手一抖,火折子熄了。冷风从破屋的墙洞里吹进来和着那人的怪叫声传进他们耳朵,让这阴森森的地方更显得可怕。

    程浩风赶紧过来打亮火折子,扯了那人嘴里塞的布,喝斥道:”快说,潘老爷被弄哪儿去了?”

    ??那人先干嚎了几声才说:”我哪知道啊?我都被绑这儿……道长啊,谢天谢地,你来救了我啊。”

    ”少给我扯些闲话。我只问你,把潘老爷弄哪儿去了?”??程浩风冷笑着踢他一脚。

    ?   ??那人不说话只是哼哼唧唧的喊疼,听起来挺可怜的样子。

    胡仙仙推程浩风一把,”你踢他做什么?你不能因为长得挺凶的样子就认定他是绑匪!哪有自己绑自己的绑匪?”

    ”他这是在故布疑阵,拖延时间。你信不信我一放开他,他就会撂倒我们?”程浩风指着还被反绑着手的那人说。

    ??那人眼中闪过尴尬之色,小声辩解着:”哪能啊?二位是我的恩人,我报答你们还来不及呢。姑娘,帮我解了绳子吧,我的手麻得要命。”

    她想伸手又迟疑着,程浩风以严厉的眼神制止她。

    他又问那人,”你们是说到城墙根儿下等开城门,怎么会在北街找到你?”

    ??那人眼神闪烁地说:”我们是要出北门,刚走到这儿莫名其妙的就被绑了。”

    ??程浩风一声冷哼,”快把潘老爷交出来,没有蜜蜡粉的味道,我不可能追到这儿!”

    ??那人还在装傻充楞的说着什么,胡仙仙已明白过来: ”你们真的是绑匪。你们故意给潘老爷下**药,让他带的人以为他生病。

    你们再借着为他医治为由头,哄他们出客栈,进到你们提前设好的陷阱里。他的人对你们没有防心,你们很容易就得了手。

    可你们没料到我们会很快追来,所以就绑起你来迷惑我们。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其他人就可以快速转移潘老爷,也可以趁我们不备偷袭我们。”

    ??   那人看着胡仙仙直笑,有几分得意地说:”你也不算太笨。可你还是傻,你们找到那潘老爷有什么用?他那样为富不仁的东西,值得救吗?”

    程浩风阴着脸反驳:”我们不是要救他,我们是不想鸿宾楼的声誉受损。

    你们尾随了他很久才刻意挑在他住进鸿宾楼时下手,就因为鸿宾楼人手少事情多,又没背景,你们下手容易。

    我都能想到你们得手之后会把尸体扔到鸿宾楼门口,再找人说是他在鸿宾楼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死的!”

    ??听了这一番分析,胡仙仙气得脸色铁青,指着那人骂道:”你……你们的用心也太险恶了!亏我还同情你!你们是不是把潘老爷弄死了?”

    ??   程浩风将火折子在风中甩灭,望着窗外已经开始明亮的天,催促道:”你快说,你的同伙把潘老爷藏哪儿了?你要是不说,我不会送你去官府,我会把你送去地府!”

    ??那人倒不惧怕,嘿嘿一笑,”我要死了,可就坐实你们鸿宾楼是黑店了。”

    ?? 程浩风也一笑:”我说送你去地府,又没说要杀你。你们想不露痕迹的弄到钱,就会在中途支开或是弄晕他的六个仆从。

    仆从们是不会被杀的,杀了他们,事情会很快暴露,你们就无法出城。

    我会把你交给他们,他们不想担着对老爷保护不周的责任,自然会对你用各种手段。你能受得了那些手段?

    还有啊,你的同伙一定会只顾着快些出城而不会来救你。你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当程浩风说到他同伙会只顾出城而不可能来救他之时,那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低声骂着:”妈的,城门就快开了,他们倒能快活去了!把老子扔这儿!”

    他说着就朝后墙的一堆乱草努了努嘴,??程浩风和胡仙仙会意,去扒开乱草,露出一块石板。

    程浩风让胡仙仙在上头看着那人,自己推开石板一跃而下!

    ?   因程浩风不在身边,她心虚的抓了根干树枝在手里。那人看得发笑,”你拿根树枝有屁用,都朽了的,还没挨着人就得折断。”

    胡仙仙看看树枝,故意歪嘴瞪眼的做着凶狠相:”我才不会上你这匪人的当,有个武器总比空手好。”

    那人有些黯然地说:”谁是匪人?那个潘老爷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我们是都是被他逼得走了歪路。前几天碰上他,本想从他身上弄一大笔钱就收手,就是没有下手机会。还容易得手,哪知道又遇上你们。”

    ?? 胡仙仙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他逼的?他要是害过你们,你们可以直接找他报仇。

    可你们是第一次干歹事吗?你们能选在鸿宾楼下手,就说明你们很有经验。

    你们做过不只一次坏事,难道那些人也都害过你们?”

    ??  那人面有愧色,低声说:”那倒不是,但以往我们可没想过取人性命。我们只是骗他们出客栈,然后用石块换出客商行李里面的金银就算了。”

    说着话他音调又高了几分,”这个潘宗强真的不是人,他只顾让我们连夜赶工挖矿。

    我生病了,一不注意就被落下的矿石砸在额头上!他不但不出医药费还嫌我养伤要耗时间就把我给开除了……

    妈的,老子破了相不说,连个糊口的活儿都找不到。”

    ??胡仙仙见他神情悲愤也就信了三分,语气缓和下来:”那你们也不能走歪路啊。”

    ??那人苦笑道:”你还是没全信,对不对?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四个都是这北门外青龙山下高家村的人。我真名叫高有宝、胖子叫高有德,他是我伯伯的儿子。

    那两个扮鱼贩的也姓高,是我们一个大家族的人。你上高家村打听打听,我们以前是不是安分守己的人?”

    ?胡仙仙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是没有狡诈神色,她也就信了他,”你说这些给我听,是想让我们不要管闲事?可我们又该怎么办?我们没法儿向潘家的人交代啊。住店的其他人都看到潘老爷是在鸿宾楼生病,然后送往医馆的。”

    ??高有宝沉吟了一下:”我们这次不杀他,把他放到北郊的善福寺门口。”

    ??胡仙仙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他的时候,程浩风纵身上来,高声说:”你快去衙门报官,让他们封锁北门。我去追人!”

    他疾速飞奔远去,她还没弄清楚状况。地洞口又爬出一个满身伤痕的人,”真他妈的倒霉!那个娘们儿劫走了人,咱们白忙活了。”

    ??   胡仙仙完全懵了,把树枝横在胸前大声说:”你别过来,姑奶奶不怕你!”

    ??那爬上来的人正是矮胖光头高有德,他瞧都不瞧胡仙仙一眼,转身去洞口拉起那两个做鱼贩打扮的人。

    ??胡仙仙傻眼了,”你们,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  高有宝招呼高有德给他松了绑,看她就像看傻子似的说着:”你还不明白?

    我们连那个娘们儿一起绑了,结果她才是惹不起的人。

    我留在上面的时候她就知会了接应她的人来,等那道人下去,他们的人和我的人正在交手。”

    ??高有德揉着自己被打肿的脸说:”那娘们儿带的人功夫好得很,我们打不过。道人下来虽说撂翻了他们几个,那娘们儿已经趁乱带着潘宗强跑进地道。那道人对地道不熟悉,只好出来去城门那儿堵人。”

    ??原来是那妖娆女子从高家兄弟手里劫走了潘宗强,黑吃黑啊!因为看不出来那样娇滴滴的女子,竟然会从绑匪手里截胡,她真是有些不明白的。

    但想通来龙去脉后,她把棍子一丢就朝衙门拼命的跑,心里念叨着:可别误了事,都怪我,都怪我,怎么反应那么慢?唉,以前不觉得人心险恶还是没遇上恶人,还是遇上了没识破……

第一十三章 浩风未归

    从北门破屋所在的北安街到州衙所在的东正街有三里多路,平常胡仙仙总觉得陵州城的街道太小,此刻只嫌这街道太长。

    她一路狂奔,跑得快喘不过气来。胸口憋闷的感觉,让她觉得似乎又陷在梦魇中。她在追寻、在求索,路却漫长没有方向。她跑向未知的危险,却不知有没有人与她同路。

    越来越亮的天色没让她感觉心安,她只盼天黑得久些、城门开得迟些。终于,到了州衙门口。

    她来不及喘口气就敲起衙门口的喊冤鼓,”咚咚咚”的鼓声惊醒了衙役。

    ”敲什么敲?”老衙役一边披着衣服一边慢吞吞的挪出来。

    ”快,快……别忙开城门”,胡仙仙几乎要晕了,她强撑着说完,”有绑匪要从北门逃走。”

    老衙役连忙穿好衣服,”你等着啊,我马上去找马捕头。”

    马捕头揉着睲忪睡眼走来时,她总算喘匀了气。马捕头不待她说话便没好气的说:”绑了谁啊?你儿子?要多少赎金?”

    她顺嘴说:”绑了潘宗强,他不是我儿子。我还没成亲呢。他们也没说要赎金。”

    马捕头”嘿嘿”两声,”不是你儿子你报什么案?没要赎金,还说是绑匪?”

    胡仙仙不知自己怎么顺着马捕头扯起了闲话,急得打自己一巴掌,”北门,要出北门!是个珠宝客商被绑了,求你们快封锁城门啊!”

    马捕头还是不当回事的看着她着急,”你吵了我们好梦,我们也没怎么着吧?你吓得打自己干嘛?”

    ”你再拖延时刻,你就是绑匪的同谋!”胡仙仙怒火中烧,她不知道此事才只是她以后会遇到的很多让她愤怒的事中,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

    马捕头瞪圆了眼睛吼起来:”你给再说一遍!老子告你诽谤官差,蔑视王法。”

    老衙役对要发飙的胡仙仙轻摆手,”马捕头,她说的是潘宗强被绑了。你记得吧?泰兴城里运升珠宝行的潘老爷啦。你想想,一般人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哪敢吵醒你?”

    马捕头想了想,”开着泰兴城里最大的珠宝行,有个金矿,才不久又得了个玉矿的潘老爷?”

    老衙役一拍手,”可不是?还能有几个潘老爷?”

    马捕头一指胡仙仙,”你也不早说!救不了潘老爷,可都怨你!”他一边往衙门里跑,一边说,”老朱,带他去找郭师爷留下笔录。”

    等胡仙仙对郭师爷说完前因后果,出得衙门来已经辰时。

    她正要回客栈时看见马捕头骑了快马往北门跑去,她心中疑惑,问正打瞌睡的老朱,”我刚卯时来报的案,这都过快一个时辰了,怎么马捕头才出去?”

    老朱边摇头边笑边说:”马捕头得找杨典尉,杨典尉得请示知府车大人。车大人还得知会守城的厢军米副统领。得了米副统领的回复,这才能让城门守军封锁城门。”

    她听得浑身发冷,原以为自己早来一刻就能多为程浩风多争取一刻时间,结果是白忙活。城门是卯时即开的,此刻那些人早已出城远走,还封锁什么?

    她又累又郁闷的往回走,还要走两里才到南正街,从南正街走到位于南通街中部的鸿宾楼又得一里。她走不动了,找个阶沿坐下来休息。她呆坐了不知多久,有人招呼她,她才回过神。

    ”仙仙?你咋坐这儿?你们鸿宾楼这会儿可热闹了,忙得不可开交,你咋跑这儿躲清闲?”说话的人是精瘦的中年女子。

    胡仙仙扯扯皱了的衣服,才答应着:”慧芬姐呀,昨晚我店里出了点事儿,我去衙门报案。你这么早左一桶,右一桶的提的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们鸿宾楼的好东西!

    这是天方国商人卖的葡萄酒,满城的人都抢着买,我还是和你们相熟才买到这六斤酒。

    你快回去吧,二胖他们都忙疯了。我也得赶快回去,我那熏鸭摊上还有人等着喝酒呢。”这女子是梁慧芬,和二胖熟悉,是以胡仙仙认得她。

    胡仙仙”噗嗤”一笑,”葡萄酒配熏鸭?”

    梁慧芬听她笑,有些恼怒,”笑个啥?二胖说这酒配熏鸭吃,那是益寿延年的吃法。”

    ”是好,是好。我说谁想得出这么有品味的吃法,原来是二胖,看来我真没请错人。”胡仙仙连连笑说。

    梁慧芬听她说这种吃法有品味,也就高兴的扭腰摆臀走远。

    胡仙仙觉得笑了一下之后,心情舒畅许多,步法也轻快起来。

    每当她又困又累又饿快走不动之时,她就想想那些人就着葡萄酒吃熏鸭的样子:啃一口烟香裹着肉香的干而不柴,油汁满溢而不腻的熏鸭肉,用袖口擦下沁出油的嘴。再翘起二郎腿充分回味一下满口肉香,又端起粗陶碗里的红艳泛紫的葡萄酒,抿一口酒——刹那间醇厚酒香带着清新果香融入了烟熏香和油脂香中……

    这么想着她觉得又好笑又解饿,也就坚持走到了鸿宾楼门口。

    ?见她进屋,三花笑嘻嘻的迎上来,”小姐,你可回来了。我们今天卖了好多酒,你瞧哪儿还有好几个人没买到酒,在跟麦少爷预订呢。”

    胡仙仙看看围拢在麦塔哈身边的人,坐到椅子上,”给我倒杯茶,我快累死了。咦,二胖呢?”

