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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四章 目盲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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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私语之时,心潮翻涌的胡仙仙时哭时笑,没心思注意周围情形。直到有人冷不丁地冒出句话,他们才察觉有人偷窥。

    “就勾勾手啊,这么幼稚……斗气合好了都没有亲热一下……”这是马烁的声音。

    “嘘嘘……你小子别出声……嘘……”这是杜川压得很低的声音。

    胡仙仙被他俩逗得真正破涕为笑,笑声里又带着哭腔。程浩风牵着她站起来,循声朝马烁和马鸣风藏身的草丛走去。

    他走得很慢,她随之放慢脚步,任由他掌握前行方向。

    “杜老爷、马烁,一起回去歇息吧。”

    “啊?你们也在赏月?哈哈,今晚月色不错……月色不错……”,马烁打着哈哈钻出草丛。

    杜川踢他一脚,黑着脸说:“快些走!非得撺掇着来瞧什么好玩儿、好看的,骗我来把张老脸都给丢尽了。”

    四人回到小厅中,秦沐风说法算和叶冠英夫妇已回善福寺去歇息。明天叶冠英夫妇就启程回京,他们带话给程浩风说让他一切为复原身体为要。

    程浩风说自己知道了,又让马烁带着杜川去腾出来的空房间睡觉。

    马烁嘴巴翘得老高,直嚷不肯:“我才不睡那停尸房腾出来的地儿……”

    程浩风侧头对胡仙仙说:“那你收拾一下被褥,我们搬过去睡。”

    胡仙仙答应着就去收拾,马烁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嘴巴张得就跟颌骨脱臼一半。

    杜川看看几人,犹疑地说:“还是让芷丫儿跟胡姑娘一起睡,我们几个大男人挤挤吧。”

    秦沐风看了程浩风一眼,对杜川解释:“岳父多虑了,我和婉芷以及胡姑娘无需睡眠的,你和马烁快去歇息。”

    杜川纳闷儿地挠挠头,程浩风见他想说什么又不好说的样子,笑对他说:“杜老爷是担心仙仙闺誉受损?且放心,那些闲言碎语伤不了她。她既想多一些时光陪我,就随她心意好些,我时日无多,也不想计较那些虚礼。”

    杜川听得皱眉叹气,众人也不多说,各自歇息去了。

    胡仙仙待程浩风睡熟,就下床,虚浮脚步飘身到小厅中。秦沐风和杜婉芷各踞一张圈椅打坐,感应到胡仙仙气息,他们一起睁眼望向她。

    胡仙仙朝外指了指,又朝杜婉芷指了指,自己率先飞身出去。

    到得庄外僻静处,杜婉芷问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她问杜婉芷程浩风是不是在海底圣境还有事瞒着她。

    “胡姐姐,我也不清楚,但沐风说那都是程师兄为你、为我们以后退路布下的局。”

    天将拂晓,月色淡去,天空更显黑暗。胡仙仙望着黑沉沉夜空,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沉重万分。

    “为我,为我们布下什么局?”

    杜婉芷也望向夜空,叹息不已。她叹息许久之后才说:“程师兄是不可能顺从天庭安排的,他怕他一旦不在,我和沐风就会首当其冲受牵连。他也怕青丘国会受牵连,他为我们铺好了后路。至于你,他自是为你筹划得更周详。只是我不清楚他的局到底是怎样,我们想办法问问沐风。”

    胡仙仙听得双手握拳,哽咽难言,心中好容易平息的怒气又直冲脑门。她大喝一声,飞旋身体怒踢向路边一块大石头。她连环出脚,只见腿影如风,那块三丈方圆大小的石头尽化粉末。

    杜婉芷忧虑地看着石粉飞扑而起,颤声喊:“胡姐姐……你稳住心绪……我们寻机会问问沐风到底是什么安排。也许,也许我们可以借着程师兄的安排,想办法治好程师兄呢。”

    “借着他的安排治好他?是……我怎么没想到?”胡仙仙大声说着,气息不稳的她落地之时踏脚很重,震起一大蓬石粉。

    “胡姐姐……”杜婉芷见她状若疯癫,弱弱的语声中含了几分惧意。

    “婉芷,多谢你提醒我。”胡仙仙以灵气鼓荡起衣衫,扑在她身上的石粉尽皆震飞落地。

    她拉起还愣神的杜婉芷,“我们回去吧。浩风睡眠浅,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出来谈事。你想办法说服沐风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安排,我猜测是足以威胁天庭的事,我必须要借这事救浩风。”

    两人回义庄后,就各自再歇息。待得天明,吃早饭之时,杜婉芷朝胡仙仙使劲儿点了点头,又瞟一眼秦沐风。??胡仙仙和秦沐风对视一眼,都点头微笑。

    他们是心照不宣表达要怎么处理事情,不想落在马烁眼里却变了味儿,“你们眉来眼去地干什么?哈……肯定有猫腻儿!”

    他们三人赶紧埋头装模做样地吃饭,程浩风用筷子头轻敲敲桌面,目光斜了斜还在不停追问的马烁。

    马烁乖乖闭嘴,他扒了几口饭后,又贼头贼脑地伸手在程浩风面前晃了晃。

    程浩风一把薅住他的手,语气严厉,眼中其实没多少怒意警告道:“别说我只是看东西模糊,就算是我全瞎了,你也别想在我面前搞怪。”

    马烁嘴瘪得像没了牙,讨好地笑说:“我就是好奇,你眼神儿咋还是跟刀子似的?”

    程浩风甩开马烁的手,别有深意地说:“我眼神儿像刀子?我只是看得比你们透,你们真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就是瞎了也能目盲心明。”

    胡仙仙嘟了嘟嘴,低声说:“目盲心明?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我们想让你目不盲,心更明,还要心欢喜。”

    秦沐风张了下嘴,犹豫一下,还是没说话,转而看向杜婉芷。

    杜婉芷温柔笑说:“程师兄,我们还能背着你做什么坏事吗?是仙仙想在中秋节时看望父母,她说自己如今功力大增,若能寻到上好珍珠就可以疗治她母亲眼疾。她托我想办法让她母亲前来治眼呢,她又求沐风多费心思为你治病。”

    杜婉芷言辞温雅,又说得很合情理,再者她是弟媳身份,程浩风也不好多说。他默默吃饭,胡仙仙暗暗松了口气,还好秦沐风他们想了个好借口。

    他沉吟一番,却又问:“我和六师弟提过给仙仙母亲治眼的事啊,这有什么可遮掩的?”

    胡仙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给他提过,没跟我提过,我不知道嘛!”

    程浩风停下夹菜的手,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仙仙,你们到底背着我在商量什么事?你那性子,只要你急得犟嘴,就肯定在说谎。”

    胡仙仙被他说得无话可说,还好这时杜川说:“程道长啊,你错怪他们了,你想啊,胡家的父母怎么看待你们两个的事呢?我经过陵州城的时候,听你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呢。胡家丫头,你娘不答应你们的事儿吧?”

    她不敢再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说漏嘴。

    还好杜川自问自答:“她娘对程道长有偏见,不乐意你们俩的事儿吧?这样一来,她必定不愿意让胡家丫头和沐风给她治眼睛。”

    杜婉芷见程浩风面色缓和些,接着杜川的话说:“我们正想办法怎么让胡婶愿意接受我们给她治眼疾,胡姐姐不想程师兄你又操心才瞒着你的。”

    程浩风听得面色歉疚起来,“六师弟,杜师妹,请恕我言语莽撞。仙仙……让你为难了。”

    他们哪能跟他计较,都反而安慰他。饭后,秦沐风就动身取出早已备好的珍珠要前往胡家,胡仙仙要一同回去,程浩风拦住胡仙仙。

    “六师弟,你先让他们看看珍珠,跟他们讲解一下怎么个治法,待他们同意后再带到这里来施诊。”

    秦沐风想了想说:“也对,冒冒然去医治,他们反而可能拒绝好意。”

    胡仙仙坚持要去,她说自己会求得父母原谅,让父母欣然接受治眼。当然呢,也是为了好在路上细问秦沐风海底圣境到底有什么安排。

    程浩风却说她父母正在气头上,女儿不禀明父母就私定终身,一见她,他们会更气。胡仙仙说自己父母没那么多规矩,肯定是阿板那些人乱说些闲言碎语才让他们的事在城里闹起来。

    两人争执之时,杜川插话说:“我去劝他们,我相信胡老哥和老嫂子要给我几分薄面的。我们虽说后来闹僵了,总还有些老交情。”

    胡仙仙瞄向杜婉芷,杜婉芷轻点头,她只得妥协,程浩风也说由杜川出面请她父母来义庄的确更合适些。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兄长贬损

    杜川和秦沐风走后,胡仙仙又备好药水让程浩风进缸泡着。她脑中一桩桩杂事翻涌,闷坐在缸边。

    程浩风见她心中不快,就劝她:“你若回去他们必定拿你撒气,反而闹得不愉快。你若不回去,他们心中还是挂念你的,杜老爷邀请他们来义庄过节,他们就不会拒绝。”

    “他们就算看在杜老爷的面子上来义庄,还是会看着我就生气,我不主动回去倒显得不孝。”

    程浩风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他们来了就会只气我,不会气你了。你只管安抚他们就好,让他们骂骂我,他们肯定能消气。”

    胡仙仙哭笑不得地答道:“要让他们骂你,我心里会更难受。”

    他伸出手拉拉她,半笑不笑地瞧她:“舍不得我被骂?”

    “讨厌……就让我爹娘骂得你狗血淋头好了。”她浅笑着站起身来。

    相比于父母不太接受他们的事,她心里更担忧的是他身体情况。她也不再胡思乱想,给他揉起肢体来。他身体越来越僵硬,秦沐风交待要多给他按摩,让经脉肌肉尽量保持活络通畅。

    将尽中午之时,秦沐风带杜川飞掠回义庄,杜川说胡家父母已经答应中秋之时来义庄团聚,顺便治眼。

    程浩风听得如此说,舒心一笑。胡仙仙却注意到秦沐风的脸色有些阴沉,她让杜婉芷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趁着杜川正跟程浩风闲聊,杜婉芷问过秦沐风后,就拉胡仙仙到小棚中讲明原因。

    原来秦沐风他们到得胡家后,胡婶就要赶他们走,还是三叔公相劝才进得胡家门。

    胡婶先是连对他们那么凶的原因也不肯说,后来杜川反复劝胡大仓,胡大仓才说是阿板他们把程浩风与胡仙仙的事说得极为不堪,胡家颜面尽失。

    秦沐风本来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在意,后来说到胡勇刚受阿板挑唆寄了一封信,他看信之后,信中之话是真惹怒他了。他本想杀了挑拨是非的阿板,杜川和三叔公拦着,他只得罢手。

    杜婉芷讲完这些之后,轻叹一声:“沐风一向敬重程师兄,如今你们的事被那些人说得那般不堪,他当然气闷。”

    胡仙仙问她城里的人到底怎么说,杜婉芷不肯讲。

    “胡伯,胡婶愿意来共度中秋就算是认可你们的事了,何必再听那些闲话让自己心烦?”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得程浩风在院中大声喊:“六师弟,你出来!说清楚,到底有些什么风言风语?”

    杜婉芷和胡仙仙连忙跑出去,杜川擦着汗,焦急得结结巴巴:“那没……没啥……没啥……嗨……是我添油加醋乱说……没那些事儿……”

    胡仙仙和杜婉芷知道是杜川说漏嘴了,都劝程浩风别理那些闲话。他哪里肯听?

    秦沐风在屋里捏着药材发呆,他左思右想好一会儿,将手中药材重重甩开,大步走出来。

    “算了,还是告诉三师兄吧。要不然,以他的性子会胡乱猜疑,倒让他更着急。”

    几人正要说事儿之时,听得院门叩响,胡仙仙去开了门,竟是二胖和梁慧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门外。

    把二人迎进院子里后,热情寒暄几句,程浩风又问秦沐风那封信是怎么回事。秦沐风说那信已因他当时生气,给烧掉了。

    因旁人如何说都无所谓,胡勇刚是胡仙仙的亲哥哥,他都那样说,要反驳都无力反驳。秦沐风烧了那信,也是不想胡勇刚的态度让旁人知道。

    听他们说着这些,二胖和梁慧芬相视苦笑,二胖摸出一张纸说:“烧了那一张信纸也没用,阿板那狗东西早和车闯那老家伙勾结起来用了个损招儿,他们把那信抄下来在城里到处散发呢。”

    梁慧芬见胡仙仙满面怒容,忙拍拍她的手,笑说:“你们也别急,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我们和三叔公还有大牛、三花儿、栓子他们都帮你们想出好主意了……”

    程浩风沉下脸让秦沐风接过二胖手中的纸,叫他念出来。他们都拧不过他,秦沐风只得念。

    ”父亲母亲大人在上:

    儿在京城一切安好,请勿挂念。

    听闻小妹淫??奔??在外,令父母大人忧怀,特致信劝慰。

    小妹冶荡,乱人道心,此等妖邪之行,令人不齿。那道人引诱良家女子,致使贞女变做淫?妇,亦非善类。

    但事已至此,且任他二人姘居在外。只是万望父母大人莫要强行将小妹带回家中,女生外相,若强留家中恐招家门不幸。

    儿顾及胡家颜面,还是成全他二人结为夫妇。儿与儿媳择选京中时新货品令人运去,以做小妹嫁奁,父母大人不必费心另备。

    另烦请父母大人寄语小妹:既为人妇,当以夫为重,少归家门。他二人闲云野鹤游历即可,莫要不舍家业,反生事端。

    儿与儿媳遥祝父母大人安康。

    儿勇刚?敬呈”

