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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上门威逼

    八月初九一早,三人才吃罢早饭就听外面传来鼓乐之声。与昨夜胡仙仙所听不同,这乐声中主要是铜号之声。

    胡仙仙眼尾略一翘,看向程浩风,他微颔首,她飞身而起去探查事因。

    离义庄约有两里的村道之上有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地行来,看他们的衣着皆是僧侣。如她昨夜所见的肩舆有十二乘,其余人都是步行。

    胡仙仙心中暗想,幸好这季节粮食都已收获,而冬季生长的杂粮又还没有播种下地,要不然村道两旁地里的庄稼可得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

    这队人当中最奇异的是抬铜号、吹铜号的人。这铜号不同于矿山上催苦力们上工的铜号,也和军队中所用的铜号不一样。这铜号有接近两丈长,由四个僧人抬着,三个僧人轮换吹着。

    胡仙仙几番扫视队伍,始终看不出谁才是正主儿法略。

    看了一会儿,她就回院中将看到的情形说给程浩风听。他听后皱眉沉思,食指和中指弯曲以指节叩着桌面。

    半晌之后,他舒展眉头,郑重交待:“仙仙,法略应该不在那队人当中。他们来了之后,不论他们如何做你都不要冲动,??一切静观其变、听我安排。大师兄,那铜号有古怪,有可能是音律类法器,请你多留意。”

    三人又再商量些对策,不多一会儿,就听有人乱拍门板。

    胡仙仙与程浩风对视一眼,他朝门挥挥手。

    她点点头,满面春风地笑着打开门,脆生生地问着:“这么大清早的就来做什么?义庄里没有死人了,到别处去揽念经超渡的活儿吧。瞧你们这面黄肌瘦的样儿,是不是好久没法事可做,捞不着钱给饿成这样儿的?”

    门前正站着的三人是法算和随顺、恰顺两个小和尚。法算的黑脸膛气得发红,随顺鼓起两只眼睛瞪向胡仙仙,恰顺略带羞愧地讪笑着。

    几人在门口僵站了片刻,法算双掌合十,粗声道:“贫僧法算有事询问程浩风程施主,请胡姑娘带贫僧见他。”

    “哦?他呀,还赖在床上没起身呢。你们在门口等会儿,我去叫醒他。”

    胡仙仙说着就要关门,随顺忙双手撑着门扇不让她关。

    几个人又争执了几句,队伍中挤出一个小和尚呵斥道:“跟这臭丫头磨什么嘴皮子?直接破门进去,让程浩风交出佛宝!”

    胡仙仙双手叉腰站到门槛上,双眉一竖,高声叫骂:“哪儿钻出来的贼秃驴?嘴巴吃了粪是吧?本姑娘好言好语和善福寺的大师们说话,你窜出来瞎嚷嚷个屁!”

    那小和尚的脸红了变白、白了又变红,他指着胡仙仙“哼哼”两声后向队伍中的第一乘肩舆跑去。

    他对坐于肩舆上的人告状之后,肩舆之上传来声调倨傲的声音。这第一乘肩舆上的人应该就是昨夜先到善福寺的法略徒弟,他声调倨傲,又想要端着庄重高僧仪范,听来阴阳怪气的。

    “愚痴世人骂我佛弟子,我佛弟子若是回骂,岂不也变做愚痴世人?莫要与那妖女多费口舌,破门进去押解那贼道到帝师面前,帝师自有妙法让他归还佛宝。”

    胡仙仙似是听得不耐烦,倚在门框上闭目养神。待他说完之后,那些人就要动手破门,胡仙仙急召慧心玉剑在手。

    “谁敢上前一步,姑奶奶叫他血溅当场!”

    他们都略退了退,胡仙仙眼锋凌厉盯向那黄纱遮盖的肩舆。

    “那个藏头缩尾不敢见人的秃驴儿给姑奶奶听着:你骂我‘妖女’,骂程浩风‘贼道’,你又算什么?”

    僧人们都执起武器作势开打,胡仙仙晃了两下慧心玉剑后却收起剑,拉着法算的胳膊委屈求告:“法算大师,你们佛门中人怎么可以对我一个弱女子又打又骂呢?你可得说句公道话。”

    秋天的朝阳又红又大地冒出山头,阳光本已褪去暑热之气,可法算觉得很热。他热得黑脸膛都红成了猪肝色,被胡仙仙拉着的那条胳膊僵直不敢动,另一条胳膊使劲儿朝众僧挥着。

    黄纱肩舆上的人见众僧都没了杀意,都在收回武器,他怒喝道:“本座与众位师兄前来就是要捉拿贼道,尔等不许再听那妖女胡言乱语!”

    胡仙仙放开法算,??又叉腰站到门槛上,指着黄纱肩舆所在方向高声说:”你要装得道高僧就装得像点儿!你不知道‘口出恶言自受其报’?你可是信佛的,照佛门规矩你说别人是‘贼道’,‘妖女’,你自己就得变‘贼道’,‘妖女’!”

    那些人呆怔着听胡仙仙噼里啪啦的说着,不是他们胆小得一被骂就吓住了,而是她夹带了灵力发出声音,他们一时有些思维紊乱。

    隔胡仙仙最近的法算、随顺、恰顺倒是没受影响,那恰顺紧抿的唇角还可见笑意浓浓。

    这不是他们的功力格外高不受影响,是胡仙仙刻意避开他们——毕竟程浩风和秦沐风的确盗取了善福寺佛宝,对于想趁人之危捞取好处的法略等人她可以耍无赖,对于善福寺僧人她还是自认有愧不敢伤害的。

    胡仙仙猜测恰顺面露笑容的心态,应是昨夜法略的弟子那般无礼对待善福寺僧人,此刻他们被骂恰顺觉得心中畅快。

    善福寺僧人纵然涵养良好,却终究是人,被说护佛宝不力,还屡屡被蔑视,自然难免心中不平。

    黄纱肩舆上的人还要再跟胡仙仙吵,一乘桔黄色纱帐已靠拢过去,这一乘肩舆上的人说话倒平和很多。

    “十二师弟,莫再多言。这位女施主也请莫要焦躁,我们只是对佛宝之事不明,想要质询程浩风。”

    胡仙仙已说得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嘴唇,暗叹这一个法略弟子要难对付些。她在门槛上抬起左脚蹦了蹦,又抬起右脚蹦了蹦,没答话。

    他们不知她在蹦什么,她其实是询问程浩风该怎么办。片刻之后,院内响起咳嗽声。

    胡仙仙听到后就在门槛上站好,严肃说道:“你们给我听清楚了,你们想要查证真的佛宝到底是不是还在善福寺供奉着,我们也想要证明我们的清白,你们可以质询程浩风。”

    桔黄色纱幔中传来声音:“那就请女施主开门,莫要再横加阻拦。”

    胡仙仙双手抻开,抵住门框,冷声道:“是可以质询。可他如今病体孱弱,惧怕喧闹,你们只能派三个人进入院中询问。”

    黄纱幔肩舆中的法略弟子高声叫起来:“谁知你们这贼窝里设了什么陷阱?十一师兄别再跟这妖女废话,帝师有谕,务必将程浩风捉拿到他面前进行审问。快,破门拿人!”

    “捉拿?审问?你们居然硬扣帽子给程浩风?要到了法略面前你们岂会给他辩白的机会?”

    胡仙仙手还抵在门框上,其实已暗暗蓄力准备迎战,只不过对方人数太多,最好不要主动出手。

第二百六十章 谁来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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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桔黄色纱幔肩舆上的人出言拦住要硬闯的人,“我佛慈悲,不要硬闯,伤了谁都是冤孽。女施主,帝师宽厚慈爱,必定不会冤枉好人。”

    胡仙仙可不敢因为他一句话就放松警惕,一边蓄势待发,一边高声反问:??“必定不会冤枉好人?那你们带这么多人是做什么?就为了摆排场好看?你们是怕我们会拼死反抗,人多势众好围攻我们吧?”

    那法略的第十二个弟子暴躁地嚷起来:“围攻你们又如何?你们能负隅顽抗到几时?你不是说要我们血溅当场吗?来啊,动手!”

    胡仙仙调皮地眨眨眼,俏生生地嘟嘟嘴,说话的语气竟温柔了几分:??“告诉你们,我才不会胡乱动手打人,那可就给了你们借口!你们准备用我们暴力拒捕的借口来血洗义庄是不是?义庄中没人护着程浩风了,你们想给他安任何罪名都可以。”

    桔黄色纱幔肩舆上的法略第十一个弟子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高声道:“女施主莫要乱扯,快些开门。”

    胡仙仙似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唉,不过你们也太心虚了,搞这么大阵仗是怕什么呢?这义庄里只有我夫妻二人在,你们想过一把杀人的瘾都过不足。你们总不至于杀了我们,还要一人来补一刀过瘾吧?”

    那些僧人都气得乱吼起来,说的无非是他们怎么可能有杀人的瘾?有些气得想去打胡仙仙的人反倒被他自己同伴拉住了,因为真动手了不就坐实胡仙仙所说?哪能承认自己是杀?人?狂魔?

    ??

    胡仙仙要的就是他们这样纠结,也只有想做恶又想要名声的人才有这种纠结之苦。

    她脸上扮出怯生生的神情看向法算:??“唉哟哟,想想都恐怖呢。他们居然打算把我们扎成蜂窝眼儿,没想到他们的心思这么恶毒。法算大师,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了吧?”

    法算擦擦额头的汗没答话,忽听乱哄哄的噪声中响起一个惊雷般的怒吼,胡仙仙看向那十二乘肩舆。

    吼声传自一乘桔红色纱幔的肩舆,他吼过之后,都默不做声。

    待众人静下来之后,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不必再起争执,本座与十一、十二师弟前去质询程浩风,问过之后再决定是否要将他交至师父面前。”

    胡仙仙还是挡着门,嫌弃地看向那十二乘肩舆:“我才不要你们进去问我夫君,你们一直坐在那个纱幔罩着的笼子里,我都没见过你们长什么样儿,万一你们丑得要命怎么办?我夫君如今娇弱得很,万一被你们吓晕他就糟了。”

    院子里,暗听着胡仙仙胡说八道的马鸣风竭力忍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程浩风。程浩风见他目光怪异,自己捏捏干瘦的手臂,暗猜自己真在她眼中很“娇弱”?见个丑八怪都会吓晕?

    她这般胡言乱语一通,只为不想与这三百余人正面为敌。因为就算能杀了他们,也要结下大冤仇、惹上更大的麻烦,还有伤人性命太多要损福寿。

    这法略不来露面,也许是正巴不得他们动手杀人。佛宝是否是程浩风所盗他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若是动手杀?人,他们就真的是有罪,法略要怎么惩治他们都是理所当然。

    程浩风曾交待,所谓擒贼先擒王,无论如何要逼得法略亲自现身此处。所以,就算这些法略的徒子徒孙想受死,胡仙仙也会尽量克制自己不当那把刀。

    那桔红色纱幔肩舆上所坐应该是法略的第十弟子,他的声音嘶哑得跟破锣一般:“那你到底要怎样?你可知佛门有慈悲菩萨也有怒目金刚?”

    胡仙仙撅嘴小声说:“我没想怎么样啊?我就要善福寺的法谋大师、法算大师和恰顺小师傅进院子里询问他。”

    ??

    那个十弟子马上拒绝:“不行!善福寺的僧人一直供奉着假佛宝,他们没有向外界通报三样佛宝已失两样的真相,谁知道他们是被蒙蔽还是在监守自盗?”

    一直和僧众们站在一起默默观望的善福寺住持法谋走出人群,他今日没披袈裟,灰色的宽大僧袍在微风中飘飞不停,显得干瘦的他随时会被风刮走一般。

    “依老衲之见,不如请两位帝师高徒与老衲同入院中?毕竟不论真佛宝是否丢失,善福寺都难以自证,胡姑娘还是得让其他人心服才是。”

    法谋要当滥好人,胡仙仙却要挑拨离间。

    “哦?法谋大师的意思是你们也很无奈是不是?你们觉得佛宝明明好好儿的还在供案上供着,别人非得说那是假的,你们又没法儿证明那是真的。唉,好,他们不相信,就让他们去问。”

    她说着就侧身一旁,让出半边门扇,伸出手推开了一丝丝门缝。

    她推着门,笑向法谋说:“法谋大师,你也不用跟着进去掺和了,让他们去!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待会儿程浩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得把进去的人碎尸万段!”

    她说话的音调很低,而且是一直看着法谋在说话,但法略的十二弟子却怒喊起来:“法谋,你是不是和她早勾结好了?你是装好人诱使我们进去吧?你们在里面到底设了什么陷阱?”

    法谋没想到会惹来这样的质疑,晃晃头,又再晃晃头,最终没为自己辩白一句。

    胡仙仙瞧见善福寺的小和尚们已因住持受气而愤愤不平,就朝法略弟子高声说:“法谋大师不参与你们的事了,你们快商量派谁进去吧。记得派个脾气好点的啊,要是气着我家浩风了,我绝饶不了他!”

    黄纱幔的肩舆和桔黄纱幔的肩舆向义庄大门靠近,桔红纱幔的肩舆却一直没动。

    一会儿之后,法略第十弟子忽然喊道:??“十一师弟、十二师弟先莫要进义庄。女施主就依你所说,先让善福寺的三位僧人进去质询。”

    胡仙仙听得差点儿笑出声,这个十弟子是被他自己给绕晕了。她都没想过拿什么义庄有埋伏陷阱之类的来吓他们,可那个十二弟子为了给法谋难堪就瞎猜疑一通。

    十二弟子是个倨傲又莽撞的人,说这些时肯定没多细想。谁知这十弟子竟会真的担心义庄内有什么古怪,他此举是想让善福寺的僧人替他们试试水深水浅。

    本来胡仙仙还真怕他们直闯义庄,如此一来倒大有文章可做,顺便还能让善福寺僧人与法略的徒子徒孙们加深嫌隙。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中立转友

    胡仙仙本来还以为法谋这样纯良的人会当即答应呢,谁知他答的话让胡仙仙再也憋不住笑意。

    “贫僧难以当此大任,还是请帝师高徒屈尊前往。”

    法谋双掌合十、弓身立于路边,态度十分谦恭,跟那倨傲的十二弟子一比,谦恭到谦卑。

    法算看着自己一向尊重的住持师兄这般谦卑,早是怒容满面:“贫僧没觉得寺里的佛宝是假的,不想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贫僧拒绝入内质询程施主。”

    胡仙仙是笑嘻嘻看向恰顺,那些法略徒子徒孙则是气哼哼看向恰顺。

    恰顺小和尚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注目,??仰起红通通的脸蛋儿羞涩地环视众人一圈,又低下头小声说:

    “师父都不去,小僧哪儿敢去?事关佛宝啊,此等重担小僧可担不起。”

    恰顺说完之后,扯了扯随顺的衣袖,又说:“要不然让随顺师弟去吧?”