    正问二胖,二胖就和麦娜莎走出来。

    二胖见了胡仙仙就说:”小姐,快到后院,我们这会可赚着了。”

    胡仙仙不想动弹了,歪在椅子上说:”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我腿都要断了。”

    二胖谨慎的看看左右,可麦娜莎直笑他,边笑边说:”才三百两银子,你那么小心做什么?真是没见过大钱。”

    二胖脸红了,”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我一个跑堂的店小二有什么见识?”

    ”什么三百两银子?”胡仙仙听糊涂了。

    三花把茶递给胡仙仙,高兴地说着:”小姐,我给你说。你先喝茶,别急。

    昨晚程道长变出葡萄酒让大伙儿尝了后,都说好。这一传十,十传百,今天早上,城里的人都来买酒。

    麦少爷带的酒全都卖完,他给了我们十分之一的提成,刚刚麦小姐把钱付给二胖了。”

    胡仙仙看一眼二胖,二胖附耳小声说:”钱放在三叔公那儿,他在房里等你去取。”

    ??胡仙仙拢一拢散乱的头发,走到已写好订单正喝茶休息的麦塔哈面前,曲膝行万福礼。

    ”麦少爷,沾你的光了。我胡仙仙多谢麦少爷,先前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请麦少爷原谅。”

    麦塔哈颇为得意的笑着,”胡小姐,我没有白吃白喝还白住吧?”

    她脸都僵了,还是保持笑容说:”我没眼力没见识,望麦少爷和麦小姐恕罪。”

    麦塔哈还想说什么,麦娜莎对他哥哥冷哼一声:”你这样奚落她有意思吗?还不是卖不出去的酒。”

    麦塔哈翘翘的八字胡被气得更翘,”什么卖不出去的酒?是这些乡巴佬不识货!”

    胡仙仙的脸不僵了,笑容也自然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这对活宝兄妹。

    见哥哥对自己凶吼,麦娜莎更大声争辩:”父亲让你来熟悉商道,你自作主张说商人不能空走路,非要带酒来卖。

    父亲说这儿的人接触外来东西少,不会接受葡萄酒的味道你偏不听。在皖州你不是一桶都没卖出去吗?

    如果不是程道长给你出了主意,让他们接受了葡萄酒的味道,你能卖完吗?”

    说到程浩风胡仙仙一下着急起来:”程风风呢?他没回来吗?”

    二胖疑惑地问:”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咋问我们?潘老爷的随从倒回来了一个,其他有两个人去报官,另三个回泰兴城报信去了。回来的那个,他也说没见过程道长的……”

    胡仙仙挥手打断二胖的话,”快去帮我找辆车,我要出城。”

    二胖还愣着,胡仙仙又说:”程浩风追绑匪去了,可捕快们帮不上忙。他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肯定得迷路,我去找他。”

    ”找什么呀?只听说过仙人指路没听说过仙人迷路。”

    胡仙仙急得跺脚,”管他是不是神仙,我不能让他走丢了。”

第一十四章 是仙是盗

    胡仙仙催着车夫一路往北门赶,到了城门口她问守城兵士有没有见个蓝袍道人来此。一个说没有,另一个说有。

    胡仙仙急了,”到底有没有看到?”

    说没看到的那个士兵甲说:”真的没见蓝袍道人出城,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说看到的士兵乙却说:”我俩换班的时候是没看到,苟班头儿他们不是说看到了吗?

    就是还没开城门的时候那个曲春娆说她的相好醉了酒,要带他出城找个好地方醒酒?

    苟班头一直眼馋曲春娆的姿色,就放他们出去了,他们刚出城门就跟了个道人出去……”

    士兵甲虽是又挤眼睛又歪嘴的想暗示士兵乙别乱说,可士兵乙仍是把事儿说完,胡仙仙也明白了个大概,催车夫快出城。

    到得城郊大芭蕉坡,车夫停下车,为难地说:”小姐,这城外的路可不好走,亏车子,马也拉得费劲。要不,你自己走去找人?”

    胡仙仙心焦不已,”你快些赶车,我加一两银子。”

    车夫”呵呵”笑着,”小姐,可不是我趁你着急就讹钱。陵州城里的外租马车少啊,你这是上午,多少还有几个人赶着车跑活儿。到了酉时可都收了车,晚上可就更找不着车了。我看你这么绕来绕去的,可能到晚上都找不着人,我得有个准备,是不是?”

    胡仙仙略一思索,问他”陵州城车少,那辆城门还没开就出城门的马车一定会有人注意,我们问车的踪迹就能找到人?”

    ”嗯,要是这样问兴许能快点找到人。”车夫笑答。

    他们就一路问人有没有在凌晨见到马车,有几个都说见过。

    翻过大芭蕉坡,到了善福寺外,车夫疑惑地说:”这个曲春娆带相好醒酒,钻到寺里去醒酒?让和尚念经醒酒?”

    ”是不是走其他岔路了?”她下车来左右观望。

    车夫摇头说:”就只有往东北过绿蜡河,翻小芭蕉坡的路。那小芭蕉坡设有义庄,是个乱葬岗,到哪儿去是想让鬼给吓醒酒?”

    胡仙仙问他,”要是不为了醒酒呢?你似乎对那个叫曲春娆的女人很熟悉?”

    车夫脸有些红,”我熟悉她,她可不熟悉我。她是金花楼的花魁,北门这边熟悉她的男人可不少,都只能看看。听说蟠龙寨的三当家都跟她好,厢军米副统领也跟她好。”

    ”蟠龙寨在哪儿?”

    ”小姐,你傻了?蟠龙寨是土匪窝!再说这儿只有顺着青龙山山脚下有条小路到景源县,过了景源县到景阴县,景阴县和皖州景阳县交界的景融岭上就是蟠龙寨。”

    胡仙仙向远望去,”请送我到青龙山下的小路,要是在路口还没找着人我们就回城。”

    马车过了绿蜡河上的石桥,绕过义庄,到高家村,走过高家村到青龙山脚下已没有能走马车的大路。

    胡仙仙左右观望,没有发现她想找的人。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连番惊吓劳累,她到了青龙山脚下就头疼得很,只得往回走。

    行到善福寺后园外的时候他们听得园外芭蕉林中传来呼喝打斗之声,胡仙仙让车夫停车。

    ”小姐,你想去看?可不能看,这北门外头一向不太平,咱们还是趁着天没黑,早点赶回城。”车夫很焦急地说。

    胡仙仙大声要挟:”你停不停?我要找的人可能在那儿,要错过了,我可不付车钱。”

    车夫只得停了车,”你先给我一半路费。我在这路上等你,等一柱香的时候你不上车我就到善福寺前门等你,要再等一柱香的时候不见你,我可就驾车回城了。”

    胡仙仙还在头疼,可疼得并不昏沉,反而有种脑髓都在冰水中的冷洌清醒感。

    她递了二两银子给车夫,”不用那么等很久,你在这路上等上一柱香的时候,要是我没来,你就直接进城找南通街鸿宾楼的人。

    请你带个口信给他们说:我要三天没回去,就卖了鸿宾楼让我娘和三叔公拿了钱去大牛老家乡下养老。

    还有,提醒他们不必报官。”

    胡仙仙向愣愣的车夫鞠躬后走入芭蕉林,她心里很平静,平静得让她自己感觉诧异。

    她发现这个绑架事件是个阴谋,她无法猜出这是个什么阴谋。她甚至觉得程浩风的突然出现,自己对他毫无来由的亲近感,依赖感都是这阴谋的一部分。可就算直觉这一切是个阴谋,她还是认为自己必须要进入林中。

    林中靠着善福寺后园围墙的地方站着三个僧人,他们手持木棒警惕的四处观望,一见胡仙仙就说:”哪来的女子?速速离去!”

    她恭敬地温声说:”我来看看我朋友是否在此处,他穿身蓝布道袍。”

    其中一个僧人一听她言语,木棒直扫向她,”好啊,原来你是那贼人的同伙!”

    她仗着身形灵活避开木棒,”你们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

    另一名僧人拉住还想挥棒的僧人说:”女施主,快些离去。我们正在捉拿一名企图偷入本寺窃取宝物的贼人,他正是个蓝袍道人。”

    ”什么叫贼人?他是来追绑匪的!”胡仙仙急切分辩。

    那个挥棒僧人高叫:”师兄,别拦着我。我看这女子就是那贼人的同伙儿,先捉了她,那贼人定会分神来救她。”

    另一个僧人还在犹豫,”不好吧。出家人做此要挟人之事,不行……”

    可那名僧人已在他犹豫时向第三名僧人使个眼色,二人向胡仙仙夹攻。

    她慢慢向后退,两人木棒一个往她眼前快舞,一个朝她脚底使绊。她本能的捂眼,脚下一没注意就绊到在地,那两个僧人一拥而上抓住她的左右臂。

    她暗想,自己还真的是个霉星,而且真的是带累程浩风第一个倒霉。

    在她乱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断喝:”放开她!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秃驴!”程浩风蹬踏着芭蕉茎干斜飞而至。

    看着那道蓝色身影胡仙仙忍不住想落泪,不只是因他来救她而感动,是感觉是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全涌向心头。

    他手中小玉剑飞出,直刺向出主意捉胡仙仙的那名僧人。那名还在犹豫的僧人见同门有险,木棒挥舞如盾让飞来的小玉剑不得刺中人。

    程浩风从芭蕉茎干上使劲一蹬,冲至他们身前,大袖一挥扫飞僧人手中木棒,直逼挟持着胡仙仙的另两人。

    架着胡仙仙的两个僧人把木棒交叉架于她脖子上,拉着她往后退,避开他。

    失了木棒的这名僧人,虽不同意同门挟持人质的做法,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掩护同门。他攥拳打向程浩风面门,程浩风出掌抵住他拳头,再掌心一旋,反扣僧人脉门。

    僧人心慌,脚下不稳。程浩风趁势扭住他的手臂,膝盖一顶他后腰,僧人半跪在地。

    恰在此时,一个中年壮僧也蹬踏芭蕉茎干斜飞而至,他落于两边人中间说:”好你个贼人,东弯西绕的带老衲兜圈子,却是要引开老衲好对老衲弟子下手。”

    程浩风冷冷看他,”你没看见你的弟子绑了我的朋友吗?我只是想引开你,谁知一到此处便看见你的弟子欺负弱女子。”

    ”是你的同伙想趁老衲被你引开之时进寺盗宝,被老衲弟子发现并捉住吧?”壮僧冷笑反驳。

    胡仙仙对程浩风说:”道长,你先别责怪这些大师,你们肯定是闹了误会。这位大师,佛门慈悲为怀,你可愿冷静的听我们辩解。”

    老僧看看胡仙仙,”你有何话可说?”

    胡仙仙反问:”你们的宝物可曾丢失?他又是否进过你们寺院?”

    老僧黑着脸说:”宝物虽说未曾丢失,他也未进寺院。但他鬼鬼祟祟在我寺后园墙外逗留,几次告诫他离去都不肯走,后来更说本寺窝藏绑匪,硬要进寺搜查。他又不是官府的人,还是个外道,我们怎能让他进去?”

    胡仙仙点点头,又问程浩风,”你怎么认定绑匪在这寺院里?是蜜蜡粉的味道留在此处吗?”

    程浩风摇头,”蜜蜡粉的味道不在此处,但那味道在此处就断绝了,我怀疑是他们在这寺里用什么方法故意掩盖了味道。”

    听了这些情况后,胡仙仙对程浩风说:”我知道为何味道在此消失,这寺里香火旺盛,是各种香烛的味道混杂了蜜蜡粉的味道,你当然就闻不出来。我们回去吧,我知道潘老爷被绑去哪儿了,不在这善福寺中。”

    ”我们回去得了吗?”程浩风苦笑环视那些僧人。

    知他意思,胡仙仙又向老僧说:”大师,我是城里南通街鸿宾楼的胡仙仙,你可以去查证。

    我们店中有位客商被绑架了,你也可以去官府问,有备案的。

    我们在此叨扰乱佛门清净,是我们不对,但佛祖宽大慈悲,是不会为难我们这种俗人的,是不是?”

