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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三章 救人问罪

    勇气有很多种,匹夫之勇、热血之勇、逞强之勇,泥蛋儿是不知自己有勇气突然英勇无畏。

    他自幼胆小怯懦,不是不愿担当什么,是怕担当不起,有胡勇刚胡仙仙这样的义兄义姐在前,又见过诸多猛将奇侠,他更觉得自己卑微渺小。

    是将要命丧于此了吧?泥蛋儿倚着吞奴剑,也快撑不住往下倒的身体。

    他向着杀手们一笑,很自豪地一笑,今日所为,还真是自己对自己也要刮目相看。

    一个出生穷乡僻壤的孤儿,被亲戚卖入黑矿当苦力,得到解救后最初也只能帮忙做些打杂小事;可后来学剑术保乡邻,组织乡勇抗击叛军,直至今日血战杀手,他也堪称传奇,很为自己骄傲。

    笑容刹那间绽开,又即将在刹那间凋零,杀手们一拥而上,短箭和钢刀攻来,泥蛋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楼板破洞口跳去!

    即使要死,也不给杀手们泄愤的机会!

    在他从破洞口坠落的瞬间,叶赛英和桑文秀也被逼退到破窗口,桑文秀正巧看到泥蛋儿含笑往下坠的身影。

    彼此目光只有一瞬交汇,只是一瞬,胜过了千言万语。

    也许有太多不舍,太多担忧,彻底变为桃木剑的吞奴剑又亮起寒光,让泥蛋儿下坠速度变缓。

    或许那是泥蛋儿燃尽了灵魂之力才迸发的光芒,因他看到桑文秀已在杀手刀锋下,在剑光亮起的同时,他斜挑那个杀手右肩,再次救了桑文秀。

    因小时候营养不良,泥蛋儿到胡家后虽猛蹿个子,可不长肉,显得十分消瘦,瘦得像根竹竿。

    然而此时的他,在桑文秀眼中变得无比伟岸,含蓄的深情变得无比炽热,于目光中完全流露!

    或许是上苍不愿让泥蛋儿就此与心爱之人永别,他没有重重摔在地上,而是有一团柔和的淡淡金光把他包裹于半空中。

    不只泥蛋儿被金光护起来,叶赛英和桑文秀也笼罩在了金光中,杀手们的武器再怎么劈砍也没有作用。

    此种情形让杀手们惊愕恐惧,桑文秀也疑惑不解,泥蛋儿则来不及想什么已陷入重度昏迷。

    叶赛英清楚这是龙啸风暗中相助,她在发灵符给胡仙仙之前,已想到胡仙仙不可能那么快赶来,即使赶来了,恐怕也只有没怎么受伤的她能获救。可若泥蛋儿和桑文秀死了,她活着也无法原谅自己。

    她与龙啸风可通心念,但她从来不会主动给龙啸风找事,并且龙啸风天庭职事繁忙,能不能得闲相助也说不清。虽不敢确定龙啸风是否会相助,她还是刺心相求。

    之所以用磐石剑刺心窝,并不是通龙啸风心念需要这么做,只要默念即可,她是怕龙啸风不重视此事才用心痛之感传递。

    还好,不管怎么说,总算保得泥蛋儿一线生机。

    这杀手中也有会法术的,如若不然,他们也难对付叶赛英。看到他们被灵气光罩保护起来后,急忙去改换窗棂上的符纸。

    为了困住叶赛英他们,小楼的门窗封严,还有压制他们法力的符纸,而这换上的符纸定能破灵气光罩。

    龙啸风虽未现身,却能知道这里所有情况,在杀手还没迈出脚步前,屋内突然金光大盛!

    一块黑色尖石头,在半空中旋转不休,所转劲风犹如猛烈罡风,常说寒风冷得如刀刮脸,这是真有风刃飞射!

    杀手们纷纷倒地,但都没伤着致命部位,龙啸风还在天庭任职,不能杀凡人。

    同属天仙阶位,没有任职的胡仙仙是不能无故杀凡人,比如这人所做之恶不该死,就不能杀;但若所杀者本有杀孽,杀了也不会招天谴。

    龙啸风有职在身则不同,不管是作恶的杀手还是平民,总之不能杀。

    受伤倒地后,杀手们害怕了,不敢再去攻击,胡仙仙也在此时赶到了。

    一来就认出在半空中旋转的是瞒天皋,她立刻恭敬稽首:“多谢二师兄相助。他们已平安,请速回天庭,以免被挑错。”

    瞒天皋就是那块黑色尖石头,也不见龙啸风现身,只见瞒天皋在叶赛英面前轻柔飞旋一圈才飞去,似有不舍之意。

    叶赛英觉得胸口的伤快要愈合了,应是龙啸风以灵气疗治?

    不曾现身,不曾发一言,可他不仅出于道义相助,还在格外关心自己?

    在叶赛英心绪烦乱,回想前生种种,又想念龙啸风,又要死死压制感情时,胡仙仙全力稳住泥蛋儿心脉。

    或许是胡仙仙散发的怒意和杀气太浓,她赶到后自始至终看也没有看杀手们一眼,但杀手们呆在原地,不敢攻击也不敢逃跑。

    泥蛋儿此时被桑文秀半抱在怀里,脸煞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胡仙仙以灵气帮他拔出一根短箭,又化去青黑毒气,再以灵气渡金创药给他疗伤。

    待伤口敷好,胡仙仙刺破左手中指,点血在泥蛋儿眉心,用自己元神稳固他元神。

    最近这几年,胡勇刚和胡仙仙归家的时候很少,全是泥蛋儿替代他们照顾父母,不是血脉之亲胜过血脉之亲。

    以泥蛋儿目前的情况,纵使外伤好了,要再修炼也很难,只有元神稳固才能使他完全复原。

    损元神不比耗灵气,待看到泥蛋儿有苏醒迹象时,胡仙仙已脸色苍白、神情倦怠。

    悠悠醒转,泥蛋儿眼前还是模糊一片,他看不清状况如何了,只看到桑文秀就在身边,急切道:"桑师姐……我有话对你说,又怕说……我姐都说我‘这么点儿胆量难怪被欺负’!可我胆子大不起来,活了二十二快二十三年,我还真没胆大过……但我又有个大胆的想法……”

    桑文秀脸红了,听他说话挺利索,应该也性命无忧了,纤白食指掩住他的嘴唇:“我都知道,不用说了。你能死里逃生,全靠胡老祖相救……”

    “什么?我姐已经赶来了……”泥蛋儿完全清醒过来,撑着身体从桑文秀怀中挪出。

    胡仙仙“噗嗤”一笑,轻拍他一下,“阿秀眼睛快哭肿了,你还躲什么躲?别吱吱唔唔了,什么大胆小胆的想法?听着奇奇怪怪的。把该说的快说了,姐还有正事要办。”

    “是,是,得说。阿秀……”因桑文秀比泥蛋儿大几个月,又因出于对叶赛英的尊重他一直喊叶赛英“叶师姐”,就顺着喊桑文秀“桑师姐”,但此时他鼓足勇气说:“阿秀,我想一生一世守护你、陪伴你,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有些话不用说,彼此也明白,可说出来才是郑重承诺。

    桑文秀才擦干眼泪,又再次泪流满面,使劲儿点头哽咽着:“我愿意……愿意跟着你……”

    胡仙仙和叶赛英都侧过身,相视一笑,同时胡仙仙发灵符让乔楚诗来接他们去碧洗宫养伤。

    不久后,乔楚诗带人赶来,胡仙仙撒开雾隐无隙网把幸存的杀手们兜着,飞往蒯家大宅。

    在蒯家大宅中怒声逼问,但都说蒯大老爷不在家中,胡仙仙不想为了找蒯森雄浪费时间,揪住蒯大少的后领飞入空中。

    “谁知道蒯森雄去哪儿了?知道的快说,否则扔他下去摔成肉饼!”