    念完之后,众人都是愤怒不已,马烁气得直嚷嚷该断绝兄妹关系。

    本该最生气的程浩风反倒平静如常,他笑对紧攥双拳的胡仙仙说:“仙仙,别气,这信肯定不是胡将军亲笔所写。信上所说,他为你准备了嫁奁倒应该是真的。”

    想到亲哥哥竟将自己说得那般不堪,胡仙仙一心要杀阿板,再上京责问兄长。听得程浩风这般说,她有些不懂了。

    “仙仙,当年胡将军与我们一同上京之时相处愉快,也都对彼此性情有所了解,你应该相信他不至于如此贬损我们。”

    胡仙仙双手松开了些,想着哥哥虽说为了功名利禄不得不做些违心之事,但他本性豪义,这件事确实不像他所为。自己只顾气愤,没有细想过兄长为人,是错怪了兄长。

    这时二胖朝程浩风点点头,又笑着对众人说:“确实,胡将军他忙得很,这信其实是你嫂子找人代笔写的。胡将军他只是知道你成亲了,让人送点儿东西回来。”

    胡仙仙挨近程浩风,悄悄在他手心划写“谢谢”两字。兄妹之情虽已淡薄,可终究血浓于水,当然不愿走到愤恨得彻底斩断亲情的地步。

    他向她一笑,握了握被她划得痒酥酥的手,像是要把那两个无形的字紧捏手心。她双手捧住他握拳的手,心中溢满温馨。

第二百七十六章 喜送媒红

    别人都在商量怎么让阿板那些人闭嘴,也没去注意程浩风两人的小动作,马烁却是一直盯着二人的。他看着他们手握一起就傻笑起来,笑着笑着还含?根手指在嘴里。

    马烁的傻样儿让梁慧芬瞥见,她推推二胖,二胖又告诉杜川他们,引得众人直乐。马烁听得众人哄笑,红着脸拿出手指,哼哼两声转身走进屋里。

    他走进屋没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偷瞄,杜川笑喊他:“那个臭小子,出来吧!你鬼主意多,也来想想办法。”

    马烁听得这样说,昂首阔步的走出来,他讲那些人诋毁胡仙仙和程浩风,主要是因两人在一起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解决了这两条,名正言顺了,旁人再怎么说都影响不大。

    二胖说他们今天来就是要让二人写下一纸婚约,等回城之时也到处散发,去堵堵那些人的嘴。可他们还真想不出这婚书该怎么写,要是造假让人戳穿了,不是更抹黑?

    梁慧芬眼珠一转,向程浩风和胡仙仙说:“听了马公子说的,我倒想出个妥当主意。你们两个记着啊,你们就是按父母之命成婚的!这‘父母之命’是说要长辈做主不要私自婚配的意思,也不是说非得父母做主吧?要不然,那些孤儿怎么办?”

    这一说,不光胡仙仙、程浩风听得有些纳闷儿,连杜川他们都听不懂了。

    梁慧芬见他们都望向自己,有些得意地说:”当年老爷不在家中,夫人又有病,明明是三叔公做主将仙仙许配给程道长的。三叔公是老爷的堂叔,是仙仙爷爷辈儿的人,辈份这么高,还不能做主吗?”

    胡仙仙和程浩风相视一笑,三叔公豁达开明,在胡家整个家族中威望相当高,有他为他们做主,旁人也不好再多说。

    二胖向自己老婆竖了竖大拇指,又接过话头儿神在在地慢慢说:“这媒妁之言嘛……媒人不就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鼻子。

    马烁偏着头瞅瞅他:“你是他们媒人?明明是我让他们好上的,我才是他们的大媒人呢。”

    二胖不服气地说:??“程道长当年是我拉进鸿宾楼的,我拉他做什么?我就是想着给仙仙保媒做桩亲事。那个时候,你跟他们还不认识呢。”

    马烁还要再争,杜川说:“二胖已经成亲,他当媒人更合适,你一个大小伙子当什么媒人?嗯,你字儿写得好,你来给他们写婚书。”

    马烁点头称是,进屋拿出笔墨纸砚写好,又问该将他们的订婚之期写在什么时候。二胖说程浩风是德元五年到鸿宾楼的,就写德元五年,只是杂事繁多拖到今年七月才完婚。

    马烁写完后,二胖将婚书收好准备交给三叔公。梁慧芬打趣一直笑着的程浩风和胡仙仙:“你们只顾着高兴,可别忘了送谢媒礼给我们哦。”

    胡仙仙拉拉程浩风,挑眉笑对梁慧芬说:“等他换好衣服我们就去买,十八个蹄膀、两斤红糖、十二个甜糕、再加个大猪头。”

    梁慧芬指指小棚中挂着的火腿说:??“蹄膀啊,红糖啊什么的就不要了,这火腿就不错。”

    胡仙仙扶程浩风出缸让他去换衣服,又摆手对梁慧芬说:“那是杜老伯带来过节的,可不能送给你们,你们坐着歇会儿,我们很快就买来。”

    程浩风换了一身月白道袍,有些畏寒的他又披了件蓝色夹衫。梁慧芬打量一下他,皱眉说:“你们是不讲究穿戴的,不过,过中秋那天程道长还是另换身衣服的好……”

    胡仙仙拉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说:“我爹娘也不在意穿戴的,只要他身体好起来,他们应该不会嫌弃什么。”

    他们就将迈步出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秦沐风突然郑重其事地唤一声:“三师兄,你可得听我的话好好调养身体……”他顿了顿,眉稍眼角都暗藏笑意继续说,”要不然,身体不好就会被嫌弃的。”

    秦沐风甚少谑笑他人,这话也似只是关怀程浩风,可都听出一些别样味道。胡仙仙脸色微红,程浩风也有点脸红,两人也不搭话,急急出门而去。

    院子内马烁兴奋大嚷的声音还是传进两人耳朵,??“哇……哇……程道长是想端庄持重些,可让我一路带歪,这会儿连秦道长都学会开玩笑了!嘿嘿,我觉得这义庄真是个好地方吔,都越来越有人味儿了。”

    胡仙仙和程浩风往村里走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没有钱,他从怀里摸出一条玉带。那是当年御赐道袍所配的玉带,让她找人换些铜钱买东西。

    到得村里,胡仙仙找到村里的屠户说要用玉带换些铜钱,再买蹄膀和猪头。屠户不肯收玉带,胡仙仙拿了蹄膀和猪头就走,悄悄放下玉带。

    这村里的糕饼都做得粗糙,也不值几个钱,见是他们两个来买,卖糕饼的大嫂硬是多塞给他们几个。胡仙仙说不用这么多,谢媒礼有十二个就足够。

    听说他们买甜糕是要当谢媒礼的,大嫂反倒将自己留着中秋吃的精细糕点都端了出来。旁边邻近的几个大叔大婶儿,也都笑着拿出自己家的糕点,说是谢媒的甜糕不拘多少,只要是双数就行,越多越好。

    他们有的往程浩风手里塞东西,有的往胡仙仙手里塞东西,将两人围住隔开来。

    待他们散去,胡仙仙忙走到一棵树后,将抱也抱不了的一大堆东西都以“袖里乾坤”之法收起来。

    她藏到树后才收东西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许多东西突然变没了的场景,她不想吓着别人。却没想这么短的一瞬,程浩风因没看见她,焦急地在原地乱转。

    “仙仙……仙仙……”,他手里拎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安地四处张望,那般无助的样子让胡仙仙心里一阵钝痛。

    她飞掠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忙抱住她,向她安心一笑。她暗下决心,不能让他最后就这样无助得像个迷路孩子般消散无踪。

    两人回义庄后,将杂七杂八许多东西都交给二胖。二胖说要不了这么多,梁慧芬说自己吃不了就送给别人,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再者,吃了人的嘴短,免得那些人再说程浩风和胡仙仙闲话。

    天色将晚,二胖他们谢绝挽留,说得赶回城还有很多事儿。临走之前,二胖又说明天他会去胡家找三叔公,让胡仙仙和秦沐风干脆明天去胡家为胡婶治眼。

    毕竟中秋是团圆的好日子,再治眼耽误时间就扫兴了。明天他和三叔公在一旁劝着胡婶儿,她应该会乐意答应治眼。

    胡仙仙望向程浩风,他此时满怀喜悦,就答应她明天一早就让她和秦沐风去为胡婶治眼。她心下暗喜,明天不仅能医好母亲眼疾,还能就此了解程浩风在海底圣境到底有什么安排。

第二百七十七章 母女交心

    第二天是八月十三,早饭之后胡仙仙就和秦沐风前往胡家。

    到得胡家小院外,两人落身于地,胡仙仙让秦沐风先进门。秦沐风进门之后只见胡大仓和胡婶、三叔公、二胖、梁慧芬都在院中坐着,见着他都起身问好。

    胡大仓往秦沐风身后瞅瞅,“仙仙呢?”

    秦沐风还没答话,胡婶儿阴着脸说:“这死丫头肯定是没脸回来!”

    秦沐风侧开身,望向三叔公。三叔公疑惑地看着他,他往外看去,三叔公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外面。

    “仙仙?”三叔公笑一声,又叹一声,大步朝外走去,“你这丫头咋跪在外面呢?”

    胡仙仙感激地冲三叔公笑笑,又怯怯地看向胡婶儿。整洁的小院中一株桂花正在盛放,院中放着简朴桌椅,围坐喝茶的人除胡婶外都对她露出笑容。

    胡大仓三步并做两步地跨出门,去扶女儿起来,她却不肯起来。她知道母亲才是最终定音拍板的人,她小声和父亲嘀咕。

    “爹,娘还生我气呢。”

    胡婶脸上本来只有浅浅皱纹,只因心里拧巴着,脸也皱巴起来。她凶巴巴地喊一声:“起来啊!难不成还要我这个瞎老婆子来扶你?”

    胡仙仙“嘻嘻”笑着起身,跑到母亲身边,抱着她的肩膀亲昵地蹭着。

    胡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嘴上还是挺凶地说:“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不是说给我治眼睛吗?快些给我治好,我得瞧瞧那臭小子把我的笨丫头祸害成什么样儿了。”

    胡仙仙乖巧地对长辈嘘寒问暖几句后,就让秦沐风拿出备好的蚌珠。

    这来自海底圣境的千年蚌珠并不是直接熬煮入药,那样也有药效,可药效极低。胡仙仙要等修为足够高再为母亲治眼,就是要以灵力炼化药物,确保药效能完全发挥。

    因院中都是熟识之人,她也不避忌他们,双手一拱掐出指诀。她十指虚拱如棚,蚌珠悬浮当中,只见淡蓝灵气丝丝缕缕萦绕,蚌珠渐渐散为晶亮粉末。

    胡仙仙双臂交叉挥舞,粉末呈螺旋形飞转起来。旋转约一盏茶之时,粉末变得灰暗。

    她一手挥扬,一手摊开。挥扬于地的是灰色粉末,落于摊开掌心的是两粒晶莹透亮小丸。

    胡仙仙将两粒小丸交给秦沐风,他先收好。他以紫星芷梦箫点了胡婶儿几处穴位,因治疗之时会疼痛,点穴之后可免挣扎误伤。

    秦沐风摸出一柄细巧小刀,令胡仙仙撑着胡婶儿眼睑,使眼珠完全露出,他再以小刀催动灵气从眼角处剔出一层灰膜。

    秦沐风剔出灰膜后,掏出胡仙仙炼好的丸药轻摁向胡婶眼珠。只见他指间蓝色灵光闪动,那桂圆大小的一粒药就如融化般贴合入胡婶眼中。

    另一只眼睛也如是治疗后,秦沐风拿出一截细密泛银光的薄纱,给胡婶蒙眼睛。

    二胖好奇地问:“这就治好了?咋还要蒙着眼睛呢?”

    “治好了,但久不见光的眼睛很脆弱,要以鲛绡蒙两天才能彻底痊愈。”秦沐风一边裹缠一边解释。

    ??

    胡仙仙问母亲感觉如何,胡婶说刚用药之时真挺疼的,后来蒙上鲛绡之后就觉得清清凉凉的有点发麻,感觉不到疼痛。

    “鲛绡?”梁慧芬惊叹一声,“哟!我听说过这东西,是海底的鲛人织出的,听说一尺抵千金。胡婶儿,程道长的师弟都有这般本事,他自己肯定更不一般呢。”

    胡婶先谢过秦沐风,而后又转头朝着梁慧芬的方向说:“慧芬啊,你也不用拐着弯地给那臭小子说好话,事情已经这样,我再不乐意也没辙。”

    秦沐风给她解开穴道,嘱咐她好生休养,等八月十五再拆开鲛绡。她一?一答应着,又拉胡仙仙进屋说话。

    母女俩进到卧房之中,胡婶拉女儿在床边坐好,轻拍着她的头说:“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娘多伤心?不是说为了什么颜面伤心,是你没个好归宿,娘放心不下啊。”

    胡仙仙嗫嚅道:“他是个好归宿啊……”

    “好啥呢?”她数落女儿一通后,却又搂着女儿的肩安抚起女儿来,“傻闺女,命咋那么苦呢?娘不是气你,是心疼你啊……”

    胡仙仙憨憨笑着,脸上满是小女儿娇态,“我就知道娘不会怪我。”

    “傻笑个啥呢?”胡婶摸摸女儿的头,吱唔着说:“他……他待你还好吧……有些事儿总是女人受欺负的……他可还怜惜你……”

    见母亲那不自在的神情,她省悟母亲问的是什么事,她羞红脸轻声答:“没有那些事儿……他不能……”

    胡仙仙吞吞吐吐,话没说完,胡婶儿就叫一声:“啥?他不能?那你还嫁给他?”