    壮僧不答话,瞟着程浩风,程浩风低头说:”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周全就冒然想进寺查探。贫道鲁莽,请莫介怀。”

    壮僧挥手示意弟子放开胡仙仙,程浩风也放开那名弟子。壮僧单掌竖立胸前,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也有鲁莽之处,请谅解。至于女施主所说,贫僧自会验证。二位慢走,恕不远送。”

    两人走出林中,车夫正欲驾车离去,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真是等得我辛苦,小姐,找着人了?这多一个人可得多点车钱。”

    胡仙仙斜一眼程浩风,”他会飞,不用坐车。”

    程浩风已抢先一步跨上车,”能有车坐,就坐车。不想费力了。”

    胡仙仙瞪一眼满面疑惑的车夫,”快回城。车钱不会少你的。”

    马车行起来,胡仙仙叹着气说:“今天的麻烦事真多。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挺聪明冷静的。”

    ”这是心中的一点灵光照亮了你自己,等你重修到你本有的位置,你会更从容聪慧。”他轻笑,眉眼都温柔很多。

    胡仙仙半眯起眼睛,”可我觉得那种脑袋里随时绷紧弦的感觉好累人。我不想当聪明人,我得睡会儿……”

第一十五章 又生事端

    快到南通街的时候,程浩风推醒靠在自己身上睡着的胡仙仙。

    胡仙仙只得坐端正,又因正睡得舒服被人推醒而不高兴地说:”你不用浑身僵硬像块石雕一样,我知道避嫌,你怕人说闲话我就不怕?”

    他哭笑不得地拍拍自己的腿,”我不是要避嫌,我是腿麻了,浑身都酸疼得比凌空跃回来还累。”

    胡仙仙帮他捶捶腿, 讪笑着说:”你是神仙,很快能恢复的嘛。你也知道我几天没睡好,不是有意要拿你当枕头的。”

    到得鸿宾楼前她先下车,他蹦下车后又使劲蹦几下才活动开手脚。

    三叔公笑着走出来,”程道长,你这是受伤了?”

    ”没抓着绑匪还差点被当成贼抓了,幸好我心细去城外找他,又幸好我机灵说服了善福寺的大师。”

    程浩风对她把他糗事全说出的做法很不满,”若不是你们人间官府不尽责尽职,我早救回潘老爷了。”

    他又问迎出来的二胖:”还有饭菜吗?”

    二胖说:”这都未时末了,哪还有饭菜?你们将就着吃些点心?离晚饭的点儿也快了。”

    胡仙仙讥笑他:”神仙不是吸风饮露吗?”

    程浩风看着她,眼神很悲凉地轻声说:”我是因私事入凡,法力只保有十分之一。

    如果神仙可以随意下凡,那天地之间还有何秩序?神仙都不愿入凡,即使因公事下凡也只能保有三成到五成的法力。

    胡仙仙,我是看你在红尘中太过凄苦才为你入凡的。”

    她不笑了,因”为你入凡”四个字让她心头又甜又酸又辣。她含着几分羞涩,低声道:”不许唠叨了,本小姐亲自为你做碗八宝汤圆。”

    麦塔哈正和一个贩马客商谈着生意,耳朵很灵的他听到他们对话,就喊:”汤圆,什么东西?我也想吃。”

    胡仙仙叉腰说:”好啊。谁还想吃?一两银子一碗。”这么一说,除了麦娜莎,那些想要吃的都闭了嘴。

    汤圆端出来,程浩风拈一颗放入口中慢嚼,嚼完了又闭眼回味一番,”香甜软糯、入口滑润、入胃不粘,好厨艺。你比白回风唯一好的优点就是你会做饭,还做得很好吃。”

    ”好吃吗?”麦塔哈的八字胡上粘了一坨汤圆,”是挺好吃,就是……唔唔,能不能切来吃?太粘人了。”他用勺子将汤圆一压,里面的糖水芝麻之类都被挤出来。

    麦塔哈沮丧的看着变形的汤圆,又不甘心的去舀入勺中,手一摆,变形的汤圆落在他的白袍上。他惊慌地去抖衣服,没想到汤圆没掉下去,倒让他的白袍染得更脏。

    旁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麦娜莎也笑个不停,可她忘了嘴中含有汤圆,一不注意,整个的汤圆吞了下去!

    她当即脸色紫涨,自己按住喉咙向胡仙仙挥手。胡仙仙连忙去帮她拍背,这可不是麦塔哈那般只是脏衣服,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众人也都慌忙倒水找夹子。

    程浩风咽下自己口中汤圆,凌空跃起,一把提起麦娜莎将她倒立过来。胡仙仙掐着麦娜莎的腮帮子,抠出那团惹祸的汤圆。

    麦娜莎由三花扶着上楼休息去了,麦塔哈恼怒的摔了汤圆碗。

    客人们在窃窃私语,说这鸿宾楼还真有点邪性儿。

    没事儿就在鸿宾楼门口晃悠的鸿真记酒楼伙计,这时在外面煽风点火地说:”本来就邪性儿,你们偏不听。就为了想巴结天方客商来住这儿的,要是麦小姐出事还巴结什么?”……

    胡仙仙瞪一眼那些人,又露出一个甜美笑容向程浩风说:”你慢慢吃,我看看我娘。”

    她上楼去对胡婶说着天方客商葡萄酒卖完还给了分成的事,胡婶笑得眉头完全舒展,”我也听他们卖酒卖得热闹,就没想到会给这么多分成。仙仙,他们那葡萄酒到底好喝不?我们以后在店里*他们的酒啊?”

    想起麦塔哈的恼怒样子,胡仙仙喃喃道:”也不知道他们下次还会不会到鸿宾楼来住?”

    胡婶警觉地问:”怎么了?”

    胡仙仙忙换了愉快的口气说:”他们来一次中原不容易,哪知下次什么时候来?娘,别管他们,你按时吃药没有?”

    ”三花熬好了端给我的,你放心,这丫头虽说爱顶嘴又贪玩可还是会记着要紧事的。你和程道长救回潘老爷了吗?”

    ”没有,很有可能是被景融岭蟠龙寨的土匪劫了。我们是没办法了,就看官府怎么办。”

    胡婶叹口气:”出了这档子事儿,那些人又要觉得住了咱们鸿宾楼会倒霉。

    你说也真怪啊,这潘老爷被绑了他的随从也没得着要赎金的信。

    那两个报案的随从回来还说,还说官府告知他们……告知他们说可能潘老爷是自己快活去了,幸许会自己回来。”

    胡仙仙冷笑,”等到猴年马月能自己回来”。

    母女俩说着闲话,”砰砰,哗啦,啪”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胡婶忧虑地说:”仙仙,你快下去瞧瞧,这可不像伙计们不小心摔了盘子的声音。”

    ”娘,那你自个儿歇着。”说着她就匆匆下楼。

    大堂里许多人围着,蔡奶娘正抓着一个书生哭叫:”不能让他走啊!不能啊,那得要了我家小姐的命啊。”

    三叔公想分开两人,可反而和他们扭在一起撞翻了桌椅。

    胡仙仙去扶那半条腿跪在地上的蔡奶娘,蔡奶娘却将叶赞的手臂和腰抓得更紧,”胡小姐,你要是放他出门,我就死在这儿!”

    叶赞黑着脸吼:”我住店给钱,想走就走!再说这店又不是你开的,你拦我干什么?”

    三叔公揉着自己刚才被撞疼的腿说:”是啊,叶公子是付了房钱的。还有呢,这位大妹子你刚才还打了人家叶公子两巴掌…你这可有些不讲理了,咱们老了也不能倚老卖老吧?”

    ”你家小姐呢?”胡仙仙看向蔡奶娘。

    蔡奶娘的泪水又牵线似地流,”小姐都快哭晕了。你们问问这叶公子,其他人早上就退房一起赶考去了,他为什么会不上京赶考?”

    ”我上不上京赶考,关你们屁事!老太婆,你再不放开我,我可不客气了!凭你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我的拳头!”

    胡仙仙忙向叶赞陪笑道:”叶公子,你别气。我这就劝大婶儿放开你。”

    她再劝说蔡奶娘:”大婶儿你也不是无礼的人,你有不好说的理由是不是?这样,我们上楼去说好不好?”

    程浩风过来示意蔡奶娘放开叶赞,蔡奶娘还不肯放。

    ”大婶儿,有他看着,叶公子不会走的。我们一起上楼去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一起帮小姐想办法。”胡仙仙伸手拉过蔡奶娘。

    蔡奶娘迟疑着,但也觉得这么拉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听从了胡仙仙的建议。

    到了楼上李二小姐的房间,叶赞就说:”你们鸿宾楼的人来插一杠子,不就是想分钱吗?行,派个人和我一起去报信吧。”

    哭得泪人似的李二小姐一听这话咬着手绢猛抽几口气,抽着抽着就一翻白眼晕了过去。蔡奶娘一见这情形放声大哭,胡仙仙忙着给李二小姐掐人中,见她缓过气,又跑到楼梯口叫三花冲糖水。

    一阵忙活后,程浩风扣住想趁乱走开的叶赞。胡仙仙招呼程浩风带着叶赞走到拐角,”说吧,叶公子,你是不是确定了她是杜三小姐?你想去领赏钱。”

    叶赞嘴角一撇,”是又如何?”

    胡仙仙对程浩风说:”你带他走开,想办法不要让他去报信。”

    见他们走后,胡仙仙走入房中,”大婶儿,杜三小姐为何离家出走?”

    蔡奶娘眼神慌乱,”胡小姐说谁?哪个杜三小姐?”

    胡仙仙把门关好,低声说:”大婶儿,和我说说掏心窝的话吧,我这鸿宾楼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我知道她不是李二小姐,是杜三小姐,我不会去报信,你们也该说清楚怎么回事啊。”

    蔡奶娘瞧瞧刚睁眼还脸色苍白的杜三小姐说:”我家小姐命苦啊,别人是高高兴兴出嫁,她是不得不逃婚。”

第一十六章 人赃并获

    蔡奶娘这样一说胡仙仙心里认为,这杜小姐定是听了些流言蜚语,对未婚夫不满意。

    她坐到杜三小姐旁边拉着她的手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你能逃到什么时候?想来你父母也不会害你,这富贵人家的公子总会被些无聊的嫉妒之人诽谤,也许那位公子并不是传言中那样跋扈蛮横。”

    杜三小姐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苦笑,”要那人只是跋扈蛮横我杜婉芷也还能忍,毕竟我从小熟读《女诫》,也不是违逆父母不知礼教的人。”

    正说着就听到敲门声,胡仙仙开门接过三花端来的糖水递给杜婉芷,”杜三小姐原来闺名”婉芷”,果然是温柔婉约如芳芷,人如其名。你这样的人,想必杜老爷不会把你许配给丑陋憨莽之人?”

    杜婉芷眼角又垂下泪来,蔡奶娘帮着说:”老爷是看错人才许的亲,老爷也并不愿意。”

    杜婉芷拭泪说:”胡小姐,我母亲早亡,两个姐姐又一个远嫁,一个已在前年亡故,我没个可说知心话的人,你愿否让我叫你一声姐姐?”

    胡仙仙知道她是要和自己拉些亲近关系才肯说出原委,而自己也没个可说体己话的伴儿,就答应道:”我也是父亲失踪多年,哥哥又在幼时被拐卖,如今只有瞎母相伴的孤苦人,我怎会不愿意?”

    杜婉芷慢慢坐起身,喝完糖水后讲起逃婚原委。她母亲临终时曾再三嘱咐她父亲要给她找个斯文温雅的夫君,再加上她大姐前年因大姐夫吃喝嫖赌还时常被打骂而服毒自尽,她父亲就决心为她选夫时只看人品不论钱财地位。

    胡仙仙拿过空糖水碗放桌上,”你慢些说,不急。这才喝了糖水脸上红润些,别又晕倒。”

    ”晕倒算什么?我若是回去,只怕是会落得比死还难受!那个蒯殿聪是京城的富商却要扮成落榜的举人,骗得我爹信任,我回去了还不知道他怎么折磨我呢。”杜婉芷眼神仍是绝望。

    胡仙仙有些糊涂了,”他是富商扮作个落榜举子来骗?这有什么?人品好、又富贵,不是更好?”

    蔡奶娘摇着头,气哼哼地说:”好什么?他说他老婆嫌他穷就逼他写休书,改嫁走了,可他真正的家里有大小老婆一共六个,我们小姐该往哪儿放!”

    ”什么?想让婉芷当七姨太?赶紧让杜老爷退婚呀。”胡仙仙双眼瞪起。

    杜婉芷的眼中又泛起泪光,”没法退。”

    她详说原委,杜老爷见蒯殿聪能写会算就让他当了账房先生,他用半年的时间尽得杜老爷信任,今年三月杜老爷就作主将她许配给他。

    谁知订婚两个月后杜老爷就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杜老爷想退婚,蒯殿聪却用玉液酒坊的账目要挟杜老爷。

    蒯殿聪利用他杜家准女婿的身份得到了不少大客户的信任;又赊欠了一大笔粮食供应商的钱;他还以玉液酒坊的名义向好几个钱庄贷了一大笔钱,酒坊赚的钱却被蒯殿聪做假账转入他自己名下。

    胡仙仙把她说的话在脑子里回想几番才明白个大概,”你是说玉液酒坊大半年的利润被他转走不说还得付一大笔供货款,还要还一大笔钱庄的贷款?”