    蒯家的人惧怕地仰望着,可没人说出蒯森雄去向。

    “我数三声,再没有人说,我可真要摔了!一……二……”

    没有人发声,因他们很清楚蒯森雄对背叛之人惩罚很重,没必要为蒯大少的性命让自己受惩。

    蒯大少浑身抖如筛糠,胡仙仙像拎了只乱闪翅膀的老母鸡。

    “我说!”在那声“三”还没发出来时,蒯丽儿急切高喊:“我爷爷去了城郊三官窑!”

    三官窑?那里曾是烧制瓷器的官窑,因是左起第三家官窑,俗称“三官窑”,但在二十年前已成废窑。

    胡仙仙落身而下,把蒯大少放到地面,拖着雾隐无隙网朝三官窑飞去。

    到得窑前,只见半截烟囱歪立着,几十眼窑孔也塌了大半,四处荒草丛生。

    若是别人到此,会以为蒯丽儿说了谎,胡仙仙却感应到废窑之下有密道。

    “蒯森雄,出来!再不出来,我拼着遭天谴也要血洗蒯家!”

    时近正午,秋日艳阳照得远处山林比春天景致还美,可眼前废窑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弥漫着阳光也照不透的阴冷感。

    胡仙仙高喊三声后就要离去,她不会让在乎的人白白受伤害,蒯森雄不敢面对她的仇恨,她可真要转嫁恨意给蒯家人了。

    她刚转身,背后传来刺耳破风声,她迅速闪避。

    正要准备拼杀,却见是一个大铁柜子慢慢旋转着落地。

    “胡仙仙,杀我子,扰我家,你还要怎样?”铁柜中发出男女莫辨的怪声。

    这是蒯森雄见属下和外人时的特制铁柜,可隔绝灵气,并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蒯森雄,你搞那些黑暗恶势力我害了多少人,你又想怎样?”胡仙仙听草上飞和飘缦说过这铁柜子,所以没有冒然攻击。

    “有善就有恶,你是修道之人,应当明白这道理。你和我斗,应该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杀我的小十二。”尽管用了变声之器,蒯森雄的还是发出痛心颤音。

    胡仙仙冷笑:“你只知道你的丧子之痛,想过别人感受吗?明明是蒯十二不该囚禁**叶赛英!你蒯家抢邹祖宽财产,指使人绑架潘宗强,骗婚杜家强索酿酒秘方,拐卖犯官女眷让小妹惨死,还造薛家惨案,一个多时辰前又暗杀我义弟他们……哼,远的不说,我亲友遭你迫害的也不少,你好意思说什么该与不该?”

番一百三十七 白悟道理

    一边忙,一边胡思乱想,手脚累、脑袋也累,整个人昏昏沉沉,小兔睡也没睡踏实,第二天起床顶着两个黑眼圈。

    不过,中午休息时,发生一件喜事,让小兔精神振奋,她收到诗歌征文比赛优秀奖证书和奖品了。

    那个征文赛是一个小杂志社办的,要报名费20元,例出的奖项:一等奖选一名,证书加奖金1000元;二等奖选两名,证书加奖金500元;三等奖选六名,证书加奖金100;优秀奖选三十名,证书加奖金50元。

    证书不算,小兔看中奖金,得了50元,扣除20元报名费,还能赚30!

    可小兔没看到汇款单,只有一只签字笔,和两本办征文赛的杂志社所出当月杂志。

    小兔把征文赛的广告看了又看,才看清每个奖金数额后写着极小的(等值物品)几字。

    好吧,等值物品也罢了,发签字笔也该发好些的,这种两块钱随处可买的签字笔算什么?

    杂志,附赠一本就可以了,赠两本同期同版的,是让获奖作者拿去送给别人炫耀?

    小兔不禁恶意猜想,那获一等奖二等奖的,不会是多发了很多本杂志当奖金吧?如果到处送亲朋好友,倒算在推广杂志了,这杂志社可真会打算盘。

    想着,小兔又翻到自己写的那首小诗:

    不愿被束缚

    我只想一个人向前狂奔

    没有前进的动力

    那就燃烧我的灵魂

    世事多沧桑

    保留一份纯真

    不论经多少风雨

    依然会爱

    依然会恨

    不肯变得麻木不仁

    也不许任何人左右我的人生

    “哈……”小兔不禁一笑,这是自己写的?文采不咋的,还满满以自我为中心论调,甚至透着些戾气。

    小兔的确不愿顺着别人定的人生轨迹去走,这和她自幼老实听话的样子不同,受谁影响呢?

    呆想好一会儿,才想起她与山猪挺相像,他们同样追求心灵的自由,爱与不爱倒还在其次……

    怎么又想起他了,小兔赶紧甩甩头,把山猪甩出脑海。

    多余的那本杂志,小兔无人可送,偏巧胖嫂看到她有两本同样的杂志,主动要了去。

    胖嫂爱躺在床上吃零食,一会儿撕一页杂志,用来垫在枕边丢瓜子壳之类,没几天也就扯完整本杂志了。

    自从住单间小寝室,尽管条件并不好,小兔也过得很惬意。休息时,吃着豆香锅巴,看会儿书,再去写会儿字,真觉得很满足,算是自闭的小幸福吧?

    偶尔,胖嫂会来要东要西,比如昨天来借洗衣粉,今天又借洗发水,从来不还,有一次还借走两卷厕纸……

    徐公子碰见过好几次,说可不能纵容,以后难免开口借钱,那可麻烦。

    “我有分寸的,让她占点小便宜算了,也损失不了什么。”小兔笑得挺阳光。

    "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刺儿多,现在越相处越觉得你很友好和善,跟你聊天一点也不累。"徐公子诚恳夸她。

    “闲聊本来也不累人呀,哪有聊天聊得累的?”

    徐公子苦笑两声没接话,目光茫然看向远方。

    总之呢,这半个月小兔过得很舒心,长胖了三斤,但因长高了一厘米,也没看出变胖。

    好多往事都不去想了,谁对谁错不重要,当前过得怎样才重要。

    临近春节,庄园里的生意非常忙,一天中午,斯经理让小兔到办公室去,问她:“过年后你有安排?想不想换个更好的工作环境?”

    “斯经理想要提拔我?推荐我去贵宾包间当领班?”小兔半开玩笑地问。

    “我是说换另一个地方工作工作怎么样?”

    小兔听得心头一紧:“是要开除我?”

    斯经理哭笑不得地摇头:“是小徐想认真考虑你们的关系,他父母同意你去他家公司……要是你和小徐要进一步发展,他们肯定不希望你在这儿工作的呀。”

    “如果我不去他家的公司,你还是不要我在这里上班?”小兔绝对不会去徐公子家的公司,可她不愿丢了目前比较稳定的工作。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跟你说话简直不在一个频道,你要是和小徐在一起了还会稀罕这工作?你这丫头咋那么……”斯经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摆了摆手,让小兔先去把目前的事做好,过了年再具体谈。

    2月8日是大年三十,除夕夜天能集团办年会包了整个鱼凫庄园,据说是总经理因儿子恳求,才特意通融天能集团选在这一天夜里办。

    傍晚时,小兔经过贵宾包间那边的小厅,朝内望了望,看到了山虎、庄园总经理的儿子、梦儿谈笑融洽。

    暗想这些人还真是看得开,能在现任丈夫和曾深爱的人相处之间游刃有余,小兔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爱过了又放下,不爱还假装亲密。

    偷看他们不是因为好奇,是隐隐担心山猪会来,看如今这情形,山猪远在红苕市,又不喜欢虚伪应酬,应当不会来的了。

    认为山猪不会来,小兔镇定坦然了,在大厅聚会的都是基层员工代表,也不怕会遇见山猫他们,小兔很快适应工作状态。

    因徐公子说这庄园里有特许放烟花的场地,早早地从孝阳市赶了来,约小兔下了班后一同放烟花。

    看小兔那么忙,徐公子跟前跟后地帮她。

    大厅里的客人喝酒很猛,吧台存的酒很快被喝完,徐公子说他暂时帮小兔看着,让小兔去找库管取酒。

    为了方便几处取用,库房设在包间、客房、大厅交叉处,小兔走到库房朝向包间的大门口,怔怔停下脚步。

    一个人影倏然闯入眸中,贵宾包间廊下有一株百年紫薇,紫薇旁山猪在独自饮酒。

    春夏的紫薇像大家闺秀般美丽高贵,冬天紫薇却变成了糟老头,因紫薇树干会蜕皮,冬日里只剩光秃秃的枝干,沧桑而滑稽。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山猪却像有心灵感应般看向小兔,看清是她后,眉头舒展,惊喜一笑。

    只需他一笑,如往常很多次那样朝她一笑,也就把所有的烦闷、焦虑、纠结抛开,如阳光一扫阴霾。

    他笑得小兔再也管不住驿动的心,筑起的心理防线没用了。不经意间,所有的道理,所有的感悟在他笑容面前溃败。

    没想到输得如此彻底,小兔只能逃了,跌跌撞撞跑着乱了脚步,还差点儿绊一跤。

第八百一十四章 胜者有理

    有些人对自己做过什么善事,给谁施过恩,记得一清二楚;对于做过的坏事,伤害过的人,却留着笔糊涂账。

    "迫害你亲友?胡仙仙你少诬赖人!除了这次误伤你义弟,我从未与你有过仇怨。

    即便这次的事,也只怪他多管闲事才会误伤他,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胡家的人!