    胡仙仙被母亲气鼓鼓的样子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母亲是为何生气。

    想着他们终究只是如在梦中相聚,并不能真正长相厮守,她羞红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娘,是我们不能跟平常夫妻那般相处,不是他身体无能。”

    她简略地跟母亲说了说她和他的事,胡婶静静听着。待她说完,胡婶只是叹息,叹息一会儿就催她快些回义庄。

    她说想多陪母亲一会儿,胡婶儿倒笑她身子陪在这儿,心早就飞远了。

    胡仙仙没敢跟胡婶说他身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胡婶还嘱咐她好好照料程浩风。胡仙仙勉强答应着,胡婶儿说着又唉声叹气。

    “娘,你又叹什么气?”

    “没啥,娘想着等他身体好了,我闺女就该遭罪了,心疼我闺女。”

    胡仙仙被母亲说得不好意思,“娘,你咋老提这些……”

    “娘只要你们兄妹两个过得好就放心了,如今倒不担心你哥,就为你操心。娘知道你是个嘴上乱扯,其实啥也不懂的傻丫头,娘真怕你吃亏。女人嘛,万一遇人不淑,吃了亏就是一辈子都毁了。”

    “娘啊,他是个斯文人。”

    胡婶摸索着摸到胡仙仙的头,她戳戳女儿的头,严肃地训她:“你懂啥呢?再斯文的男人都有狼性!你可记好啊,以后你可得顾惜自己,不能由着他胡来。”

    胡仙仙真怕母亲再唠叨下去,说义庄中还有事就扶着母亲从卧房出来。胡仙仙和秦沐风跟众人告别,约好中秋节一起团圆,就返回义庄。

    飞掠到小芭蕉坡时,胡仙仙落身下地,“秦道长,就在这儿说说他还做了哪些安排。”

第二百七十八章 将计就计

    秦沐风沉思片刻之后问道:“你可还记得青丘国平乱之前尚王后的爷爷——老尚真人到海底圣境求援,结果却音信全无的事?”

    胡仙仙猜到他没有立刻直说是什么安排,应该是事情有些复杂,就没有催问,而是认真答应,并提出疑问。

    “记得,当时我们还怀疑你们怕天庭追捕不敢露面就拒绝相助,甚至怀疑过你们为了自保对老尚真人下狠手。难道,当时就已在准备?”

    秦沐风说:“当时三师兄正着手准备开启水球、黑球通道,本来是想借此与天庭抗衡。可惜,援救青丘国之后出现诸多变故,他就另做安排。”

    胡仙仙想起列外和列御风对列御勋下手是有些显得仓促,而程浩风为自己??挡那最后一道天雷,定然损耗颇多,他再难控制空间乱流。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对他不信任,破坏他大计了。”

    秦沐风遥望远处连绵起伏的青龙山,眼中有化不开的浓浓忧愁,良久之后忧愁淡去,变做深深无奈感。

    “我对你们也曾有怨怪,尤其怨你——任何人都可以不信任三师兄,惟独你不可以!他所做之事也许是错的,可他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唉,三师兄却说不怪你,一切自有天意。”

    胡仙仙目光平视秦沐风,她没有惭愧地低头,只因她自觉连惭愧的资格都没有。她在等他心绪平静好商讨正事,惟今之计只有借程浩风的安排来为程浩风保命,种种情绪都该忽略。

    秦沐风眼角颤了一颤,又说:”三师兄还说连天庭众仙都没必要怨怪,那种天意不是天庭众仙的意志,而是不可捉摸的天道之意。对于天意我是似懂非懂,体悟出来的道理就似是而非,我更不懂的是三师兄让我在他不能说话时就将你诱去黑球、水球之间那个通道……”

    “就是那个已经开启又还没有完全开启的空间通道?他要你诱使我去那么一个混乱黑暗,又凶险无比的地方?”

    秦沐风点一下头,得到确认后,胡仙仙眼中涌满泪水。秦沐风忙解释:“三师兄说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好。他说他若不在世间,你会越来越冷酷无情,让你去那里可以磨去你的戾气,也可以让天庭有所忌惮,以此护持海底圣境众人安全。”

    胡仙仙侧开头任由泪水滑落,泪水先是滚烫的,又在萧瑟秋风中变得冰凉。

    她抹净泪痕,再转头对秦沐风说:??“是,我自己都能感觉自己会越来越冷酷无情。一切情爱恩怨都是多余的这种想法,在我脑海中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秦沐风的眉稍一弯,有些恍然大悟似地说:“难怪三师兄交待我之时说,让你去那里并不是要关压你,而是要任由你杀戮那些凶兽泄愤。”

    胡仙仙咬了咬嘴唇,无奈苦笑:“诱我去那空间通道中,就是让我肆行杀戮泄愤?他当我是发泄了心中怒气就不会再吵闹的小孩子吗?”

    秦沐风忙摇头,眉峰又聚拢,“三师兄说你心中杀意满满也并不尽是凶戾之气,而是你存心要断绝生机。他怕他消散之后,你会灭尽万物……”

    “灭尽万物?倒是那么想过,可惜我没那个能耐。若是我有那能耐的话,造一个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世界倒是完美。”

    秦沐风捏捏眉心,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程浩风的意图,要让他解释清楚,真的很伤脑筋。

    他思索好一会儿之后,才说:“你知道三师兄为何在即将身死魂消之时才接纳你的情意吗?他能接纳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自认为这个安排天衣无缝。”

    胡仙仙茫然地偏了偏头,??“嗯?”

    “三师兄常说从未得到的东西失去了就失去了,只有一时的不甘、一时的沮丧,若是得而复失就很难从伤悲之情中振作起来。他自知命不久矣,又怎么会让你徒增伤悲?”

    秦沐风双眸直视胡仙仙双眸,似想看穿她心底想法,”他有把握你在那里能突破心中桎梏,修为更高。他还说那里的时光比这里运转得快很多,等你有能力从那里脱身,他早就身死魂消。到时候,你纵然能记得他,时过境迁,你也不会为此沉溺悲愁之中。”

    她眼底没什么情绪波澜,她已明了他的心意,种种悲喜都已没必要表露。她淡淡一笑,“难怪他笃定地说我会忘了他,是呢,我的宿命不就是该爱他、恨他、再忘了他了么?可我,偏不忘!”

    秦沐风和胡仙仙静静立于风中,远山庄?严,近林萧疏。田野上油绿的蔬菜、枯黄的野草,和着青的、红的、黄的树丛铺展开一幅绚丽多彩画卷。这般绚丽多彩的画卷也没有他们内心所思所想丰富,他们细细推敲着程浩风所做安排该怎样利用。

    胡仙仙忽然面色沉重起来,她皱眉说:“浩风这么安排很不妥啊,他这样做就会加剧黑球与我们水球的融合速度,到时候空间动荡的毁灭性巨大!要是我们都因此死了,他的安排有何意义?”

    秦沐风倒是轻松地笑了笑,“三师兄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他当时所劈通道有我母亲守着,一时半刻不会有动荡。还有,更重要的是只要天庭答应了我们所提条件,不再追究海底圣境的事,青丘国就会塞入两个空间之中。届时,不仅能避免动荡还能减缓黑球、水球的融合速度。”

    “就像是两个大泡泡将要撞在一起,一颗小水滴凝在两个泡泡中?”

    秦沐风朝义庄望去,眼中满是崇敬之意,“或许是如此原理。总之我相信三师兄所说,这样一来对于黑球、水球和青丘国都有好处。”

    胡仙仙一声赞叹:??“妙!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到时候仍是如此行事,目的却是为了他延续生命。”

    “你想具体怎么做?”

    胡仙仙坦白说道:“目前我还没有太大把握,且不多说。你可愿相信我,到时候听我安排?”

    秦沐风爽朗一笑,“不信也得信,已经别无他法挽救三师兄。我不仅支持你,还会帮你劝服五师弟,有了他的支持,把握就更大。”

    胡仙仙又有些忧虑地问:“会不会还没实施就被天庭察觉?”

    “这你放心,二师兄正是普宣天仙,只要我们做得不张扬,他完全可以遮掩。”

    说起龙啸风,胡仙仙问道:“龙真人似乎也卷在这些事中,只因他后悔当年拒绝殷可盈?”

    “二师兄当年拒绝殷小姐是为他自己,也同时是为了殷小姐。殷小姐乃是罡风崖的定风石投生,仙根强大。二师兄本意是让她莫要堕于儿女私情,早证大道,谁知结果闹得那般惨烈。”

    天庭有罡风崖,一刻不停的刮着削肉刺骨的风,修为低者别说闯不过四门守将的拦阻,就是那罡风都足以吹走擅闯天庭者。

    罡风崖的定风石就是为了将这罡风定在天庭周围,否则罡风乱吹,人间生灵哪里承受得住?

    定风石不只一块,每一块都曾承受亿万次凛冽罡风磨炼,定风石都有坚韧毅力。

    胡仙仙心叹,难怪殷可盈的感情那般炽烈执着。??她对秦沐风应声道:“是了,当年在紫星小筑龙啸风带殷可盈远远观望天帝和天后,就是为了让她相信她自己有仙缘。”

    秦沐风感慨道:“天意难测,天意也难违,当年那般偏执痴迷的她,这一世成为叶赛英后竟真的踏上修仙路。”

    胡仙仙心中灵光一闪,低声自语:“难道当年在紫星小筑的人都会走到天庭的对立面……”

    秦沐风眼珠一轮,若有所思说道:??“你倒提醒我了,有些细节之事可以找慎郡王。他是人间正气所归,神仙不得直接干预人间兴亡,有些事由他出面天庭也不敢反驳。”

    胡仙仙郑重点了下头,突然向秦沐风单膝跪下??,恳切说道:“多谢你待他的这份兄弟情义!”

    秦沐风又连忙向她单膝跪下:“多谢你待他一片真挚深情。”

    两人同时起身,既已议定大事,就即刻返回义庄。

第二百七十九章 桔灯送吉

    八月十五晨起,胡仙仙先帮程浩风梳头换衣。他头发已明显稀疏,她费力很久才将头发均匀束入嵌玉紫金芙蓉冠中。

    她给他穿上海底圣境中阿蔻所赠海蓝道袍,这道袍是鱼鳍胶抽为细线所织,织成后自呈海蓝色。程浩风说当日在海底圣境需弹压海中各类异兽,阿蔻才特意令人织出这件道袍以示尊贵。

    他本不愿再穿,可胡仙仙说见她父母还是得体面些,他只得勉强穿上。

    她又给系上银绡镶紫玉宝带,蹬上朝阳紫云靴。她将他打量一番,虽仍是脸色苍白、瘦得脱形,但在衣妆映衬下显得精神好了些。

    胡仙仙自己也梳好头发,换上一身水绿衣裙。他偏着头细看她,笑意浅浅,“这眼睛看不清楚倒也有一样好处,我看你这会儿就如一湾碧水在我眼前潺潺缓流,看得人整颗心都清凉惬意起来。”

    他很少夸人,更难得夸她,但他夸起人来不会让人觉得虚伪肉麻,只会让人心中愉悦。

    她缓步到他身边,依偎在他胸口,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她想不到自己会这般依恋一个人,依恋到都不敢去设想若是没有他该如何继续人生路。

    他轻抚她的发丝,说今日有客要来,还是该早些准备茶点、酒菜之类。他催了好几次,她才站直身体,与他携手出房门。

    辰时之后,二胖、梁慧芬带着高壮壮先到了。他们带来熏鸭、酱肉之类,到来之后也没有坐着喝茶,而是帮胡仙仙、杜婉芷忙活酒菜的事儿。

    高壮壮长成了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梁慧芬唠唠叨叨说着当年是胡仙仙救了他,他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儿还不领情。他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干笑。

    梁慧芬不停催促着儿子快谢谢“程大叔,胡姨”,高壮壮憋红了脸,老半天才说出句:“多谢程……大叔……胡……姨……救命之恩。”

    马烁在北门一带混的日子很长,也认得高壮壮的,见他那样子,悄声问他:“是不是不想谢他们?”