    杜婉芷说得悲愤,有些喘不匀气,腮上一抹潮红更衬得人病弱不堪,她没有答话只无力的点了点头。

    蔡奶娘凑到她们身边,气哼哼地说:”更可气的是这个蒯殿聪还偷了一半琥珀酿的秘方,他说老爷如果不把三小姐嫁给他,他就让琥珀酿失传。老爷可以倾家荡产还债,可要丢了琥珀秘方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你爹记不住自己的酿酒秘方?”胡仙仙又听迷糊了。

    杜婉芷摇头直叹:”琥珀酿的原材料要上百种,工序要经过四十多道,以前一直是杜家的酒坊坊主收着原材料的秘方,而酿酒的师傅收着工序秘方。

    前两个月,曲师傅所管的那份秘方被偷了。

    曲师傅本来年老,哪经得起这打击?一发现秘方被偷就悬梁自尽。”

    胡仙仙听得心里一阵发寒,”说不定曲师傅也不是真的自尽,是被他害的。婉芷,你真不能嫁给蒯殿聪这样的人。还有就算你嫁给他,他也不可能交还秘方,他只会逼你爹交出另一半秘方。”

    蔡奶娘长舒一口气,”胡小姐,你总算明白了。”

    蔡奶娘又说她们一路逃得很艰辛,杜老爷是明着杜婉芷嫁给蒯殿聪,暗里却放她们逃出来。

    她们先是逃到杜婉芷外祖父李家,结果她舅妈贪财怕事去告诉了蒯殿聪。

    又逃到蔡奶娘在陵州城外马家村的老家,结果她丈夫怕惹祸上身把她们赶出来。

    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蔡奶娘梦见个和善的女神说她是蔡家的老姑奶奶,她说鸿宾楼有神仙,能救她家小姐。

    胡仙仙听得哭笑不得,”哪有神仙?倒有个变戏法儿的。”

    杜婉芷认真地说:”我也是做了个梦,一个穿青绿色道袍的年轻仙君说到了鸿宾楼就可以逢凶化吉。”

    胡仙仙心想这也神仙那也神仙,神仙们可真够闲的。

    她向她们告辞说:”婉芷,你先好好的养身体,我只能做到不去报信,至于你能否逃过劫难,可得看天意。”

    来到楼下大堂程浩风和叶赞正在喝茶,胡仙仙问:”叶公子,你答应了不回去报信?”

    叶赞点点头,”我答应,条件谈好了,你问他。”

    程浩风起身拉胡仙仙到后院,悄声说:”我答应他出三百两银子的封口费。”

    ”三百两?我刚赚的三百两还没捂热呢,又要给他?”

    ”嗯,我再帮你挣就是了。他先还说报信赏银三百两,封口费该多给五十两的,我说在我们这儿拿钱就省了他跑去景阳县的路费、辛苦费,他一想也觉得在这儿拿更合算些才答应的。”

    胡仙仙心里直冒火,”他当然合算!这个叶赞也不知读的什么书,礼仪廉耻没学好,投机讹诈的本事倒高。”一边说着却又一边去三叔公房里取银子。

    叶赞接了银子就回房去了,胡仙仙又到杜婉芷房中安慰她几句,让她不必担心。杜婉芷和蔡奶娘都是千恩万谢,胡仙仙说既是姐妹就不必言谢,杜婉芷却郑重的说她不是忘恩之人只要胡仙仙有需求她必然竭力办到。

    胡仙仙与她们辞别后回到自己房间,低声说:”娘,我打听出来那李二小姐就是杜三小姐,你知道吗?玉液酒坊杜川的三女儿。”

    胡婶”噌”的起身,”杜川的三女儿住我们店里?”

    胡仙仙把杜家的事向胡婶说清楚了,胡婶以拐棍狠拄几下楼板说:”仙仙,你不该帮他们!”

    胡婶说起以前的事,八年前,胡仙仙的爹已失踪两年多了,店里的生意大不如前。

    鸿宾楼一向是玉液酒坊的老主顾,以前生意好的时候每年帮他们卖几千斤琥珀酿,还要卖上万斤次琥珀酿一等的景阳烧春,但鸿宾楼生意不好了杜川就冷淡他们。

    胡婶也不想看别人脸色,想着把货款结清就不卖琥珀酿。可结账时,玉液酒坊的人说鸿宾楼赊欠的货款超过了三个月要收利息。那天他们算下来,本来两千两百银子的货款被他们说出了两千四百两银子的价!

    说起这些,胡婶的手气得直抖,胡仙仙抚着胡婶的手说:”娘,别气,我知道杜川是个奸商。”

    胡婶的心情并未因女儿的抚慰平静下来,”他不是奸,是狠!

    那天我一气之下就说不和他们做生意,让他们把景阳烧春也拉走,我要退货。可他们却说三十文一斤的景阳烧春只能按二十文一斤来退,当时还有两千多斤没卖完,少退了二十六吊钱,也合将近三十两银子了。

    仙仙,他们就这么不费力的从我们身上榨了四百三十两银子啊,你还拿钱救他们?”

    胡仙仙帮胡婶擦了泪,”娘,他们是狠,他们是该有报应,可他们垮了对我们也没好处啊。我是想能做对大家都有利的事,如果杜家能摆脱困境支持我们,鸿宾楼不就能复兴?”

    ”仙仙,你想得太简单了。” 胡婶唉声叹气。

    就在胡仙仙还想劝说胡婶的时候听得楼下车马喧哗,一时又听得惊叫哭闹之声。

    胡婶拉一下已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的胡仙仙,沉声说:”扶我一起下楼,我就不信老天爷还能让咱娘儿俩碰上什么倒霉事儿。”

    他们下楼后只见一队捕快围住鸿宾楼,程浩风披枷戴锁的被马捕头推搡着往门外走去。

    胡仙仙疯了似的冲上去对着马捕头乱抓乱撕,”放了他!你们这些白吃老百姓血汗钱的狗腿子!”

    马捕头踢胡仙仙几脚,她死死抠住他的耳朵和脖子!旁边的一个捕快见马捕头踢不开她,就来帮着拖开她。

    马捕头摸摸脸上,脖子上布满的血槽丝。他气得狠狠打了她两个耳光,”疯婆子?要敢再闹,老子就连你也抓了去!定你个窝藏盗匪的罪名轻轻松松!”

    胡仙仙捂着一下肿起老高的脸,口齿不清地说:”他不是盗匪……不是……他是神仙……神仙……”

    其中一个捕快”嗤”的一声笑起来:”大姐,你几岁了啊?还相信神仙来找你?”说着扬一扬手中捧的锦盒,”善福寺佛宝被盗,人赃并获!”

    胡仙仙的头一阵晕眩,她咬一下舌尖才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们从善福寺后园外回来的时候,我没看见他带任何寺里东西。”

    马捕头冷笑着说:”他会‘袖里乾坤’的戏法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你,当时连善福寺的大师都只以为他还在探路,没想到他其实早就得手,只等你去帮他脱身。”

    胡仙仙还要再争辩,可嘴里涌上一口腥甜之气,她吐出一口血沫。

    见她吐血,本来自辩的程浩风反而镇定朗声道:”你们不用帮我辩解,我就是早已预谋盗佛宝的飞天大盗。胡仙仙,这世上哪有神仙,你是被我利用,被我骗了!”

    程浩风的脸像被一层冰冷雾气遮盖,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胡仙仙努力想看清,却觉得头晕目眩。

    他任由那些捕快将他带走,而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第十七章 探监人去

    ?

    胡仙仙不知道自己晕倒,只觉得自己在狂风暴雨中凌空而行,她轻踏树梢飞速掠行,可她仍嫌自己太慢。

    她心焦万分,只顾前行,她的白纱道袍早被雨浸湿,泥染脏,她也浑然不觉。

    陡然之间她一脚踏空,电光闪过,她看见自己正坠向黑色深渊??……

    ??她不停的下坠却总也坠不到底,忽然,她的脚又不知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她本能的挣扎,挣扎几下就看见了亮光……

    ??”醒了,小姐可醒了!”她眼前晃着三花满是泪痕的脸,她看不清其他人,眼中是团团光晕。

    ?”别急着说话,让心神稳一稳。”她听出说话的人是回春馆的医师康先生的声音。她明白自己是晕倒了,就闭上眼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

    ??”小姐她又闭上眼睛了,哇……”三花哭出声来。

    ?”三花,安静一下,仙仙要休息。”是三叔公在制止三花。

    ??”三花,咱先出去吧,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大牛的嗡声响起。

    ??”是,咱们还得早些睡。明儿早上咱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可不能让小姐再操心。”这是二胖的声音,听了他说的,胡仙仙仙心头一松——这些伙计还是能担事的。

    ??三花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说,”不让小姐操心?还不是你引个祸星进门才让小姐成这样的。”

    ??大牛的语气变干脆了,”三花!这是互相埋怨的时候吗?给我出去。”

    ??二胖的声音却带上了哭腔,”怨我啊,是该怨我!我不该拉他来店里……以往虽说生意不好,也还能混得过去,这会儿可该怎么办啦……”

    ??胡仙仙睁开眼睛,”你们别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的顶着。都出去,让我先静一静。”

    ??见她发话,伙计们和康先生走了出去,胡婶摸着她的额头说,”仙仙,要不咱们就卖了鸿宾楼吧?车家想把这一半鸿宾楼占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琢磨着这些事都是车家搞的鬼。〃

    ??胡仙仙撑着身体坐起来”娘,我们走了,爹和哥回来上哪儿找我们?鸿宾楼不在了,不就更没团圆的希望?娘,这事儿我也觉得不是车家搞的鬼,就算和他们有关,他们也不是主谋,他们还做不出这样大的局。”

    ??”我看就是车家搞的鬼!车闯以前和车知府连过宗,认了兄弟,要不是有车知府撑腰,他的鸿真记酒楼也不可能那么红火。”

    ??胡仙仙自己起身倒了杯水,”娘,这车家奸诈跋扈是不假,可这些事针对的不是鸿宾楼,鸿宾楼顶多声誉受损,我们大不了不开门做生意。车家的人为了打压我们,就去勾结土匪和大盗,还盗佛宝?那万一事情暴露,他们家就彻底完了,他们不可能那么冒险。”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娘,先睡会儿,别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该发生的事迟早会发生,再愁也没用。”

    ??”还睡什么?我估计都过卯时了。”

    ??”啊?昨天逮走程浩风的时候是将近酉时,我晕了一夜?”

    ”哪有晕那么长时间?只是抿口酒的一会儿工夫你就醒了。一醒来就冷冰冰的推开扶着你的三花,你说你要去救……救三师兄……可把我们都吓懵了。”

    ”是吗?我一点也不记得。”

    ??”唉,还多亏三叔公经的事多,有办法。他们都以为你中了邪不敢拉你的时候,三叔公让二胖和大牛拉住你,说你是气急攻心导致心脉紊乱才神智失常。他让三花去请康先生,康先生来了就说幸亏请他请得及时,心脉要完全乱了你可就得变疯子。”

    ??胡仙仙心中又暖又酸,”三叔公的儿女都能干孝顺,早就让他回家享清福了。他是不放心我们娘儿俩才在鸿宾楼的,这些年说是我们雇佣他不如说是他帮衬我们。”

    ??胡婶说,”可不是吗?还有康先生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今天来救你他也只收了安神药的钱,免了出诊费。你醒来之前腿一直乱蹬,康先生按住你的脚想给你脚底扎银针,你还踢了他一脚!”

    ??胡仙仙轻声笑了,”难怪我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人抓我的脚呢。”

    ??胡婶轻拍她的肩膀,”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康先生在你脚底扎了几针,又让三花给你灌了安神药,你能清醒过来?”

    ??胡仙仙扶起胡婶,”娘,我们下楼吃早饭去。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早些收拾好,准备招呼客人。”

    ??胡婶随着她下楼,边走边说,”也没啥客人需要招呼,你昨天晕倒后客人走了一大半,杜家主仆还住着,郡王府的周管家和卞采办因为还没买着需要的东西也还在。”

    ?母女俩下了楼,她扶母亲先坐下,就去帮三花端咸菜稀粥。摆好早饭,鸿宾楼的人围坐一起边吃饭边闲聊。

    ??胡仙仙说,”三叔公,你和二胖把店看好,也别接新的客人。三花,你在城里的熟人多,帮周管家打听打听他们要的稀缺东西哪儿有卖的。大牛哥,你除了厨房的事也多照看下杜小姐她们。”

    ??胡婶停了筷子,”仙仙,你这么安排,是不是要出门?你还嫌事儿不多?”

    ??”娘,有些事总得弄个明白。”

    ??三叔公说,”仙仙,你是想去看看被抓的程道长?是该去的,不管怎么说,他也帮我们引了些客人。”

    ??三花把碗重重一放,”什么道长?明明是个大盗。他是引了谢客人来,可他要了小姐三十两银子呢。他是帮我们得了天方客商的三百两银子提成,可一会儿工夫就被他转给了叶赞。鸿宾楼是白热闹了一回,啥钱都没捞着。”

    胡仙仙对三花一笑,”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可我去看他是想问他一些事。”

    ??三叔公说,”你去就是,我会管好他们。”

    ??二胖说,”他被抓走的时候我看着有点像怕小姐再被捕快打,他是不想连累小姐。他那么高的功夫,一定会自己在路上逃脱吧?”