    随顺拍开他的手,眉头都拧起个大疙瘩:??“怎么推到我身上了?我不喜欢问来问去的,直接开打不就行了!打趴下了,还怕他们不招真佛宝在哪儿?”

    法略十弟子破锣似的嗓音粗声粗气地从桔红色纱幔中传出:

    “准!就让善福寺僧人与那妖女、贼道对打!看他们是要狗咬狗演苦肉计,还是要坦白承认他们互相勾结盗佛宝!”

    胡仙仙知道法略的徒子徒孙们是彻底被激怒了,但她还不能动手。她倚到门框上,理了理衣服褶皱,捋了捋耳畔乱发,一副闲闲无聊的模样。

    她将手遮在眼眶上挡去渐渐**起来的太阳光,望望那十二色纱幔罩着的十二乘肩舆。单论华丽布置来说,这一队肩舆倒似彩虹仙子长裙曳地、迤逦而行,极尽华美。

    她放下手,拖声懒气地问:“我才不跟善福寺的小和尚打架!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真是可怜巴巴的。你们这些京城来的大和尚怎么忍心让他们先上?你们是不是想让他们替你们挡刀?”

    其实善福寺诸僧除了住持法谋真是很瘦之外,其余僧人根本不瘦弱,法算、随顺二僧更是高大壮硕。她如此胡说,不过是让善福寺诸僧更愤慨,法略的徒众们更恼怒。

    法谋低头行至桔红纱幔肩舆旁,诚恳道:“僧众怎能以强力相逼他人?还请帝师高徒收回成命。”

    那第十弟子只冷哼一声也没有答复法谋,片刻之后他让人将铜号抬至义庄门前,高声道:“善福寺僧人,你们不服本座遣用是吧?帝师亲声传谕你们总不敢推辞了吧?”

    胡仙仙不明白他此话之意,难道法略会千里传音?不是说法略功力不高吗?她正疑惑间,那铜号中传来字正腔圆的男声。

    “谕示善福寺诸僧:务必襄辅质询贼道程浩风之事!不可推诿。”

    胡仙仙暗赞那铜号果然不凡,竟有留音存言之妙处。

    法谋听了这谕示后面露为难之色,法算却是显露更强烈的激愤之色。

    法算走到那铜号边高声喊:“高家村厉鬼附体伤人之事全倚仗程施主处理好,贫僧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曾深深自责,因此心中感佩程施主。”

    他略停顿一下又接着说:”帝师,恕法算不能从命!不论佛宝为他所盗之事是真是假,贫僧不想在他落难之时逼迫他!”

    胡仙仙猜法算的举动是留话给法略,他直接说出来是以免惹怒法略牵累善福寺其他僧人。

    法略那性子最傲慢急躁的第十二弟子怒骂起来:“他奶奶的!你们还真敢抗命?哼,推三阻四的是不想伤着同伙儿吧?”

    “贫僧何曾推诿?贫僧只是想等他病体痊愈再做计较!”法算两手攥着醋钵大的拳头,圆睁双眼直瞪那黄纱幔肩舆。

    他压低嗓音,沉声说:??“善福寺此时无人看守,贫僧担忧居心不良之辈要行偷窃之事,必须要尽快回去护寺!各位帝师高徒,请恕贫僧先行一步!”

    法算刚踏出两步就被法略的徒子徒孙们团团围住,眼见自己师父有可能受围攻,随顺一跃而出。

    他拉开架势,对着义庄大门喊到:“我可不像我师父那般讲道义,来啊,开打!”

    胡仙仙旋即面色一肃,她目光凛然召出慧心玉剑。她明白,最好不要开打,但要打起来就必须下手不留情!

    随顺却没有出招,他高声说:??“你让开!我不是要跟你打,把你男人叫出来!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话你没听过吗?我赢了你都没用,还得丢面子!”

    听了他这话,胡仙仙本来绷紧了的神经一松,这一紧一松之间倒让她有些头昏。

    她让这头昏的感觉在神情上显露得更多些,弱弱苦笑说:“他如今站得久了都会支撑不住晕倒,哪还能打?随顺小师傅,你尽管出招,你把我当成男的就行。”

    随顺一跺脚,“当成男的?这怎么行?你是故意想让我丢面子,让人看笑话儿是不是?”

    说着,他收了架势,站到法算身边:”哼,反正师父都说等你男人病好了再跟他一较高下,我也等等吧!”

    师徒两人再次试图离开,可那桔红色纱幔肩舆中传来冷喝声:??“慢着!善福寺僧侣不许擅自离开,务必襄助本座师兄弟将贼道带至帝师面前。否则,与贼道同罪论处。”

    法谋朝已经怒形于色的法算和随顺摇头,恰顺嘻笑着跳到胡仙仙面前。

    “呵呵,呵呵……小僧可没有师父那般义薄云天哦,也不像师弟那样不敢和女人打斗。小僧要出招了哦……真要出招了哈……”

    胡仙仙足下一沉,御气备战。只是一闪念间,她还没出招,而恰顺竟哭叫起来。

    旁人只见恰顺向胡仙仙虚晃了几下木棍,就趔趄几步,??“唉呀……这护体灵气好强啊,反弹之力都伤着小僧了……”

    发觉他只是假装和自己打,胡仙仙手中慧心玉剑已来不及收回,她心念一转,慧心玉剑擦着他胸口飞回手中。

    胡仙仙确信剑锋连他皮肉都没挨着,??恰顺却捂着胸口倒地,“噗……好疼,好疼……小僧的骨头肯定碎了……”

    旁边的人要扶他起来,他哭喊道:“小僧爬不起来了……小僧定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怕是从此成废人啦……”

    他这副样子太夸张了,就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假伤一般。法略第十弟子怒喝:“快起来!打诳语都不知道要装像点儿!”

    恰顺一听这话,摊开四肢平躺得更舒服了些,絮絮叨叨哭诉:“苍天啊……小僧为查明佛宝被盗之事,不畏世人说小僧欺负弱女子的唾骂……不畏身受重伤将成废人的痛苦……如此忠心耿耿还要被人怀疑做假,我哪有打诳语?唉……谁为小僧昭雪这千古奇冤啊?”

    黄纱幔肩舆中传出了法略第十二弟子遏制不住怒意的叫骂声:??“善福寺的僧人都滚开!太他妈的丢人显眼了!”

    此言一出,善福寺僧众齐刷刷地向法谋靠拢,中间留出的一小块空地将僧人们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胡仙仙心下暗喜,本来还怕不得不动手时误伤善福寺僧众,这个法略的蠢徒弟倒帮自己分清楚界线。

第二百六十二章 伤徒激师

    只是法略的徒弟也不是个个都那么蠢,一乘深紫色的肩舆渐渐靠近义庄大门。

    纱幔中传来浑厚声音:“佛门弟子莫要自起纷争,请善福寺的师兄弟们莫要离开,且先留待片刻。十二师弟,你出言粗鲁,快向善福寺的师兄弟们道歉。”

    法略第十二弟子连肩舆都没下,隔着黄纱幔不情不愿地说:“本座怒气攻心,以致出言粗鲁,请善福寺的师兄弟们谅解。”

    法谋虔敬宣声佛号,算是接受他道歉。善福寺的其他僧人都不吭声,对于自身处境应该是敢怒不敢言。

    胡仙仙不想动手,但也不想事情陷入僵局。她手指绞着鬓边散发,俏生生笑言:“唉……你们倒有趣,到底还进不进去询问我夫君啊?嗯,本姑娘帮你们做决定吧,就请先前的老十、老十一、老十二进去。”

    早就等得没耐心的第十二弟子立即答应:“好,这可是你自己提出让本座师兄弟进去的,可别反悔。起行!”

    黄色纱幔、桔黄色纱幔、桔红色纱幔的三乘肩舆移出队伍向义庄大门靠近。眼见他们就要进入义庄之时,胡仙仙面色微冷,侧身让到旁边梧桐树下。

    胡仙仙已准备出手,她暗忖这慧心玉剑攻击单一,杀伤力强,自己只想震慑他们逼法略亲自出面,没必要把人伤得太重。于是她召出红雪拂尘,这红雪拂尘攻击范围广些,杀伤力弱些,倒正适合此刻情形用。

    秋日艳阳中,她一袭蓝纹镶边白衣,袅婷侧立于墙边梧桐树下。她不施粉黛、未饰钗环,清素衣饰不减明艳容光。

    执于左手的红雪拂尘,拂柄映日泛彩,拂丝随风飘扬,白亮拂丝中点点红痕在微风中若隐若现。

    这红雪拂尘为胡仙仙在质朴清新山野气中,又添了几分出尘仙气。若不是她先前一番胡闹,他们都该以为她是冰雪仙女入凡尘。

    胡仙仙自己都忘了自己也算是仙女,此刻她沉静又略含冷傲的神情可不是因出尘遗世气质,只是她心中杀意暗现。

    拂尘抡扫而出,荡出的劲风让梧桐树上半青半黄的叶子尽数直落而下!

    她只用了七分力,没有对准人攻击。只听“喀啦”之声,肩舆粉碎,抬行的头陀们都还呆怔着保持肩扛重物的姿势。

    纱幔高高飘荡而起,又在空中碎裂为无数片。三色纱幔碎屑在风中飞舞不停,倒好似天女散花般绚丽缤纷,不少僧人都惊奇地仰头看向天空。

    三个被摔在地上的法略徒弟倒只有几个人在注意,胡仙仙注意的是看他们起身架势测度他们功力如何,还有几个心中不忿的善福寺僧人注意的是他们此刻狼狈模样。

    胡仙仙注意到法略第十二和第十一弟子都是着地后才挺身跃起的,第十弟子在肩舆破碎之时当即扭身翻落于地。

    这个十弟子的功夫不错,但也只能说是在没有灵力的武夫中算身手好的。看来,法略本人功力的确不高。既然法略和他手底下的徒弟功力都不高,就没必要铆足劲儿和他们硬拼,得省着力对付还躲在幕后的段梦柔。

    “大胆妖女,出尔反尔!伤我师弟,不可饶恕!结阵!”

    深紫色纱幔中怒喝连连,本还相隔甚远的另八乘肩舆也突然凌空飞出,转瞬已至义庄门前。深紫色纱幔中跃出一位虬须戟张的黑面和尚,他眼神来回扫视几番,其他弟子都会意各自站位,这十二位弟子已列出阵型。

    胡仙仙见他气度不凡,这些弟子都服他调御,暗想他该是法略大弟子,此次前来应是他在做主。

    她向着这虬须僧冷笑道:??“我出尔反尔?我可说的是只准三人进院子里,你们三乘肩舆进去可就十五个人了,到底是谁不按说好的去做?”

    那三个法略弟子都是乘肩舆而行,她把抬肩舆的头陀也算在内,是刻意狡辩。

    虬须僧既是大弟子,没有那几个弟子好糊弄。他眉峰聚拢,铁掌朝下一按:“本座岂会再与你这妖女多费口舌?”

    他说话的同时,他们步伐变幻,阵型之中闪耀出道道金光。这个阵型为两层,里层三人列三角,外层九人列为圆形。

    步伐如旋,外圆旋转,无形的金光如同锋利的镶刃齿轮向胡仙仙切割而来!

    胡仙仙凌空而起,一人飞身而起,却是三人御风而立!

    彭清越手执雾隐无隙网漫撒而开,刺目金光瞬时黯淡!

    胡清定控剑迎敌,慧心玉剑沿着阵型外圆“哧溜”划破和尚们光光头皮,一圈下来只见血线连成个规整圆圈。

    胡仙仙再次扬起红雪拂尘,拂丝千万缕尽是挟寒而去,抡扫之间只听惨叫连连!内三角的三个和尚都在掩面痛呼,他们的脸不仅被拂丝打出无数细小伤口,伤口中还满是碎冰渣。

    十二位帝师高徒只觉眼前寒光连闪,都没有出招便已惨败,他们再无法趾高气扬耍威风,有些耐受力差的甚至滚地嚎叫。

    铜号中不断传来法略询问出了何事的焦急声音,可他的徒子徒孙们不是痛得说不出话,就是吓得不敢说话。

    最后还是法谋心软,对着铜号答道:“帝师高徒与胡姑娘起了争斗,各位高徒有的被削去头顶头皮,有的被打碎脸颊……”

    “什么?那妖女下手那般狠辣?他们只是去质询贼道,捉拿他前来,本殿还吩咐他们不要急于动手!那妖女怎的一点不讲规矩?”法略传来的声音气急败坏,胡仙仙才知这铜号不仅能留音还能适时传音。

    她让两道分身依旧于空中御风而立,自己落地于铜号之旁,冷笑着对铜号高喊:

    “我下手狠辣?我不讲规矩?好呀,就把这事儿传出去呗,让天下人都来评评理!我倒要看看,几百个帝师高徒打不过一个世俗泼妇,这丢脸的到底是谁?”

    铜号之中??法略“硌硌”??咬牙的声音都传得清清楚楚:“那泼妇只会耍无赖,莫要与她歪缠。法谋师兄,快带那贼道前来是正经。”

    法谋为难地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胡仙仙已抢去铜号高喊:“我就耍无赖又怎么了?你都说了我是泼妇,泼妇就该耍无赖!你们呢?”

    她阴恻恻地发出几声刺耳低笑:“你们是信众敬仰的高僧,你们几百个人欺负一个身衰体弱的病人,和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泼妇,你们就高尚吗?”

    法略吼起来:“法谋,法算,你们怎么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怎么任由这个泼妇胡搅蛮缠?……”

    胡仙仙真不知道这个一失败就责怪他人,埋怨同道的法略是怎么当上帝师的。但她清楚看到,那些没受伤的法略徒子徒孙们想趁她没把住门,就攻进义庄,但法算、随顺、恰顺等僧人稳稳守在了义庄门前。这天下谁都不是傻子,善福寺的僧人更不愿成为那帝师手中的刀。

    胡仙仙想激法略亲自现身,她对着铜号底气十足地说:“我胡搅蛮缠?明明是你当缩头乌龟挑唆别人跑我这儿来胡搅蛮缠!你要有种就亲自来和我比试一番!你要胜得了我,我们夫妇二人随你带到哪儿去审问。”

    “妖女,你口出恶言挑唆我佛门内讧,你死后要下拔舌地狱!”

    “我口出恶言该下拔舌地狱?你们就没有口出恶言?朝廷要犯还得三审五问的才能定罪呢,你们问也不问就擅自给程浩风定罪,一口一个‘贼道’地喊他,你们口出恶言就不怕下拔舌地狱?”

    铜号中传来“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这声音被铜号扩音扩得很响,听得闻者皆是烦躁不安。太阳又升高了些,才凉爽下来的天气又有些闷热。

    铜号中终于传来一个崭钉截铁的声音:??“本殿不与你这泼妇做口舌之争,待本殿将铁证亮出,看你还做何狡辩!”