    他低声答着:“不是……他们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我不好意思叫叔叫姨。”

    两人嘻嘻笑笑的说着,梁慧芬嫌他们两个只顾说笑,帮不上忙还碍事儿,就把两人赶出小棚。

    不久之后,梁慧萍带着康无病来了。康无病一??一和人打招呼,杜婉芷见着他就抱起来亲了又亲。梁慧萍见杜婉芷真疼康无病,就让杜婉芷带着康无病去和秦沐风一起择药,她去帮胡仙仙做菜。

    梁慧芬和梁慧萍本是堂姐妹,两人见面说了许多家事。梁慧芬说还是康无病乖巧可爱,自己的壮壮真是让人不省心。梁慧萍却说二胖踏实勤恳,自己丈夫康厚朴成天游手好闲胡混。

    二胖“哈哈”一笑,“说这些干啥呢?日子就是这么过,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

    胡仙仙看看一边忙活着一边闲聊的他们,又看看院中围着程浩风问东问西的马烁他们,心中溢满暖意。

    她看向院中的时候正见麦塔哈神采奕奕地进来,他身后跟着麦娜莎、大牛、三花、栓子。杜川、马烁迎上去接过他们手中礼物,众人认识与不认识的互相介绍、打着招呼。

    义庄之中更热闹起来,麦娜莎和三花一齐扑向胡仙仙,一人拉一只胳膊亲热说笑。

    大牛憨厚笑着:“小姐,你们都到院里歇着吧,我来下厨。”

    栓子也说:“是呢,你们都歇着,我跟大牛哥来做。”

    胡仙仙直摇头说:“大牛哥,以后别喊我‘小姐’,就喊我名字。你们今天是客人,在院儿里喝茶聊天吧。”她又甩甩手臂,对麦娜莎和三花说,“你们两个也快放开我吧,我还得忙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麦塔哈就一直静立着,他蓝眸中含满温柔笑意,目光停留在胡仙仙身上不曾挪移。

    三花不肯走开,留在小棚中帮忙。麦娜莎也不肯走,可小棚太小,人多了后别说做事,转身都转不开,她只得出去。

    麦娜莎到得院中,拉了拉目光已痴的哥哥,麦塔哈失落地收回目光,同妹妹坐到杜川旁边一起喝茶。

    不久之后,叶赛英敲门到访。胡仙仙连忙擦净油腻腻的手,去门口迎她。

    叶赛英不肯进院中,将两盒月饼塞给胡仙仙后就要走。胡仙仙好言挽留她吃饭之后再走,她环视众人一圈后,又盯着胡仙仙看。

    胡仙仙疑惑地笑望她,她对胡仙仙说:“这月饼不是我送你们的,是龙真人说他天庭职事在身不能与你们团圆,托我买些月饼送你们。”

    胡仙仙明白了,是龙啸风要让她代他来与师兄弟们团圆,可她心中却横亘着一道高坎,是以她可以送礼来却无法真正与众人热络相处。

    胡仙仙体谅她心情,任她去了。正要转身之时,又见几位青丘国仆妇到来。她们放下各样礼物之后,再一?一拜见众人,胡仙仙取出月饼让她们带回青丘国回赠列御风。

    青丘国仆妇走后,胡仙仙就在厨房忙着。巳时末,三叔公、胡大仓、胡婶和泥蛋儿才到。胡婶一来就拉起胡仙仙和程浩风到院子角落里,将两人上上下下地细致打量起来。

    胡仙仙被母亲看得怪不自在的,就说:“娘,你眼睛都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这会儿我正忙呢。”

    胡婶儿不接话,仍是盯着他们看,看得程浩风脸色发红。胡仙仙瞧着他羞涩小模样儿就想起“丑媳妇怕见公婆”这话,他父母已逝,她当不成“丑媳妇”,他倒成了“丑女婿”。

    胡婶儿瞧了许久之后,低声一叹:“这里到了晚上之后很冷清吧?我带了三个灯笼来,晚上点起来能添些人气儿。”

    她让程浩风先去陪客,再取出灯笼交给胡仙仙,“这是桔子灯,桔有吉祥的意思,娘盼着你们逢凶化吉,和和美美相守到老。”

    胡仙仙感动得哽咽不已,紧紧抱着母亲,千言万语的感谢之语说不出来。父母恩深,她此刻不知自己今生还能不能报答父母恩。

    午饭快要开席之时,饭桌旁“砰”地冒出团紫色烟雾,知道这是马鸣风到来的人都笑起来,不知道的人都吓了一跳。

    马鸣风陶醉地长吸一口酒菜香气,才慢悠悠地说:“总算把积压的公事都办完了,幸好没错过午饭。”

第二百八十章 喜乐团圆

    程浩风给不认识马鸣风的人介绍他,他们一??一互相打招呼。这院里摆了两桌,男女分开坐着,因高壮壮辈份低,男桌那边人多坐不下,就让他去女席坐着。

    马鸣风来了自然也是坐在男子这桌席,他亲热地过去挨着胡大仓和三叔公坐。他说师父不在,师弟的事儿就该他这大师兄做主,他们三个长辈坐一起好商量家事。

    这么一来,就把本来挨着胡大仓和三叔公的马烁给挤开。马烁不乐意了,“嗤”地怪声大笑,“人家的事儿早自己做主办好了,要你这大师兄做什么主?”

    马鸣风板着脸呵斥马烁:“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杜老爷,你也是长辈,你也过来挨着我。”

    杜川笑着从秦沐风身旁走过去,二胖忙挪挪凳子让杜川坐好。他们这一腾挪,挤得马烁站起来后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见他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高壮壮笑向马烁招招手,“过来挨我坐吧,咱们辈份儿低,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不分男女的小孩儿。”说着话,他瞟了瞟康无病,意思是就当自己和康无病一般大。

    “我和他们平辈儿的好不好?你才喊他们“叔”喊他们‘姨’呢,我们都是称兄道弟。”

    高壮壮将马烁摁在座位上,深表同情地望他一眼,又带些不忿地看看泥蛋儿,“别争了,泥蛋儿比我还小些呢,论起辈份我得叫他‘小叔’,唉……烁老哥,跟我一起乖乖吃饭。”

    马烁别扭地嚷:“你得叫我‘马大叔’,啥‘烁老哥’?”

    这一桌是胡仙仙、胡婶、杜婉芷、梁慧芬、梁慧萍、三花、加康无病六个女人一个孩子,就算加上马烁和高壮壮,本来十人席的大圆桌还是显宽松。马烁和高壮壮紧挨着坐,刻意留出一个大空档以示与妇女孩子区别开。

    他们两个这么刻意别扭着,这一桌的其他人也跟着心里别扭起来,只有年幼的康无病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他吃着吃着,忽然小脸严肃地说:“今天的菜除了别人带来的火腿、酱肉、熏鸭之类,现做的菜都是清肝明目的菜,这一定是为了胡婆婆和三师伯特意所做。”

    梁慧芬朝康无病竖竖大拇指,又斜眼看着高壮壮和马烁,“你俩瞧瞧,这么个小不点儿吃菜都能吃出名堂,你们两个还净扯些没用的。”

    杜婉芷和梁慧萍都是赞许又怜爱地看向康无病,秦沐风听了他所说之话,倒是严厉地问他:“无病,不要只顾显摆能耐,你倒是细说说这几样菜有何益处?”

    康无病听得师父发话,起身侧立桌旁,恭敬答道:”紫云英加青豆炒鸡丁儿清肝热又养胃,还可防眼睛干涩,滋味可口又不油腻;清炒绿豆芽儿,祛胃火、润肠利尿,可消眼睛湿热之气。”

    秦沐风微微颔首,脸色仍很严肃,康无病继续说:”猪肝是养肝补血的佳品,可惜猪肝腥气重,吃多了又会上火。胡师叔巧将薄荷凉拌猪肝,风味清新又不失食物本来效用。还有这荸荠、海带炖老鸭汤,清热除湿,眼中长阴翳者食之最佳。”

    他说得众人都点头称赞,秦沐风也露出些许笑意,康无病见师父肯定自己,说得更从容了些:”香葱爆猪腰花,能防治眼前晕眩重影,还能减缓耳鸣耳闷的症状。这用桑叶包着蒸的糯米粑,又香甜,又能防眼中起燥火,夏天吃的话不会得红眼病……”

    杜婉芷见他说了许久,舀了半碗粥给他:”润润嗓子”,又略带嗔怪地看向秦沐风,“这是吃饭的时候,不是考功课的时候,你让他安心吃顿饭。”

    秦沐风一挥手,笑向康无病说:“快坐下吃饭。”

    康无病接过粥碗,先谢谢师父师娘再坐下,他喝了一口粥后,小嘴一咂:”这是五味子、枸杞子、百合小米粥,是清肝明目的正宗药膳呢。”

    三花听得这许多食物都有药效,就问康无病有没有增白祛斑的食品。??康无病认真地说了些,冰糖雪梨银耳汤滋阴润肺,泡木耳通便排毒,花生炖猪蹄筋润肤养颜……

    三花听得云里雾里,转身朝大牛喊:??“大牛,你帮我记着这些呗,我可记不了这么多。”

    大牛答应着,其他人瞅着他们俩,都别有意味地笑起来。

    三花被笑得红了脸,抱着胡婶说就胡婶最好,其他人都是胡想歪想的。

    胡婶笑着拍拍她的头,“你年纪真不小了,我看你和大牛挺般配的。唉,别拖得跟仙仙似的……”

    她说得??胡仙仙心中一疼,程浩风看向面露愧疚的胡仙仙,温和一笑。

    胡婶见他们这般,又唉声叹气地问:“仙仙,你们医术那么神奇,咋不给程家那小子治眼睛呢?”

    胡仙仙低下头,找话诳着母亲,“要治的,他病得重些,得多配些药才能治。”

    杜婉芷不想多说这些让气氛沉重的话,就劝胡婶多吃菜,气氛又慢慢欢快起来。

    饭后,围坐在一起闲聊之时,泥蛋儿突然挺深沉地长叹:“世间万物的缘法真是奇妙,没想到在我眼里那么神奇的人竟成了我姐姐、姐夫。”

    他身量儿长高许多,但因幼年缺乏营养,还是显得瘦弱,他又生得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纪就更小。看来这般幼弱的他突然发出这样感慨,没有引得众人同他一起感慨,反而都笑起来。

    泥蛋儿被笑得脸色通红,急切地解释:“你们笑什么?仙仙姐就跟我亲姐姐一样,我的命都是我姐夫救的,我是真心感恩老天爷让我能遇上他。”

    程浩风有些呆怔地看着泥蛋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泥蛋儿代胡家兄妹守在胡家二老身边岂不就是养子?胡仙仙是她姐姐,他所说“姐夫”当然是指自己。

    程浩风含笑接话说:“当时救你,是你仙仙姐和我六师弟出力最多,不要一味谢我。”

    “我知道他们出力多,我心里也很感激那些今天没在这儿的人。可是,当时要没有你拍板儿,他们未必会帮我帮到底。你说‘我是真的神仙,我有法子帮他’,我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在场的几人回想当时情景,果真是都在争论要不要帮泥蛋救他所说“胡阿公”,一直没发言的程浩风话一出口就拍板定音。

    胡大仓看向胡婶,又瞟向程浩风,似在对她说要是这小子不发话,我们就没法团聚了。胡婶看向程浩风的目光温和许多,再转头看胡仙仙,目光中满是惋惜之意。

    泥蛋儿说得起劲,站到众人面前边说边比划起来,“还有呢,他当时眼神这么一扫,‘救一个人,我们都做不到吗?’嘿,马上就没有人反驳去救老爹的事了。”

    他本来生性腼腆,今天见众人听他讲述竟听得津津有味,越发来劲了,还跑到门外拣根枯枝学程浩风与鄂日浑打斗的样子。

    泥蛋儿面色一肃,身形一挺,大喝一声:“太极玄微剑法!”

    他虽没学过武术、法术,但他人年轻,身子又灵活,一根枯枝在他手里舞得倒真有几分行云流水之感。

    只是,这小子得意过头了,把墙壁当做敌人劈刺。两三下后,一运足了劲儿,枯枝“啪”地断裂。

    泥蛋儿收不住势,枯枝一断就跌向墙,还好只是手蹭了一下。见他那狼狈样子,众人又好笑又担忧,他挠着后脑勺儿红着脸,龇牙咧嘴地说:“没事儿,就破点儿皮……别看我怂包,我姐夫当时真是威风凛凛的。”

    胡仙仙附在程浩风耳边小声说:“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崇拜你……”

    程浩风挑挑眉,摆出副理所当然该受人崇拜的样子,引得马烁直撇嘴。

    泥蛋儿还在兴奋地说着:“嘿,我还记起来听他们说过,姐夫后来把那个大鳄鱼打下山崖,还威风过一回。”

    他一只手叉腰,昂头斜望天空道:“不变得更强大又怎么对得起我自己?不能懂得更多更新的法术,我岂不是白来人间一遭?”

    程浩风眉毛下垂成了八字形,真想吼泥蛋儿一句——臭小子滚一边儿去,我什么时候摆过这种动作?可谁让他起先被夸得那么还嘚瑟呢?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

    胡仙仙瞟一眼程浩风,又指指泥蛋儿,再又瞟向程浩风。她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就抿嘴儿偷笑。

    这时,梁慧芬笑向泥蛋儿说:“你那么崇拜他,不如就拜他为师学几招。”

    “好啊。”泥蛋儿答应得脆生生的,转瞬却改口,??“不好,不好……要降一辈儿,划不来。”

    梁慧芬听不懂了,??“降一辈儿?”

    “小舅子是平辈儿的,徒弟就要矮一辈儿了,拜他为师可不就是降了一辈儿。”

    见他那认真计较着的样子众人都笑起来,胡仙仙见程浩风笑得脸颊满是红晕,心下却是一疼——他极少笑得这般轻松,他真是很少这样没心没肺只顾乐呵。

    快到申时,客人们都起身告辞。麦家兄妹带着伙计们先走,紧接着二胖一家人和梁慧萍母子也走了,胡家父母与泥蛋虽是万般不舍却也离去。他们都有事要忙,义庄也没条件留他们过夜,无法同在中秋夜赏月。

    入夜后,胡仙仙点亮母亲送的灯笼。桔子形的灯笼,桔红色的纱罩,映出的灯光也是暖暖的桔红色。寂静山野,冷清义庄,果然因这灯光温馨很多。

    程浩风在房檐下望着这灯笼,他苍白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气色好了许多。

    胡仙仙拿出桔子给他吃,他捏着桔子也不剥,望着灯笼含笑说:“三盏桔子灯,好兆头,好兆头。”

    她见他没剥桔子,就拿过桔子帮他剥,剥出桔瓣喂进他嘴里。他吃下一瓣后小声说:“今夜你不能跟我睡一起。”

    “为何?”