    倒是你,我家老八当年入狱,后来小十二惨死,还有孙女丽儿没有达成心愿,全和你脱不了关系。"

    蒯森雄说的也是事实,但所有事实都有他家人为恶在先的前提。

    只是胡仙仙不是来和他讲理的,是来逼他把蒯十二之事了结,不要再找叶赛英麻烦。

    蒯森雄可能误以为是因泥蛋儿之事而来,才会单独藏在铁柜中现身,否则早在这里设伏攻击胡仙仙了。

    虽在铁柜中,听蒯森雄话里意思完全承认了他是地下暗势力的“主公”,胡仙仙对他恨意加深几分,打算借机会杀了他,倒除去了这股暗势力。

    心念一转,胡仙仙把拖着的雾隐无隙网扔在地上,网中的杀手被摔得“哇哇”乱叫。

    一手扔网,一手御剑,胡仙仙倒要看看这个铁柜子多厉害!

    慧心玉剑在阳光下莹透晶亮,剑气寒光之外反射着一圈七彩柔光,使得剑锋少了武器杀意,多了玉器温润感。

    一串串火花爆起,"”声不绝,能够削金断铁的慧心玉剑居然没对铁柜造成损害?!

    火花闪完,胡仙仙才看到铁柜不知何时长出“手脚”。那四根可伸缩的铁杆比手脚笨拙,但因为可以手脚并用,又不会怕疼,要挡下慧心玉剑的攻击不算难。

    胡仙仙微愣了愣,这铁柜和铁杆也不知是用什么铁所制,慧心玉剑只在其中一支铁杆上划了个小痕迹,要打下去可不容易对付。

    正愣神间,从那歪斜烟囱口飞快钻出好几个黑衣人,看样子都有灵气修为,即使修为不高,如果他们仗着人多围攻,胡仙仙就算胜也会胜得费力。

    本来这次最初目的也不是杀蒯森雄,胡仙仙立即收剑朗声说:“伤我义弟是误伤,眼下围攻我也是误攻?再说,铁柜子里到底是什么人呢?我估计不是蒯大老爷,要不然怎么会那么不讲理?”

    胡仙仙把抢先攻击的行为说成怀疑铁柜中人身份,蒯森雄虽明知是找借口,可也没反驳,还挥挥铁杆让属下全退到一旁。

    双方实力都不弱,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拼得两败俱伤。

    蒯森雄所在的铁柜朝胡仙仙靠近几步,像个张牙舞爪的大怪物移动,偏他还用变调的怪声装出挺和气的语调说:“很多事情都是误会,我们好好商量,要化干戈为玉帛。”

    “我同意和谈,但你不能再用蒯十二的事为难叶赛英;还必须放权退位,把你的财产势力分给你儿子们,从前的旧账才能翻篇儿。”

    胡仙仙让蒯森雄不再掌管势力是故意刁难,他若不同意刁难的这些事,才容易答应相对能接受的不追究叶赛英之事。

    蒯森雄怪声显出不悦:“蒯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来管!你屡屡无缘无故坏蒯家的事,真正目的何在?”

    胡仙仙可没有无缘无故坏蒯家的事,要谈事,得磨嘴皮子,那且一件一件事儿说来,免得蒯森雄总以为是胡仙仙挑头伤害蒯家。

    "照你说来,我一直在故意针对蒯家?哼,蒯殿聪做的事全是你授意吧?杜婉芷是我闺中密友,也是我六嫂;潘宗强住在我店中,后来还向我提亲;邹祖宽是我朋友,你说我该不该帮他们把蒯殿聪送进大牢?"

    提起当年的事,胡仙仙有一瞬间恍惚,若不是潘宗强被蒯殿聪勾结高有彪他们绑架了,一切照程浩风既定的安排走,或许各种事都要顺很多吧?

    只是蒯殿聪在牢里没关多久便放出,后来因蒯家内斗转而帮胡仙仙他们,再后来被赶出蒯家,世事无常。

    蒯森雄的怪声阴恻恻传来,“我自有安排针对他们,谁让你自己要搅进去的?”

    "是没有针对我,可你做的那些事我看不下去!当年薛家惨案弄得草上飞父子相残,我师侄血无仇少年早衰,寿命不长了。如果不是接连征战,我早查清当年的事,让你血债血偿!"

    胡仙仙提及此事心中憋闷,明知蒯森雄是首恶元凶,偏无法让血无仇报仇,程浩风说要摸清蒯森雄整个势力网后再动手,一动手就要一网打尽。

    “你的师侄血无仇?薛家惨案?呵,想起来了!血无仇是草上飞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留下的孽种吧?

    我费尽心血栽培草上飞,可他只想和那个女人逍遥快活!有些事情,坏了规矩就得接受惩罚!

    再说了,鬼头刀和程浩风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修道可也清楚一些玄门中事,那些惨剧别全扣到我身上!”

    血无仇的事的确不是蒯森雄杀了养父一家,又冤枉到他生父头上那么简单,胡仙仙没有多说这个话题。

    向着太阳微眯眼笑了笑,胡仙仙又说:"还有一个小小窠子里的雏儿,我不知道她的姓名,但知道她是被蒯家拐卖去的!她是我朋友心爱之人,最终受尽凌、辱而死,这该不该怪蒯家?"

    “天下的黑生意哪一门不沾血腥气?你有能耐倒是把所有黑事恶事清理干净啊!连满天神佛也做不到的事,你能做成什么样?”蒯森雄讥笑着,根本没把一条命当回事。

    不把一条命当回事,主要那个小妹的生死不能引起重视。蒯森雄把儿子蒯十二的命看得很重,也不敢轻视泥蛋儿的命。

    听到融寒雅墅守门的人逃来禀报行动失败,还把泥蛋儿重伤,又查出泥蛋儿是胡仙仙义弟后,蒯森雄赶紧到了这里躲起来,他分得清什么人的命贵,什么人的命贱。

    可这一区分,让胡仙仙对他的愤恨之心更重,暗暗盘算着蒯森雄该怎么死才能解恨。

    "你不要扯远话题,叶赛英是我闺中密友,也算我三嫂,你说我该不该帮他对付蒯十二?卓无傲是我师侄,我怎么能看着他被桃色陷阱困住,痛苦一生?还有重伤我义弟之事,围攻他们用的全是狠毒致命招数,会是误伤?"

    蒯森雄从容辩解:“我手下那些蠢材不知道那小伙子是你义弟啊,再说义弟终究是义弟,有必要为了没有直接关系的人闹得双方都不安生吗?”

    照蒯森雄这么说下去,倒成了胡仙仙乱管闲事,故意找蒯家的茬儿。

    压下的怒火又蹿上来,胡仙仙寒声问:"我父亲在黑矿受尽折磨,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你们蒯家欺我父、伤我父之仇,与我有没有直接关系?"