    胡仙仙微微一笑,闷热起来的天气似乎又凉爽了一般。她右手虚画阴阳,两道分身即合于她本体,她凝眸静待法略亲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坦荡辩白

    不久之后听得空中鼓乐齐鸣,众人远远望见五色云团缓缓向义庄飘来。鼓乐声中一道浑厚男声绵绵传音:“程浩风,本殿亲临,看你还能躲藏到何时?”

    这声音自带回声,一遍又一遍地在空中回响。胡仙仙轻蔑地朝空中冷笑一声,伸手叩门三下。

    破旧的木门“吱嘎”一声敞开,开门之人正是程浩风,他似是刚睡醒般揉了揉眼睛。众人不再望向空中,目光全都朝他聚拢。

    他有些惊愕地望了望门前众人,随即温润微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贫道不知各位大师光临蔽庄,有失远迎,请勿怪罪。”

    法谋笑着接话:”阿弥陀佛,贫僧相候程施主多时。”他说过之后,法算等僧人也一??一与程浩风见礼。

    程浩风与他们寒暄两句后,与胡仙仙并肩走到义庄门前的路中央,等着法略抵达。

    这秋日阳光虽还和暖,秋风却真已萧瑟起来。只是片刻之间,这萧瑟秋风中弥漫出桂花、菊花的芬芳香味,还有……还有杏花、桃花、荷花、兰花、梅花的馥郁香味!

    香味越来越浓,因有花瓣儿落在了发稍、掉在了肩头、沾在了衣襟,让众人浑身都沐浴在漫天花雨中,香味漫溢。

    众人除胡仙仙之外都是出家男子,本不喜欢香啊花的,可这花雨纷繁的奇景实在美丽又壮观,让众人都惊叹不已。

    花瓣雨停歇后,一座金色莲台自空中飘然降落。莲台之上跏趺盘坐一位相貌端严的僧人,神情慈和,双目低垂。

    胡仙仙没见过法略,但一见这僧人她就肯定他是法略。随后法谋等僧人向他见礼时口称“帝师”,更确认他身份。

    他与众僧寒暄之后,仍然坐于莲台之上,只是微抬眼皮,冷声责问:“怎么还任由贼道在此逍遥旁观?来人,拘他跪到本殿面前!”

    “谁敢动我夫君分毫?那十二个臭和尚还痛得在地上打滚呢。”胡仙仙朝前半步,护于程浩风身前。

    程浩风向前一步,挡于胡仙仙前侧,他双手环胸而笑:“有劳帝师亲临,贫道受宠若惊。不知帝师可有胆色就在众僧见证之下,与贫道争辩?若是贫道无法为自己辩白,甘愿由帝师惩治。”

    法略低哼一声:“你还有可辩白的?离经叛道,盗取佛宝,私?淫??姘??居,罪行种种一言难尽!本殿此番前来是为你道门除逆,你当为了道门声誉以死谢罪才是,还狡辩什么!”

    当法略说到“私??淫??姘??居”之时,胡仙仙不自觉地一抖,羞怒之下气息暴戾不已!

    程浩风回头轻笑,以眼神安抚她的情绪。

    他待法略说完,朗声道:“离经叛道之事天帝已然查清,现今通缉令已撤,天帝都不追究,你哪来权力追究?”

    法略听得面皮绷紧,程浩风继续说道:”盗取佛宝之事更是在几年前就已有定论,帝师旧事重提,是想给高家村匪徒翻案?”

    这一声反问,问得法略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程浩风语调更激昂了几分,”至于‘私?淫??姘??居’??之说更是荒谬!我夫妇二人既不是翻墙逾洞的偷情,也不是勾搭成奸的私奔,你出言怎能那般恶毒???”

    法略听得圆睁了眼睛,瞟了胡仙仙几眼后,厉声大嚷:“好不知羞耻!不禀父母,不经媒妁,竟敢自称夫妇!哼哼,若是私定终身却也罢了,竟又未能真行夫妻之事,这就是可耻亦复可笑!”

    “可耻亦复可笑的是你吧!亏你念了那么多经文,居然和俗人一般见识!到头来,连何谓‘夫妇’都不明白。”

    法略的思路完全顺着程浩风走了,竟忘了他本为何事而来,中规中矩地讲起夫妇之礼来。胡仙仙见程浩风胸有成竹的神情,也就收敛气息,静观其变。

    法略板板正正对程浩风说:??“迎亲拜堂、合亟敦伦,夫妇之礼世人皆知,岂是你这贼道几句歪理就能改变的?”

    程浩风老神在在地环视众人一圈,低笑几声后说:??“是么?那请众位高僧都听听,是我说得在理,还是你说得在理。”

    他见法略默不作声,就问他:“帝师之意迎亲拜堂便是结为夫妇的第一步,请问大师:若是有人强拉你与女子拜堂之后,你是否就算娶妻破戒?”

    法略察觉这事情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受他控制,正想冷静下来想办法扭转局面,可程浩风这话激得他不能不回答。

    他怒冲冲脱口而出:“那如何能算!被人所强,行个虚礼,哪算破戒?你莫要胡乱比方。”

    “被人所强,行个虚礼,是嫁也不算嫁,娶也不算娶吧?世间多少男女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迎亲拜堂?嫁娶之事成了给他人看热闹的虚礼,那样的夫妇岂能算夫妇?”

    程浩风说着就转身牵起胡仙仙的手,两人大大方方朝法略走去。阳光辉映之下,程浩风苍白的脸色略红润了几分,自傲的神态中漾满欢悦。此时的胡仙仙梨涡浅笑,更是明丽可人。

    法略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走近,面色阴晴不定的他似是有些惧怕二人靠近他。众人看向程浩风的目光中,有钦佩之意,也暗含妒羡之意。而他们看向法略的目光竟有鄙夷之意,法略气得狠狠扫视众人一圈,又挑衅地瞪视程浩风。

    程浩风搓搓下巴,略低了低头,有些羞涩地说道:??“至于合亟敦伦,多少有夫妻之实的男女恐怕连对方容貌也没看清,难道帝师认为他们算是夫妇?”

    “不算又如何?哼哼,好你个伶牙利齿的贼道,本殿差点儿被你绕晕了!”法略气得脸上肉颤,端严的样貌变得有些狰狞。

    他说着又朝天高喊:“段天妃,请现身做证!本殿不想再与这贼道歪缠,快助本殿亮出铁证!”

    喊声犹在回荡,只见空中飘袅而下一道紫色倩影。段梦柔翩然落地,斜睨法略一眼,又向着程浩风冷冷而言:“你的歪理真是不少,你且说说到底如何才算得是夫妇?”

    法略一听这话就急了,“段天妃,莫要听那贼道胡扯……”

    “盗取佛宝之事本有争议,他要辩白,就给他机会辩白。”段梦柔面若冰霜地看向胡仙仙,“给你们三个机会辩白,若是你们无法自证清白,就不许再胡搅蛮缠。”

    胡仙仙翘起嘴,朝她翻个白眼儿。段梦柔不再看向她,催促程浩风:“如何才算得夫妇?你且讲出你那歪理。”

    程浩风洒然一笑,昂首说道:“夫妇自为夫妇,不在虚礼,不在肉??欲,相知相守即是夫妇。我与拙荆心有灵犀,同甘共苦,如何算不得夫妇?更有何可耻可笑之处?”

    段梦柔听得竟有些痴,她双眸氤氲水雾,应是忆起前尘往事。

    法略见此情形有些着急起来,“段天妃,切莫听那贼道胡扯……”

    段梦柔恍然不觉,法略连喊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

    段梦柔嫌恶地盯法略一眼后,冷声说:“帝师身为出家人哪懂得婚嫁之事?罢了,既说给你三个辩白机会,此一场算是你们取巧得胜。第二场莫再扯些闲话,且比法力高低。不许挟术伤人,各展其能施法,由众人评判高下。哼,以法质询,看你们如何以法辩白?”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心朗然

    ??

    胡仙仙真想不出他们又要耍什么花样,只得说:“既是不能挟术伤人,那就不能对打啰?我只会伤人杀人的法术,还不懂该如何施法做证,帝师先请。”

    闻言,法略双目微阖,双手结观心印于胸前,吟诵起经文。法略此际全无贪痴嗔怨种种情态,宝相*,诵声朗朗。

    他所诵语言乃是梵文,那种古奥的语言极是难学,法略不仅能熟练掌握语言,还能精熟运用于诵经,让人不由不佩服。

    程浩风见胡仙仙又是敬佩又是茫然地看向法略,附耳低声说:“仙仙,法略此人不可小觑,但也不必惧怕他。他此刻诵经是要诱动我心中佛性,逼我现出那两道分身,你想办法压制我的佛性……”

    胡仙仙听得有些惊异,目光在程浩风脸上来回几瞬,见他额头满布细密汗珠,知道他已痛苦难当。

    原来他们所谓以法证明是要逼程浩风那两道分身出现,那一僧的形象应该就是慧可的模样,那一道的形象应该就是栽松道人的模样。分身一出,众僧都见过他们画像,那么自然也会相信程浩风盗取佛宝为己所用。不然,怎会有那样两道分身?

    法略诵经声越来越急,渐已辩不清是他在诵经,还是天地之间本来充盈着这空灵经言。

    随着经言之声空灵飘荡而起的还有满地落花,这落花飞舞到山林间,飞上枝头再次盛开。

    刹那间,牡丹与芙蓉斗艳,桃花与菊??花竞芳,兰花与梅花赛香!这是春卉与秋蕊共荣,百花与霜叶齐红的景象!

    胡仙仙有些惊慌,她不知该怎么做。程浩风捏捏她的手,她的手心瞬时又冷又黏,她察觉是他的手上满是冷汗——真正冰冷的汗水。

    程浩风对众人勉强笑说:“此种殊胜奇景,非**力不可现,非玲珑心不可成。我们甘愿认输,请帝师收功停止施法。”

    段梦柔唇角一撇,笑道:“甘愿认输?是你忍不下去了吧?你是怕人见到你神智昏乱时的狼狈样子,更怕人见到你分身而出的样子!不可停止施法,就看你到时还怎么狡辩没盗佛宝!”

    胡仙仙心中怒起,就算他们盗佛宝有错在先,该惩罚他们的也该是善福寺僧人!法略和段梦柔明知程浩风已无多少时日可活,又何必如此紧逼?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

    胡仙仙高声应道:”我不认输!程浩风已无法力,他当然只能认输,他做不了主!哼,你们是要玩儿风雅?别以为我不会玩儿,姑奶奶我玩儿死你。”

    她手执拂尘凌空跃起,红雪拂尘拂丝暴长几丈长,拂丝旋舞飞扬带起阵阵劲风。

    疾风凛冽,枝头上刚刚绽放的花朵尽皆被吹得凋零!风吼之声夹杂着花飘叶落之声,残花落叶自山林间盘旋入云,将空灵诵经声尽皆遮盖下去。

    胡仙仙扬眉肃言:??“花开花落自有时令,此际该是百花渐渐凋零之时,这百花飞舞之景实在有违天道。”

    她右手将红雪拂尘舞得更猛更快,左手竖起二指捏为剑指,斜指向山林间:??“花落归入根,泥尘染馨香。各位,要看花舞人间,且待来年。”

    花叶交缠紧裹,在风中如一条彩龙般随着胡仙仙身形翻跃而腾舞不休。她任由花叶卷缠于身,待得风停,她收起红雪拂尘,双手交叉又猛然分开如鹤羽展开,花叶纷纷扬扬尽归树下入于泥尘。

    胡仙仙在花叶裹缠中时,衣袂飘飞,倩影翩然,如是花神舞动百花。而后,花叶尽散,她这辣手摧花之人凌空傲立,又如雪妖妒恨春天。

    法略没料到她会这般破他法术,怒喝道:“一派胡言!你以为压制他分身出现,就能抵赖他的罪行?”

    胡仙仙自己都有些心神恍惚,她心中直觉她和程浩风的未来可能比眼前所见还要更艰难,她目光忧戚地向程浩风望去,也没心思和法略起口舌之争。

    下方众僧人望向胡仙仙的眼神有钦佩,有赞赏,而有些僧人眼神之中已有热烈恋慕之意。

    见此情形,法略更是心头火起,“你这妖女先是撒泼耍赖,逗弄得人火辣辣地生气,再又冷冰冰地狠厉出手伤人,是以为本殿弟子都傻了么?哼,这会儿又是这般幽幽淡淡的样子,想故意引得他们神思癫狂吧?”

    胡仙仙睃一眼莫名其妙说这些酸话的法略,身形落地,与程浩风并肩而立,静待他们再出后招。

    段梦柔眼神责怪地看法略一眼,冷冷说:“帝师莫要自乱阵脚,还是亮出铁证让他们口服心服地认罪吧。”

    法略被她说得略带尴尬,随即面色一肃,“你们取出佛宝后再将仿制品依原样放回,然后让叶冠英交由沈廷扬送还善福寺。哼哼,你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千算万算终究百密一疏。”

    他右手一挥,沉声吩咐弟子:“螺音圣号,传音!”

    程浩风和胡仙仙相视无语,都有些忧虑,胡仙仙传音入密交待程浩风:“情形实在危急之下,你就让大师兄带你遁走。他们应该还没察觉大师兄在这里,你们应能顺利遁走,我留下来抵挡他们。”

    程浩风已无法术不能和她以密音交流,听她所言只是蹙眉摇头。

    那铜号原来名为“螺音圣号”??,也不知那些法略弟子摆弄来摆弄去的要做什么。不一会儿后,里面传出一个颤抖着的女声,这声音赫然是曲春娆的声音!