    他还没回答,马烁鬼头鬼脑地钻出来说:??“今天泥蛋儿巴巴儿地喊他,‘姐夫’长、‘姐夫’短的,喊得他春心荡漾把持不住了呗。”

    程浩风没理马烁,从她手里摸到瓣桔子,喂给她吃。她吃着就笑得甜蜜蜜的,又喂他吃。见两人这么喂来喂去,马烁摊了摊手,自己无趣走开。

    这桔子甜甜的,桔瓣外所沾白瓤却在甜中有一丝苦涩。胡仙仙要剔挑那些白瓤,程浩风让她不必剔除,就这样吃。

    桔红的光映着他清清浅浅的笑容,他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甜中带一丝苦就不是全苦,甜中带苦是积福;若是遇上真很苦的日子也就不会全苦,会在苦中泛起一丝甜。”

第二百八十一章 苦昙如桃

    八月十六一早,秦沐风启程回海底圣境处理事务,杜婉芷送杜川回皖州顺便看看那些收养的孩子。义庄之中马烁和马鸣风闲扯着,胡仙仙给程浩风烧水药浴。

    “今天就不泡了吧?成天泡在缸里,我真得泡成酸菜。”

    “不行!你昨天就因有客人没泡药水,今天不能再耽搁。”

    她倒好药水扶他进缸,他不情不愿的样子就跟个偷懒的孩子被逼着读书一般。他偷眼觑她,眼神真是委屈极了。

    她知道泡这药浴只能减缓他浑身僵冷的症状,可只要能减一分痛苦,能多延一天时日,对于他们来说就多一分把握,多一点希望。

    午饭之后,胡仙仙就坐在旁边小凳上,趴在缸沿边看他。他轻抚她的脸,温柔的语声带着责怪语气:“你们总是不肯听我的话,你瞧你脸色都憔悴了好多。女子以血为神魂之本,你损耗鲜血极伤神魂。可你看我,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何必呢?”

    她摸摸他伸过来的手臂,臂上肌肉已在萎缩,如同树枝在慢慢干枯。她皱起鼻子,做个鬼脸儿再笑说:“你只是瘦了嘛,让马烁明天多买些猪肘子回来,给你补补身。”

    “只是瘦吗?”他捏捏她的脸,“别装傻了,这明明是经脉已经闭滞、肌肉开始萎缩的症状。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跟干尸一般。”

    她不再说话,对于他这样心底明了一切的人,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她站起身静静地帮他按摩,让他还有触感的时候多享受一点。

    静谧的午后突然又响起敲门声,马烁飞快去跑去开门,“闷了大半天,总算有人来。”

    马鸣风斜瞄着他,“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人?”

    马烁一歪头,扫视他们三人,“你们三个哪一个算是人?”

    门正打开,立在门口的男女两人,那女的倒退几步,尖声说:“啥不算人?大师……我们找错地方了……快走……”

    马烁脸色黑下来,马鸣风大声笑说:“让那臭小子的话吓着了?进来吧。”

    来者中的男子是一个头发不长不短又很蓬乱的邋遢壮汉,女子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少妇。

    壮汉拉着少妇的衣襟说:“别怕,就是这里。你记不起那两位仙人了?还有,这一位道长乃是地仙,你不必害怕。”

    他们进门之后,程浩风睁大眼睛细看他们,又让胡仙仙扶他起身换衣。

    那壮汉说:“就这样,不必拘礼。程施主可是眼睛有疾看不清楚了?贫僧是苦昙,这位是甘夫人。”

    “哦,是你们。”弄清来者身份后,程浩风在缸中端正盘坐,态度冷淡。

    胡仙仙起初只觉得那少妇面熟,后来听说她姓“甘”,猛然记起她是顾长恩的小妾甘如桃。当年顾长恩的商船出意外,听说没找到她尸首,原来是被人所救。

    只是胡仙仙想不通这两人来义庄做什么?程浩风应该早就认得他们,但他也不与他们寒暄,倒是马烁热情地问东问西。

    胡仙仙从他们东一句西一句的问答中清楚了一些情况,这甘如桃得救后就一直赖在苦昙身边,随他云游四方。她有个妹妹名为甘如菊,在陵州城中谋生,八月十五之时她找妹妹团聚,央求苦昙带她到陵州。到陵州后,苦昙得知程浩风境况,就来这义庄相见。

    “你妹妹是甘如菊?”胡仙仙记起那个与阿板勾搭在一起的女子,心中直叹冤家路窄。

    甘如桃答应说:“她是我亲妹子,我们家里穷,我们姐妹俩从小就在街头卖唱,后来又一起进了戏班儿,再后来又都嫁给富商当小老婆。只是,我妹妹比我还命苦,没到两年就死了丈夫,大老婆把她赶出家门。”

    胡仙仙皱眉听着,她见胡仙仙脸色不悦,又说:“我妹子跟那个混混勾搭在一起也是不得已的,我这次来见她就是要劝她洗心革面,随我一起跟苦昙大师修行积德。”

    胡仙仙听她口称“大师”才察觉这苦昙是和尚,难怪名字怪异,原来是法号。苦昙不光顶着一头乱发不似和尚,那穿的衣服也不是僧袍,而不知是从哪儿捡来的俗服,脏污得已看不出颜色。

    胡仙仙对苦昙一下子起了好奇心,就向甘如桃询问他们如何会与程浩风认得。

    听甘如桃说来,顾长恩商船被贺登泰暗中使计翻船后,本来有一半儿的人都只是落水还没有溺亡。甘如桃也抱着一块破船板在水中漂着,本还有生还希望的落水者,等来的不是救助而是蒙面黑衣人直接动手屠杀。

    甘如桃在水中乱刨乱游,本来因翻船而抱怨老天爷让她倒霉,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是被人害了,也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恰在那一刻,程浩风飞身而出,击杀黑衣人,苦昙将她救到岸边。她深切体会到以前所求种种都是空妄,不肯再回顾府,一意追随苦昙。

    至于程浩风为何会与苦昙一同出现,是因苦昙偶见程浩风就说他有无解之大难,要劝渡他入佛门。救起甘如桃的时候,苦昙已经劝了他三天。

    胡仙仙明白程浩风为什么会对他们态度冷淡,但她还是有些疑惑,“你说苦昙劝了他三天?以他的脾气怕是三个时辰都受不了吧?”

    甘如桃没说话,程浩风冷笑一声说道:“我忍不了也得忍啊,苦昙大师修为堪比金仙,我当时甩不开他,又打不过他。哼,要不是他喋喋不休说教,我也至于来不及救顾家无辜受牵连的伙计,更不至于来不及提醒你贺登泰还有图谋。”

    胡仙仙回想当年的事,原来诸多巧合都是人为促成,只是巧合之外又有意想不到的巧合。

    苦昙扯着油垢腻紧卷成了一绺绺的头发,笑嘻嘻说道:“程施主最怨恨贫僧的原因应该是,事情出现变数,导致这姑娘中毒受伤吧?”

    程浩风伸手将胡仙仙拉到自己身边,冷声道:“是又如何?我佩服你修为精深却不肯在灵山享清福,你隐藏修为在人间教化世人是大功德。可惜,我不是你该教化的人!你今天若是来做客的,我自会好好招待你;你若是再要胡言乱语,莫怪我下逐客令!”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惟情最苦

    秋高气爽,午后阳光照得马烁昏昏欲睡,程浩风这句话让坐在旁边的他一个激灵猛然睁大眼睛。胡仙仙和马鸣风也略感惊讶地望向程浩风,甘如桃尴尬地站起身,苦昙倒是神色如常。

    苦昙站起来,单掌竖立胸前向程浩风曲腰行礼,一礼之后他身放金色光芒,这是他将敛起的深厚功力释放。他整个人气度为之一变,本是同样肮脏邋遢的外貌,此刻的他却从落拓壮汉变做得道高僧。

    “程施主,贫僧曾言‘千劫万苦,惟情最苦’,你还不肯放下?”

    程浩风敛去面上不悦之色,神情平静很多,他眼底却是寒光隐现。他没有真对苦昙他们下逐客令,而是让胡仙仙带他去换衣服。

    他的举动让马烁和甘如桃摸不着头脑,马鸣风“嘿嘿”一笑就等着看好戏似的,苦昙则神情严肃如同将要与人对战。

    程浩风换衣出门,他粗布道袍、竹簪绾发,与苦昙相迎的目光中是对敌杀气。

    “请问大师,为何‘千劫万苦,惟情最苦’?”

    “千劫万苦,惟情最苦。不知情为何物之时,想尝情之滋味;初尝情之滋味时往往难如意,求而不得最是伤心;经千辛万苦终于求得,却又患得患失……”

    程浩风对他的长篇大论不知作何感想,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在玩味一件趣事。

    他没有与苦昙辩论,而是笑看向甘如桃问:“苦昙大师可曾尝过‘情苦滋味’?”

    苦昙被他问得有些错愕,瞬间错愕之后,认真回答:“不曾。”

    程浩风目光锐利逼视苦昙,“既未尝过,怎知其苦?本不知其滋味是苦是甜,偏说最苦,大师所言是打诳语!”

    苦昙语气平淡答道:??“不算打诳语,贫僧虽未经情事,却看遍世间痴男怨女之情,不知滋味却懂得道理。”

    程浩风捋一捋耳边乱发,斜望天空,温润浅笑,??“有一人在岸边看人游泳,熟知各种技巧,但未曾下水游过,能否说这人就通水性?”

    “不入水难通水性。可是程施主,不通水性的人能否看出有人溺水呢?就算不入水,是不是在岸上搭一根长竿就能拯救溺水之人?”

    程浩风笑意更浓,“你在岸上以为水中人是溺水,怎知水中人自认为是如何?也许不是溺水而是水中嬉戏呢?”

    苦昙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羞恼之色,他又反问程浩风:“程施主如今境况是沉沦苦海还是乐游福海呢?”

    “我如今不苦也不乐,本来如此而已。”程浩风双手环胸,笑得有几分无赖相。

    胡仙仙不知道他是真的对自身处境不以为意,还是只想辩赢苦昙。她只知道自己思绪万千,实在无法淡定。

    胡仙仙的神情落入苦昙眼中,他不再接程浩风的话,而是看着她说:“胡施主可知,一念起则万劫生?不论你道门之中,或是我佛门之中,修行都讲求静心息念,你与程施主先天即有慧根,为何不早悟自己本来面目?”

    胡仙仙知道他的劝说也有一定道理,可她就是烦他说教。她眉稍微挑,讥诮反问:“本来面目?什么是本来面目?你说我是陨铜所铸的阴阳玄貘为本来面目?还是我的前世今生为本来面目?或者空茫中一粒尘埃是我本来面目?那么,就算是一粒尘埃,尘埃的本来面目又是什么?”

    “是空无。”

    她含笑反问:“是空无?”

    她再向甘如桃眨眨眼,站到苦昙面前,几乎凑近他鼻尖,“嘿,不知道的东西就拿‘空无’来搪塞!我告诉你吧,我的本来面目就是我!不是这样那样的各种面目演化成为我胡仙仙,是我演化成了所有的所有!”

    她凑得太近,苦昙想退步又怕弱了气势,待她说完退回程浩风身边,他鼻尖已沁出细密汗珠。

    苦昙目光凝滞半晌,他有几分颓然的神情又再次精神焕发,他朗声道:“你们知道你们根本来历,贫僧也知道你们根本来历。凡俗之人断情只是‘忍’不是‘悟’,他却不同,他若断情不但可以‘大彻大悟’,还能了却前世今生种种恩怨,不会再有身死魂消之厄。”

    说罢,他转身将行,又回首对胡仙仙说:“你想救他,可你有几分把握?”

    苦昙远去,甘如桃急切地追赶他。胡仙仙当然不会听他所言行事,可他的话激起她心中波澜。

    胡仙仙知道天庭也难有医治程浩风的法子,要想让他康复,只有根本地改变他的宿命。她一直在想即使逼得天庭妥协,又到底该如何救他性命,这苦昙倒是提醒她了。

    她不会按苦昙所说去做,人要改变心性极难,要让程浩风改变心性更难。她要做的是切实可行之事,她想好了该怎么做,但她已来不及想那么做对不对,有些事根本别无选择。

    程浩风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说:“你可别胡思乱想。”

    她弯弯嘴角,摇摇头。他握紧她的手,焦急说道:“你真的不许胡思乱想!你知道我父亲临死之时是怎样吗?”

    她当然不知道,他眼神有些凄然地讲述起来。他说他父亲对他母亲一直冷淡,在他入山修道后不久,他母亲就患病。

    直到他母亲病亡,他父亲才知道他母亲拒绝服药任由病情加重,因为惟一让她在世间牵挂的儿子已离开。她是用旁人难以察觉的方式慢性自杀,以此离开这个对她来说冷冰冰的家庭。

    他父亲后来因和他怄气,不服用他送来的补品,他父亲那时才真切体会到他母亲当时如何会生无可恋。他父亲说待他母亲冷淡也只是想让她在家族中不惹闲话,没想到自以为是的呵护成了夫妻间的隔阂。

    他父亲临终之际,想的是一生种种都可抛却,只求他母亲谅解,可以无悔无怨安乐而死才是一生幸事。

    程浩风深情注视着她:“仙仙,不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让我离开你,更不许你想着为了我好而离开我。我从前有很多过错,也错过很多,此时只求无悔无怨安乐而死。”

    胡仙仙盈盈一笑,原来他是怕分开,原来他也会依恋自己。她只是笑,笑他那般紧张地等着自己回答。

    马鸣风“哈哈”笑了几声,“三师弟放心吧,她可不是那样的人,她抓紧了你就不可能放手。”

    胡仙仙紧紧抱住他,嘴巴一鼓,“就是嘛,你忘了我是个泼辣悍妇?不是我的我都要抢过来,更何况本来是我的?”