    ??三叔公敲一下二胖的头,“你乱猜什么?”

    ??胡婶重重的放下筷子,“管他怎么样呢?仙仙,你不许去。”

    ??“娘……我不去就不清楚情况,要是他被冤枉了呢?”

    ??三叔公朝外努努嘴,让胡仙仙走。他对胡婶说,“你拦也没用的,仙仙就是那个性子,她要不去看看程道长,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安心。”

    胡仙仙刚出门看到昨天那个车夫,就叫了他的车。

    ??”小姐,今天上哪儿?”

    ??她坐上车,”去牢房看看。我姓胡,小哥儿,你也说说名字,好称呼。”

    ??赶车的说,”好嘞,我叫栓子。胡小姐,你是去看那个大盗?”

    ?”你怎的知道的?”

    ”昨天满城都传遍了,我能不知道?”

    两人先到衙门口,老朱见是胡仙仙来了就赶着过来把她拉到旁边,”丫头哎,你来干什么?来看那个大盗?傻丫头,正嫌没证据说你窝藏盗匪呢,你自己往这儿撞,干什么呢?”

    ??胡仙仙轻声说,”我就问他几句话,不耽搁时间。”

    ??老朱瞅了瞅赶车的栓子,”你让车夫就在这儿等着,我领你走着去,牢房离这儿一里路,也不远。不过,看牢房的是个只认钱的主儿,你可得备好钱。”

    ??胡仙仙说,”谢谢朱大叔,办完了事,我请你喝酒。”

    ??老朱摆摆手,”不用请,这些事我这种小人物得避嫌,要让上面逮着了不定会扯出什么事。你爷爷当家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叫花子,我去讨饭的时候他每次都用干净的大碗给我盛好饭菜,还让我就坐在鸿宾楼旁边角落里吃,他怕我年纪小会被别的叫花子抢了吃的……”

    ??老朱说得哽咽,胡仙仙想起爷爷也鼻酸泛泪。

    ??他们一路说着往事就到了牢门口,老朱找到牢头说了些好话,胡仙仙又递了三两银子给他,那牢头掂着银子说,”可不是我不让你们见他,见不着啊。”

    ??老朱陪着笑脸说,”这牢房里的事儿还不是你做主?”

    ??牢头揣好银子,”得,看在老朱的面子上我给消息吧。不是我不让你见那个大盗,是他昨晚寅时的时候让人劫狱给带走了,你怎么见?”

    ??胡仙仙反问,”劫狱?带走他?”

    ??老朱拉走了愣神的胡仙仙,回到衙门口时,老朱催她快回去。她上了车,车往鸿宾楼走,她叫栓子停下。

    ??“胡小姐,你不回去?”

    ?”先不急着回去。去北门,去高家村。”胡仙仙理出了一点头绪,她要去找高家兄弟,她想从他们那儿打听出情况,她觉得如果不能明白这些事的真相自己就摆脱不了噩运。

    ??栓子一听是要往北门走就唉声叹气的说,”胡小姐啊,今天再载你一回,以后我可不敢载你了,尽往晦气地方跑。”

    ??

第一十八章 寻因遇险

    到了高家村只见村中房舍寒陋、杂草丛生,胡仙仙在村里最外面的一座茅棚前见到个破衣烂衫的老头。

    ”老人家,我问个路,你知道高有宝家在哪儿吗?”

    老头抬起浑浊的眼睛,不耐烦地答应:”我不知道,你快走。”

    胡仙仙没明白他怎么这样回答,又说:”他就是这村里的人,我有事要找他问问。”

    老头半眯上眼睛,”你找他能有什么事?回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胡仙仙有些失望,又问他:”高有德呢?我找他行吗?”

    老头神情更显得厌烦了,”不知道!你快走,别吵我。我就想在太阳底下眯会儿。”

    胡仙仙沮丧的回到车里,栓子笑嘻嘻的说:”没找着人?你问的那人是北门土地庙的庙祝,他的小庙让高家村的人给占了当窝点,他是被逼到这儿的,他会乐意告诉你?”

    胡仙仙惊喜的问:”你知道他们的事儿?”

    栓子说,”在北门那边混的人有几个不知道他们的?你们南通街的人对外来客商熟悉,对本城的事倒不清楚。不过呢,南通街的酒楼商铺多是有权有势的人开的,他们也惹不起,往那边去得少。”

    栓子给她讲这高家村的地是石块比泥多,没法种庄稼,这青龙山又是阴森森的黑林子连野猪野兔都没几只也没法打猎。

    所以呢,村里的壮丁多数都到外地讨生活。而多数的人又是在矿山上当苦力的,可前几年出了个高有彪当上了蟠龙寨的二当家,这高家村就有好几个人不甘心当苦力,开始在北门一带做些坑蒙拐骗,勒索敲诈的事。渐渐的,高家村越来越多的人都走上了这条道儿。

    栓子正唾沫横飞的说着这些,那老头不声不响的走到他后头敲他一拐杖!

    ”你晓得个屁!要不是村里的人都在矿上死的死,伤的伤,谁愿意干那些勾当?”

    栓子挨了打,气哼哼的要骂他,他却一下凑到栓子耳边说:”你们快走,村里的人抄家伙来了。”

    栓子一下明白过来,是胡仙仙来了两次引起村里的地痞注意了,他推了胡仙仙上车就扬鞭子赶车。

    可他们没跑出几步就被一溜木杩槎拦住了去路,路两边还站着几个扛大刀的人。

    栓子小声交待:”胡小姐,待会儿我出去求他们,你可别出来。”说完就哭丧着脸下车低头走过去。

    胡仙仙透过车帘的小缝隙看着栓子对他们磕头作揖,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那些人撤开杩槎。胡仙仙心头一松,他见栓子就快跑到车边的时候一个提刀大汉忽然追了过来。

    栓子一阵猛跑,他跳上车就想催马快走,可还是慢了一步,那大汉已经拉住缰绳。

    栓子急得大吼:”你们答应了放我们走的!我载的可是蟠龙寨三当家的相好儿,曲二姑娘!”

    那大汉一把搙栓子下了马车,”大爷我好骗,是不是?要不是有全儿提醒我,我他妈都要上你的当了!”

    他边说边扯开车帘,胡仙仙无奈下车。

    那大汉瞟了胡仙仙几眼,涎笑着说:”这妞儿还行啊,比曲春娆还水灵。”

    又对栓子说:”得,你也不算在骗我,还真载了个美人儿。你自个儿驾车回去吧。”

    胡仙仙从他话里的意思听出栓子是撒谎说自己是曲春娆,她此刻只有硬着头皮摆出派头厉声喝住要动手动脚的大汉。

    ”你找死!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三当家就扒了你的皮!”

    那大汉伸手就要拉她,“别装了,你当我们没见过金花楼的曲二姑娘?”

    胡仙仙一边慢慢靠栓子靠拢,一边瞎扯着:“我没说我是曲春娆啊,三当家的早就不喜欢她了!哼哼,姑奶奶可是三当家的心头肉!”

    那大汉才不理她说什么,只顾拉拉扯扯,其他的那些大汉也都围拢过来,纷纷围着她说着些下流话。

    栓子急得大叫:”你们这些瞎了眼的,她可真是三当家的新相好儿!碰了她你们都得横死!你们手断脚断,头秃嘴烂,生儿子没屁?眼儿!你们要是死了狗都不吃!你们家的女人全都得去卖……”

    他的吼叫毫无作用,胡仙仙的衣服都被扯破了。她一脚踢开扯她衣服的人,想跑开,又被另一个人抱住腰。她乱捶乱抠让抱住她的人没法抱紧她,惹得其他人更来火,都哄笑着动手动脚。

    有个汉子大喊着拿出条绳子:“你们费那么多闲功夫逗她干啥?手脚一捆,再烈的女人也只能任你摆布。”

    胡仙仙的手被几个人摁住住,他将她的手拧过去反绑起来。她已经快要绝望,直想咬舌自尽。当她正要狠狠咬下舌尖的时候,舌尖传来的痛感让她心中一振。

    胡仙仙忽然灵光一闪,不再自残,而是大喊:”好汉们,我是有东西要交给你们三当家的!你们要误了事他可真饶不了你们!”

    一个大汉色眯眯的说:”交什么?你除了身子还有什么好交的?是不是觉着哥哥们人太多,不好伺候,就想见了三当家的单伺候他一个啊?”

    那几个人都笑起来,另一个人说:”别浪费时候间磨嘴皮子了,这马车就不错,也不用回村里了。”

    这人说着就抱起了胡仙仙,将她按在马车上。

    胡仙仙大叫着说:”真的佛宝在我客栈里藏着!”

    那些人还在哄闹,栓子一下明白过来她大叫的用意,抓起块石头砸向抱她的汉子!

    ”狗日的,她说的你们没听见?”

    抱她的那汉子被砸疼,就松开手,胡仙仙猛力一挣扎就从马车上摔在地下!

    那些人被她的狠劲儿吓得愣了愣,她赶忙爬起来大叫,”真的佛宝在我的客栈里,你们要是误了三当家的事,你们死一百回都不够!”

    最先提刀过来的大汉冷笑着说:”你花招儿还挺多,可那宝贝我们三当家都得着了,明儿就得送回寨子。妞儿乖啊,有啥花招待会儿再用,让爷好好见识见识。”

    胡仙仙竭力让自己的身体颤抖得不那么明显,摆出颇有底气的样子反问:”你们能保证那佛宝是真的?”

    另几个大汉急不可耐的拥过来,他们根本不想听胡仙仙说什么。

    可有个人拉住他们,阴恻恻地开口:”都消停会儿!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我在她店里住过,盗宝的那道士和她挺亲近的。”

    胡仙仙看清那人正是那天扮鱼贩的其中一个,”你是高有全?快带我去见你们三当家的。”

    她知道自己此刻要想脱身回城没有可能,但他们露了口风说佛宝还没送到寨子里,自己见了三当家的就有可能见到程浩风,见到程浩风就有脱逃的可能。

    在她暗暗盘算的时候,高有全已说服其他人散去,他给她蒙上了眼睛,”我带你去见三当家,路上不许东问西问的。让你的车夫在这儿等着,别跟来。”

    胡仙仙让栓子安心等着,就被推上马车,高有全驾车掉转车头向村子驶去。

    行了约一柱香的时候车子就停了下来,胡仙仙被拉下车又七拐八扭的走了有一柱香的时候,终于有人帮她松绑。

    胡仙仙的手一松开就赶紧扯下蒙眼的黑布,眼前是个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的俊秀男子,他在喝茶。

    他挥手支开高有全后,对胡仙仙说:”来,刚沏好的‘碧潭飘雪’,你尝尝。”

    胡仙仙疑心高有全带错了地方,这是处两层木楼四合的天井,天井里一株桂花正散发着浓郁馨香。桂花树下一张矮几,几个小石墩,一个男子正坐在小石墩上悠然品茶。

    胡仙仙实在没法把这样清雅逸然的场景和山寨土匪联系到一处,但她知道带错地方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她理了下皱巴巴的衣裙,尽力让自己显得潇洒地说:”想不到三当家是如此有闲情逸致的人。”

    ??说着就捧起茶杯,”果然好茶。只是……这泡茶的水用的是河水?要是用清泉之水就真称神仙甘露了。”

    那人笑得更春风得意,轻点点头说:”胡小姐也是懂茶之人?我叶冠英终于得遇知音。无奈这穷乡僻壤没有好泉水,下次我请你喝景泉泡的茶。”

    胡仙仙心中暗道”侥幸”,她根本品不出泉水泡的茶与河水泡的茶有何区别。只是三叔公爱喝”碧潭飘雪”,他常说些如何泡茶才好喝的话,胡仙仙只是照搬他的话。

    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柔婉动人,温声说:”叶三当家,请恕仙仙不知高低,冒昧品评茶艺。”

    叶冠英洒脱的一挥手,”胡小姐是懂礼数的人,我最喜欢和知书达理的人打交道。来,我请你看看,这儿就有个只知敛财不懂礼数的人。”

    胡仙仙随他到了天井右方的一处小屋,小屋空荡荡的。他一按墙上的一幅画,画儿卷起就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弓身可过的门洞。

    她随他钻入门洞,里面是间封闭石室,石室的地砖排列有序,他不知按什么顺序踩了几块石板,地上就露出一个地道入口。

    胡仙仙随他进入地道,走了几步,他推开铁门进入一间屋子。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怪味,里墙边上站着一个胖子,胖子腰上被铁链套着,手还被反绑在身后。

    一见他们进来他就大吼:”别想你爷爷交出玉矿!老子费心费力弄了来不是让你们这些龟孙子得便宜的!”

    胡仙仙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清那被绑的是潘宗强,”潘老爷?”

    潘宗强冷笑:”哼哼,是我!你这贼婆娘,老子怎么就入了你的贼窝?要不是你和曲春娆那烂货勾结,老子怎么会落得这样!你们想要老子的玉矿?老子死了你们都得不到!”