    程浩风和胡仙仙疑惑地对视一眼,他低声说:“别轻举妄动,且听到底说些什么。”

    铜号中传出的话为:??“我……我是叶夫人……不……不……我只是叶冠英的女人曲春娆。当年的事我也不算很清楚,我只是怕冠英被朝廷招安后,当了官儿就不要我,我就偷偷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曲春娆的声音平静了些不再有颤音,程浩风和胡仙仙的心情倒更不平静。

    “我送去茶水后他们就进了密室,我偷偷跟进去时就听程道长叫他们注意,似乎是发现我了。恰在那时候只听见‘豁啷’一声响,不知是什么东西碎了。也幸亏那东西碎了的声音遮掩,我才能退出密室。”

    听及此处,程浩风眼睛微眯,瞳仁紧缩。见他如此,胡仙仙知道这曲春娆所说之事就是当时实际发生过的。

    铜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说:“我本来也不知道碎了的是什么东西,第二天冠英让我去找个好的雕刻匠人,说是紫水晶易碎易裂勿必要找个好匠人。我就知道碎的是盛放佛宝的第八层紫水晶宝函碎了,如今善福寺里的紫水晶宝函是假的。”

    铜号中话音一落,法略就颇为自得地一笑:“只听这一番话还听不出什么是不是?本殿先为各位分析,在分析之前先得说说这佛宝是如何存放。”

    胡仙仙也不知道这佛宝是如何存放,更不太懂曲春娆那些话如何可以算得铁证,毕竟证人证言可以做伪,必须要配合物证才能算铁证。

    她凝神细听法略所说,又瞄一眼程浩风,程浩风微颔首,她心里便知大概情形。

    这佛宝平日供放之时是置于锦盒之中,锦盒有三尺长、一尺宽。开启锦盒之法是以特定数律转动锦盒,若是解不出数律就开不了锦盒,还会引动锦盒夹层的毒药喷出。

    锦盒开启后是紧贴锦盒的银匣,银匣的开启方式和锦盒相同,同样暗藏毒药,只是数律不同。

    第三层金匣也是数律开启,只是所设机关为淬毒金针。

    从第四层宝函开始就是直接套装进去的,也没有设什么机关了,因为怕误损佛宝。

    第四层宝函为青玉嵌玛瑙,第五层宝函是珍珠串成,第六层宝函是光净琉璃,第七层宝函是羊脂白玉,第八层宝函是紫水晶。

    之所以第八层宝函用紫水晶就是因紫水晶易碎,提醒观宝之人要格外珍重佛宝。

    第九层就是直接盛放佛宝的小瓷罐了,佛宝多年传下来后,所谓的栽松道人遗物只是一团黑亮炭块,而慧可断臂只是如琥珀般黄色凝脂。

    胡仙仙脑子忽又跑偏地想,还好是炭块和凝脂的样子,否则真要是烂衣服一团和烂手臂一根,自己见到杜婉芷和程浩风时想到他们吃了这些东西可能会犯恶心。

    法略的话拉回了胡仙仙跑偏的思绪,他振振有词地说:??“曲春娆这番话指出了盗佛宝之人是‘程道长’也就是程浩风;还提供了物证,也就是第八重紫水晶宝函是当时碎了的,如今的紫水晶宝函是仿造的!”

    胡仙仙有些底气不足地说:“一样的紫水晶宝函,你怎么能证明如今的就是仿造品?”

    法略信心十足地说:??“如何能证明?本殿告诉你,真正的紫水晶宝函上有印记!”他语调和善地问法谋:”法谋师兄,你可还记得三十年前本殿离开善福寺之前曾请出栽松道人遗物观瞻?”

    “记得,当时帝师心中激动,还将第八重紫水晶函磕碰了一下。”

    “本殿当时惊慌万分,师兄当时察看之后还安慰本殿说,只是在函底磕出一个小坑儿,弘忍祖师宽和慈悲定然不会怪罪。”

    “当时情景确如帝师所言。”

    胡仙仙怔了一下,这紫水晶宝函在三十年前曾于函底磕出小坑,若是现今没有小坑或是小坑位置不对,都能证明紫水晶宝函是调换过。结合曲春娆的证言来看,程浩风他们难脱嫌疑了。

    法略目光锐利地盯向程浩风和胡仙仙,高声道:“请佛宝!让众位见证这第八重紫水晶宝函是不是已被调换。”

    胡仙仙正想着是不是要让马鸣风快来带走程浩风之时,空中响起一声断喝。

    “不必!这第八重紫水晶宝函的确是碎了,如今所存的确是仿造品!”

    随着这一声断喝而来的是秦沐风携着叶冠英,杜婉芷携着曲春娆,凌风飞至近前。胡仙仙吁一口气,侧头见程浩风也已舒展眉头。

    秦沐风与叶冠英落地后,叶冠英含笑带嗔地指着法略说:“盗宝主谋乃是高有彪,可高有彪已死数年,帝师想要将他鞭尸吗?”

    法略和段梦柔对这突发之事都显得措手不及,程浩风趁他们讷讷无言之时又趋前几步,神情自若清朗而言:“不惹是非,是非自来,贫道却也不怕是非。我心朗然如月,岂畏云遮雾罩?”

第二百六十五章 和音破敌

    法略气哼哼地怒视二人却说不出话,倒是段梦柔很快回过神,责问道:“程浩风,你以为叶冠英能帮你洗净污点?”

    程浩风侧身一旁,叶冠英抖抖被风吹乱的衣袍,阔步走到众人中间。他本是丰神如玉之姿,此时又刻意昂首挺胸站立人群当中,就越发吸引人注目。

    他从容侃侃而谈,众人都静静听他说:??“当年高有彪一心想取代蟠龙寨大当家郑天霸郑大哥的位置,伙同金蟒妖佘日茫盗取弘忍法师前世栽松道人遗物,这是当年就有的定论!”

    他指向程浩风说:??“程道长只因追查潘宗强潘老爷被绑架之事才被牵涉其中,也正是因有他参与进来,我才有底气跟官府协作,助胡将军平定匪寇、找回佛宝!”

    他又指着曲春娆说:??“当时为了验看佛宝真假,金蟒妖佘日茫逼着程道长带我们到密室。刚进密室程道长就说有人跟来,我闻到淡淡的熟悉脂粉香,我就知道是贱内耍小心机跟来密室!为免贱内被金蟒妖发现灭口,我只得故意将紫水晶宝函碰落地上,掩护她逃走。”

    叶冠英一说完,众人都议论纷纷。法算双手合十,环视众人一圈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叶施主所说已将案情剖析得十分明朗,程道长只是牵涉到案情当中并非是盗佛宝的主谋,我等就不要再逼问不休了。”

    段梦柔仰天怪笑几声,语气阴寒地说:“法谋,你们是准备放过程浩风了?悲哉,真不知该说你们是善,还是蠢呢?”

    善福寺众僧听得有些人愤怒反驳她,有些人却认为是该再详察程浩风。

    争论不休之时,曲春娆哭着跑到程浩风面前,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程道长……我那天说那些话只是心中烦闷想找人诉苦,谁知段天妃来安慰我,却是故意套我的话来陷害你?”

    此话一出,善福寺众僧全都目光聚拢在段梦柔身上,那些目光中的无言压力让她那般沉稳的人也禁不倒退一步。

    “曲春娆,你……你傻了?本天妃同情你被人利用才安慰你,让你讲出实情也是为了让你抓住叶冠英的把柄,好让他留在你身边,你怎么反咬我一口?”

    接下来,曲春娆和段梦柔的争论之事胡仙仙没有注意听,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是没办法再通过名正言顺的手段逼迫程浩风做什么了。她一边警惕他们急怒之下硬攻,一边胡乱想着杂事。

    胡仙仙此刻庆幸程浩风、秦沐风、叶冠英能说会道,思维敏捷,把罪责都推给了高有彪、佘日茫。她又有些惧怕他们,这说谎狡辩之时都面不改色的男人靠得住吗?

    可胡仙仙又无法真去怨怪他们,程浩风想要拥有强大力量是为了心中所恋,他所恋的是每一个自己,自己怎能反去怨怪他?

    秦沐风所做是为了杜婉芷,千载苦恋却换来恋人将永绝于世,谁又能甘心?

    叶冠英身在匪窟,心向朝堂,也许可说他是为了自己功名利禄,但他所做也确实铲除了匪患,还一方百姓清平,怎能说他有错?

    “狡辩!你们实在是太会狡辩了!段天妃,莫要再与这些人多费口舌!哼,看本殿直接逼得程浩风魂魄撕裂,看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法略近乎癫狂的吼声响起,胡仙仙立即收束心神与程浩风贴身站着。

    法略浑身冒出金光,腾空而起:“罗汉圣音阵,起!”

    他大喝一声之后,只见众僧中有一百零八位法略弟子也身冒金光!他们猛然挣破衣衫,棕黑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也不知他们以劲力震碎自己上身衣衫就为了亮肌肉还是啥意思,善福寺的僧人们都憋不住笑意。

    胡仙仙和杜婉芷对望一眼,都扁扁嘴,哭笑不得地侧开头。

    螺音圣号被围在这一百零八位僧人当中,由三人轮番吹响,“呜声”不绝!那些赤膊僧人也呼喝声不断,音浪阵阵中,附近树木都如在狂风中晃荡不休,枝摇叶落!

    善福寺的法谋微皱皱眉头,说这铜号所发之声能乱人心智,吩咐法算把僧人都带回寺去。程浩风眉头深锁,看看那所谓的“罗汉圣音阵”后,让叶冠英也带着曲春娆快跟去善福寺中避避。

    此处法略的人只余他和那一百零八位弟子还有吹号的人;善福寺的僧人多半离开,只有法谋和随顺、恰顺等少数几个僧人没走。

    胡仙仙见他们都走后,低声问程浩风走不走,程浩风苦笑摇头。

    秦沐风来来回回地慢慢踱步,似乎是在察看那罗汉圣音阵,思考破阵之法。

    杜婉芷挨近胡仙仙站着,轻声道:“没想到这法略对敌法术不高,弄这些奇巧惑人的玩意儿还挺在行。”

    胡仙仙低声叹气,担忧地看向程浩风。程浩风双手紧紧攥拳忍受煎熬,声音发颤道:“这法略能拥有那么多信徒原来是因他的声音能格外蛊惑人心,这些控音法术用一点点在平常人身上,就能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胡仙仙见秦沐风似乎还没想出破阵之法,而程浩风已抵不住这音浪侵袭,就揽着他的腰飞身而起。

    段梦柔随即御风追上,法略也看到他们要逃遁,大喊着:“贼道休逃!”

    胡仙仙左手紧扣程浩风的腰,右手紧握慧心玉剑,在空中突然回身悬停!

    悬停之时,剑光如电直刺法略!法略慌忙将身体下落几丈避开,气极败坏叫嚷道:“敢突袭本殿?哼,段天妃,你我联手诛灭这妖女!”

    胡仙仙一手揽着程浩风,难以灵活进退。她怕在空中打斗误伤程浩风,只得落身地上。

    她选的落身之处正靠近杜婉芷,她身形还未站稳,段梦柔倒悬身体,手执念力玉如意破空袭来!杜婉芷双眸一冷,寒月芷梦琴堪堪抵住念力玉如意!

    胡仙仙趁机御剑飞出,正与杜婉芷较力的段梦柔来不及回身招架,只得在空中旋转身体避开慧心玉剑!但段梦柔虽避开慧心玉剑伤及要害之处,却被寒月芷梦琴的反震之力震得踉跄落地,单腿跪倒。

    胡仙仙本欲借机一举击杀段梦柔,恰在此时,程浩风闷声一哼,直挺挺倒地。

    胡仙仙急忙回身护他,段梦柔“呴呴”粗喘着笑了两声,“你就等着他神智昏乱、魂魄撕裂而死吧!看看,善福寺的和尚们你们快看看他的分身是什么……”

    胡仙仙抱着程浩风斜坐地上,轻轻给他擦去嘴角血沫。他面色惨白紧闭双眼,但很安静,没有痛苦挣扎。她所担忧的事没有发生,因有箫声如裂金石般破却罗汉圣音阵的重重音浪!

    段梦柔恶狠狠看向从容吹?箫的秦沐风,意图袭击他。胡仙仙眼含锋刃盯向段梦柔,警告她不许动手。

    秦沐风身形挺拔颀长真如玉树临风,紫星芷梦箫莹光辉映阳光,给他笼上一层淡淡光晕,更添几分出尘仙姿。

    箫声在号声中显得孤冷萧寂,倏尔,琴声又起,琴箫合奏之音也就大气和悦起来。

    箫声起,风呜咽,秋韵寒寂,无愁也觉心凉凉。琴声和,音柔婉,温声相慰,伤怀思绪化缱绻。

    琴箫合奏之音渐趋欢悦,众人狂乱情绪也渐渐平静。那螺号之音只在耳边飘荡再难扰神思,众人心头萦绕的只有箫声深情坚守,琴声婉转相依。

    程浩风在胡仙仙怀里悠悠醒转,他那般虚弱的样子偏还要努力微笑,“我这是又逃过一劫?”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共打金龟

    胡仙仙没答话,痴痴凝望他的眼睛,他仿如能洞察一切世事的眼睛此刻没有一点神采。她在想,他的眼睛应该不是病衰,而是看得太多看累了吧?

    程浩风打量四周,先看看秦沐风夫妇,眼神又瞟向青龙山,轻声说:“仙仙,是时候了。”

    她知道他是要趁段梦柔才受挫败心神不宁,让她想办法引段梦柔入困阵。可她只想就这样抱着他静静坐会儿,他目前这样子怎么再经得起折腾?她坚决地摇摇头。

    “仙仙,机不可失。”

    她闭上眼睛,无力地摇摇头,一滴眼泪滑落腮边。他轻轻为她拭泪,然后强撑着自己站起身。

    胡仙仙也只得站起来扶住他,她知道是应该照他安排去做。她闭目深吸几口气,逼自己抛开种种愁绪,全力思考怎么将段梦柔引向黑龙祠外布好的阵法。

    待她睁开双目,灿烂阳光突然照射进眼中,她眼前泛起五彩光圈。一时眼花缭乱的她晕乎乎地晃晃脑袋,摇摆着朝前走了两步,高声喊话挑衅段梦柔。

    “段梦柔,法略已经没有花招了,还是我们硬碰硬痛快打一场吧!”

    胡仙仙本是不想再起争斗的,她出于无奈才惹段梦柔。可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在段梦柔看来,她就是个轻佻无赖、惹事儿的痞子。

    段梦柔轻蔑地斜了斜眼睛,左手虚画几下,右臂抡圆猛掷出念力玉如意。

    胡仙仙此时心中全无杀意,只是凭借本能后仰身躯避开念力玉如意。身躯往后一仰,脚下根基就不稳,段梦柔斜冲过来,左腿横扫胡仙仙脚下。

    一旁观战的程浩风顺手抓起个小石头就向段梦柔的左腿扔去,他没了力道,但多年苦练的准头还在。这小石头伤不了段梦柔,但让她身形略滞。

    就是她身形稍滞的电光火石般短暂瞬间,胡仙仙已脚下立稳,红雪拂尘扬手而出扫飞念力玉如意。

    段梦柔斜横身体飞起,抢先接住念力玉如意后,掠上高空准备施法用“念力无穷”的绝招。此招施展开,胡仙仙就奈何不了她。

    胡仙仙急急飞升而上要阻止她施法,红雪拂尘堪堪将要抡扫向段梦柔——此时,金光闪过,红雪拂尘被反震倒卷而回!

    胡仙仙身形倒退半步,她眼前破布乱飞。她眼前清亮之时,只见法略得意洋洋地拍着胸脯。

    胡仙仙见法略替段梦柔挡下一击,而段梦柔施法将成,心下焦急。她双眉一拧,慧心玉剑即刻飞刺法略。

    法略眼中只愕然一瞬就缩头缩手,任由慧心玉剑刺向自己左胸心脏。

    慧心玉剑反弹倒飞,胡仙仙收剑之后,纳闷儿细看法略。这才看出法略身穿不知何种材质所制的护体金甲,刚才红雪拂尘只是将他衣物打得粉碎,而红雪拂尘和慧心玉剑都没法伤他。

    此刻法略为了避开攻击,就像乌龟般四肢和头部都缩进了金甲之中。

    见胡仙仙停止攻击,他伸出头得意笑道:“本殿法宝无数,帝师之位岂是等闲之辈能当得起的?”