    他低声一叹:??“是我多虑了,我近来常常惶恐不安。仙仙,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到最后,也不可太过执着。”

    马烁看着他们直撇嘴,胡仙仙瞪一眼他,将程浩风抱得更紧了些,“你不要多想,总之我不离开你,我也不许你离开我!”

    “好了,我明白,我明白。仙仙,真的不可过于执着,有时候过于追求完美就是害人害己。我只要你能陪我走完最后时光就好,就这样最好,也别再造劫难。”

    胡仙仙松开他,向天高呼:“我才不管那么多!逃避、悔恨终无益处,既然这一切劫难与我有关,那么我造的劫难,我来平息!”

第二百八十三章 清越初音

    几天过去,已是八月十九。他视力更加不好,神智也偶有不清醒,连性情也起了变化,稍有片刻听不到她的声音就会唤她。

    这一夜到得晚间,他让她到旁边屋里静心修炼,她哪里肯?

    “你睡不着的时候想找我说话怎么办?”

    “修行不可懈怠。再者,你连日为琐事劳碌,又为我损耗鲜血,正需要休养。”

    胡仙仙还在犹豫,马鸣风说:“仙仙,你没觉得他有些太黏人,偶尔都有些不清醒了?你就趁他这会儿神智清明去歇一歇,我在旁边看护着他,没事的。”

    她嘱咐马鸣风时时注意他睡着之后情况,若是他陷入梦魇或是身体痉挛就要赶紧知会她一声??。

    前半夜还平静,子时过后不久,马鸣风就喊起来:“快来瞧瞧,他说胡话了……”

    胡仙仙凝息收功,纵身而起飞掠到他床边。马鸣风轻推着他,唤他快醒;马烁胡乱披了件衣裳,光着脚板就跑出来看他。

    程浩风紧闭双目,深锁双眉,惶急念叨着:??“弯月亮……弯月亮……圆月亮……我的小月亮呢……我的小月亮呢……”

    马鸣风见胡仙仙来到,就问她:“啥是‘小月亮’?”

    胡仙仙轻叹着气,让马鸣风和马烁先去歇息:“这是他神魂散乱的症状加重,‘小月亮’是一个人,是你们不认识的另一个世界之人。你们去歇息,不用唤醒他。”

    马烁使劲儿晃晃脑袋,“我可听不懂你说什么,你就讲清楚他有没有危险吧?”

    “你们放心,暂时没有大碍。真的,你们都去歇息吧,我陪着他。”

    他们出去后,她握紧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手背来回轻蹭。他此刻神魂散乱,映现在他梦中的是彭清越之事。彭清越之魂既能与胡仙仙相融,那程浩风也会有对应的一个他。

    她闭上眼睛,与他同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自己的故事。

    彭清越父亲是个穷秀才,靠着教私塾为生,他父亲与她父亲是同窗好友,他就读于她父亲办的私塾。她有几个兄姊都早夭,是以她父亲对她格外疼爱,亲自教她读书写字。

    他幼年之时与她一同读书写字,年长她六岁的他常常充当她的小夫子。父亲教导她之时,她很淘气;他教导她之时,她就很乖。

    因她父亲为她取名“清月”,他就唤她“小月亮”。他无事之时就唱着自编的歌谣逗她玩,他的歌声,她的笑声让沉闷私塾荡尽迂腐酸气,变得活泼鲜亮起来。

    后来,他父亲中了举人,家境本就殷实的他们家就搬往省城去住。两人再难见面,两年后他生病发高烧,迷迷糊糊中竟唱起那支歌谣。

    “弯月亮,弯月亮……圆月亮,圆月亮……弯的圆的小月亮,我的小月亮。娘亲剪个纸月亮,贴在西窗上,月光照着纸月亮,纸月亮照着小儿郎……”

    他那么迷糊地唱着,唱了好几天。他病了几天,吃药也不见好,好容易醒一会儿就央求他父亲带他去看她。

    他父亲事务繁忙不肯答应,他又迷糊起来,昏睡中常喊着:“我的小月亮呢?小月亮不见了……我的小月亮……”

    他母亲心疼儿子,就让他父亲回故乡去寻彭家人。谁知一回去才得知彭家父母已经病亡,彭清月由一位道姑带走。

    他父亲怕儿子伤心加重病情,就骗儿子说彭家搬到外省去了,彭父留有新家地址。他父亲说只要他努力上进,以后一定带他去见他的小月亮。

    他拿着他父亲伪造的地址傻傻笑着,乖乖吃药,病情终于好转。他好几次要求父亲带他去见她,他父亲都以各种理由搪塞,他渐渐怀疑父亲说谎。

    光阴如梭又是三年,才十八岁的他已中举人,才子之名颇盛。他父亲此际又步入仕途,正是官运亨通之时。他是宦门之家少年才子,自然有意结亲者甚众。

    但他一再声明以学业为重,不立业不可成家。他还扬言若父母瞒着他为他定亲,他就出家。

    他天资聪颖,不仅学堂夫子喜爱,不少佛寺高僧、道观仙长也都曾有意收他为徒。是以,他父母还真怕他出家,婚姻之事也不催逼。

    有一日,他在郊外道观游玩,偶遇观主道友来访。那观主道友即是江瑞莲,她带着大弟子彭清越来此访友,却不料道友有事出门未在观中。

    他陪着她们等待观主归来,闲聊许久。他见彭清越似曾相识,感觉分外亲切,有心问她家乡何在,父母亲友境况,她却冷淡静立一旁,话也未曾与他说一句。

    观主归来,他也该回城归家,临走告别之时,他依依不舍。而她,见他一再回头,就对师父说:“浪荡贵公子,轻浮无聊。”

    他听她如此说,满怀热望给浇个凉透。加之同行的老仆和书童又催他,又笑他,他只得讪讪离去。

    三日之后,他得了闲空独自一人前往道观寻访。观主说江瑞莲师徒二人已经离去,但江瑞莲让观主转告他——且请贵公子断念,莫与清越生纠葛。

    他对这话中警告之意不甚在意,在意的是“清越”二字。他向观主打听彭清越来历,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小月亮”。

    他们少年重逢,就此阴差阳错没能相认。他并不气馁,只要知道她如今身份,总有相见之期。

    时光荏苒,又是三年。他父亲已升总督之位,他成了名副其实的贵公子。他暗中打听她的行踪,得知她是师门翘楚,修为颇高,为她欣慰。

    那时是大清末年,动荡乱世中民不聊生,可不少贪官污吏还要搜刮民脂民膏让老百姓苦上加苦。彭清越的师门为惩恶扬善,派门下弟子刺杀这些贪官污吏。

    贵公子交游广阔,又特别留意彭清越的动向,竟打听到她的师父江瑞莲让她来刺杀他的父亲!

    地球上云华观一脉传至那个年代,已经不是以参天悟道为首要,法术也相对低微,所做所为更像是江湖帮派。江瑞莲这般安排弟子行事在当时来说并无不妥,彭清越欣然接受任务。

    而他虽得知这讯息,却没有直接阻挠。他深知自己父亲这些年不断高升的原因是行贿朝中权臣,也深知父亲行贿的钱财是榨取老百姓血汗钱,他想借此给父亲敲个警钟。

    可他也不能任由父亲送死,不仅仅是因父子之情,还因不想与她结下血仇,他不想与她有任何隔阂。

第二百八十四章 清越悲鸣

    贵公子要两方保全,就将他们刺杀自己父亲的谋划半真半假地透露出去,他父亲也就早有防备。

    而当化名为“清玥”的她与另一宗门中的少年以逃难兄妹身份,来到他府中求杂活做时,他又让管家收留他们。他让她当自己的丫鬟,好时时与她相见。

    他要防着父亲识破他们的身份,又要时刻警惕她与同伙对自己父亲下手,过得很累。

    贵公子其实知道,直接告诉他们谋划已泄露出去,让他们离开不要再来,这是最简单解决方式。可他不想错过与她相处的机会,就算身心俱疲也乐在其中。

    这时的她已快满十六岁,当年她是清新小荷才露尖尖角,而今已出落为娉婷风荷明媚娇,他舍不得让她离去,更惧怕她离去。在他看来,她身边围绕着一群狂蜂浪蝶,只怕稍有不慎她就再无可能属于他。

    可惜他费尽心力还是出了差错,他父亲查知她真实目的,她与同伙只得赶在他父亲剿杀他们之前,提早一步动手展开刺杀行动。

    他赶到之时,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他父亲略占优势,她与同伙负伤,贵公子蒙面救走她。

    彭清越在他安排的秘地疗伤,两人日渐亲密。她问贵公子为何明知他们要刺杀其父还要救她,他说他们本是故人。

    他们离乡之时她还没满七岁,她只恍惚记得有个与自己家关系挺好的伯伯,伯伯家有个很好的哥哥,但她记不清他们姓甚名谁。

    贵公子唱起童年的歌谣,她一点点的想起那个哥哥音容笑貌,她终于相信他等了自己多年,也相信他不会骗自己。

    他向她许诺,会暗中破坏他父亲的事情,等他父亲在官场无立足之地时就劝他父亲回乡养老。这样一来,他就不是贪官家少爷,他们也就不会敌对。

    她也答应他,会劝自己师父不再刺杀他父亲。还要协助他查找朝中贪官贪腐证据,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让那些人伏法。等朝政清明,他们就可以不再管那些事。

    他们两个同心协力,为一些清正官员提供贪官贪腐证据,倒也除去几个国?家??蛀虫。

    他们盼着他父亲见到同僚锒铛入狱就悬崖勒马,他们盼着一起回到家乡过夫唱妇随的田园生活。

    只是,他们太天真了!他们自以为办得很利索的几件案子,不过是他父亲借他们之手铲除异己!

    他父亲没受警醒,反而得以入京为官,左右朝政,权倾一时。她的师门云华观一脉却被扣上“邪?道惑民,意图反?叛”的罪名,招来灭门之祸。

    那时的云华观弟子连带做工杂役足有三百余人,逃过杀身之祸的却只有十几人。更残忍的是,云华观附近几个村子也被烧杀抢掠,无故遭殃。

    悲愤的江瑞莲将祸起之因都归罪于彭清越,让她立下毒誓,不杀他父亲就不许再回云华观。

    师门大仇不得不报,她找到他,想狠心利用他去杀他父亲。

    他知道她的意图,他很庆幸她只是恨他父亲,庆幸她还相信自己,可他无法成全她刺杀自己父亲。

    贵公子说着要帮她复仇,但只是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他想拖到她恨意淡去,等她不再那么愧悔,就带她去一个没人认得他们的地方安稳隐居。

    他父亲岂能任由寄予厚望的儿子自毁前程,在探察到二人幽会的秘地后,他父亲将彭清越抓入大牢,将贵公子打断腿软禁起来。

    彭清越师父江瑞莲得知她被囚禁,即将问斩,就求救他人相助劫狱。相助劫狱的人正是曾与彭清越扮做兄妹一同刺杀权臣的人,他如今已是白?莲??教中一个分堂堂主。

    江瑞莲说白??莲??教之行为已经越来越偏离最初教义,让彭清越趁此机会接近白?莲??教核心层,刺杀??教?主。到时候不仅为天下人除一害,还能将其下建立的势力收归己用,这样一来要报灭门之仇就不用单枪匹马去搞刺杀。

    那个堂主对江瑞莲的图谋隐约猜到几分,但他没有追问,只因他本来就对教?主不满,也因他爱慕彭清越。

    堂主为逃出狱的彭清越化名为“清悦”,他说这名字的意思不仅是因她声音清脆悦耳,还因他希望她过得清静欢悦。

    因这堂主的推荐和暗中帮助,她在教中一切事务都处理得很顺,渐渐引得教??主注目,又渐渐获得教?主赏识。

    她将要实施刺杀教?主的计划,她不知自己能否成功,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唤她“小月亮”的哥哥。

    彭清越悄悄去见贵公子,她得知他被他父亲打断腿后一直很担心他,也不知道一年多过去他腿伤痊愈没有。

    她潜进京城大宅,不敢惊动守卫,只是发了个讯号约他郊外老地方相见。她身形闪过他房外时,隐约听到他房中传出女子娇?笑,她按下心头疑虑,想等见面后向他问清楚。

    两人相见之时,她见他右足微跛,问他是否因断腿致残。贵公子说他父亲将他软禁起来,他为了逼他父亲不杀她就不肯敷药,腿伤拖久了就落下残疾。

    她心疼万分,也对他感激万分,两人并坐一起相依相偎。

    他又说起得知她被救后,他就敷药疗伤,但他父亲仍然不许他出门……

    他说到这儿时,她问他今日见他行动还是挺自由的,他父亲为何又不软禁他了?

    贵公子脱口而出,“还不是我已经接受那几个女人,父亲以为我断了念想……”

    话一出口,见她脸色苍白,双目含泪,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贵公子脸色先是紫胀,继而惨白,慌忙摆手,“你听我说,你别气,你听我说清楚……”

    彭清越怔了一怔,而后猛然退开几步,冷冷说道:“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多谢你为我所做一切,日后必定报答。你我之间,从此有恩无情!”