    说了这么多事,蒯森雄在铁柜中已冷汉直冒,对于很多事他都是听下属禀报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具体情况,都不相信和胡仙仙有如此多仇怨。

    特别这最后一条,蒯家只是暗控寥州黑矿,并不算明面上产业,抓的苦力那么多,哪能确认某人的后代以后会有与蒯家相争的实力?

    即使发生了大闹黑矿的事,主要是鄂日浑和段梦柔在处理,蒯森雄隐约知道程浩风和胡仙仙带了人出矿,却并不知带的是胡大仓和泥蛋儿。

    说起往事来,连胡仙仙也微感惊讶,竟和一直没有什么正面冲突的蒯家结了如此多仇怨。

    蒯森雄说话的语气软了些,“我在京城中哪知道他们连胡天妃的父亲也抓去了?至于那些苦力,多数是愚蠢下贱的乡下泥腿子,在哪儿做工都辛苦,不能怪我折磨他们。”

    这些话听在胡仙仙耳朵里却变了味,她尖声笑道:"他们是愚蠢下贱的乡下泥腿子,你能骗得了他们你就了不起了,对吧?谁能胜得了谁就有理,你的是非观念是不是这样?那我们杀了那个半点正事不会做,只会祸害人的废物点心蒯十二也没有错!反正谁胜了谁有理,等你能打得过我,再说什么给儿子报仇!"

    胡仙仙抖开雾隐无隙网,那些受伤的幸存杀手爬了出来,纷纷想逃,可一个杀手才跑了两步,就被慧心玉剑从后背心穿透胸腔,遽然扑地。

    鲜血染红地面,其他杀手被震慑,缩在原地不再乱动。

    “你干什么?还谈不谈?”蒯森雄怒声质问,他不是心疼死了的手下,是对胡仙仙又挑事不满,也因在他面前杀他属下是在有意贬损他威信。

    “谈啊,你从这个铁柜子里出来我就谈。”胡仙仙举起慧心玉剑对着太阳照了照,撇嘴笑说,“你不出来也可以,我先杀你的手下,再杀你的家人,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两人互不退让,胡仙仙已杀了四个杀手,那些从烟囱口钻出的黑衣人见同伴被杀,快沉不住气了,但蒯森雄没有下令攻击,他们不敢乱动。

    胡仙仙也搞不懂蒯森雄在想什么,还准备着打起来后趁机逃跑,去和程浩风商量,蒯森雄怎么又改主意不打了?难道真杀他属下再杀他家人?这么杀下去可让人恶心。

    两相僵持不下,忽然远远传来高喊声:"一切自有天意,仙仙,你不要逼迫蒯森雄,他还没到该死之时。"

    这是程浩风的声音,胡仙仙转过头还看见叶冠英和他一起来到。

第八百一十五章 各退一步

    天意难测,从来邪不压正,可是正也无法除尽邪。

    蒯森雄躲在铁柜中不出来,胡仙仙只能胁迫他,但杀不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相对的,蒯森雄属下也不能拿胡仙仙怎么样,只能僵持下去。

    双方都希望打破僵局,程浩风和叶冠英赶来后双方都松一口气。

    可随后,胡仙仙挑眉斜看向程浩风,明显不满;程浩风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无奈又含了些许责备意味。

    他们沉默着,叶冠英则与蒯森雄了几句客套话,听意思还不只是为叶赛英之事而来。

    叶冠英调侃笑言:"这般在野地里扯闲话,显得国师和我挺不受待见,盟主,不请我们入内坐下慢慢详谈?"

    蒯森雄没有立刻回话,似在考虑什么。

    盟主?胡仙仙不知道蒯森雄所属势力名称,只是这“盟主”称呼听得她别扭。

    胡仙仙讥诮接话:"他明明就是蒯森雄,何必装成不知道他真实身份?什么盟主?见不得光的鼠辈罢了。"

    "不管他是富翁蒯大老爷还是暗影盟的盟主,那都还是他吧?他愿意以什么身份示人,我们就尊重他表露的身份,和他谈事的结果才重要,以什么身份谈真的不重要。你拆穿他的所有身份又如何?不解决好问题,说什么都没用。"叶冠英马上反驳。

    这些道理胡仙仙其实也明白,可她就是心里不舒服,不能让恶人承担罪责,还得进行唇枪舌战的谈判,怎么开解自己都还是心头有根刺。

    程浩风目光在胡仙仙脸上凝了凝,再向没出声的蒯森雄说:“我们诚心来解决问题,地点还就选在你暗影盟密室中,难道你还担心我们耍花招?”

    “不,不,在下绝无怀疑三位诚意之心,更不敢对国师不敬。请,三位快请进。”蒯森雄邀请着,又高声吩咐:“开正门,迎贵客!”

    “噶啦”一声,居中的那座破破烂烂荒废瓷窑突然裂开条大缝,显出朱红大铁门,紧接着两扇大铁门缓缓开启。

    门开后,可见其中小广场和照壁,还隐约可见厅堂门楣。

    蒯森雄操控铁柜半跨步半蹦跳先向前,到了门口时伸着铁杆指向门里,程浩风和叶冠英迈步前往。

    胡仙仙没去,冷着脸拖长语调说:“你们有各种势力,各种目的,我只知道他伤害了我亲友。我今天不杀他、不闹事,但也不参与你们搞利益博弈的事。”

    “你在外等着也好。”程浩风回头淡淡说,他没有说“你不来也可以”,特意提“在外等着”,其实也是让胡仙仙等在此处别乱跑的意思。

    本来胡仙仙是想快回碧洗宫看泥蛋儿的,可咂摸了一下他话里的味儿,感觉出他不相信蒯森雄,有让自己在外接应之意;也有让自己等着他一起回去之意,心里的气消了些,顺从地找了块干净石头坐着等候。

    三官窑的密室在二十年前已建成,除了蒯家直系亲属,暗影盟嫡系成员,其余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存在。

    入门后,进到议事厅中,厅门立即关上,壁上铜灯立即亮起,“咔啦啦”几声摩擦钝响,蒯森雄从铁柜中走了出来。

    “能在屡屡出了紧急之事后,还这般淡定从容,二位果然不凡。”蒯森雄目光真诚,他欣赏有魄力、有定力的人,夸奖之词毫不作伪。

    程浩风对于他欣不欣赏自己不在意,解释道:“我们本有要事和你要商,去了你府上才得知那些意外之事。诸般巧合凑在一起,都解决了也好。”

    “嗯?本有要事和我相商?”蒯森雄是真听糊涂了。

    叶冠英看程浩风一眼,再向蒯森雄说:“我们截获你暗影盟中情报,已知道你联合了几乎所有法朝暗势力,在各个州县布了网,你一声令下,完全可以令人杀官员,劫银库,在城中烧杀抢掠,要让这张网不乱,只能先稳住你。”

    叶冠英是管驿马传消息的,蒯森雄自有联络方式,当然不会用军中驿站,但叶冠英为了查蒯森雄的事,让各地部下查访得来消息。

    或许在胡仙仙这般相对单纯刚直的人看来,杀了蒯森雄后那些黑网不就没用了?还用得着与他谈判吗?叶冠英却深知杀了蒯森雄后,会出现群龙无首的局面,更可能各处都乱得无法收拾。

    得知暗影盟扩大到如此地步,并安插了人遍及各行各业后,叶冠英急忙找程浩风商量,两人决定面见蒯森雄直接谈条件。

    而叶赛英和胡仙仙的事,到了蒯府才听蒯大少说起。当年叶赛英杀蒯十二的事,程浩风知道一些,不清楚细节,叶冠英则是完全不知道,到这里来的路上两人重新议好该如何谈。

    讲清这些后,蒯森雄手指轻敲桌面说:"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且开门见山说出条件,也不用绕弯子。"

    程浩风微颔首,沉声说:“我们的要求,其一是约束好你的属下,不要侵扰平民百姓,尤其是你收编的那些地痞,不要明目张胆为恶,别把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其二是,我们跟你合作寻找那些资源,用资源能造出什么,获得什么,且各凭本事;

    其三,不要再跟高有全合作;其四……”

    顿了一顿,程浩风和叶冠英交换了一个眼神,再说:"从前恩怨一笔勾销,我们不追究不报复,你也不能找叶赛英的麻烦;其五,给泥蛋儿和桑文秀治伤,并寻灵药给他们补身。"

    蒯森雄把程浩风所说这五条回想一遍,再细细琢磨一遍,微眯着眼想了很久。

    双方各有盘根错节的势力,谁能彻底把对方铲除?为了暂时的稳定平衡,只能各退一步。

    蒯森雄捋捋胡须,语速很慢地说:“我手下那些人当然要约束,否则不知好歹与朝廷对抗,岂不是自寻死路?