    “缩头乌龟还敢自鸣得意?”

    胡仙仙纵身过去,左手抠牢金甲之上法略伸出头部的孔,右手紧握慧心玉剑就朝他头顶扎去。

    法略的头猛然缩进金甲中,但头顶始终有一小块儿是金甲遮不住的。这金甲能挡刀剑水火,还能反弹法术攻击,胡仙仙就用蛮力乱扎法略头顶,扎不死他也疼死他!

    法略此刻蜷在金甲之内不敢伸展身体,又避不开慧心玉剑扎刺,狼狈又可笑。

    他出声威胁着胡仙仙,因没了底气,威胁之语倒有些像求饶。

    “停……手……这是皇上御赐的护体金甲!看到没有?‘御甲护师’几个字是按照御笔亲写的字来铸刻的,你要杀我就是弑帝反天!”

    胡仙仙才不怕什么弑帝反天的罪名,但她真停手了——只因段梦柔施法完成,浑身笼罩在淡淡白光中的段梦柔掳起程浩风向黑龙祠飞去!

    她又急又怒,大喊着:“站住!姑奶奶居然中了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快放开他!”说着飞身追去。

    法略身体伸展开,快如流星赶月地追上胡仙仙,横身阻拦住她:“哈哈!你这妖女也有吃瘪的时候?你伤了本殿又如何?你的小情郎没了!”

    “让开!你这个缩头乌龟!”

    胡仙仙以红雪拂尘怒扫法略,法略抹了抹头顶流下的鲜血,伸舌头舔舔自己的血,又笑着缩进金甲。

    他那光头上布满乱糟糟伤口,脸上是横七竖八的血痕,再配上他得意又诡异的笑容,再加之他缩在这金甲中,整个人形象说不出的可怕怪诞。

    胡仙仙暗想他那些信徒若是见了他这般模样,该做何感想?

    胡仙仙的面色很恼怒焦急,但她眼底是沉静清明一片。她左突右冲都被法略挡回去,但她没有急着乱跑,她嘴里乱骂着,眼神却瞟向下方义庄之中。

    片刻之后,义庄院中紫烟盘盘而起,马鸣风手执镇煞令威风凛凛而来。

    “仙仙,快去救三师弟!”

    胡仙仙向他颔首一笑,疾飞而去。她在飞行的风声中还听得身后阵阵惨叫不断,惨叫声当然是法略发出的。

    法略的惨叫声中还有不敢置信的意味:“啊……你……你怎么能变成烟雾钻进金甲里面?”

    ”你……是鬼……是鬼怎么不怕皇上的亲笔提字?”

    ”啊……皇上是金龙应世啊,这金甲能避邪,怎么挡不了这个厉鬼……”

    马鸣风呵斥的声音铿然有力:“本仙撕烂你的狗嘴!本仙堂堂天庭正神,怕什么金甲避邪?你以为躲在这个乌龟壳里就拿你没办法?看本仙把你打成个大头鬼……”

    马鸣风没有肉身,魂体可以随意化形,对付法略这种本身功力不高全仗法宝护体的家伙,实在再合适不过?

    胡仙仙飞至黑龙祠上空之时,段梦柔与程浩风刚好落身而下。

    程浩风一落地就双臂紧抱胸前,对段梦柔冷冷而言:“你掳走我也没用,法印已由贞和元君带上天庭,你取不出我的魂魄。”

    “怎么没用?我先关你在这儿,再慢慢想办法去夺取法印。”段梦柔一边悠然答话,一边默算着进护祠阵法的步骤。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阵法启动

    胡仙仙横身斜飞挡在段梦柔面前,玉剑反手而握划向她面颊。

    段梦柔微微侧开身体,阴森森笑道:“念力无穷之光护体,你伤不了我一分一毫。”

    胡仙仙轻旋手掌,慧心玉剑在她掌中转了几转,倏然飞刺黑龙祠大门。那大门应是熟铜所铸,玉剑敲刺之下大门发出“叮铛”脆响。

    段梦柔微皱眉头,将程浩风拽得更紧了些,“你又在乱弄什么?想引开我的注意力,趁机救他?哼,白费心机。”

    胡仙仙低头瞄瞄程浩风,又抬起头御剑刺门:??“我管他做什么?我反正打不过你!我就是来捣乱出气的!”

    段梦柔笑起来,鄙夷地指着胡仙仙说:“亏你想得出来!救不出人就这么捣乱出气?你可知这大门不仅铸造得十分坚固,还有阵法护着?别说你无法破门而入,就算你破开了大门,也别想进得祠内!”

    胡仙仙搓搓鼻子,唉声叹气地说:??“念力玉如意以柔克刚,我甘拜下风!不过……这黑龙祠大门……”

    段梦柔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她哼哼唧唧半天才又开口:“呵呵……你要毁了我男人,我难道不就能毁了你男人?我要让臧玄蛟死个彻底,半点儿残念也不存世间!”

    她吼得很大声,还竖眉瞪眼做出很凶狠的样子,但怎么看都不像真凶狠,倒像是玩具被抢了只能大喊大哭的小孩子。

    程浩风拿手抹了抹脸,那苦笑的模样真是可怜,小眼神儿全是在嫌弃她,她哄骗人时太做作太浮夸。

    可段梦柔竟然没去想胡仙仙不可能毁得了臧玄蛟所遗残念,也就没看出她在虚张声势,她所在意的是胡仙仙说臧玄蛟是她男人。

    她脸颊通红地反驳胡仙仙:

    “你胡说什么?我一心敬重我大哥,什么谁是谁的男人,恶心死了!”

    胡仙仙朝程浩风眨眨眼,自得一笑,她也没料到段梦柔会这么在意旁人怎么说她和臧玄蛟的关系。这正愁找不到她软肋呢,她自己暴露出软肋。

    程浩风向她微一颔首,目光中全是赞许之意,她可就笑得更得意了。

    她那得意的笑容在段梦柔看来简直满是嘲弄之意,她还怪声怪调地说:??“你暗恋臧玄蛟之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忸忸怩怩的笑死人了!”

    段梦柔红通通的脸变成猪肝色,咬牙切齿说道:“你别得意,有你哭的时候!我可以马上弄死程浩风,你呢,连护祠阵法都破不了!”

    见段梦柔回过神来说起护祠阵法,胡仙仙也不急,她召回慧心玉剑,慢悠悠地说:??“护祠阵法早有破损,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暗中派人隐身监视我们,他没说我们昨天来过这儿了?你们以为我们来玩儿呢?”

    段梦柔的脸色恢复平常样子,冷声道:“你们走后我已然试过护祠阵法,全无疏漏,你那些激起人疑心,让人自乱阵脚的小伎俩蒙不了我!”

    “我哪有蒙你?昨天只是安排了一下,还没有真正做什么破坏之事呢。可惜,就在你抱着他东一步西一步乱走的时候,呵呵,就已经破坏你的护祠阵法了。”

    段梦柔正斜拽着程浩风按进阵步骤左几步再右几步曲折而行,听她这样说就停顿下来。段梦柔死死盯紧胡仙仙的眼睛,想看穿她到底破了护祠阵法没有。

    胡仙仙全无惧意地迎上她的目光,没心没肺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段梦柔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就冷冷说道:“你胡扯乱编的那一套蒙得了法略,可对我没用!你说护祠阵法已坏,那你有本事就进祠啊。”

    胡仙仙笑着将耳边散发绕在指头上圈过来又圈过去,蹦蹦跳跳地走来走去。她似是在玩闹也似是真在探寻进祠的阵法破绽,看得段梦柔眉头紧皱。

    胡仙仙笑嘻嘻地蹦跳着走到了东南巽位那一根藤条缠着的三棵柏树前方。她牵起那藤条的嫩尖儿就松开自己头发,像绕头发玩儿那样圈弄起藤条。

    段梦柔一直黑着脸看她,程浩风似乎看得不耐烦了,他没好气地说胡仙仙:“你玩儿那根藤条做什么?快来救我呀。”

    胡仙仙傻乎乎地笑说:“进黑龙祠啊,这根藤条就是进祠之处。”

    程浩风猛地向胡仙仙挥舞双手,想要挣脱段梦柔跑过去。段梦柔手肘向后一顺,他就被拉回来。段梦柔身形一侧,他又被她挟在腋下飞掠向胡仙仙。

    段梦柔是想出硬招打败胡仙仙,再毫无后顾之忧地带程浩风进黑龙祠。她只见胡仙仙在傻笑着玩藤条,却没觉察到她一挨近此处就有一股风猛吹向她!

    巽者为风,此位便是以风为引。段梦柔抵达此处之时就是激发阵法之时!倏忽风起,这一根缠着三株柏树的藤条弹射而出,直往段梦柔卷去!

    藤条将段梦柔连着程浩风一起紧紧捆住,猛然拉扯二人,藤条捆回他们连树带人绑紧。与此同时,胡仙仙已掠行到了正南离位的小柴火堆旁边。

    段梦柔恼怒地挣扎了几下,没想到那藤条竟十分坚韧,以蛮力挣不断。

    胡仙仙坐在干柴上,笑刮刮了自己脸颊,嘟起嘴说段梦柔:“羞、羞、羞,不要脸!你不知道程浩风是你师侄啊?你这个长辈趁他和你绑在一起就狂吃他豆腐,你不怕被人羞死?”

    “妖女,你这种小花招岂能难得住我?”

    段梦柔运起灵力,长藤“嘣”一声断开!她一手倒拖程浩风,一手执着念力玉如意敲向胡仙仙头顶。

    胡仙仙朝她伸伸舌头,也不与她硬拼,冲天而起避开她攻击。

    段梦柔正要跃向空中追击她,不曾料到衣袍之上突然窜起火焰!

    段梦柔慌乱之中两手去拍火星儿,程浩风趁她松开手,就地一滚,滚出两丈多远。

    察觉人质溜走,段梦柔也顾不得烈火烧体之痛,飞扑过去抓他!只是她慢了一点点,程浩风已由胡仙仙挟抱而起飞身去往西北乾位。

    段梦柔身上的火引燃了柴火堆上的火,火势越来越大!她不得不先放弃去抓程浩风,运功挡火。

第二百六十八章 赛勇斗智

    程浩风得以脱身反倒面有忧色,他望了望四周山林后低声道:“仙仙,砍些树木让此处和其他山林隔离开,要不然会引发山火。”

    闻言,胡仙仙急御慧心玉剑连断火堆周围三十余棵树木,都堆到那燃烧的柴火上。她又以红雪拂尘猛扫,那砍去树木的一小圈空地上立即出现一条三丈余深的覆雪小沟。

    火焰冲天,眼见这山火就要顺风引燃防火沟另一侧林木之时,从沟边冲出十几个黑衣人。

    “起火啦……”

    “快救火……快……”

    “想办法闭住地穴的通气孔,要不然不被烧死也得被熏死……”

    胡仙仙和程浩风对视一眼,他们知道这突然冒出来泼水救火的黑衣人就是秘密看守黑龙祠的人。他们只是想将段梦柔困在此处,没料到阵法中离火一燃会出现这种变故。

    段梦柔已然灭尽身上火焰,除了袍裾烧掉半幅,腿上有几处轻微灼伤外,她并无大碍。

    她从火中飞掠而起,傲然冷笑??:“区区布阵引火的雕虫小技岂能伤得了我?”

    胡仙仙揽过程浩风的腰,想要带他遁逃。他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睫毛上飘下细细草灰。他揉了揉眼睛,轻推胡仙仙,回身到乾位大柏数旁站定。

    段梦柔虽从火中脱身,那火却还没完全熄灭,她没有先出手攻击胡仙仙他们而是看着地穴旁的火势。

    胡仙仙挨近程浩风身边,低声问他:“那处地穴是不是直通黑龙祠秘密聚集点的腹地?”

    程浩风听闻此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就算不能直通,也是个重要位置。我还担心杜门、景门会轻易被她脱身,又出变故,阵法难以起作用呢。”

    程浩风拍拍身旁的大柏树,对胡仙仙说:“接下来,你顺着我给你讲的阵法序位引她前行就好,不要担心我。”

    胡仙仙笑着点点头,抱抱他,拿衣袖帮他擦擦脸上沾的烟灰。

    随后,她叉着腰冲段梦柔大喊:“我男人可没事儿了,你男人就要遭殃了!”

    段梦柔怒目瞪视她,飞身向他们掠来!就在她即将伸手抓向程浩风之时,埋于乾位柏树下的铜钱铮然破土而出!

    程浩风双目凝注寒光,左手掐诀,右手戟指指向那些黑衣人出现的地穴位置!

    “紫阳铜钱,一阳破阴,枭绝游魂!速令!”

    胡仙仙跳着脚大笑:“哈哈,经万人手的至刚至阳紫阳铜钱,得把黑龙打得半点儿残魂也不留吧?”

    段梦柔果然慌了神,一边急召念力玉如意抵挡铜钱,一边高声命令那些黑衣人:??“蠢蛋们!闭地穴!”

    黑衣人接连闪身而入地穴,慌忙掩藏。段梦柔瞥见正北坎位处有片水洼,左手执定念力玉如意,右手一旋,水洼中泥水倒抽而出,没燃尽的火星儿尽皆浇灭。

    火灭尽,烟尘也散去,段梦柔指着他们厉声道:“这火只是突然而起烧得我没防备罢了,我还不至于就这样让你们得逞!哼,想趁我慌乱就灭我大哥残魂,你们还太嫩!”

    程浩风眉稍一挑,眼角满是得意的笑纹:“你以为我真是想灭黑龙残魂吗?要是那么容易能破黑龙祠地下重重机关,我何必等到此时才出手?”

    胡仙仙捧着自己的脸蛋儿笑得合不拢嘴:“你真的太可笑了,笑得我脸都酸啰!呵呵,你是关心则乱啊,你忘了程浩风早没法力了吗?哪里还能使‘紫阳铜钱灭魂术’?”

    段梦柔颤抖着指了指他们,拈起刚才被念力玉如意挡下的铜钱。她食指和中指一捻,铜钱就化为碎末。

    她阴狠地一笑,猛然转身:“你们也别得意!你们用这枚一般铜钱骗我说是紫阳铜钱,你们目的何在呢?刚才这铜钱的确是有灵力飞出的,既然程浩风已无法力,那就是以阵法借用天地灵气而来的灵力!”

    她嚯然飞身正北坎位挖好的小坑处,轻蔑地看向他们:“你们暴露你们设的阵法了!哼,你们算到我会引水洼中的水灭火,然后,这个你们挖的小坑中这一丁点儿水就会成坎位休门的唯一水源!”