    她飞奔而去,他奋力追赶追不上,他声嘶力竭呼唤唤不回。

    她飞奔之时,暗夜中的树影飞速退后,她想把过去一切都如这树影般远远甩到身后。

    彭清越泪水肆意横流,她其实不恨他有别的女人。她知道他们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她觉得借着此事彻底斩断与他的情缘,也许对于他是有益无害。

第二百八十五章 清越恨咽

    彭清越在外游荡几天待心情平复才回到教中总坛,一回去,江瑞莲就让她暂停刺杀教主的计划。因为官兵大举围剿,当务之急是要帮白?莲??教保住地盘,否则他们更没有本钱与朝中权臣相斗。

    三月之后,在离总坛百里之外的山谷谷口,彭清越与贵公子战场相见。山谷两峰之间铁锁相连,守住两峰暗堡就如同守住进总坛的大门。

    他扎营谷口之外,并不急于猛攻,但她并不敢因此小觑他,对他严防死守??。她知道他所学庞杂,武艺、法术、智谋都不弱,他只是见朝廷**不愿为官,否则早已建功立业。

    此次他主动求请入伍带兵建功,他父亲高兴万分,以为他终于转性愿意上进。有他父亲支持,再加之他自己本有才能,贵公子带的这路人马所向披靡,直逼总坛。

    到得谷口,彭清越与他两相僵持不下。他虽未能攻破此地却围困得他们渐渐断粮,总坛之中人心惶惶。

    贵公子此际向教??主提出一个要求,若是将彭清越缚送他营中,他就退兵。

    江瑞莲与云华观一众师弟师妹都说万万不可答应此种屈辱条件,谁曾想教主竟然答应!教??主说,不需要官兵真的撤军,只要能有四十九天的安稳日子,他就可以炼成惊天法术,他大功告成就无惧围剿。

    江瑞莲和云华观众人没想到这教?主待部下如此??绝情,也就不想再顾大局,联合那堂主刺杀教?主成功。堂主在危难中弑主反叛,遭到许多教?徒唾弃,总坛还未被攻破,教中人先内讧起来。

    堂主在江瑞莲辅助下升任新教??主,教中元老死伤无数,剩下几个还保存有实力的元老就分兵逃出总坛。

    新??教主手下无兵无粮,带云华观十余人以及仅有的二十余个亲信龟缩总坛后山。他们在地穴中藏匿寻找前代遗留之物,希冀可以找到什么逆天宝物反败为胜。

    还在谷口硬撑死守的彭清越得知总坛变乱,仍是坚守阵地。贵公子发话,只要她投降,他就退兵。

    她身边本无自己亲信,那些人守得辛苦,又听闻总坛变乱,早就没了再战的信心,纷纷劝她投降,无奈的她只得应允。

    谷口之前,她一身红衣从山巅飞掠而下,冷冷问他:“你对我有恩,我愿意献关投降,可不知你会如何处置这些教中兄弟姐妹?”

    “任由他们自己散去,本将军会上报朝廷说是战乱中他们自己逃跑。”

    “多谢!告辞!”

    他见她转身欲走,让人拦住她,“他们可以自行散去,你必须跟本将军回营。”

    她转身缓缓走向他,唇角噙笑,“听闻你已纳娶八位小妾,可否属实?”

    他骑在骏马之上,神情倨傲答道:“当然属实。只不过,天下男子都不会嫌身边美女多,本将军正缺一个你这样刚烈的小妾。”

    她笑意冷然:“难道你我从前种种都只是你正缺一个我这样儿的?你没接触过我这样的女子,就一时兴起逗我玩儿?”

    他眼睛满是酸涩之感,只是他脸上浮现的痞笑掩盖了点点泪光,“你逗起来很有趣,本将军喜欢你陪我玩儿。你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有些趣味?”

    彭清越面色一肃,身形暴起。她双手反握一寸薄刃暗锋,左手划向他咽喉,右手刺向他胸口。

    他后仰身体平腰侧躺马背上,催动马匹后退。她一击不成,再飞跃而起。

    不料他早有防备,她身形再动之时,旁边埋伏的军士弹出长绳拦腰缠住她,又有乌金丝网从天罩向她。

    彭清越被擒回营,他将她单独关押,浑身五花大绑,还封住她周身几处紧要穴位。

    他亲自前来送饭,她一见面就怒斥他:“你早就知道我会中你的圈套是不是?你擒住我,你还是不会退兵是不是?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奸诈?”

    他待她说完,捧着碗到她面前,夹起一片蘑菇喂她:“先吃饭,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她愤然扭开头,??“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苦做这些事来羞??辱我?”

    他不再嬉皮笑脸,悲声问她:??“不这么做,你肯听我把话说完吗?你肯给我机会说清楚前因后果吗?”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放下碗筷,轻抚她脸颊,吻了吻她额头,凑近她耳边说:“我已经杀了她们。”

    她被绑在木桩上,避不开他的亲昵动作。他呼出的热气让她头脑有些晕乎乎,没反应过来他说指什么,??“杀了她们?”

    他笑着看她惊疑不定的样子,笑得残忍悲凉。

    “小月亮,你满意了吧?那些与我有染的女子我已经亲手杀了,包括其中两名有身孕的女子。”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他把那八名小妾杀了,其中两名还怀有身孕,那他连带自己未出生的孩子都杀了?

    她本来只是觉得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她以为他会和那些贵公子一样富贵靡??烂过完此生,她被他擒住,她只是一心求死而已。

    此刻,她觉得自己背上了累累血债,一死也难了的血债。她不知道他怎么可以浑不在意地问她满不满意,他如何会变得这般可怕?

    她没有理由责怪他,却又忍不住厉声责问:“你怎么如此冷血?你居然杀子的恶事都行得出来?”

    他的目光有些狂乱,他将脸轻轻贴向她的脸,温柔答道:“只要你高兴,别说杀掉那些人,就是让我死也无所谓。”

    她禁不住颤栗,满身鸡皮疙瘩,他们本是情侣,此刻他却让她厌恶又恐惧。她真的不知道是否做错了,难道是自己让一个温雅贵公子变成疯狂恶??魔?

    此时,她只想离他远一点,??“我从未要求过你那么残忍地对待别人,我高不高兴,与他们和你的生死并无关系。”

    他看着她,他目光炽热癫狂,她目光淡漠疏离,他双手捧紧她的脸,“小月亮,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不存在原谅与否,你最初犯错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怪罪你,我只是认为从此以后你于我而言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他惨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对我而言我们两个各走各的,比你骂我、打我、甚至杀我都还让我害怕?”

    她真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演变成如今这样,她放缓语气说:”你既然已经接受她们,就不该把过错推给她们,应当一力承担起责任。若是那样,我还觉得你可怜又有几分可敬……”

    他松开她,脚步虚浮退到一旁,”闹到如今这种地步,你反而瞧不起我,是吧?你知不知道我不需要你可怜,不需要你敬佩,我和她们之间的事本来就不是我所愿意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清越冷语

    ??

    他失魂落魄看向眼神冰冷的她,??“你真的瞧不起我?那真的不是我愿意犯的错……那些女子都是父亲从宫中私赎出的宫女……”

    她不想听他多说,断然说道:“愿与不愿,终究是错。”

    他摇头苦笑,??“你不是男子,你不懂有些事是身不由己。那些宫女常年锁在深宫,既得不到皇帝的宠爱,又偏要见到皇帝与妃子之间颠鸾倒凤,欲心炽烈……一旦有机会出宫嫁人,迎合夫君之时不顾羞?耻……”

    他们二人相处之时很亲密,却从未逾越雷池半步。她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加之此刻本就对他有鄙薄之心,更不愿听他提及这些。

    她羞愤怒言:“不许再说!你做过什么与我无关,总之你若不放我,我就绝食而死!”

    “你不想听,我偏要说。当时我腿伤在身疼得都神智模糊了,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黑屋子里,只有一遍又一遍地想你才能有求生意志。忽然有一天,父亲说你已经被人救出去了……”

    他父亲本来对这个天资颇高的儿子寄予厚望,却没想到儿子一次次与自己做对。他父亲当时不顾他母亲跪地苦求,硬生生以铁锤砸断他右腿,再将他关入门窗都用铁条封紧的黑屋子里。

    那黑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个臭马桶,封死的门下开了个小孔就是送食物的通道。那样冰冷绝望的环境中,他腿伤又痛不可忍,若不是担心母亲会气死,若不是担心她在牢中被杀,他已经自尽而亡。

    在得知她已经逃出牢狱的那天夜里,他恍恍惚惚见到她来看他……

    他捏捏眉心,声音沉哑对她说道:”我当时腿伤发炎,疼得已经有些神智不清。我要是在清醒之时当然能想到你不可能直接进得了黑屋子,更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与我幽会,可我当时根本昏昏沉沉的。”

    当时的满室春光成了他如今的不堪噩梦,??”他们在屋内点了催?情??的熏香,我当时真的又很想很想你……”

    他见她满脸怀疑之色,又再说:“事后,我脑子里混沌一片,还以为只是与你春梦一场。直到我腿伤渐愈,我才察觉事情蹊跷。可府中上下的人都瞒着我,我查问他们,他们都只是笑而不语。”

    她眉尖轻蹙,低声问:“你后来又如何得知?”

    ”是一个做饭的老妈子说漏嘴,也幸好她说漏嘴,要不然我做的事会更残忍。”

    他见她听得茫然,又说,“时间拖长了那些胎儿就已出生,我仍是会杀死他们,那岂不比胎死腹中更残忍?!”

    那时候他父亲已经准许他在府中花园散步,他听那老妈子训斥一个小丫鬟。老妈子说小丫鬟买的菜不好,怀孕的人要多补身子,要是让少爷知道她们没伺候好那两位有孕的少奶奶,以后有得苦头吃。

    小丫鬟反驳说,少爷到如今都还蒙在鼓里,那几个少奶奶都是见不得光的,怕什么。老妈子说此刻见不得光,等生了小少爷,自然会告诉少爷,到时候母凭子贵,想怎么整仆人都行。

    他起初以为她们在说别家的事儿,毕竟这些下人聚在一起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

    听到后来,他越听越不对劲,待那小丫鬟走后,他就逼问那老妈子。老妈子将他父亲如何贿通宗人府带出宫女,如何严令众人不得走露风声,如何安排那些宫女与他相会都一??一交待。最后,她恭喜他即将为人父。

    他思前想后,决定先接受父亲安排。他找他父亲谈及此事,他父亲见他既已发觉,就将事情说清楚,还说只要他顺从安排,就不再限制他自由。

    他必须要获得人身自由,他迫不得已将那八位宫女都纳为小妾。

    她上次去见他,见她得知他有其他女子相伴后就决然离去,他更迫切想把一切都操??控自己手中。他处处顺遂他父亲的意思,终于得到出剿白?莲??教大军中的部分兵权。

    首战告捷,他回府休息他父亲为他设宴庆功,他借口要与那八名小妾欢聚,将她们聚齐一屋。

    府中下人听得他房中先是嬉笑不断,继而尖叫连连,后来痛呼之声传来,他们都只是谑笑不已。就算是听到有人高呼救命,也只是对视几眼咂舌怪笑,他们没有想到屋内真的在血腥杀戮。

    待到血腥之气冲出,他满身血红走出,府中下人们这才惊慌失措去找他父亲。

    他很平静地见他父亲,他早已准备好了理由,他说那些女人不能留,万一走露风声,私纳宫女可是死罪。

    他父亲听他这样说不怒反笑,夸赞他是能担大事的好儿子,还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几个贱人杀了就杀了。

    他父亲让下人们都说那八个女子是误食毒鼠药而死,误将毒鼠药投入饭菜中的人当然是那个做饭老妈子。那个老妈子也死了,她自己也吃了误放毒鼠药的饭菜。

    一个人伦惨剧,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变成:一个眼花耳聋的老妈子想毒死厨房的老鼠,结果把毒鼠药当成胡椒粉,意外毒死自己和少爷小妾。

    彭清越不是没见过死亡的娇弱女孩儿,即便经历过刀光剑影,她仍是无法接受那些人就这般无辜死去。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这些人不是她所杀,说到底却是因她而死。

    她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脸看起来格外狰狞。她喃喃问他:“是不是你对她们厌烦了就杀她们?你想找更新鲜有趣的人陪你吧?我就是让你觉得新鲜有趣的人?你想玩我到什么时候再杀我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就算对不起天下所有人,可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他眼中满是疯狂业火,她眼中却是绝情寒冰。

    她知道他没有对不起她,她只是想激他给自己一个痛快了断。她盼着自己的血可以帮他洗刷罪过,她盼着脱离这爱恨交织的痛苦。

    她冰冷的目光中有几分挑衅之意,“你在谷口说过只是没见过我这种女人,一时兴起想让我陪你玩儿……除非你先杀我再自杀,我就相信你所说。”

    他冲过去紧捏着她的脸怒吼:??“那些话只是说给别人听的,你怎么就不明白?身为男子,这种事情被人算计,如何说得出口?你非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问我,我只得那么回答!你非得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才肯相信我?”

    她对这人世间一切真是心灰意冷,只是她还有残存的理智,她激他不成,就语气平淡地劝他:??“其实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问你那些只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好刺杀你。你爱不爱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法再爱你。”

    “你是怪我太残忍?那些人我已经杀了,我以为你是介意她们的存在,难道你不介意?”

    他几近癫狂的神智已让他们无法沟通下去,她只得说:“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你也不懂我在想什么,你说的一切对于我而言实在太荒唐龌龊,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他松开她的脸蛋儿,她脸上有他捏出的红痕,他爱怜地轻抚那些红痕,??“你的心肠真是又冷又硬,我真是不明白当初怎么会爱上你?”

    她侧开脸,面无表情问道:??“爱与不爱只是你自己的感觉而已,此刻是放我走,还是杀了我?”

    他笑起来,笑容诡魅妖异,??“不放,不杀。我要送你回白?莲?教??当卧底,我要你为朝廷效力,我就不相信你一点违心之事都不做,一点点错都不会犯!”