    我想要什么,你们很清楚,我没必要干那种拉着一群乌合之众造反的事。

    至于各种资源,我们完全可以互通有无,我目前正有一种国师想大量提取又找不到原材料的东西。

    与代孝侯的合作是为了利益,跟你们合作能得到更大利益,我自然懂得取舍。

    叶将军妹妹之事,我家小十二之事,且都不提,只可惜没能结成亲家,那更能紧密合作。

    治伤、送灵药这些事本就要做的,我也不想误伤胡元君义弟,只是胡元君一来就咄咄逼人,我没时间表达歉意。”

    这些话算是勉强同意程浩风他们的条件了,又详说了一些细节之事,再让蒯森雄提出条件。

    蒯森雄沉吟不语片刻,说:"你们必须劝阻胡元君,她再继续因从前的事找我报仇,我性命堪忧,别说合不合作的事了。

    还有血无仇,你们有多少把握能阻拦他找我报仇?

    国师你有明面上的号召力,还有大批修者朋友,我有暗里的号召力,有一大批亡命之徒为我效力,我们要是打起来,受害最大的是平民百姓。

    可我们之间要真正彼此信任,恐怕很难,除非做一件共同对付某人,互相握着把柄的事……"

    他们都是算计别人算计惯了的老狐狸,当然难以彼此信任。

    蒯森雄话还没说完,程浩风急切打断了他的话:“仙仙和无仇之事,我自有办法劝阻。你快说要共同对付谁,若是让我做忘恩负义之事,再多利益也说不动我。”

    这共同对付的人肯定不会是个小土匪之类,程浩风急于问明是怕蒯森雄还有什么可要挟他的人。

    蒯森雄得意笑了笑,能让程浩风起情绪波澜,也需要点儿本事。

    他眸中划过狠毒杀意,阴笑答道:"我们需要对付的是陆焕邦,国师不必纠结。"

    程浩风心下一松,这陆焕邦本就是要对付的人,到时候尽量不牵连陆开尊、陆来尊兄弟也算对得起朋友了。

    “他能手握重权那么多年,可不是凭家庭琐事能扳倒的。我知道你与高有全合作时,在陆家搞了不少小阴谋。”程浩风可不想为朝争浪费过多时间,只要陆焕邦不挡他要做的事,不想争那些功名利禄。

    蒯森雄食指点了点桌子边缘,再直勾勾盯着程浩风:"你不相信我会联合你们对付陆焕邦?哼,他富贵日子过得太久,越来越不相信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不支持我且算了还给我弄些障碍,我早有除掉他之心。至于怎么除掉他,最关键是我有他勾结东瀛的证据……"

    朝中大臣勾结外邦?还是对中原早存了虎狼之心的东瀛?程浩风和叶冠英惊讶对视,随后答应蒯森雄条件,再详谈各项细节。

    谈完后,程浩风和叶冠英出了门,铁门关上,破窑也合拢,眼前景象仍是荒废多年的瓷窑。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出了那个令人烦闷又头疼的地方,程浩风和叶冠英都觉得呼吸总算顺畅了。

    皎洁月光下,胡仙仙斜坐石头上,微仰头望月,察觉他们回来,扭头看向他们。

    叶冠英细看月下美人,看得眼睛发直了,程浩风不高兴地捅了捅他胳膊。

    叶冠英撇嘴笑说:“怕我跟你抢啊?我才不喜欢这样的。明艳如春花,可惜不是朵解语花,太任性;清丽如秋月,可惜高处不胜寒,没情趣。还是我家春娆好,又温柔体贴,又热情如火……"

    "别酸了,那是你没能耐降不住她!快回家守着你的好春娆。"程浩风笑拍叶冠英。

    待得叶冠英走了,胡仙仙冷声对程浩风说:“谈妥了是吧?让步了,对吗?我要送泥蛋儿回陵州养伤,先走一步。”

    凌风而起,还没飞远,程浩风追上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两人身形猛地一坠,差点儿摔下去。

    程浩风凝出气泡裹出两人,哑声低吼:"你可以使小性子,可以不理解我,但就是不准离开我!"

第八百一十六章 救世争论

    荒草蔓蔓,山野萧瑟,清夜银霜寒,残红滴落秋露白,一声孤雁啼,朗朗月色转凄迷。

    同样的景致不同的心境,看来会有不同的意蕴,同样的言行不同的心情,会给人不同的感受。

    程浩风深邃的目光中泅满了爱意,还有一丝无法看透胡仙仙内心想法的忐忑,若是往常如此,胡仙仙必然会深情回应他,让他安心。

    可此时思绪繁杂,胡仙仙只轻叹一声,僵硬地任由他抱着。

    "仙仙,目前妥协只是权宜之计,相信我不会让你和你的亲友一直受委屈。"程浩风松开她,只是牵着她慢飞。

    她这般不情不愿的样子,程浩风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肤再哄,且给她吃颗定心丸。

    "我不是耍小脾气,不是要你承诺怎么对我好的那类争宠美人,我是不认同你们的所作所为。"胡仙仙落身下地,负手而立,忧虑又愤慨地看向远方。

    茫茫夜色中,远山略去了树木花草、田园房屋的琐碎细节,只有起伏的粗犷线条,几座灰蓝山形呈现出极具张力的莽荡洪荒之美。

    看着胡仙仙端肃神情,跟着落地的程浩风只能承认哄不了她、降不住她,也只能认真与她论一论势力争斗和天地浩劫之事。

    "我没办法保护所有人,只能尽量留存自己亲近之人,天地浩劫不可避免,连自己也保不了,更何况其他人?要得到足够强的实力,勾心斗角在所难免,必定有所牺牲,也必定会有人要受委屈。"程浩风又何偿愿意妥协,跟蒯森雄合作实属无奈。

    胡仙仙从远处移回目光,凝视程浩风,"天地浩劫无可避免,月亮是怎么做的?大山是怎么做的?小溪是怎么做的?"

    “什么怎么做?山川日月什么也没有做。”

    “对,什么也没有做,我们为什么要做?”

    程浩风好气又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些奇奇怪怪的话是要提醒我‘无为而治’?可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时候也要勇于作为。”

    跟他很难好好讲道理,要么是从前那样专横独断根本不听,要么如今这样总做些小动作偏移事情重点。

    胡仙仙懊恼退后,正色说:"为什么不让所有人一起努力?即使一切毁灭,也能一切都浴火重生。表面上在合作,其实都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势力,怎么逃出这片天地,为什么不守着水球?"

    程浩风“嘿嘿”笑了几声:“仙仙你……你有时候也挺幼稚的。你想一想,要是全愿意同心协力对抗天地浩劫,还会不会有永恒之心的事?”

    争论着,又绕回原点,是由一个或几个英雄来救天下苍生?还是由所有人团结去对抗劫难?永恒之心有存在的必要吗?

    胡仙仙眉头拧成疙瘩,责任感和愧疚感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渴望自由,渴望能把握命运的心也炽热着。

    "为什么你们想的办法都是逃离水球,没有其它办法了么?”空间震荡加剧,胡仙仙也察觉得到,可真的只能毁灭?