    段梦柔身上的透明白光更亮了几分,她大喝一声:“接下来,是不是要坎水凝冰来偷袭我呢?”

    她话音刚落,小坑中的水果然凝为冰刺直刺向她。她双眸中精光毕露,念力玉如意指向胡仙仙他们,冰刺全都调转方向朝胡仙仙他们射去。

    胡仙仙以红雪拂尘卷扫迎击冰刺,一些冰刺倒飞反射段梦柔方向,一些刺向程浩风的冰刺都融为水滴落下。

    就在胡仙仙一心对付冰刺的时候,段梦柔倒转身形抓向程浩风后背将他提起!

    胡仙仙听得身后风响,回头之时,段梦柔已挟夹程浩风飞掠而去。

    胡仙仙面色大惊,眼底却沉静无波,她冷冷笑言:“你抓走那个废人也没用!我是以阵破阵,你这黑龙祠就要为我所破!”

    话语之间,胡仙仙飞身正东震位,她负手肃立,朗朗晴空突然云滚雾翻。

    段梦柔挟着程浩风在半空中顿了一顿,她咬咬牙,终究还是落身到胡仙仙身旁。

    “从没听说过什么以阵破阵,你到底还有什么花招儿?”

    胡仙仙侧身避开段梦柔几步,正站到提前插下的木棍旁,她俏生生一笑。

    震为雷,空中雷声轰响,霹雳不断。那木棍“咔”地被雷从中劈为两半,几圈蓝光闪过之后燃起幽蓝火焰!

    段梦柔在胡仙仙发笑之时就已察觉不对劲,她想走开,可是她全身一阵阵发麻,别说调御灵气飞掠,就是挪动下脚步都是抖抖索索挪不开。

    那幽蓝火焰蔓延开来,不似一般火焰那样烧树烧草,而是绕着段梦柔在泥土中燎烧。

    胡仙仙眼中杀机忽现,她御使慧心玉剑向段梦柔左胸刺去!段梦柔瑟瑟发抖,程浩风也在瑟瑟发抖,拥有法力修为的段梦柔终究还是要比程浩风灵活些。

    她扯过程浩风挡在胸前,胡仙仙心念一乱,只得让慧心玉剑飞偏,刺向段梦柔左手。

    段梦柔疼得失声惨叫,她手上的血溅得程浩风衣袍尽红!

    胡仙仙知道那不是他的血,但见他受连累被电击,见着那些鲜血还是觉得如是他受伤一般。她仰天轻叹,御起慧心玉剑斩断定在正东伤门木棍!

    段梦柔双目定定,头发都卷曲蓬起的她不可置信的呆看胡仙仙。胡仙仙面沉如水:“此是天意,伤门只伤不死!我可不是因为怕误伤他才放过你一次,哼,段梦柔,我就算直说了这阵法八门之序,你也斗不过我!”

    胡仙仙说着已飞身东北艮位,段梦柔疑惑不已地瞄瞄身旁程浩风:“那东北艮位是生门所在,你们既然设阵,又怎么会那么好心引我从生门出去?”

    程浩风苍白的脸上浮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他没有回答段梦柔,他朝胡仙仙投去赞许的目光。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终困强敌

    269

    段梦柔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胡仙仙,胡仙仙坐在艮位的小石堆上跷起二郎腿,跷着的右脚还在悠闲地扭来摇去。

    段梦柔挺了挺身,挟起程浩风朝东北方飞去。

    就在段梦柔飞身而起,身形将落而未落之时,胡仙仙跃起身体,她双手一扬,雾隐无隙网漫撒开来。

    胡仙仙还站在小石堆上,段梦柔和程浩风所见却是另一番幻境。他们眼前出现三面石墙将他们围住,而另一面是完全敞开,通向一片模糊白光中。

    段梦柔细看这三面石墙,因几番打斗下来变得黑污一片的脸更黑了几分,“你们真挺狡诈,居然懂得用阵法配合雾隐无隙网造出幻境。哼,可惜你们太小瞧我了,你们以为我会慌乱之中就跑向敞开的那一面?只要我跑去没墙挡着的那一面,生门就会立即变死门吧?”

    程浩风推推她,声音弱弱地说:“我布阵的时候没想过要配合雾隐无隙网造什么幻境啊……仙仙不会是要把我也困死在这里面吧?嗯……那敞开的一面肯定是为我留的……我得从那儿出去……”

    段梦柔斜他一眼,当真放开他。她跃起身双手攀住石墙缝隙,恶狠狠说道:“你去啊,你对于她来说是没用的废人了!她只想能打败我,哪会顾忌你的死活?”

    程浩风朝敞开的方向挪了两步,又犹豫着收回脚,神情落寞地说:“我就像是一捆柴火似的让你夹在腋下跑来跑去,真是够狼狈啊……仙仙也许真不会顾忌我的死活了……”

    段梦柔阴笑着在石墙上像只壁虎似的爬来爬去,爬了半天又跳下地来,纵身往上跳,她跳了两下就沮丧地坐在地上。

    程浩风搓搓手,面带惧色地问她:“往上是被雾隐无隙网隔绝灵气了吗?飞不出去?”

    段梦柔眼中凶光乍现:“出不去又怎样?我要在被困死之前,杀了你垫背!”

    程浩风怯生生地摆着手,“别,别,要不然试试直接从那儿跑出去吧?”

    说着,他闪身到了敞开一面的边上,作势欲走。

    段梦柔昂起头“嘁”了一声,不屑地说:“这种小把戏能哄得了我,要能直接出去,你就去啊……”

    程浩风真的一抬脚就迈出去了,段梦柔惊得怔住。

    就在她怔住的同时,她耳边传来程浩风的笑语:“段梦柔你自恃聪明谨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段梦柔气得大骂:“你们两个奸诈小人……哼……看我出来将你们碎尸万段!”

    她疯冲向敞开的门口,即将冲出之时却又猛然刹住脚步。她看了看天空,似乎不是那么灰蒙蒙的了,她眼睛转了几转,站定到向西的那面墙之前。

    她双手运力,力聚掌心,直推向墙!这面墙轰然倒下,段梦柔眼前又是黑龙祠外的山林。

    她朝一旁并肩而立的胡仙仙和程浩风扬眉冷笑说:“差一点儿又中了你们的奸计,还好我及时醒悟,破墙而出,否则就后悔不迭了!”

    胡仙仙侧头笑望程浩风,语气温柔地问:“她真的破这阵法了吗?”

    段梦柔理抻了一下衣衫才鄙夷地抬头,她正要讥讽胡仙仙几句时,身体不由自主一阵颤栗!

    胡仙仙甜笑着望向的人不是程浩风,是黑龙臧玄蛟,是段梦柔苦苦思念近两千年的结义大哥臧玄蛟!

    段梦柔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臧玄蛟还是一身无纹无绣的玄墨色长袍,他相貌平常,却有一种吸引人注目的独特气质!

    段梦柔不相信这是幻境,他确实是臧玄蛟。他突楞而起的眉骨乍一看只觉他面相俊美不足,刚毅有余;细看才能觉出那种性情桀骜不驯而又懂得收敛锋芒的双重魅力。

    段梦柔不相信什么幻境能幻出如此真实的景象,她双眼红得如要滴血般向臧玄蛟冲去!

    她冲向的位置是正西兑位,待她悲喜交加冲至臧玄蛟面前,臧玄蛟已失消失不见。

    段梦柔神魂若丧地呆立,这处惊门所属之位,地下铜铃破土而出!铃声脆响不断,段梦柔惊得哭叫不已。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的……我怎么会连大哥都能认错?怎么办……是不是大哥知道我无法破阵,就现身责怪我……我怎么会一次又一次中了那两个奸诈小人的诡计……”

    段梦柔慌乱哭叫着,在惊心铜铃声中恐惧地东张西望,她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怒不可遏地朝那道身影跑去,骂着:“冷秋朗,原来是你吃里扒外在帮他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段梦柔跑向的地方是中坤之位,那是死门!

    胡仙仙和程浩风看着段梦柔对根本不存在的冷秋朗抓扯揪打,相视一叹。

    胡仙仙飞掠而起,又俯冲而下,土里埋着的冷秋朗发丝飞出,在空中自燃化灰。

    正对着虚空揪打的段梦柔僵立住,她身上的白光渐渐淡去,而黑龙祠周围冲天而起一圈淡蓝光罩。

    这圈淡蓝色光罩就是程浩风所布困阵,段梦柔自踏死门,彻底困于阵法中。

    段梦柔凄厉惨叫一声,撞向这光罩,她被反弹回去!

    “段梦柔,是你自投罗网,自踏死门,你就在这困阵中好好反省吧!”

    程浩风的声音传入段梦柔耳中,就如金石般铿然作响,她迷离的眼神忽然澄澈。

    她转动身体环视四周,自嘲地苦笑:“这只是困阵啊,我早该想到的,以你们的功力怎么可能破得了护祠阵法?你们更不可能有能耐灭掉大哥残魂……唉……关心则乱……”

    她看向他们说:“我眼前出现我大哥的样子,并不是你们幻化出的样子,而是我脑海中他的形象投射到眼前……本来就是我记忆中他的样子,当然就真实无比……”

    胡仙仙握住程浩风的手,他手指僵冷,应是这般奔波下来更压不住体内阴寒之气。她与他转身将去时,段梦柔不断地呼唤他们。

    “程浩风……胡仙仙……你们两个听不听我说完?你们……你们不听我说,你们要后悔的……”

    他们转身望向段梦柔,段梦柔怪声笑说:“程浩风,这个困阵只是困住我还弄不死我吧?我不怕被困在这儿!我三年五载不吃不喝都无所谓,只要能出来,我照样是圣德天妃!”

    胡仙仙不想听她废话,揽起程浩风的腰就往山下掠行而去。

    可是,段梦柔的话不断传来,如钢针一般往她心里扎。

    “程浩风,你把我困在这里又能怎样?你这个阴险的小人,都要死了还算计别人!又有什么用呢?”

    胡仙仙的身形一顿,真想放段梦柔出阵痛快打一场,打得她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程浩风轻抚胡仙仙的发丝,温声说:“仙仙,别鲁莽,你此刻还难以直接胜她。”

    段梦柔还在狠狠叫骂:“程浩风,你要死了都还来摆我一道有用吗?嗯?你还是得身死魂消!哈哈,程浩风你就是她修仙路上的垫脚石,她可以踩着你爬得很高,你呢……”

    胡仙仙再一次带着他飞掠而起,程浩风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可哪能挡得住段梦柔的话往她耳朵里钻?

    “程浩风,你就是块垫脚石!她很快就会忘了你的!你费尽心机还是不能跟他在一起,还是不能……”

    飞抵义庄,早已听不到段梦柔声音,可那些话还在胡仙仙耳中回荡。

    她的心如同豁开一个很大缺口,落身于地就侧身扑进程浩风怀里,抱着他才能让心中缺口添满:“我不会忘了你的……不会的……”

    程浩风被她扑得踉跄倒退几步才稳住脚,他摩挲着她的头发,浅笑而言:“别理她瞎说,仙仙乖啊,别理她。”

第二百七十章 安然入睡

    270

    此时义庄之外血污满地,只是已不见法略与他那些弟子,善福寺的法谋带着几个僧人在盘坐念经。秦沐风见胡仙仙和程浩风归来,就去掩上义庄大门。

    胡仙仙将自己完全埋在程浩风怀里,嘟嘟哝哝的反复念叨着。杜婉芷看着他们又觉好笑又觉心酸地叹气;马鸣风盯他们两眼又半捂起眼睛;秦沐风板着脸指了程浩风两下又无奈放下手。

    程浩风轻捻捻胡仙仙的耳垂,低声唤她:“仙仙……仙仙……我在呢,我就在这儿,说什么忘不忘的……”

    她缓缓抬起头,他冲她笑笑。她伸手摸摸他的脸,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杜婉芷走过来拉开胡仙仙,“胡姐姐,让沐风给程师兄细细诊视一下。”

    胡仙仙紧握了握杜婉芷的手,咬咬下唇,神情不那么恍惚了。

    她转头看看程浩风,他已和秦沐风、马鸣风走进小厅坐着。她终于舒展眉头:“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我真得急疯了。”

    杜婉芷眼角有些湿润,她紧闭眼仰起头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低声说:“程师兄交待我们在海底圣境办了许多事,我们也不放心你们的。”

    两人又说了些别后闲话,就一起进小厅中。胡仙仙见秦沐风面色凝重,就问他情形到底如何。

    秦沐风沉吟不语,胡仙仙有些焦急,她连着问他几遍,他不耐烦地往厅外走去。

    胡仙仙急忙追向秦沐风,他飞掠而起,掠行到庄外山林中才落身于地。胡仙仙跟着落地,急切地追问他。

    “三师兄的情形很不好……最严重的一点是他的血管经脉都在硬化……”

    听着秦沐风说这些,胡仙仙有点儿回不过神,“都在硬化是什么意思?”

    “他体内的阴寒之气要排出就需要血沉香除淤血,血管硬化就难以吸收药效排淤血。还有,他的经脉也完全闭塞,就算万幸能够保命,也再也无法修炼。”

    胡仙仙听完之后,面色竟出奇的平静,她语气淡淡地问秦沐风:“你说‘就算万幸能够保命’,那就是你有一点点把握能保住他的命?”

    秦沐风没想到她关注的重点是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若是有毫无浊气的血液激发血沉香药效,就能减轻他血管硬化的程度,这样一来,暂时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胡仙仙惊喜地握了一下拳,笑说:“没有浊气的血我就有啊!你忘了我在青丘国身受十雷,已经除尽体内浊气!”

    说着,她就飞身而起,秦沐风还皱眉停在原地,她笑喊他:“快走啊,快去给他炼药。”

    两人回到义庄后,见胡仙仙喜形于色,其他人都疑惑不已。胡仙仙也不多言,只是让马鸣风快帮程浩风去泡药浴,催促秦沐风配药、炼药。

    秦沐风配好药后,杜婉芷捧出血沉香,胡仙仙撸起袖子就要以慧心玉剑割手腕。

    杜婉芷不解地拦住她,秦沐风解释说了胡仙仙的用意,杜婉芷忙说那就更不能割手腕。

    “程师兄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要是让他看到胡姐姐的伤口,他还肯用药吗?”

    胡仙仙听了连赞杜婉芷想得周到,又将袖子挽得更高些,让杜婉芷看准她上臂靠近腋下不易被人看到的部位,下刀割道小口。

    她滴出的血液由杜婉芷拿小瓷盅接了小半盅后,秦沐风说已够两日药量所需,她才凝息运转灵气疗伤止血。

    到得晚上,义庄外的血污都由善福寺的僧人清理干净。胡仙仙做好晚饭后,五人一起安稳吃了顿饭。

    饭后,体虚困倦的程浩风就要去睡,胡仙仙扶他进屋。他躺下后,她就趴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也去歇会儿。”

    她扁扁嘴,“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睡。”

    他拉起她的手放到胸口,轻笑:“怎么变得这样黏人?”