第二百八十七章 清越无声

    他说完之后就离去,此后三天也没来找过她,彭清越无法猜出已陷于疯狂的他会如何处置自己。又过了一天,兵卒带她去见客人。

    那客人是十几名村民,云华观旁边村庄幸存下来的十几名村民。他们一见她就跪地求她,说是她若不肯协助朝廷剿灭邪??教,他们就会被杀头。

    她这时才明白他所说送她去白?莲??教卧底是什么意思,她只得答应这安排。他见她答应后现身,讥嘲笑言:“你答应我的安排,可就是做了违心之事呢。那新任教?主一直对你存有非分之想,此番送你到他身边,不知你会不会犯错?”

    彭清越回到总坛,她是以被人救出的名义回到总坛的,但其实救她的那几个教众早已投降朝廷。新??教??主丝毫没有怀疑,为了感谢那几个教众救出她,还给他们都升了职务。

    新??教??主已经找到地穴中前辈所藏的宝物,还找到练功秘籍,他准备招兵买马重兴教门。同经患难之后,江瑞莲及云华观弟子也全心全意支持新?教??主,甚至有意将彭清越许配新??教??主。

    彭清越性情更为清冷,任他们摩拳擦掌为复兴教门忙乱,她每日只是闭门练功。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多,这一年多当中,贵公子秘见她几次,除了要她交待总坛动向,就是暗讽她总有一天会被新??教??主痴心感动。

    他既怕新??教??主让她动心,又似乎盼望新??教??主能让她动心,她难以理解他是出于何种心态。她也不想再管这疯狂贵公子在想什么,她只想提升功力早日想出办法救那些村民。

    在她焦头烂额之时,打了几场胜仗的新??教??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向江瑞莲提亲,江瑞莲欣然同意将彭清越嫁给新??教??主。

    她不肯嫁,将师父和新??教??主请到房中,坦白自己此番回来是当奸细的。江瑞莲愕然无语,新??教??主竟全然不责怪她。

    新??教??主让江瑞莲带云华观其他弟子潜回城中,伺机救村民,并不管她是否同意婚事就单方面说她是他未婚妻。她被软禁总坛地穴,而那几个随她同来卧底的教众被新??教??主找理由暗中杀害。

    因她未来教?主夫人的名头,教众们都不敢太为难她,她虽被软禁,仍能随意翻阅各种典籍,安心练功。又是大半年过去,心如止水参悟道法的她功力猛进。

    她真是已心如止水,师父与师弟师妹在京城失踪她也无动于衷,婚期将至她也只是任随新??教??主安排。可是,有人要刻意搅动她心中死水一潭。

    那个人是江湖中有名的毒妇,所炼毒药天下无双,施毒手法也是天下无双。这毒妇与新??教??主有染,对新?教??主复教出力很多,得知他将成婚,天天来与彭清越吵闹。

    彭清越让新?教??主解除婚约,可他偏偏不肯,一再对她解释:“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在那种情况下不得不那样啊。”

    她觉得这话很是耳熟,冷笑反问:??“哦?你的意思是你心里爱的是我?”

    新??教??主信誓旦旦:??“是,一直都只爱你一个人。我心里若是有别的女人,就让天打五雷轰。”

    这新??教??主自从找到千年之前匿藏的宝物后,野心越来越大,为了权力不择手段。但是他自问待彭清越是一片痴心,从未想过要伤害她,他不加思索就说出这些,也是因他所言发自肺腑。

    只是她根本就不在意他爱不爱她,她目光犀利??地笑说:“明明不爱,还要逢场作戏,猪牛驴马都不会如此!明明清楚喜欢谁,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男人都是如此。呵呵,你觉得你真看清你自己的心了?”

    新教主愤然说道:??“我对自己的心看得很清楚!你要是始终对那件事耿耿于怀的话,我杀了那个毒妇好了!连当时在场的人和那些过后知情的人全都杀掉,这样能让你满意了吧?”

    她眼底一片血色闪过,血色中仿佛传来凄厉叫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害死我们,你又想害人了吗?

    她不想再因自己发生惨剧,急切要打消他的想法,冷声责备:??“无论你怎么做,都与我再无瓜葛!你根本就没看清你自己的心,你所做的事不过是在为你自己打算!你把罪责都推到别人头上,这更让我鄙视你!”

    新??教??主还要解释,??“不是我要推脱,那件事本来就是个圈套!”

    “我也是别人安排的一个圈套啊,我给你明说过我是官府的卧底,我回总坛目的明确,就是要助官兵攻破总坛。可你明知如此,你不也口口声声说爱我吗?”

    他着急万分地表白:“你和她不一样,我确定我从第一次看见你就爱你,我心里一直爱的只有你。”

    她点点头,冷静分析起来:“你能确定你爱我,不过是这几点原因:其一,我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有地位;其二,我武功和法力都很高强,有能耐;其三,我面容清丽身材苗条,有外貌;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了解我的性格,你知道我心性坚贞,若是以我为终生伴侣,不必担心会被戴绿帽子。”

    新??教??主没想到他深情表白,她半点也不感动还像局外人一般透彻分析起来。他无奈苦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语气平淡地问他:??“要是有一天我被师父逐出山门,你会给我依靠吗?要是有一天我人老珠黄还多病多痛,你会耐心照顾我吗?还有,我只能确定我不会做脚踏两只船的事,但我不能确定我会不会变心。我自己都不敢保证我的优点能保持多久,你怎么能确定你会一直爱我呢?”

    恰在此时,毒妇笑着走来,打趣着新?教??主,“这丫头说话有意思,我真不想跟她斗了。要不然我大方点儿让她当大的,我受点儿委屈做小。”

    新?教??主拂开毒妇的手,厌恶地让她快出去。毒妇不再戏谑,而是满脸恨意地看向她:“他爱你已经爱得已经够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非得要什么都占着,一点儿都不给别人剩下?”

    彭清越不想再和话不投机的人多费唇舌,要出门而去,毒妇却拦住她。毒妇说带了一个人来,正是因这个人彭清越才冷淡对待新?教??主,让新?教??主好对她死心。

    贵公子缓步走出,新?教??主责问毒妇怎么可以带他进入总坛。贵公子让新??教??主不必慌张,他只是独自前来看彭清越,没带一兵一卒。

    彭清越冷眼看着毒妇说:“我不是乞求男人来爱的女人,更不会因为男人给我的爱比别人稍微多一点就兴奋万分。我不屑和你们争,我只和自己所爱的人争……”

    她走到贵公子身边,声音幽冷:”我想飞得很高、很远,我得看我所爱之人有没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和足够坚强的意志陪我走到最后。若是我所爱之人不够坚定、不够坚强,那么于我而言不如不爱!”

    彭清越与这贵公子之间彻底划开界线,属于他们的故事在程浩风与胡仙仙心中冰封起来。

    程浩风嚯然翻身坐起,慌乱地朝身边摸索,“小月亮……不,不,仙仙……”

第二百八十八章 清越惨烈

    胡仙仙握紧他的手,侧身坐到床边抱着他,“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程浩风粗重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让她点亮油灯。

    灯光亮起,他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她看,“仙仙,我真的看不清楚了……我好怕……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胆小……”

    “不怕的,秦道长会治好你的眼睛。”

    她顿了一顿又说:“就算治不好也没什么,等你身体好起来重修道法就能恢复修为,到时候可以开天眼……”

    他酸涩笑笑,拉着她的手说:“你们这几天让我搓磨折腾得厌烦没有?要伺候我,还要哄着我,很累吧?唉……我最怕的不是眼睛要瞎……”

    “那你……”

    “我怕你对我形同陌路……”他双眸幽暗,语气悲凉,“彭清越他们的故事也可以说就是我们自己的故事,我实在受不了那感觉才惊醒。最后那些话就像是风刃冰刀砍削在心,不光是伤得心疼,还冷得心疼。”

    胡仙仙给他轻擦额上冷汗,柔声安慰他:“他们是我们,但也不完全是我们。彭清越对于他先是愤慨鄙夷,后来是绝望伤心,我明白她最后那么说起真的对他不存一丝感情了。走到那样的地步,能怪谁呢?”

    他瘦骨嶙峋的手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两人紧握的手贴在他胸口很久,他才说:“仙仙,我宁愿你将我从记忆中彻底抹去,也不想你对我全无感情。”

    “又说傻话,忘了你和对你全无感情不是一样的吗?你放心,两种情况都不会。”

    “不一样。”他坚决否定,又问她,“你的记忆中那就是彭清越和贵公子最后一次见面吧?你清楚彭清越被抽取魂魄时为什么会残留一魂一魄吗?”

    胡仙仙摇头道:”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那个新?教??主虽然真心喜欢她,但要与她成婚也是有目的。彭清越修为已臻化境,二人成婚他就可以练成前教主遗留下的合功**”。

    程浩风轻轻点头,她又继续说:”那个前教?主在官兵围攻总坛的时候想要七七四十九天安稳时间,就是想练成**。那是一种以身??体??交?合手段掠取对方修为的邪术,新教主想着与彭清越成婚就一举两得,到时候不仅美人在怀,还能拥有无边法力。”

    程浩风长叹一声:”你不知道的是彭清越不愿嫁他,江瑞莲后来也窥知新??教??主内心所谋,也就阻挠徒弟嫁给他。新??教??主怕江瑞莲坏自己的好事就派江瑞莲外出办事借机暗杀她,江瑞莲早有防备,躲过暗杀后就去联络那贵公子。”

    “难怪新??教??主给彭清越说江瑞莲和带出去办事的云华观弟子都失踪了,只怪她当时一心练功没有发现端倪。照此说来,贵公子最后一次见她不是为了结个人恩怨,是有更重要的事?”

    程浩风点点头,默然良久才说:“真是天意吗?总是来不及好好地相处,他们比我们更惨烈些。贵公子本想透露实情给彭清越,新??教??主要是不能如愿娶她就有可能抽取她魂魄入破天刀,让她早做准备离开。可没想到一见面就听到那些话,精神早在崩溃边缘的贵公子癫狂跑出总坛,一个月之后才渐渐神智清醒。”

    其后的事,已与彭清越合魂的胡仙仙就有她记忆。彭清越自此不问世事,甚至不肯开口说话。见她一面都很难的新??教??主怕她离开,就在总坛地穴外设了几重铁门。铁有隔绝天地灵气的效用,没有灵气,她功力再高也不怕她逃走。

    婚期已至,她只当没这回事一般枯坐地穴铁牢。眼看所谋成空,那丧心病狂的新??教??主想强行占有彭清越。怎奈她虽被暂时困住,却将灵气逼出体外结成浑身冰凌,他根本无法亲近她。

    新??教??主威胁她:“你以为你不顺从我,我就拿你没办法?我合功**已练至最后一重,我还可以用抽取你魂魄为器灵的方式将你一身修为尽归于我!”

    他掣出千年之前遗留下的破天刀,刀锋直抵她咽喉。

    她说出她一生最后一句话:“魂飞魄散而已,有何可惧?这污浊尘世又哪有可留恋之处?”

    新??教??主认清她对自己真是从无半分私情后,陷于绝望愤恨之中,他割腕以己血祭出破天刀!破天刀可噬魂为煞气,所噬之魂越强大煞气越重,煞气越重威力也就越大。

    胡仙仙不知道为什么新??教??主没有抽魂成功,已有贵公子记忆的程浩风告知她后来之事。

    贵公子神智恢复清醒就用兵破总坛,挫败??邪??教,可他却无法擒住龟缩地穴的新??教??主。

    贵公子为此赶往传说中的海中仙岛寻访奇人异士,在一座荒岛上见到被囚的白魔。这白魔本是白海豚成精,因伤凡人性命被海中一位人称琼岛仙姑的女仙镇压于此。

    贵公子能寻到这白魔是因海边渔村有位渔家女带他来,渔家女之父出海遇风浪漂流荒岛之上被这白魔所救,渔家女为报恩常带吃食来送与白魔。渔家女想让白魔帮助贵公子,也想借贵公子之手放白魔自由。

    白魔不能离开这荒岛,贵公子诚心苦求,白魔教他快速提升法力的邪术。这邪术称“血引魔功”,是要以至亲之血为引才可练成。

    贵公子回到京城后,刻意样样事情都让父亲满意,在他父亲身边侍卫都以为父子关系全无嫌隙之时,他杀死亲生父亲为血引!他母亲见到这一幕,气得当场心绞痛而死!

    他对外宣称是母亲被妖孽附体后杀死父亲,母亲又被妖孽害死。府中下人们就算明知事有蹊跷也不敢多问,给父母办丧事后他就一心练功,法力大增。

    就在新??教??主已然抽取出彭清越二魂六魄后,贵公子破开总坛地穴阵法,突然现身铁牢之中。

    新?教??主与贵公子都是练的邪功,无需借用天地灵气也有法力。两个痴狂之人斗得天翻地覆,贵公子技高一筹,绞碎破天刀,放出彭清越二魂六魄!

    彭清越那二魂六魄被放出后,他们已斗得两败俱伤,都无暇去收魂,她魂魄就无意识地飘荡去。

    贵公子与新?教??主斗得血肉模糊之时,白魔逃出荒岛来助贵公子。新??教??主被杀,白魔又将他尸体抛掷荒野。新?教??主尸身一见天光就引得电闪雷鸣,雷击之下,他的尸身与他的罪业一起化为飞灰。

    贵公子前往西域寻得冰玉床保得彭清越肉身长存,就在他全力寻找复活之术要让她二魂六魄重归于体,与那一魂一魄相融之时,贵公子也被雷劈死。

    他死状更为惨烈,电光尽笼罩于他周身,白魔施法也移不开雷电半分。道道惊雷并没有即刻劈死他,一次雷击就让他眼前重现一次他所犯罪业。

    往事一幕幕,他残忍杀戮,他绝情弑父,他气死母亲……他心神还残存最后一丝清明之时,他请白魔将冰玉床及彭清越肉身送回云华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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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