    胡仙仙听他一通叫骂,明白他是因新得的玉矿被人绑了。难怪不曾让他随从传话要家属给赎金,那点赎金钱,绑他的人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瞟一眼身旁的叶冠英说:”潘老爷,我可没有与曲夫人联手,你别怨我。”

    叶冠英冲潘宗强笑笑,与先前是同样温润的笑容,这会儿却让胡仙仙脊背生寒。

    ”潘老爷,我是请你来做客的,可你呢一点儿也不客气。你瞧瞧,胡小姐多懂事。”

    胡仙仙咧嘴笑笑,叶冠英又说:”胡小姐,我是不会这样对你的。胡小姐,我去找程道长来,你们对质,看谁说的是真话。”

第十九章 不敢信任

    叶冠英一走,这黑甕似的地牢更显阴森。胡仙仙也不敢乱动,就心神不宁地傻站着。

    潘宗强一直在乱骂,骂着骂着忽然说:”贼婆娘,老子要尿尿。”

    胡仙仙不想理他,她不知面对程浩风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哪有心思理别人。

    潘宗强又大喊了一声,胡仙仙不想他干扰自己想事情,就说:”你等着,我给你叫看守过来。”

    潘宗强笑骂:”这些匪头子会伺候老子拉屎撒尿?你没见着那个大马桶?给老子拎过来。”

    胡仙仙这才看到墙角有个木桶,原来怪味是从那儿传出的。她捂着鼻子把桶拎到潘宗强旁边。

    ”你这贼婆娘咋那么笨?穿着裤子呢,怎么解?”

    ”你……你被人绑这儿,就是活该!”

    ”你呢?你以为你能平安出去?”

    潘宗强大声嘲讽她一句后,忽压低声音说,”请你帮我把腰带拽松就行,我解了自己提上,你再帮我系紧。”

    他被绑于身后的两只手扯一扯裤子,表明他自己提得住裤子。

    胡仙仙犹豫着,觉得这潘宗强的表情特别奇怪,更奇怪的是他说了”请”字。

    胡仙仙伸出手帮他松开腰带,胡仙仙一靠近他,他一低头就附在她耳边说:”佛宝,慧可断臂,老慎郡王,善福寺不知道换了。你出去,联手救我。”

    她听得心头一震,转过头想问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却”呸”的一口唾沫吐她脸上,他身形高胖胡仙仙没法儿避开。

    ”死贼婆娘,伺候老子撒个尿就想套出藏印的地方。当老子三岁小孩儿?”

    胡仙仙捂着脸又羞又急的往门口跑,倒不是因他吐唾沫,而是他真的在那儿小便。

    跑到门口却听旁边屋子一声凄厉刺耳如针扎耳膜的惨叫传来,她连忙捂上耳朵,那惨叫没几声后便弱下来。她疑惑的往那边一望,那边出来个人狠瞪她一眼,她连忙缩回门框后躲着。

    不一会儿,那边拖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胡仙仙见那尸体的眼睛都还是圆睁着的,她忙蒙上自己的眼睛。等脚步声走远,她才放开蒙眼的手,眼前是一道血痕。她很怕,也很难过,自己为什么要到高家村来?也许下一具尸体就是自己。她不敢放声哭,手捂着嘴嘤嘤抽泣。

    潘宗强说:”哭有什么用?这些人说我是奸商,谁不想多挣点钱?他们自己为了钱比我更狠,连人性都没了。”他的声音黯然沙哑,可知他也充满悲愤恐惧。

    潘宗强一说完,一阵掌声突然传来。胡仙仙跑到门边一看,是叶冠英笑着走来,他身后跟着程浩风。

    叶冠英边走边说:”说得好。没人性,没人性才能不受牵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他走得潇洒挺拔,突然却一个趔趄,声音都有些变调地说:”谁弄些血在走廊上?来人,拿水来冲干净。”

    在叶冠英指使人冲地的时候,程浩风看向胡仙仙。他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他想问她为什么跑这儿来,为什么说真的佛宝在她那儿。

    胡仙仙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看着他,本来想问他很多,但此刻什么也不问了。

    叶冠英带两人走进屋,当先一进门就见潘宗强蹲着角落里,他虽竭力地拉着裤腰,可还是有半边肥白的屁股露在外面。

    叶冠英连忙捂上眼睛叫嚷着:”这个高有彪搞的什么破地方?找个干净地儿都找不着。”

    叶冠英带着程浩风和胡仙仙在地牢里东弯西拐,想找个没关人又没脏东西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他一路之上不停地骂骂咧咧。

    程浩风见胡仙仙没和他说话的意思,就只顾看四周环境。胡仙仙低着头走着,她在想潘宗强说给她听的话。

    好些年前就传言说,善福寺的三样佛宝中”慧可断臂”已失,现存的是替代品。胡仙仙只能联想是老慎王爷换出了真品,潘宗强是要她以此秘密逼慎郡王出面救他?

    叶冠英终于找到间小屋,他让二人进来后就关上门。胡仙仙虽在心中不停提醒自己要镇定,可在他关门的一刹那,她还是止不住的心尖发颤。

    ”说吧,你藏的佛宝是什么?”叶冠英一副看穿她什么也没藏的表情。

    ”慧可断臂。”她已经来不及推想结果就脱口而出。

    叶冠英笑得意味深长,就像家长看着调皮小孩撒谎一样,”嗯,那程道长,你准备送入寨的是什么呢?”

    ”弘忍法师前生的道袍、拂尘和法剑。”程浩风冷冰冰地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是责怪。

    叶冠英收敛笑容问胡仙仙:”你可知盗佛宝有何用处?”

    胡仙仙懵了,”既是宝,总有人想占有。管他用处干什么?”

    叶冠英逼视她的眼睛,”你根本没藏什么佛宝!”

    胡仙仙不敢移开视线,眼神稍有闪烁便会被认作心虚,她此刻不敢在这两人面前露怯。

    她看到程浩风跟着叶冠英进地牢的时候就觉得两人不会是挟持与被挟持的关系,那么两人不是同伙也是互相利用。

    她不敢信任程浩风,他来得太离奇,她看不透她有什么目的。她只有信潘宗强,潘宗强在那种境地下说出的话不可能有假,她只有按他所说来做。

    ”我的鸿宾楼是没藏佛宝,但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慧可断臂'在那里。”

    叶冠英笑着扭了扭头,笑容里满是邪气和痞气,”在哪儿?有买主没有?”

    他不等胡仙仙答话就又说:”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我把你交给高有彪。你要想清楚,是我找程道长去盗弘忍法师前世的遗物,他要想见求取遗物的那个人。而你,恐怕连”慧可断臂”的来历也说不清。”

    胡仙仙斜一眼叶冠英,”偷盗东西还需要弄清东西来历?”

    叶冠英听了她的话很激愤地高声说:”当然,盗亦有道。偷盗是最古老的行业,是人性的最本真体现……”

    不过但看程胡两人均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也就没再继续”赞颂”下去,他以询问的眼神瞟了瞟程浩风后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我和郑大当家曾经受恩于一位世外仙人,他不要金银珠宝只说要弘忍法师前生遗物,并说若是我们为他达成心愿,他还可以让我们进入朝堂之中。我盘桓善福寺周围多日不能得手,却无意中救下追着春娆他们进入高家村的程道长。”

    程浩风接着说:”我一听叶三当家的话就觉得蹊跷,佛宝虽说是珍贵无比,但对于普通人却毫无用处。我问起他们找他们寻佛宝的仙人形象,觉得他可能是失去音信很多年的六师弟秦沐风。”

    胡仙仙心中冷笑:又在编故事骗我?我可不会再受骗。脸上却尽力表现得很好奇,”那你六师弟要这些做什么?他本来是道士,难道想改当和尚?”

    ”六师弟向来最讨厌修佛的人,更对由道入佛的人深恶痛绝。弘忍法师的前世是一名栽松的道人,因敬慕佛法而舍却一生所修道法脱身留魂投胎转修佛法。六师弟一直认为佛门中人供养着弘忍法师前生所用的道家物品是在故意显示佛法比道法更玄妙,可他又曾发誓绝不进任何佛家修行地一步,若非如此,他早自行盗取。”

    ”哦”,胡仙仙一摊手,”我不知道慧可法师为何要断臂,更不知道托我藏匿的人为何要盗那么一截断了的手臂。但肯定对他很重要,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我要是交给蟠龙寨,他肯定会用财宝来赎取。”

    她带些挑衅意味地看向叶冠英说:”怎么样?叶三当家,你敢放我回去,我就敢告知你藏宝的地方。”

    叶冠英摸摸下巴,看一眼程浩风,程浩风面无表情。

    叶冠英”嘶嘶”两声,问胡仙仙:”你怎么就是不肯说实话?程道长会把你的事安排好,你瞒个什么?”

    胡仙仙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事安排好,但发觉他们还不知道潘宗强所托之事,对着叶冠英的眼睛时她开始真有了些底气。

    “没瞒什么。我就是想挣钱重兴鸿宾楼,随你们信不信。”

    程浩风的眼神有些焦急,语气严厉地说:”你还是把真话说给叶三当家听,他和高有彪不一样,他是被逼落草为寇的,但本性还有几分侠义。你若说了真话,我们才好安排以后的事。”

    胡仙仙觉得他的话很假,假得她想发笑。但她也不能说他说得不对,那样就否定了叶冠英与高有彪不同,她不能得罪叶冠英。

    她向着柳俊生娇媚一笑,”安排什么?安排我当你的押寨夫人?”

    柳俊生大笑起来,”敢拿我当挡箭牌?还真有几分女飞贼的架势。”

    但他随即看到程浩风脸色铁青,也就不敢再笑,绞着耳边垂下的发丝说:”我且信你一回。反正陵州城内我们眼线众多,也不怕你逃跑。”

    胡仙仙没想到叶冠英会这样就答应放自己走,暗暗有几分得意:女飞贼?姑奶奶我梦里就当过豪霸一方的山大王,你们这些小喽啰算什么。但她没有表现得很明显,这表情让人只觉得她是在巴结叶冠英,那笑容似乎挺放浪,其实是她得意自傲的笑。

    叶冠英带出他们,又让人蒙上她的眼睛带她出了高家村。她坐在车上等着,不一会儿就看到鼻青脸肿的栓子被人推搡出来。

    栓子看到她不但毫发无损还衣衫整齐很是疑惑地问:”他们没把你怎么样?”

    ”同道中人,能把我怎么样?”胡仙仙见那几个先前拦阻他们的人还在附近观望,就催他快走。

    马车快到城门前,胡仙仙才说:”栓子哥,谢谢你今天拼命救我。我就是知道佛宝藏匿之处,你懂吗?你得记住,只有我胡仙仙知道藏宝地。今天你为了救我,得罪了高家村的人,他们不会饶过你的。你以后就听我安排,我会想出办法让你真正脱险。”

    栓子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胡小姐,你坐我的车照顾你是应该的。再说,你这人挺好哄,我多收你车钱你也不计较。”

    胡仙仙说:”那还请栓子哥不要把今天遇到的事说给我家人听。

    栓子答应了,两人再商量好该对家人说什么又怎么应付蟠龙寨在陵州城的眼线,这才快马加鞭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回到鸿宾楼时天已黑了,胡婶一听三花说胡仙仙回来了,连忙起身就摸索着出来,她被板凳连绊两下摔倒了。

    胡仙仙隔得远,想扶没扶着。等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胡婶身边时,胡婶拉着她说:”先别忙扶我起来,让我先摸摸你。”

    胡婶在她脸上来回摩挲,”仙仙,真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牢房也隔得不算远,你咋走了一天才回来呢?”

第二十章 寻援见王

    胡仙仙扶起母亲说:”程道长已经出狱,狱卒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们就去善福寺问,也许是佛宝已经找到了。哪知去了善福寺也没找着人,佛宝也没找到。我们就在周围四处查看,找到城门快关的时候也只好回来。”

    她边说边朝栓子递眼色, 栓子领会她的意思,向众人拱手笑说:”胡小姐平安到家,我也该回去了。今天可跑了一天,我的马也该歇着啦。胡小姐,明天你还找人吗?”

    胡仙仙说:”不找了。你后天早上来接我,我去帮周管家他们找找他们要买的东西。”

    栓子一边上车驾马,一边答应:”好嘞,我后天来,找稀缺紧俏东西可得到西街打听。”

    待他走后,众人又都围着胡仙仙说话。三叔公说:”你为程道长的事跑了一天也尽了心,以后就别管那些事。开客栈什么样的人都得遇到,你也别太担心不会出大事的。”

    胡婶拉着她的手说:”你说帮周管家他们打听买不到的稀缺东西这是应该的,我们开客栈的就得巴结达官贵人家里管事的人。他们办好了事,也就会常来看顾生意。你以后也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事,谁知道会引些什么人来?”