    “目前所有办法中,只有我的办法是能保住最多生灵,又最能有效实施的。如果我不和他们斗,让他们占了强,结果会更惨烈。”程浩风也神情凝重起来。

    胡仙仙攥紧拳头,咬紧牙,痛苦看着夜空,樊鼎瑶牺牲,哥哥惨亡又复生,义弟重伤等等这些事已让她难受万分,如果要看着更多的人死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以目前空间震荡情况来看,我估计还要过三十年才会让普通人都有明显感觉,而真正天毁地灭的情况出现,可能得等上百年。以后的事不必多说,你也不要多想。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要让人心齐,几乎没可能。但不得不说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我们那些办法都是退而求其次的补救办法。"程浩风轻拥她入怀,正经和她说话。

    胡仙仙明白他尽力了,知道他的苦衷,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闹情绪,这时冷静下来,在他安抚之下趋于平和,如炸毛的小猫顺了毛。

    “浩风,我不该朝你撒气……我害怕,我太害怕失去了……"

    程浩风将她拥得更紧些,抚着她的后背,宽大温热的掌心传来可依靠之感,她最迷恋这种感觉,即使程浩风没有其他任何能力,她也舍不下他。

    将脑子里的一团乱麻梳理清,胡仙仙说出最担忧的事:"我直觉你们各种势力争斗会加快空间震荡,提早出现大劫难,或许只要十几年就会天毁地灭,各种办法都无法实施。"

    “要是各种办法都无法实施,那也是天意,我们回归本源,你是宇宙中一粒浮尘,我是依恋你的飘荡情丝,再有机缘,仍然痴缠,那也是个结果。”

    听程浩风低语诉说,胡仙仙浅浅一笑。

    程浩风又再说:“我们心在一起,不怕死不怕失去拥有的一切,其实也有很多其他人不会怕。我们几位师兄弟姐妹不用说,就算很多普通人,大牛、三花、泥蛋儿、桑文秀、二胖、梁慧芬他们,他们会认为什么最重要?”

    这是在教训自己吗?胡仙仙昂头撅嘴一笑,飞身往碧洗宫而去。

    程浩风随后飞起,与她一同前往,两人心结暂时解开。

    到得碧洗宫看了泥蛋儿他们伤情,再问问有没有其它事,胡仙仙和程浩风稍放宽心。

    "浩风,我还是得回陵州一趟。不是和你赌气哦,一得送泥蛋儿回家静养;二是该看看父母长辈了;三是我在京城中太能招惹是非了,回去避避。"胡仙仙缓声说,怕程浩风不同意,以目光央求着他。

    “嗯,快去快回,不要惹事,我要是找你,不要躲着我,不要乱发脾气。”程浩风嘱咐着。

    听他同意,胡仙仙很高兴,又因要守着泥蛋儿他们,让程浩风先回闲云观去。

    天色微明,程浩风独自返回,暗暗叹着:还是当年的客栈小老板可爱,好哄啊,还有要分别时也没这么牵肠挂肚的难受。

    蒯森雄与程浩风他们虽暂时合作,但并不会信任他们,在程浩风和叶冠英离开后,吩咐手下,再搜查融寒雅墅打斗后的场地,留一些关键证据,准备以后闹翻脸时向胡仙仙、程浩风发难。

    九月二十七,泥蛋儿的身体稍好了些,桑文秀已伤愈七分,胡仙仙准备带他们回陵州静养。在碧洗宫中虽也可以养伤,但毕竟是有皇家背景的宫观,规矩很多,泥蛋儿又是男子,有诸多不便。

    临行前两天,得到消息说樊楚瑶从邛州回了琼莲宫,她想静修一段时间,也想好好教徒弟唐文昭,于是决定唐文昭随胡仙仙他们回去。

    胡仙仙带了泥蛋儿、桑文秀、叶赛英、唐文昭回陵州,还有哥哥嫂嫂托她带东西回家。

    自从御赐美人之事后,葛淑美对胡仙仙态度好了很多,特意选了不少礼物让她带回去孝敬父母。

    本来要跟着回陵州的人更多,但程浩风不让杭无一、唐彩儿同去,或许是留着她们两个,胡仙仙才跑不了?

    因有伤员同行,一路行得很慢,十月初二到达陵州。

    到得胡家小院门口,胡大仓最先迎了出来,他脸上的皱纹笑得挤成一团,牙几乎掉光了,衰老得很快。

    紧接着,胡婶也迎了出来,先笑眯眯看看另几个人,再朝胡仙仙一瞪眼:“你总算想起还有家,还有父母了!”

    胡仙仙见母亲身体还好,心里挺愉快,也不计较她话里带刺儿,嘻嘻笑着挽起她的手,声音甜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娘,我不是忘了你们,我是混得太孬没脸回来。娘,可别撵我走……”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胡婶想甩开她的手,可甩不开。

    母女俩你甩我拉,晃得胳膊一摇一荡,跟拉手跳舞似的,看得别人都忍不住发笑,胡婶绷着的脸也不禁露出笑容。

    胡大仓忙招呼众人进院里坐,热闹欢喜说笑几句后,胡婶得知桑文秀是泥蛋儿意中人,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

    “这闺女儿好,秀秀气气、文文静静的,我喜欢。你们的事儿问过你父母了吗?”胡婶关心道。

    “我爹娘早亡……"桑文秀答了一句,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胡婶安慰她好一会儿,她擦了泪笑说:"都过去了,如今过得很好……叔叔和婶子嫌我病多,怕拖累他们,让我搬出家搭个草棚住。

    那时候我才十岁,有一次下暴雨,我师父路过避雨。

    草棚漏雨,地方又小,我站在边上淋得我全身湿了,师父说我把能遮雨的地方让给她坐,是个有善根的人,收我当了徒弟。

    后来,我病也好了,还遇到那么多对我好的人,很幸运。”

    说着,桑文秀向泥蛋儿娇羞一笑,泥蛋儿也朝她傻笑,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胡婶又和叶赛英、唐文昭说两句,再横胡仙仙一眼:“泥蛋儿可都有了着落,你呢?这几年多少坎儿都过了,咋又还解除婚约了?”

    就怕问这个问题,还是躲不开,胡仙仙只能咧着嘴干笑。

    逼问了几次,胡仙仙都说不出个理由,有些事不能和父母说,可这态度让胡婶真生气了。

    正为难,叶赛英面无表情挺玄乎地说:“那是他们的劫,分开才能让劫早些渡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婚约只是个形式。”

第八百一十七章 故友异事

    玄之又玄的话,似乎是故意卖弄,还有欺骗他人之嫌,可用来应付有些难题真的管用。

    叶赛英一番话说得胡婶云里雾里,也不再苦苦追问胡仙仙和程浩风关系进展如何,感叹起往事。

    聊了很多以前的事,又简略说了征番的事,到了晚上欢喜团圆吃了一顿饭,叶赛英和唐文昭告辞去往琼莲宫。

    桑文秀原本要跟着一起走,胡仙仙看泥蛋儿依依不舍的模样,说自己不会哄老人开心,胡婶他们那么喜欢她,让她留下来陪老人。

    第二天,胡仙仙去看望三叔公和其他家族中长辈,顺便也带桑文秀认识胡家亲戚。

    因生活平顺,保养得好,三叔公身子骨还健旺,看着比胡大仓还年轻有精神。

    他一向开朗豁达,也没问胡仙仙与程浩风退婚的事,只是瞅见其他人没留意他们,才问:“仙仙,你如今修道有成,又屡立战功,还乐意听三叔公唠叨吗?”

    胡仙仙笑了笑,马上点头,乖巧地等着三叔公说。

    微皱眉思索片刻,他才意有所指地说:“仙仙,为在意的人着想是对的,可不能按你认为的好与坏替对方做决定。不论什么情况,都该尊重对方的选择。他愿意为你做什么,别推开他;他不愿意做什么,也别强求。”

    这是三叔公反复思考总结后的人生感悟?胡仙仙能懂那意思,可要照那么做估计做不到。

    三叔公见证了胡家的兴衰,也因在鸿宾楼管事多年,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人生经验丰富,有些感悟比经书上说得还透彻。

    “谢谢三叔公,我会尽力处理好各种事。”胡仙仙感激说着,又略显羞涩地说,“我和他还是挺好的,等了却很多杂事,还是要和他相守。”

    三叔公欣慰一笑,又喊桑文秀过来,问起她和泥蛋儿的事。

    过了两天,胡仙仙进城去看三花、大牛、栓子这些旧友,到了大牛家门口,刚喊了一声,三花挺着大肚子,迈着小碎步出来。

    见是胡仙仙,三花激动地高声大叫:“是小姐回来了!大牛,真是小姐来看我们了!”