    她的头埋得很低,声音也低得自己都快听不清:“就是想黏着你……一时一刻都不想分开……”

    程浩风将身体往床里挪了挪,平伸外侧手臂,“那好,就再借臂弯给你枕着。”

    胡仙仙捂脸笑着翻身上床,侧身在他身旁躺好。

    刚一躺下,就听敲门声响起:“三师兄,你……你睡下了?”

    “嗯,睡下了。”

    “三师兄……你不宜,不宜……”

    胡仙仙红着脸猛抬起头,程浩风又将她按到怀里抱着,语气平淡如水地答着:“六师弟,我自有分寸。你知道我梦寐不宁,有仙仙在旁守护,我能睡得更安稳。”

    待秦沐风的脚步声去远,胡仙仙在程浩风怀里拱了一拱,低声说:“我还是到马烁睡过的那张床上打坐吧,这床有些窄,你睡不舒服。”

    他食指戳戳她脑门儿,横她一眼,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她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走开,又有点儿后悔自己今日举动,似乎是太过浮浪了些。

    程浩风听她在叹气,就说她:“是后悔主动来陪我了吧?后悔也没用。要打坐也只能在这张床上,不许去那边,那张床上有马烁的味道,你可不能沾上他的味道。”

    她听得“噗嗤”一笑,轻擂向他胸膛,“人家是为你着想,你这小气鬼都在想些什么?”

    他也笑,轻拍拍她的背说:“你先睡,你睡着了我才能睡得着。”

    “我睡不睡都无所谓的,你睡吧。”

    “不,我这眼睛看东西是越来越模糊了,我想趁我多少还能看得清点儿东西多看看你。”

    她乖乖地平躺好,微微翘起唇角,缓缓闭上眼睛。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看自己在甜甜梦乡中的睡颜。

    他侧躺着笑看她,又看看忽明忽灭的油灯,“我的仙仙真是越来越乖了,你先睡,等油灯燃尽了我也就该睡着了。”

    这一次,胡仙仙并没有真的睡着,待油灯燃尽,她睁开双眼抚了抚他睡梦中仍紧皱的眉头,召出雾隐无隙网。

    雾隐无隙网造出的幻境并不能让他真正好转,但能给他一个甜美梦境,她心疼他在梦中都是负累重重不得轻松。

    她整夜都密切注意着他有没有醒过来,怕他发现她用雾隐无隙网造梦境,她精神一直紧绷倒真觉得有些疲惫。

    第二天一早,天色未明她就收起雾隐无隙网,然后真窝在他身旁补了一觉。

    胡仙仙醒来之时,他正笑看着她,她睡眼惺忪,他倒显得神清气爽。

    她逗他:“笑得春风满面,是做什么好梦了?”

    他狡黠地眼睛一眨,“当然是好梦,想知道?”

    她使劲儿点头,他捏捏她的脸蛋儿,“不能告诉你!”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缸笑话

    两人起床梳好头,穿好衣衫后就出门。程浩风让秦沐风先替他诊视,胡仙仙就去做早饭。

    吃早饭时,程浩风让马鸣风回皖州察看有没有事务需要处理,马鸣风答应下来。

    秦沐风插话说:“大师兄明天再回皖州察看吧?你交待我们回海底圣境处理那事儿,再怎么也得明天下午才赶得回来。”

    胡仙仙狐疑地瞧瞧秦沐风又瞧瞧程浩风,“海底圣境那事儿是什么事儿?我昨天没听他交待过什么事啊。”

    秦沐风为难地看向程浩风,程浩风蜷曲食指顶了顶下巴说:“是以前就交待好的,你不知道。一些杂事而已,你问这些做什么?”

    随后他又坚执让马鸣风回皖州,让秦沐风和杜婉芷回海底圣境,他说鬼王逃走,段梦柔又被困住,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威胁。

    饭后,他们都离去,胡仙仙收拾好杂事就烧水让他药浴。

    他说今日晴空万里,不如仍旧把大缸搬院子来放着,在院子里泡药浴总还能见着些天光风物。

    他泡在缸里,她就坐在旁边小凳上陪他。她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几次海底圣境又还有什么事需要秦沐风他们匆匆赶回去,可他总是找借口岔开话题。

    胡仙仙也不像以前那样追问他,她想就算他不说,秦沐风可能也不会说,但总有办法让杜婉芷说吧?

    第二天是八月十一,想着秦沐风他们要回来,胡仙仙和程浩风商量着等他们回来后就陪胡仙仙回家一趟看望父母。

    两人说着些杂事,胡仙仙因为接连两夜消耗灵力、集中精力为他造梦中幻境,有些疲乏困倦起来。

    “仙仙,我知道你一直忧心着我没松懈过,你去睡会儿。”

    “不,我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程浩风笑了笑,往缸沿边缩了缩身体,拉着她的手说:“是不是没我的手臂枕着睡就不习惯了?”

    她脸上一阵发烫,烫得耳垂红得发亮。他拉她进缸里两人一起泡在药水中,她觉得这样子好怪异,羞窘得都不敢抬头看他。

    她就埋头在他胸口趴着,听着他的心跳声,听着听着就真睡熟了。

    后来又是他刮她鼻子把她刮醒的,她醒来之时,阳光正烈,她揉揉被阳光刺疼的眼睛迷茫地往四周一瞟。

    胡仙仙瞟见杜婉芷的背影在小厅中对着一面墙,她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竭力忍着什么。

    程浩风轻推推她,低声说:“他们回来了,我们起身换换衣服。”

    胡仙仙赶紧跃出缸,再扶他出来,他们都出来后,杜婉芷就捂嘴笑着向外飞身而去。

    片刻之后,杜婉芷和秦沐风一起到得义庄中,他们说在路上遇到马烁、法算还有叶冠英夫妇,呆会儿都要来义庄看望程浩风。

    胡仙仙说既然要来这么多人又临近中秋,不如去村里买些月饼。程浩风就让她和杜婉芷一起去买月饼,他要和秦沐风谈些事。

    胡仙仙和杜婉芷本是飞掠往村中的,杜婉芷不知在笑什么,笑得都快岔了气,只得落身地上步行。胡仙仙问她有什么可笑的,她指了指胡仙仙,刚要说话又笑得弯下腰。

    等杜婉芷笑够了,才一边慢慢走,一边和胡仙仙说着她所笑之事。

    “你说我笑什么?我笑你们呢。”

    “我们?”胡仙仙的脸又红了,拧了拧眉毛,“婉芷,你可学坏了……”

    “我哪儿坏?我不是笑你们很亲密,是你们亲密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杜婉芷说她和秦沐风??一到义庄就看见院里一个大缸,缸中窝着两个人。胡仙仙蜷在程浩风怀里睡得正香,而程浩风从交领处褪开胡仙仙的衣衫,她香肩裸?露,他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不定。

    他们看着这样奇特姿势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杜婉芷忍不住轻笑出声,连忙捂住嘴往小厅中走去。

    秦沐风表情复杂地看着程浩风,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尴尬还是愤怒、欣喜、疑惑,他嘴半张着好一会儿终究没说出一句话。

    程浩风倒是面色如常地理好胡仙仙的衣服,轻声说:“六师弟,先在小厅中歇会儿。”

    秦沐风没动身,指着程浩风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程浩风见他那样子,又低声重复说:“六师弟,先在小厅里歇会儿,有什么事等仙仙醒了再说。”

    秦沐风摇头晃脑地往小厅里走去,全然没有遵从行步要平稳从容的道门仪范。

    见他进屋,憋不住想大笑的杜婉芷捂着嘴说:“我得出去一下……”

    说着她就凌风飞出去,紧接着秦沐风也飞出去,飞到路旁芭蕉林中两人都纵声大笑起来。

    正巧马烁回义庄来,见他们两个乐不可支的笑着,马烁纳闷儿地问:“咦,秦道长、秦夫人你们为啥躲芭蕉林里笑得这么起劲?”

    见他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知道他赶着回义庄,秦沐风拉住他说:“你且等一等再回去。”

    马烁不解地问:“啊?为啥?我赶着要把东西拿回去呢。”

    秦沐风沉下脸说:?“这些东西我帮你拿,你就在这儿歇歇吧。”

    杜婉芷见马烁满脸狐疑神色直打量秦沐风,笑着说:“在这儿歇会儿吧,我们还能有什么歹意吗?”

    马烁放下东西在路边坐好,秦沐风把杜婉芷拉到一旁低声说:“三师兄面皮薄,可千万别对他人提及此事。”

    杜婉芷听得又“咯咯”笑出声,“他面皮还薄?要爱惜面子就该叫醒胡姐姐,也不用我们来挡闲人。”

    秦沐风将手挡在唇上轻“嘘”一声,示意她小声些,“你虽认识他很久,却对他了解不多。你别看他做事刻板固执,就以为他不解风情,他要风花雪月起来可不得了。”

    “怎么个不得了?”

    “他会……嗯……他会认为别人打搅他们就是在欺负胡姑娘……”

    秦沐风也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不算解释的解释惹得杜婉芷更是笑个不停。

    两人正说着话,又听有人在和马烁打招呼,原来是叶冠英夫妇和法算。

    那天他们回善福寺后,伤重的法略把气全撒在善福寺众僧身上,寺中僧人挨骂不说,寺中物件还被打砸一通。叶冠英夫妇就留在寺里帮他们清理,今天寺里稍理顺了些,他们三人来看程浩风境况如何。

    不善言谈的秦沐风没话找话的和他们闲扯,又悄悄叮嘱杜婉芷快回义庄跟程浩风提前说一声。

    杜婉芷飞掠回义庄就背转身挪到小厅中,对着墙说:“程师兄,快唤醒胡姐姐,马烁和叶冠英夫妇还有法算大师要来。”

    程浩风“嗯”了算是作答,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很轻很轻地挠了挠胡仙仙的鼻尖。胡仙仙皱皱鼻子,在他胸口蹭了蹭,继续睡。

    杜婉芷用眼角余光瞟着他们,又着急又好笑,想催催程浩风直接喊醒胡仙仙,又不敢催。

    程浩风低眸凝视胡仙仙一会儿,又再挠挠她鼻尖,然后刮一下她鼻子;再挠挠她鼻尖,又再刮一下她鼻子……

    杜婉芷笑说着这些,胡仙仙听得两颊飞满红霞。突然她颊上红霞变做火烧云一般,那是因为又羞又急。

    她跺跺脚说:“坏了……”

    “怎么了?”杜婉芷被她的举动弄迷糊了。

    胡仙仙拉着杜婉芷快步朝村中走去,眼神很焦虑:“他肯定是发觉药物有异,褪开我衣领看伤口,我们走后他一定会责怪秦道长。最糟糕的是,他绝对不会再服用以我血液所浸的血沉香了。”

    杜婉芷反应过来,也满脸忧色,“你们啊,还是你们最懂彼此想法。见他要褪开你衣衫又半褪不褪的样子,我们还以为他是想要要那啥……又不好意思那啥。唉,心细如他,他又了解些药理,喝药之后是会察觉药物与往常有异,才会做出那般举动。”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故旧欢聚

    272

    两人急匆匆买了月饼就飞掠回义庄,胡仙仙让杜婉芷先别作声,悄悄在院门外听他们说什么。

    “三师兄你何必那么固执?”秦沐风的声音有着压抑怨意。

    “我看得比你们长远,你们就该听我安排,不要再做无用的努力。”

    “那……咦……”秦沐风应该感应到她们气息了,他轻“咦”一声后将音调提高许多,“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心里会有多难受?不竭尽全力的话,我们活不舒坦。”

    程浩风是感应不到她们气息的,但他察觉秦沐风神色有异,“你眼角抽什么?说话声音都有些尖,你们是不是背着我还捣鼓了些我不知道的乱子?”

    “三师兄啊……我是威震一方的海外散仙,不是调皮捣蛋的小孩子……”

    “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总之我不会服用以血激出药性的药物。”

    院门之外,胡仙仙和杜婉芷相视哀叹,她们身后的村路上却传来阵阵笑语声。

    “芷丫儿……”有人欣喜地喊着,杜婉芷猛地回过头,这世上也只有她爹会这么唤她。

    她回头看到马烁、法算、叶冠英夫妇簇拥着一辆马车走来,

    车上掀帘而望的人正是杜川。

    杜婉芷笑着迎上前,胡仙仙连忙推开门告诉程浩风和秦沐风客人到了。程浩风和秦沐风神色转变,勉强笑着起身迎客。

    秦沐风搬出桌椅在院里放好,胡仙仙和杜婉芷又摆好清茶糕饼,都聚在院子里欢喜闲聊。

    杜川将马车上的一大堆货品搬下来后就让车夫先走,他一样一样的细数着那些东西。

    他久已不见女儿,八月初七的时候偶遇杜谆才知道杜婉芷常到这义庄,就备了东西来和女儿团圆过中秋。他带了六种馅料的月饼,还有板鸭、火腿、桔子之类,以及最正宗的琥珀酿。

    杜川又指着两坛红布包着的酒说:“这两坛酒就不是过节时喝的啦,这是专给程道长带的。我排了两天号,花了两百两银子才在张神医那里买到这酒,又能活血化於又能驱风散寒……”

    秦沐风打开酒坛一闻,撇撇嘴角,“这就是一般烧酒泡了些枸杞、地黄、莲须之类的,没什么药效。”

    程浩风见杜川的脸色瞬间尴尬起来,忙说:“试着喝喝看,也许有奇效也说不准。多谢杜老爷这番心意。”

    杜川又高兴起来,乐呵呵地说:“是呢,是呢,张神医这药酒就是有奇效的。沐风,叶将军,你们也可以试着喝喝看,张神医说这药酒还能补肾壮阳,要真有效我就再去买几坛。唉,成亲几年了都没个娃娃……”

    杜川叽叽呱呱一长串,都没注意到秦沐风和叶冠英脸都绿了,杜婉芷轻拉他几下,他都没反应过来。

    还好法算插话说:“有无子嗣只能看缘份,不可强求。贫僧听闻杜老爷收养不少病残孤儿,这却是种福田的大善事。”

    杜川这才抛开药酒的话题,说起收养孤儿的事。原来这并不是他想要收养,是杜婉芷自知无法生养,自己又喜爱孩子,就常照看孤儿。后来,她去了海底圣境无暇照看,就托父亲在城外买下处大宅,安置那些孤儿。

    杜婉芷认为身强体健的孤儿总还有亲朋邻里愿意帮着照看,那些病残体弱的孤儿处境更惨,是以杜家收养的孤儿多半身带残疾。

    杜川为了救治照料这些孩子花了不少钱财,起初他是不乐意的,后来却舍不得那些孩子。

    叶冠英和曲春娆到了海底圣境后,秦沐风先治了曲春娆外伤,又再细诊曲春娆内脏,确诊她是再无生育能力。

    杜婉芷以自己经历开解曲春娆,她也终于不再执意求子,说要学杜婉芷那般将一腔母爱寄托在那些失去亲人的孩子身上。

    法算听得直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以己所失之爱,弥补彼所失之爱,本是爱别离之苦反转为爱相逢之甜。大善,大善啊。”

    马烁装模作样的学着他腔调说:“善哉,善哉,我非失爱,我本无爱,谁发发善心补点儿爱给我?”