    ”娘,我听你的。这几天事情太杂没睡好,我先去睡觉。三花,麻烦你帮我照顾下我娘。”

    她说完就往楼上走,连二胖问她吃不吃晚饭都没回答。

    三叔公拉着要往楼上去问她的三花,”别去问,她哪吃得下?让她睡会儿,她脑子里肯定都乱成浆糊了。”

    胡仙仙躺在矮榻上,自从胡婶患了眼疾她为了照顾母亲就从后院搬上来睡在母亲的床旁边。胡婶睡眠浅,患病后更睡不踏实,胡仙仙睡觉时都不敢乱翻身,就怕吵着母亲。但此刻还不到戌时,离胡婶上来就寝的时间还早,胡仙仙就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要趁此机会翻身翻个够。她心里堵得慌,鼻酸心伤不已,可又哭不出来。

    她猛地翻身坐起,喃喃念着,”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让我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念叨着,她又躺下。她必须要睡着,哪怕陷入梦魇也必须要睡着,只有睡醒了才能想出办法。

    胡仙仙迷糊回想着自己的人生,似乎所有的祸事都是自己自找的,就连程浩风也是自己主动留于鸿宾楼的。去高家村,也是自己主动去的。

    胡仙仙不知不觉已睡着,陷入梦魇喊着梦话:”自己?都是我自己的错……”她心头一凛,”我自己的错,我自己弥补,哪怕用生命弥补!”

    ”仙仙,仙仙……你说什么?你怎么了……”胡婶穿着薄衣下床胡乱摸索。

    胡仙仙被母亲叫醒,连忙扶母亲上床,”娘,快躺着,秋天夜里凉别染了风寒。”

    胡婶坐到床边,”我没事,你怎么了?三花扶我上楼来的时候你都还睡得挺安稳,才半个时辰咋就乱嚷嚷梦话。”

    ”娘,你才上来半个时辰?这会儿是什么时候?我没事,就是做噩梦了。”

    ”亥时末子时初。你没事就好,快些睡,天亮还早着呢。”

    ”娘,你安心睡。我困倦劲儿过了,这倒觉得有些饿,我去弄些吃的。”

    胡婶由着她扶自己躺下嘱咐她几句话就沉沉睡去。

    胡仙仙轻手轻脚的下楼到大堂中,她从柜台里拿出糯米粉糕吃着,边吃边放下烛台去翻找纸笔。她觉得必须把自己二十几年的经历理出个头绪才能想出摆脱困境的办法,她得先写下那些命运的转折点。

    写到最后她苦笑不已,因为以往虽倒霉但真正受伤害的不是她自己,而这一次她自己是再也躲不过了。不能给叶冠英一个满意交待的话,她不知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处境,她想起从地牢中拖出去的那具尸体,不由一阵颤栗。

    胡仙仙又写下自己能如何应 对的办法,列了六条。第一条,报官,想起上次报官的经历,她划掉这条。

    第二条,找人帮忙,能帮上她的人不多,她也怕再连累别人,也划掉这条。

    第三条,相信程浩风,斋戒沐浴,求他带自己入道门修行,他办完所说的六师弟的事应该会帮自己脱离困境。她犹豫很久,笔尖的墨汁都滴在纸上,她看着那一团墨迹,她对程浩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感,但她又不敢再相信他。

    胡仙仙只得先不细想相不相信程浩风,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第四条,勾引叶冠英,入伙蟠龙寨。她觉得那个叶冠英是很容易亲近的,只要真的把鸿宾楼变成蟠龙寨的窝点,她也许能混个四当家。她自嘲的一笑,还是划去了这条。不能重振鸿宾楼已是对不起胡家列祖列宗了,不能再给胡家抹黑。

    第五条,让母亲和三叔公随周管家逃走,到了泰兴城那些人就不敢把他们怎样了。以三叔公和周管家的交情,做到这点不难。二胖他们只是伙计,蟠龙寨的人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他们。胡仙仙正要觉得此法可行,又想到自己是被盯紧了逃不走的,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即使活下去也会生不如死。

    她吃完了粉糕,抹抹嘴角沾的沫儿,心说:就第六条!

    她写的第六条是:骗取周管家信任,骗取叶冠英信任,去泰兴城!

    她心里一阵激动:我打不过,逃不掉,只能骗了,还好我自小见惯了南来北往的客商练了张巧嘴。她想好如何做之后又仔细推敲细节,费了大半夜脑子的她在天亮时终于趴在桌上酣甜睡了一觉。

    等三叔公叫醒她的时候,在大堂里的人都对她笑起来,她被笑得莫名其妙。

    正喝粥的杜婉芷抿嘴忍笑说:”胡姐姐是苦读诗书读了一夜吗?脸上都印着字呢。”

    胡仙仙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是趴在墨迹未干的纸上睡着了,纸上字迹都被压的很模糊,但也幸好都模糊了字迹,省得别人看到。她去厨房舀水洗净脸,又同大家吃了早饭就招呼杜婉芷到楼上说有话对她讲。

    进了杜婉芷的房间,胡仙仙关上门,向她鞠一躬,”婉芷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求,万望妹妹不要推脱。”

    ”姐姐不用行礼,你的大恩我还没报,如何受得了你再向我行礼?”杜婉芷扳正她的身体,”姐姐有话就请直说。”

    ”妹妹是否曾说过是一位仙人在梦中指点你来鸿宾楼避难的?”

    ”是,姐姐何故问及此事?”

    ”姐姐昨夜也梦到一位仙人”,胡仙仙边说边注意杜婉芷的神色,见她好奇的认真倾听才继续说:”他说我得帮慎郡王找到他要的那种神异药材我这鸿宾楼才能兴旺起来。”

    ”这倒不需仙人指点也能明白的道理,能让慎郡王满意自然能传一个好名声出去。只是……”

    杜婉芷狐疑的看向胡仙仙,”我这几日听周管家他们说起那些药材都极是难寻,其中一种叫作'绝虫铃铛草'的灵草,很多人听也没听说过,更无处购买。难道姐姐是想让我去帮忙找?”

    胡仙仙长舒一口气,颇有自信地说:”我知道哪儿有,仙人指点的。我是担心周管家他们不相信,毕竟谁也没见过那种草。婉芷妹妹,我想请你帮我在周管家面前说说那仙人的具体形象,我是记不清了。你同我一起去说,更能取得信任。”

    杜婉芷点点头说:”这却不难,我连仙人的发簪,衣袍是何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姐姐什么时候去找周管家,记得叫我一声就是。”

    胡仙仙从杜婉芷房中出来后就上街乱逛,她知道有几个高家村的人在跟着她,但她装作没看见。

    第二天,栓子来接她,她又让栓子驾着车在西街和西平街转了好几遍,那些监视她的人都遮掩得窝火,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跟着她走。

    第三天,在西街和西平街的那些珠宝首饰店里又逛了一天之后,胡仙仙走向一个人。

    她面带微笑,步履从容,挨近那人的时候就像见着了久别重逢的老友。那人是那天扛着大刀拦马车的人,虽说是他最先拦下马车但他后来并没有对胡仙仙做过过分举动,是以胡仙仙对他的印象要略好些。

    这个大汉见胡仙仙主动靠近自己,目光都有些痴了,还以为是这几天常常见面,胡仙仙对他日久生情了。

    ”这位好汉大哥,叶三当家交待的事我都办好了。可东西是不能直接交给寨里了,我必须得把东西送往泰兴城,到那儿才能交货换成现银。好汉大哥你帮我给叶三当家带句话好不好?我的鸿宾楼在这儿,我娘也在这儿,我换成现银交给寨里还省了当家的去费心找买主,我不会乱跑的,让我去泰兴城行吗?”

    那人嘴角都渗出口水来,”好,好,好……行,行。三当家的只说让我们跟着你,也没说不许你出城,我们跟着你去泰兴城。”

    胡仙仙得了这话又问得这人叫高有山,就让栓子赶车很快回鸿宾楼。

    进屋就去拉着杜婉芷找周管家,把先前说的依仙人指点已找到绝虫铃铛草的话说了一遍。

    周管家本来不信,但见杜婉芷举止文雅不似说谎骗钱之人,又听她将仙人形象说得活灵活现也就信了几分。

    而胡仙仙又说此物已被蟠龙寨的匪人盯上,不敢在此处交与周管家,定要面见慎郡王再呈上。周管家想起这几日确实见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在鸿宾楼周围转悠,更觉得此事无假。他当即让卞采办雇了几个保镖,胡仙仙坐着栓子的车抱着一个锦盒就在他们的护送之下出了陵州城往府城泰兴而去。

    一路辛苦自不必说,经一天一夜奔波,胡仙仙到得郡王府大门。周管家拉着在正门前观望的胡仙仙急急的从侧门而入,经几次通禀,他们终于得传话到花园小茶厅见王爷。

    胡仙仙心中忐忑,她不知这慎郡王是怎样的一个人,自己能否说动他救潘宗强,她只顾低头前行,无暇欣赏王府奢华布置。

    到得一处花园中,引路之人让周管家先去见王爷,让胡仙仙就在花园旁的一间小阁中等候。小阁中只有两个小丫鬟侍立一旁,胡仙仙稍微舒缓了心情,也没先前见许多奴仆来往的拘束感,这才观看四周景致。

    这小花园是以黑青色的砖砌着女墙,女墙将花园围成圆形。女墙之上漏着梅花形的小孔,从小孔中可见墙外花枝成簇,应是外面又是一重花园。花园中又隔着一道弯弧形的女墙,墙下有两个圆月形小拱门。胡仙仙眼光顺着其中一道拱门向另一边望去,那边也有一个小阁,可以看见周管家躬身站着,应是在小阁中和王爷说着话。

    但王爷坐的位置恰被墙遮住了,胡仙仙看不见王爷的样子,胡仙仙失望的转回头看园中花木。

    园中几株枫树正染霜浸丹露,红似春花;一片紫红、金黄、粉橙三色相间的菊花开得正艳;花丛下、石阶边的麦冬草正结出青蓝的小果,煞是可爱。胡仙仙觉得这小阁修在此处应是专为了赏秋景的,就去瞧阁门楣上的匾额,果真写着”秋阳阁”。

    就在胡仙仙抬头看匾的时候,王爷来到阁外,”这边是秋阳阁,那边是夏阴阁,胡姑娘可还觉得有趣?”

    胡仙仙连忙跪下,”民女胡仙仙给王爷请安,恭祝王爷千岁千千岁。民女冒昧求见,还望王爷恕民女惊扰之罪。”

    ”胡姑娘,快快请起。你能依仙人指点寻到绝虫铃铛草,说明你是福缘深厚之人,能见到你是本王有幸,何来惊扰?”说着这些,王爷竟要亲自扶她。

    她赶紧自己起身,这王爷越是客气就越说明那绝虫铃铛草的贵重,胡仙仙撒谎的罪过就越大,她可不敢接受王爷的敬重。

    慎郡王见她一直紧抱着锦盒,就带她到书房,摒退左右人等后才说:”胡姑娘,可将灵物交于本王了吧?”

    胡仙仙一咬牙交上锦盒,她在慎郡王伸手接盒之时才看清他长相。

    他约有十五六岁,生得似玉雕的仙童蓝采和一般。胡仙仙直在心里祈祷:老天爷,我可不是要故意骗这么个仙童似的少年王爷呀,老天爷千万不要怪罪我骗他。我是为了救人,我可是为了救人……

第二十一章 为难王爷

    慎郡王接过锦盒一看,当即脸色愠怒惊慌,”大胆刁妇,竟敢刺杀本王!”

    胡仙仙急忙跪下,”王爷容禀,若是民女不能说服王爷就用盒中之剑自刎于此。”

    盒中正是一把利剑,她本想接近王爷胁迫他,但入府一看,自己是全无机会,只有以自己的命要挟他。

    慎郡王拿起剑看了看,“这剑很是一般,也没什么名堂,料你也学不来聂政荆轲。”又看看她,“你要说服我做什么?你说的事我要不想听,你真的就要用这剑自刎?”

    胡仙仙连磕三个头,”民女求王爷发兵解救富商潘宗强,除去恶匪,还陵州百姓清平世道。”

    慎郡王皱眉说:“我朝律列不许藩王参知政事,更遑论统兵发兵?你说的事我不想过问,也不能过问。我也不治你欺骗本王之罪,你自己走吧。”

    胡仙仙听他不治你自己的罪,明白这慎郡王是个仁厚之人,也从他言语中听出一丝才能无处展现的无奈。

    胡仙仙一纵身抢过锦盒,反握剑柄抵住自己咽喉,”我献的灵物是假的,可一路尾随而来的匪徒却是真的!不能除去恶匪我出了王府也是一死,不如死在这里!我要天下人都知道,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他的子孙后代却只会吃喝玩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她说得自己真激愤起来,手一抖真割破皮,渗出血来,“既然你们皇亲贵胄任由悍匪恶棍占山拦路,侵扰欺压百姓,我就以死相谏,以命警醒你们!”