    说着又蹦又跳朝胡仙仙慢跑,大牛怕伤着孩子,急忙从屋内冲出来扶她。

    将胡仙仙迎进屋内,她打量一番,只见这个小家虽不奢华,但整洁中透着温馨,很为他们俩高兴。

    闲聊中,大牛和三花说起因怀了孩子,三花又无人照顾,栓子给他们特许了三个月假期,假期里工钱照常领。

    因此三花怀胎七个多月后,大牛便在家中照顾她,问起如今已怀八个多月,胡仙仙估计赶不上看新生儿,提前送了银制长命锁。

    他们推辞不要,胡仙仙说:“你们知道我事情多,趁有空送给你们好些。不会是嫌这么个小银锁寒酸瞧不上吧?”

    听她这么说,大牛连忙接了过来,和三花一起解释着只是还没生孩子就收了礼,挺不好意思。

    胡仙仙一笑:“收着就好,别怪我抠门儿小气,孩子小时候就戴太贵重的金银珠宝损福寿,等他长大了自个儿挣大金锁才好。”

    说着闲话,他们又讲起自从出了小妹的事后,栓子再也不去花街柳巷胡混,性格也沉稳很多。

    只是,陵州迎仙阁分店的生意越发红火,栓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少了。

    人要成长,成长付出的代价各不相同,对于栓子的心结,胡仙仙托他们有空多开导安慰。

    说起从前朋友,三花忽然惊呼一声,“唉,小姐,你快去瞧瞧二胖他们吧,他们可遇到难处了,正巧你回来了,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胡仙仙让她说清二胖他们有什么事,他们说梁慧芬也有孕了,可孕期很不顺利。

    二胖和梁慧芬成婚几年,一直想要个孩子,但一直没怀上。

    高壮壮长大了,虽没有对二胖忤逆不孝,可和二胖终究不亲密,梁慧芬想给二胖留个骨肉,好容易快三十八岁了怀上个孩子,身体拖得虚弱多病不说,又常常不是发呆就是发疯……

    这情况听得胡仙仙拧紧眉头,梁慧芬是寡妇再嫁,虽比二胖大了六岁,可她一向说话做事都精明爽利,怎么会发呆又发疯?

    胡仙仙立刻向大牛三花告别,匆匆去了二胖家。

    小巷口,一家小铺面里,屋内是灶具和柜台,屋外支起油布棚,棚下摆了些桌椅板凳。

    这时过了用餐高峰,只有一桌客人慢慢喝酒聊天,店老板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地呆看着街上。

    “咦?仙仙……回来啦?”店老板就是二胖,看到胡仙仙走来后,眼中有了点光彩。

    胡仙仙点一下头,“慧芬姐呢?听说她不太好。”

    二胖长叹一声,还没答话,眼圈儿先红了:“她在里屋儿,你去看看就能看出咋回事了。”

    他指了指柜台旁的小门,胡仙仙推门入内。这时客人也吃完结账了,二胖心里有事儿,干脆收拾好了,关门停业。

    穿过库房,小院儿,堂屋,进到卧房里,胡仙仙看到梁慧芬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高壮壮在一旁低声劝她吃饭。

    梁慧芬斜坐床上,胡仙仙到门口时,她立刻发现了,呆呆的样子变得警觉又畏惧,快速往床里挪了挪。

    “娘,躲啥躲呢?快吃一口……你再这么下去,得把我那小弟弟还是小妹妹饿死……”高壮壮背对门口还没察觉胡仙仙来了。

    胡仙仙恍惚看到梁慧芬身后有黑影,是有浓郁鬼气的黑影,但那鬼气又和梁慧芬绞缠一处,一时看不分明,再定睛细看。

    目蕴灵力,渐渐看清梁慧芬果然被鬼附身,那鬼是个男子,容貌竟与高壮壮有些相似。

    屋内骤然一亮,胡仙仙取一元浑真簪划出荧光朝那鬼影卷去。

    荧光点点闪过,同时响起尖啸声声,梁慧芬抱着头缩到床尾,抖如筛糠。

    突然的变故让高壮壮吓得差点儿摔了碗,看到门口的胡仙仙后,稍稍镇定了一点。

    没人说话,可尖利怪啸声越来越高亢,如要震破人耳膜,偏又音量不算大,除了屋内的人,其它地方的人听不见。

    荧光旋转收束为一根光绳,阴气聚拢,高壮壮也清晰看见一道黑影被捆住,他揉了好几次眼睛看向黑影,越看越眼熟。

    梁慧芬颤抖得没那么厉害了,缓缓抬头,浑浊的眸子清亮几分,盯向那黑影时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大胆厉鬼,还敢不服!”胡仙仙持簪的手翻舞几下,荧光更亮,黑影没法再挣扎了。

    胡仙仙想不通,若是鬼修还罢了,一个没有法术的怨毒厉鬼敢在她面前闹腾?而梁慧芬和高壮壮似乎不是很怕这个鬼。

    正疑惑,二胖进屋来了,他刚到门口,那鬼影又猛烈挣扎起来,声声啸叫都透着满满的怨恨愤怒。

    随着一元浑真簪灵力加强,鬼影完全被笼罩在荧光中,它那身形样貌显得更清楚,梁慧芬和高壮壮看得目瞪口呆。

    “高阿吹!高阿吹,你……”二胖眼睛睁得溜圆,“你不是……这是咋的了……”

    他想说的是“你不是死了吗”,可看看胡仙仙严肃神情,有些明白过来。

    “嚯嚯嚯……”高阿吹的鬼影发出要咳嗽又咳不出痰的声音,一会儿后尖声叫道,“死……给我去死……抢我、抢我老婆给你生娃……”

    二胖的脸色煞白,倒退了几步后,又猛然冲进屋,指着鬼影怒喝道:“高阿吹,别以为我怕你?!这几个月原来是你在做怪!你拖得慧芬苦了那么多年还不够?死了那么久还要祸害她!”

    鬼影是高阿吹,梁慧芬前夫,高壮壮的生父。

    胡仙仙以前不认识高阿吹,他此时显现的样子是他快死时那年的模样,只见他约三十岁,瘦得两颊凹下去,所以两片厚厚嘴唇更凸出得怪异。

    虽没见过高阿吹,但在他死后几年,胡仙仙听梁慧芬说过他们的事。

    梁慧芬十六岁嫁给他,那时高阿吹二十五岁,只因他从小体弱多病,他父母什么活儿也不让他做,娶妻如同给他找了个粗使丫鬟。

    最先家境过得去还好,过了几年越过越穷,高阿吹和父母全埋怨梁慧芬是个败家的霉星,他们一天到晚挑刺,梁慧芬要看店,要带孩子,要做家务,他们还是嫌这儿嫌那儿。

    后来,高阿吹父母去世,他才对梁慧芬稍微好点,可他又病情加重了,拖累得家里欠下一大笔债。

    没两年,高阿吹也死了,梁慧芬带着年幼的孩子累死累活拼命还债,也在那个时候和二胖相识。

    再往后的事,胡仙仙都知道,二胖常帮梁慧芬做事,一来二去互相喜欢上了。

    当前情况是:高阿吹对梁慧芬改嫁之事怀恨在心,积怨化厉鬼,在梁慧芬怀孕后身体虚弱的情况下,附于其身,想害死那腹中胎儿。

    高阿吹对二胖的责问如同没听见,只是不停说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狠话,它不是鬼修,受阳气压制大,说出的话多半让人听不清。

    胡仙仙肃色道:“二胖,它阴寒气非常重,你别靠近!快让一让,我马上打得它魂飞魄散!”

    话音未落,已召出慧心玉剑。

    “不……仙仙不要打……”梁慧芬急忙半跪着阻止。

    高壮壮则“咚”地一声双膝跪下磕头:“仙姨,求你饶了我爹!”