    他逗得众人都笑起来,说说笑笑之间就日影西斜。

    曲春娆和杜婉芷帮着胡仙仙做好一桌丰盛晚餐,杜川捧出个不大的瓷瓶给众人一人倒了一点儿酒。

    马烁端起酒杯瞄了瞄,“杜老爷,你也太抠门儿了,只倒半杯酒。”

    法算将自己杯中的酒倒进马烁杯中,“贫僧不可破酒戒,马施主请多饮。”

    “那也还少啊……我一口就能干了。”

    杜川苦着脸指指酒说:“不是我抠门儿,是这酒就这么点儿。这是当年曲师傅亲自酿的酒,他人已不在,这如今的琥珀酿再正宗都没他酿出的那种味道纯正。”

    提起曲师傅众人都是一阵唏嘘,曲春娆更是滴下泪来。

    杜婉芷看她伤感不已,觉得有些纳闷儿,毕竟杜家和曲师傅更亲近些,曲春娆也许都不认得他。

    曲春娆擦了泪,长叹一声:“唉,实话告诉你们吧,玉液酒坊的曲师傅是我养父。我自幼被拐卖,根本记不得自己本来姓什么,我养母曲妈妈让我姓曲正是因养父姓曲。”

    这些**连叶冠英也不知道,他突然问:“那么蒯殿聪当年逼死曲师傅不只是为了琥珀酿的秘方,还另有隐情?”

    曲春娆双手紧张地扯了扯衣襟,苦笑说:“曲妈妈说没有谁比自己可靠,再亲近的人都得抓点把柄在手上才行,自己的事儿就得藏在心里才有后路可退……如今,我倒不想活那么累,有啥不能说的?”

    曲春娆讲这曲师傅年轻时往陵州送酒和身在青楼的曲妈妈相好,可他父母不许他娶青楼女子。他又不愿辜负她,正为难时,一位京城富商买下金花楼让曲妈妈掌管,他们各自都没有另行嫁娶,只有彼此一如夫妻般相处。

    他们收养了三个女孩儿,分别取名曲春香、曲春娆、曲春爱,虽说养在青楼之中,却也教了些琴棋书画、与各种混世手段,存了心要让她们找到好归宿的。

    不曾想,二十年后,那京城富商的八少爷找到曲师傅说要他交出酿造工艺秘方,还要探明杜家甜水井的秘密。否则,不仅收回金花楼,还要让曲妈妈和三个养女都丧命。

    曲师傅交出工艺秘方,还帮那八少爷探听出杜家甜水井中有仙女所遗宝琴。后来,杜婉芷被逼婚,曲师傅自觉有愧而寻了短见。

    “啥八少爷啊?就是蒯殿聪那个混蛋!这么说来老曲是早和蒯家的人勾结好了,原来有内鬼啊,我说我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就着了道儿!” 杜川气得脸红脖子粗,曲春娆低下头又抽泣起来。

    程浩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凝神思索。杜婉芷劝着父亲不要为过去的事儿生气,马烁也说没必要生气,那个蒯殿聪已经倒霉了。

    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胡仙仙终于高兴了些: “他倒霉了?”

    马烁讲道:“阮绍伦他们在京城听说的,蒯殿聪的寄名师父鄂大师失踪之后,蒯家就把他赶了出来。蒯大老爷不光是不认他这个儿子,还让所有蒯家所属产业都不许收留他,他如今只有躲在城边上的大杂院儿里混日子。”

    杜川自己捶了捶胸口,舒了口气,“这才叫报应!唉,我如今也不求大富大贵,就想我的兰丫儿、芷丫儿都过得好点儿。还有啊,我收养的那些娃娃也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杜川又说玉液酒坊的生意大不如从前,叶赞搞了很多花招抢生意。众人都宽慰他,他们又说笑许多杂事。

    程浩风一直默默想事,突然开口问曲春娆:“以你说来,当年帮曲师傅的京城富商就是蒯森雄?他们是早就安插了棋子在杜家啊,这些事是谁在谋划?是和蒯家有交往的鄂日浑吧?”

    曲春娆茫然摇头,“这些幕后的事我说不清楚……也许是早知道我跟你们的事有牵连,段天妃才会找上我,利用我陷害程道长……”

    程浩风轻一摆手,“那些事不必再提,你也不算陷害。我只是想确定他们算得多深、算得多远。”

    众人都被程浩风神叨叨的话说得莫明其妙,他没做解释,而是眼神责备地看看秦沐风又看看胡仙仙。

    秦沐风面带惭色说道:“行事是该谋定而后动,他们一步步的紧逼着我们,我们虽也挫败过他们,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

    程浩风老气横秋地说:“你知道就好”。那语气说得秦沐风如同认错的小孩一般,他又板起脸直视胡仙仙。

    胡仙仙扭开头避开他的目光,他又拿腔拿调地训起人来。

    “六师弟,你想想吧,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事他们都在算计我们,又还有多少是我们还不知道的?”

    秦沐风“嗯、嗯”答应着,他又说:“六师弟,你想过没有,我不在这世上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就此终结。你知道还有多少的事情该面对吗?”

    秦沐风还是顺服地答应着,他接着训人:“你们不能做无用功,不能做一些不必要的努力。你们空耗精力,伤损自身也许就是在他们的谋算之内,这也是在削弱我们实力。”

    胡仙仙心中酸涩得要命,她听不下去了,“哼”一声就往外走。

    马烁见她突然起身往外走,就喊住她:“都还在吃呢,你出去做什么?”

    她背对他们忍着气答道:“这几天又闷热起来,我烦得很,出去透透气。”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万物有情

    夕阳隐去,暮霭沉沉,远处陵州城中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耀。月亮很薄很苍白,如剪纸般贴在天边,皎皎月华不知何时才能洒遍山川。

    胡仙仙坐在大樟树下心中烦躁不安,不只是因程浩风倔犟惹她生气,是对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一切都有种想毁灭的冲动。

    她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一个想法,这世间种种罪恶、种种污浊只有鲜血才能洗净!不独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该毁灭,连青丘国,连地球,所有的所有,都毁灭吧!

    自己也活得好烦好累,不如重为无情无识的石头好!

    她知道杜婉芷在她身后说了不少劝解她的话,后来又默默站了许久,她还是一直闷声不吭自己想事儿。杜婉芷见她这般,也只得叹着气走开。

    胡仙仙心中躁狂又阴郁的杀戮之欲,如地狱业火般吞噬着她的理智,她闷坐着只是在苦苦压制杀意。

    月华渐明,杂声渐寂,她心中杀戮之意越来越甚。她已觉得程浩风生死都无所谓,终归要寂灭于虚无,又何必万般不舍?

    他犯那么多错又岂是仅仅只因自己?他既然安排慎郡王娶柯雅洁,他不也是把利益看得比情义重要?他定是不觉得慎郡王有负于沈竹君,在他看来,只要以后慎郡王位登大宝封沈竹君为皇后就算是对她好了。

    男人总是把女人的因爱成全看成是软弱妥协,女人总是把男人的宠溺亲近看成是心爱深情,这世上之情真是可笑至极!

    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免不了掠夺其他生命,残害其他生命,根本就没有绝对纯洁的生命!那么,就让所有生机尽皆断绝!长空朗朗、大地寂寂,再无生命,再无龌龊!

    将近中秋,月亮趋圆,胡仙仙望着月中阴影,杀意直冲,狂乱情绪引得她脑囟门处颤跳不已。

    她“噫吁”长啸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飞向月轮。长发飞扬,衣襟烈烈如旗飘荡,双臂抡挥之间慧心玉剑、红雪拂尘、雾隐无隙网齐射而出。

    地上望月之人自是看不清她怒刺、横扫、漫撒的凌厉击杀动作,夜色中她的身影恍如是鹰击长空,翅羽遮月。

    秦沐风与杜婉芷担忧不已地望向空中,杜川、马烁及叶冠英夫妇则是有些惧怕。

    法算看了几眼后,就问程浩风:“胡姑娘会不会经脉逆乱?”

    程浩风望了望天空,目光茫然散乱,他唇角斜勾起一抹无奈笑容,“我只见月光浅淡,寒光冷厉,还有夜色如墨,哪看得清她的身影?”

    法算有些歉然地说道:“恕贫僧无礼,竟忘了程道长如今境况。”

    “无需自责。”他又仰头望月,笑意温润起来,“身形如电,划破气流激起火光迸溅,她功力似是又进一层。”

    法算等人在他的语声中见到一道桔黄色亮光携带火花直坠而下,如流星落地的光芒闪烁片刻后才暗淡,众人得以看清是神情冷傲的胡仙仙归来。

    她眼中躁郁怒火熄去,冰冷目光中有几分孤绝之意,她双目凝视程浩风,又转身到院外。

    胡仙仙还是枯坐香樟树下,在别人看来她此刻是清冷如雪,她自己却知道此刻她是心如死灰。

    她身后传来他淡淡语声:“心中可曾舒坦些?”

    她不答话,只是抱着膝盖将身体缩紧了些。

    “你这样伤自己,我也只能苟延残喘,何必呢?”

    胡仙仙双手紧紧箍住膝盖,头埋在膝盖上,把自己团得像个球。她不冷,可团成这样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站在院门边久久不再说话,她一次次地念咒才让自己心境稍平。

    她问他:“慎郡王定然会为帝吗?他是不是认为后宫也可以安宁,只要正室不挟威欺压侧室,侧室也不恃宠与正室相争,就会相安无事?”

    “不只是慎郡王那么想,男人几乎都那么想。妻妾不合要么是正妻心胸狭隘、刻薄狠毒,要么就是小妾骄横无礼、狐媚争宠,本来道理也是如此。”

    “呵,还本来就是如此?以我看来,穷尽一生大好年华只为讨好一个男人,倒还不如孤独终老!”

    “那能怪谁?那是他们自己的劫。若是都如你这般想,一开始就不会妻妾并处的境况,又何来妻妾相争?”

    月上中天,草木凝起莹润露珠,山林田野都笼在银亮玉白的清光中。义庄院墙上树影婆娑,树影底下一团黑晕儿,那是蜷身坐着的胡仙仙。

    她本不是要想谈这些,她只是心里憋闷得慌,她找不到一点这世间很美好的理由。她想找点儿话说,也许就能劝服自己,这世间万物其实很美好?

    “怎能说是劫?比如,慎郡王与沈竹君,明明是慎郡王负了她!以那次求药我见到的境况,沈竹君即使想离开慎郡王,慎郡王也不会放手。”

    程浩风也不跟她急,反问她:“你若是沈竹君你会在意慎郡王放不放手吗?你有的是法子逼他放手吧?”

    胡仙仙冷笑答道:“我?我都不用等到他两头都不想放手的时候才伤心,我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喜欢慎郡王这样的人。”

    “对呀,于你而言,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那样的人,但沈竹君喜欢呀,这难道不是她的劫?”

    胡仙仙抬起头缓缓侧身望向程浩风,愣怔着问:??“她该承受此劫?”

    “是啊,各有各的劫。我主张慎郡王娶柯王妃,并不是我就认可男子该三妻四妾,是慎郡王要想飞升为金龙,就绕不开柯王妃这个助力。就像我终究绕不开自己的宿命,逃不过自己的劫。”

    她眼神一冷,转过头望向香樟树树冠,决然道:??“你是想劝我放手?我不放!我再也找不到能与我心灵契合的人,我不会放弃你!”

    “不放弃又如何?我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就拿眼睛来说,白天还能借着光亮看见个影儿,这晚上是真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不敢看他,双手托腮,仍在仰望,她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做?若你我换一下情形,你会任由我自生自灭?你说,你会如何做?”

    他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决:“仙仙,我们之间不一样,我们之间就不可能调换!就算要让你来承受这一切,我也得再换回来。”

    “你……你不可理喻!”

    他摸索着慢慢走过来,她侧目看着他,明明担心他摔倒就是要硬着心肠不去扶他。

    他终于还是一步一拐地走过来,她松了口气,他挨着她坐下。她侧身凝望他,星眸仍还黑亮,只是目光有些散乱。她默默看他,他就看向幽深夜空。

    夜色更浓,她不想让他在这儿陪着自己,他不能再受阴寒之气所侵,只得主动开口:“快回去睡吧。”

    他轻摇一下头,手在地上摸了一会儿,又在虚空中绕了几绕才摸到她的手臂。他的手抚着她手臂往下,握住她的手。

    她心头一酸想要哭,他却侧过身向她一笑。他微松开她的手,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指,两人紧勾的小指连着彼此心尖。

    他轻声说:“我再不跟你闹别扭了,真的。你以血激发血沉香的药性让我心疼,唉……但若不让你做些什么你会觉得自己无用,你会憎恨自己,也连带会憎恨世间万物,对不对?好吧,我乖乖喝药就是。”

    她早就满含泪水的双目像溃坝决堤般泪流如洪,她不敢哭出声,狠狠地咬牙压抑哭声。

    他紧勾着她的小指,又翘起拇指晃着。她忙翘起自己的拇指盖上他的拇指,他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胡仙仙大哭出声,边哭边说:“你都看不见了……你怎么会都看不见了……”

    他们的手还紧紧勾在一起,他摇摇手说:“看不见,还可以听啊。你听天上的星星声声低语,是在倾诉什么?”

    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再试着用听觉去感受星空,“星星低语?”

    他的声音清清浅浅,只是平静地描述着,没有过多的情绪表露:??“每一颗星星说的话都不一样,不只是星星会说话。你听,这秋夜里有叶落的声音,到了春天就该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她的心也渐渐平和,含泪笑问:“花开也会有声音?”

    “有,你要是哪天听到花开的声音了,那就是我和你在说话。我知道我很快就要听也不能听,说也不能说,你别怕……花开了、叶落了都是我在和你说话……”

    胡仙仙将头靠到他肩上,轻蹭蹭他的肩窝,“浩风,你是想说万物皆有情,有情物皆为你所化,是不是?”

    他松开紧扣的手,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发丝说:“仙仙真是聪慧,以后你若想我了,静心感知一下就可以见到我的。”

    她绽出个孩子气的笑容,以诙谐的语调说:??“那好,我想你了就仰望星空。夏夜里的星星那么多,就能听你说很久,是不是?”

    他也笑,笑得傻傻的,挺风趣地回答她:“到时候你会不会嫌我话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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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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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823/ 第一时间欣赏化红尘最新章节! 作者:彭卿越所写的《化红尘》为转载作品,化红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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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红尘介绍:
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