    慎郡王想去抢下剑又被她慷慨悲愤的气势吓住,想去喊家丁,走到门边看看胡仙仙又觉得因此而惩处她,显得自己有些暴虐。

    他父王笃信佛教自幼教他为人要善忍为先;他的一位老师引他信道教也教他朴诚待人;另一位老师是前科状元饱读诗书,也要他谦恭有礼。此刻遇上胡仙仙这样的浑人倒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胡仙仙看出他很为难,就继续劝说:“王爷,只需你上报朝廷,求朝中发兵剿匪即可,并不要你领兵。”

    慎郡王坐下,苦笑道:“你以为身为皇家血脉就可以随意直接上书皇上?自从百多年前成祖以藩王之势逼得惠帝退位,我朝藩王就不得干预朝政。就算是写奏章也只能说些属地米粮丰收,皇恩浩荡让我等安享尊荣之类的。”

    慎郡王指指书桌上的一篇纸说,“这是我拟的参加我父王祭献典礼宾客名单,我本想着今年是第三年可以除孝了,应该要隆重些就请了不少名流豪杰。可沈先生说,琼莲宫的乔元君是朝中户部侍郎之妹,请了她就有交接朝臣之嫌。天方富商也不能请,请了他们就有勾结外邦之嫌。就连沈先生的家眷也不能请,请了他们就有与府中幕僚相交过密,有所图谋之嫌……”

    胡仙仙听得头大,“这也嫌,那也嫌,不是逼着王爷们当饭桶?成祖只怕自己的子孙争天下,就不怕别人来争?”

    她挪开自己颈边的剑,“难怪老百姓都说,‘韩家天下难过关,一群肥猪不翻栏,韩家天下万万年,肥猪一群不过年。过了年,金刀关,李家一刀斩,张家切肘啖,胡子过关一锅端。’”

    “你这是大逆之语!”慎郡王推窗瞧瞧,“你也不用激我,我就是个富贵闲人、无德庸王,天下大事自有皇上筹谋。念在你是无知愚妇又遇危难之事,且不与你计较。”

    说完后,他再开门喊个小丫鬟过来,“阿绿,带胡姑娘去周管家那儿,让周婶给她安排个住处,明天带她去领赏钱。”

    阿绿见胡仙仙颈上有血不由露出疑惑神色。

    胡仙仙就解释说:“这绝虫铃铛草要以血液来激发药性,可哪能伤王爷千金之躯?也只能我自己动手取血。”

    阿绿”哦”一声,“待会儿见了周婶儿我帮你讨些金创药。”

    胡仙仙向慎郡王说:“民女告辞了。这灵草得来不易,还请王爷斟酌之后再给添些辛苦钱。”

    慎郡王面沉如水,明白她撒谎说些讨价还价的话只是自知刚才的风波不可外传,就随口应道:“此事无需斟酌。”

    胡仙仙还要再说,阿绿拉着她走开,“胡姑娘,这是王府,可不是随便砍价的菜市场。”

    胡仙仙与阿绿行到府院外靠街的一处角落小园旁,只见几株银杏树下青瓦粉墙的四间小屋,一个和善的妇人笑着迎向胡仙仙。

    阿绿笑向那妇人说:“王爷让胡姑娘到这儿来由周婶安排住处。”

    周婶说:“我早得着消息了,这不出来迎你们了?”又对胡仙仙说:”仙仙,你还记得我不?那年我随我当家的去陵州,你才六岁。我一逗你,你就围着我又唱又跳的。都成大姑娘了,你娘还好不?”

    胡仙仙记起点模糊印像,但那时年纪小、客商多,也仅有些模糊印像而已。她是不敢说记不清楚的,得让自己跟她显得亲近,“周婶娘,那时小我不懂事,常常调皮,也只有周婶娘不嫌我烦。唉,我娘因为我爹和哥哥的事常常哭,伤了眼睛,如今只能看到点光影儿。”

    周婶娘拉过她的手说:“可怜的孩子,真是不容易。”又对阿绿说:“阿绿姑娘,给王爷回话就说胡姑娘住我家了。”

    阿绿笑着摆手:“没想到周婶儿和胡姑娘是故交,这却好。周婶儿,你们慢慢聊,我去回话。”

    周婶儿送阿绿走了几步,阿绿让她不用送。她又对阿绿说需要些什么杂货就让老周帮着带,阿绿答应着走远,她这才回转来和胡仙仙进屋。

    进屋后二人坐下,周婶说:“这王府里规矩多,稍不注意就犯错,你住我这儿自在些。你是王爷的贵客,不嫌弃这是下人住的地方吧? ”

    胡仙仙正想有个可亲近的人好套话呢,哪会嫌弃住处?再说周家的人虽是奴仆之属,可这屋子整洁清净哪有让人可嫌弃的?

    “我住这儿正好,周婶儿知道我是个不懂礼数的莽撞人,住客房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

    周婶儿高兴的说:“那可好,我当家的又出去办事了,儿子也在越州办事,一天到晚说个话的人也没有。仙仙,就在这儿多住几天也好。”

第二十二章 率真竹君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些闲话,看看天色将晚,周婶儿就要去做饭,胡仙仙忙说去帮她做。

    二人正要吃饭时时却听有人喊:“周妈妈在家吗?”

    周婶和她出去看,只见两顶绿呢轿子停在外面,一个妇人正望向屋内。

    周婶见了她忙说:“李奶娘啊,是沈夫人和沈小姐来了?”

    李奶娘满面笑容,“是呢,才去拜见了老王妃和王爷,夫人说再来看看周妈妈。”

    周婶去轿子前扶沈夫人下轿,胡仙仙也跟过去帮她扶沈小姐。沈小姐约有十五岁,丹凤眼、鹅蛋脸,身形袅娜,生得十分标致。

    她见胡仙仙过来,就一挑眉,“这位姐姐是谁?我怎的没见过?”

    周婶趋前说:“她姓胡,是从陵州来给王爷送些祭礼要用的奇花异草,因我与她家是故交,就留在我家住。”

    胡仙仙忙说:“我家里开了个小客栈,这次也是得仙人指点才找到灵草。我一见沈小姐姿容清逸出尘就恍恍惚惚以为是仙女下凡,不由自主想挨近,不想冒犯唐突了沈小姐。”

    沈小姐没说什么,自走进屋去了。沈夫人倒笑说:“这个女娃好甜的嘴。”

    周婶说:“她是个实诚人,沈小姐真是天仙儿似的。”

    沈夫人边往里走边叹气说:“我家竹君的样貌确实是万里挑一,她爹又从小教她琴棋书画,才艺也是少有人比得上,可就是脾气太拧了些。今天听说不能参加老王爷的祭礼,竟然当着老王妃的面就阴下脸,连老王妃留她吃晚饭她也敢赌气不吃。”

    她们进屋坐下说着许多家事,胡仙仙在一旁听明白了沈家和慎郡王的关系。沈先生是先帝钦点的状元,在京中当了几年翰林编修后就以要奉侍老母为名,辞官回乡。

    先帝驾崩后,老慎王爷聘请沈先生当了慎郡王的授业之师。这沈小姐因父亲的关系常来王府走动,与慎郡王是青梅竹马长大。老王妃本想在慎郡王孝期过后就为他和沈小姐完婚,谁知诚郡王竟上表皇上说他们两家结亲是要在泰兴培植自己的割据势力,这婚事只得暂且搁置。

    胡仙仙暗叹,这真是家业大也有家业大的难处。不过,一个状元不愿为官而愿当王府塾师,又想再把女儿嫁给慎郡王,这也难怪别人要说。胡仙仙再看一眼沈小姐,她一身淡绿衫子,藕白绫裙,虽不显华丽却自有高贵之感。

    胡仙暗想此刻还不敢打出知道老王爷换了佛宝这底牌,她也弄不清这底牌有没有用,她想也许这沈小姐是个突破口。

    在其他人都在盘算之时,沈小姐忽然问:“周妈妈,你们是正准备吃饭吗?”

    周婶儿笑答:“还没动筷子呢,夫人和小姐要是不嫌我们粗茶淡饭就请将就吃些。”

    沈夫人正要推辞,沈小姐已说:“好,我从没见过这种菜,我想尝尝。”

    她指的是盘笋丝拌鸡丝,胡仙仙将盘子移到她面前。她连尝几筷,“真是美味,清香中裹着脂香,脆嫩中又有软滑。你怎么做的?”

    胡仙仙暗笑,这鸡丝可是周婶中午吃剩的半边鸡做的,想着周婶牙口不好才剔骨撕肉,但这可不能说。

    她说:“用仔鸡以清水煮熟,晾冷后取鸡脯肉片丝。再将鲜嫩竹笋用开水焯一下,去涩味,也以清水煮熟晾冷片丝。鸡丝和笋丝加上盐 、茶籽油、一点点的花椒油和糖就可以。”

    沈夫人问:“不加酱也不加醋?”说着就自己也尝两口。

    沈小姐倒替胡仙仙答话:“我最不爱吃加了些油乎乎大酱的菜,又腻又难看。”

    沈夫人尝了之后也说:“果然滋味清爽。”又招呼周婶和胡仙仙,“你们也来吃呀。竹君不懂事,本来是来看望周妈妈,她倒先吃起来。唉,先前却说肚子涨气不饿。”

    沈竹君娇嗔一笑,“听了他们那些话确实是涨了一肚子气,任何一件小事都做不得主,说是皇亲贵胄还比不得寻常人家。”

    胡仙仙笑向她说:“既然沈小姐吃了我的菜能消气,那我明日为沈小姐做一天的菜,如何?”

    沈夫人要推辞,沈小姐已欢喜答应,“就在王府的小厨房做吧,让王爷也尝尝,他吃那些腻腻的菜吃多了,人都变得有些笨。”

    胡仙仙欣喜应承,正担心慎郡王会找借口不见她撵她回陵州呢,得趁此机会再劝他想办法除掉高家村的匪窝。

    第二天,胡仙仙中午做了清蒸芋头团,藿香鲫鱼汤,猪肉酿豆腐包子,苦瓜烧鸭,素烧酱萝卜五道菜。

    沈竹君十分喜欢清蒸芋头团,她说比清蒸鲈鱼还香,以前吃的煮芋头总有涩涩的麻口感觉,这道菜却是绵软香糯。

    老王妃本是东北人,素烧酱萝卜很对她口味,她说烧萝卜难免有齁味儿,胡仙仙的这道菜做得没有齁味只有浓郁的酱香。

    慎郡王每道菜都说好吃,只是不明白猪肉酿豆腐包子为何吃来不油腻,也没有肉腥味。胡仙仙告诉他是炸一下之后再用茶水泡过,泡了之后沥干水分再过一次油,就能除去肉腥味。

    晚上,她做的是:荞麦面饼卷火腿,虾仁蘑菇芦笋三鲜汤,松子焖雉鸡,素炒豆角,蜜藕拌莲子。老王妃与慎郡王,沈竹君也皆吃得赞不绝口。

    饭后歇息了一会儿,沈竹君要回家,慎郡王送她出府,胡仙仙也跟着。

    快到门口时,慎郡王依依不舍的说:“竹君,你明日还来吃饭吗?我多留胡姑娘几日。”

    沈竹君轻叹:“我当然要来的,也不知还能在这郡王府吃几次饭。你呢,也让你那些厨子多用心做菜,不要胡乱凑些山珍海味来打发你。胡姑娘总是要回去经营她的客栈的,她可不是王府的厨娘。”

    胡仙仙心中暗喜,面上却十分忧愁的说:“只要王爷和沈小姐高兴,我就是关了客栈来王府当厨娘也好。只是,我这次回陵州恐怕是要命归黄泉……”

    沈竹君惊道:“命归黄泉?你遇到了何等事?”

    胡仙仙向慎郡王看去,慎郡王无奈地说:“此事说来话长,到书房去说。”

    在书房中慎郡王把事情简略的对沈竹君说了,沈竹君听得极是愤慨。

    “那些人敢横行霸道,摆明了是知府纵容的。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听说,那个潘宗强和老王爷的私交也是很好的。”

    慎郡王直叹气,“我能怎样?我们的婚事都还要费许多周折,哪还顾得了他人?”

    沈竹君还带几分稚嫩的面庞变得肃穆起来,“我说你变笨了,你总不愿承认。韩泽熙,你不愿看顾别人,你想用人的时候,谁又愿意助你?”

    慎郡王不答话,沈竹君又问:“你与皇上相比,能用的人孰多孰少?”

    慎郡王一颤,“可不能如此对比。”

    沈竹君冷笑,“当然是比不过皇上的。你比不过他,他就会对你放心,不打压你?你就是身边没一个可靠的人,他也不会对你们放心。他没有子嗣,以后纵然有了,也必然年幼弱小,你们全是潜在的威胁。”

    慎郡王脸色惨白,“竹君,你不是说不贪恋荣华富贵,不奢求为龙为凤的吗?怎么也说这些?”

    沈竹君柔声说:“不强求得不到的东西,但也不能把本该有的东西都放弃呀?要自保,不是要别人欺压,而是得让人有所忌惮。”

    胡仙仙暗赞,沈竹君真不愧是状元之女。她见慎郡王还在犹豫,就跪下说:“不求王爷大张旗鼓的去剿匪,只要能扫平蟠龙寨在高家村的窝点,我们便感激不尽。王爷,只需陵州城周边安宁,陵州城的百姓定会会世世代代铭记王爷的大恩大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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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