    左手持簪,慧心玉剑捻在右手中,胡仙仙看向二胖,以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第八百一十八章 饶与不饶

    对于那个要伤害自己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家伙,二胖简直恨不得他灰飞烟灭,可当胡仙仙问他如何处置,把决定权交给他时,他犹豫了。

    以胡仙仙对他如兄长一般的情谊,他可以要求用最狠的方法处置高阿吹,一个天仙对付一个厉鬼太容易,但以后应该如何与高壮壮相处?

    看看正在磕头哀求的高壮壮,二胖叹息着朝胡仙仙摆了摆手。

    “你们想好了?放了它,可能还会来纠缠。”胡仙仙斜一眼梁慧芬,再看向高壮壮,“高阿吹目前属于神智半清醒半糊涂的状态,他对亲生儿子也可能附身伤害。我在的时候能保护你们,不在了呢?”

    听她这么说,二胖紧张又纠结地慢慢靠拢高阿吹:“你不要闹了,行吧?我们以后给你多多烧纸钱,还给你修新坟。”

    二胖的意思是劝高阿吹向胡仙仙求饶,安心去阴曹地府,那都不用为难了。

    这是最好的办法,梁慧芬和高壮壮也静静等着高阿吹回应。

    “嚯嚯……”高阿吹两个黑窟窿般没有眼珠眼球之分的眼睛,泛起暗红幽光,“狗杂种死……我走……”

    他紧盯着梁慧芬隆起的腹部,怨恨之意浓郁得在场每个人都清楚感受到。

    梁慧芬慈爱又愧疚地抚了抚小腹,喃喃说着:“娘不好……怪娘贪心了……害了二胖,又害了你……当初咋就犯糊涂跟了二胖?我错了,是我错了……”

    这自怨自怜的话让胡仙仙心头火起,不觉收紧了一元浑真簪划出的荧光,把高阿吹勒得又尖利哭啸起来。

    胡仙仙可不会怜悯它,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女人死了丈夫改嫁就有错有罪?更何况,高阿吹对梁慧芬没什么恩德,付出的关爱就更少了,没理由怨她改嫁,更没理由害她与二胖的孩子。

    听高阿吹叫得凄惨,高壮壮心有不忍,父亲死时他才七岁,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父亲常年躺在床上,见了母亲便问见了谁,做了什么,数落母亲不会好好经营生意只会勾野汉子,他明白父亲种种缺点,可父子血脉相连,他实在不忍心。

    “爹,你向仙姨服个软儿吧。别想着害我那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了,胖叔这些年对我不错,你也大度一些。爹,服个软儿吧,我不想看你魂飞魄散啊……”高壮壮含泪恳求。

    可高阿吹本性小气偏执,如今又是没有理智的厉鬼状态,哪能听得进劝?

    胡仙仙看出二胖一家人都很痛苦为难,也有心想借此事探一探高壮壮对二胖的态度,撒开雾隐无隙网把高阿吹罩在其中,让他们三个到堂屋商谈。

    先让二胖扶梁慧芬坐下后,他们才坐,胡仙仙环视一圈,说:“只要高阿吹肯服软,我不会打散它魂魄,只是送它去冥司。但它已化厉鬼,恐怕很难再投胎,被关押很多年后或许有机会。”

    这么说已经是看在二胖的面子上,为他们以后家庭和睦做的安排了,照正理,胆敢私自到人间为恶化厉鬼,应当灭得无法转世。

    胡仙仙还有一层隐忧,这高阿吹死去多年,定是早被勾魂到了地府的,如何能跑来阳间挟私报复?是有修者故意放它出来?

    修者如果是针对二胖,没什么意义,难道针对的是自己?此事必须妥当处理好,要不然灭了高阿吹也会给梁慧芬带去不好的影响,还可能使二胖与高壮壮不和。

    交谈几句后,梁慧芬还是觉得没有为高阿吹守寡对不起它,高壮壮还是求胡仙仙不论高阿吹服不服软都直接放了它,二胖不好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听着。

    胡仙仙语气辛辣尖刻起来,分别睃高壮壮和梁慧芬一眼说:"你念着生养之恩,你又念着旧日情分,你们觉得放过他是你们善良,是在为他好?

    哈,难怪说做坏事儿的都是好人,好人该遭雷劈呢。

    照你们所说去做,高阿吹只会认为你们还想着它,更不肯回它应当去的地方,也会更恨二胖和二胖的骨肉。

    舍不得之心与怨恨之心交织盘绕,只会让它变得更偏激。最终结果只怕是永远等不来投胎机会!"

    高壮壮也深知胡仙仙说得有道理,父亲已亡,若是再眷恋世间,再怨恨他人,只会迷失心智,落得成必须要诛除的害人鬼怪。

    可他幼年丧父,那种源于血脉的亲切感,是二胖再怎么关怀他也换不来的。平时这种感觉不强烈,高阿吹以当年形象出现时,那种亲情便占据了他的心。

    “仙姨,还有没有其它办法?你们的法术中有让厉鬼保持清醒,慢慢修炼的,对吧?”高壮壮讨好地试探着。

    "不行,它根基浅,又是从地府中跑出来才化厉鬼的,遇上我发现它已算幸运。若被地府阴差发现,或是被其他专门降妖捉鬼的道人发现,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果。照我所说,让它承受该承受的,或许还能有救赎机会。"胡仙仙尽力耐心劝说。

    高壮壮还是狠不下心,想给父亲谋个更好结局。得知孕期那么难受的原因是高阿吹做怪后,梁慧芬完全陷入自责内疚的情绪里,她认为全因她失了贞洁,才招来祸事。

    为了开解他们,胡仙仙又打比方说:"先别管我怎么处置它,你们这态度便不对。如果它不是鬼怪而是赌输了钱把你们卖给二胖,遇到类似的事会怎么办?

    不理它,躲着它就行了吗?它只会更认为你们软弱可欺,变着方儿来挑事。只有抓它进大牢,让它明白过去的恩怨不能抵消如今的罪过,法不容情,才能让它收敛。

    要对亲人好,但也不可以伤害其他人,不要让它以为捏着亲情软肋就能为所欲为,不要给他为恶也不会受惩的侥幸心理。

    你要是真孝顺,在它坐牢时不嫌弃它,常常开导它,等待它改过自新,让它坦荡活在阳光下才真的对它好。

    一味纵容,让它像阴沟里的老鼠般过下去,是害了它。"

    话说了这么多,胡仙仙已自己都觉得管得宽,讨人嫌了。

    可道理就是那样,俗话说慈母多败儿,好人多藏奸,也是从很多惨痛结果得来的经验。

    看梁慧芬和高壮壮被胡仙仙说得哑口无言,二胖有些过意不去,问胡仙仙可不可以和高阿吹商量,让生下的孩子姓高,以后以父礼祭祀高阿吹,只要不存伤害那未出世胎儿的心就行。

    听了他的提议,胡仙仙和高壮壮诧异看着他,只有梁慧芬理解他的苦心。

    心尖像是有无数钢针在扎,梁慧芬扑簌簌掉着泪,轻摇着头,“我当年不该答应和你好的……只想着我和孩子好,也不为你自己考虑……你要是找个黄花闺女,哪有这些麻烦呀……”

    听她哭诉,胡仙仙和高壮壮才明白二胖的意思是为了保全孩子,宁愿让孩子认高阿吹为父,不考虑面子问题,也不考虑死后有没有香火祭奉,只想着一家人能好好过。

    "仙姨,这事儿我想通了……由你来做主处理吧。"高壮壮神情很难受地按着胸口,对胡仙仙说。

    胡仙仙没反应过来他态度怎么转变了,他倒低声劝起母亲,还讲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实事。

    城郊有一户人家,农活太忙没照顾好孩子,有一年开水锅乱放,不慎烫伤了小儿子。

    因了愧疚,父母对小儿子十分溺爱,年纪长大了还是成天游手好闲。

    姐姐出嫁后,有一次到姐姐家玩儿,偷了姐夫积攒的银两,被发现后,父母让姐姐忍一忍,姐姐在姐夫面前低声下气相劝,抹过了这件事。

    后来让他随姐夫去码头做工,他正事没学会,倒学会赌博,偷东西偷得更凶,被抓住后反而诬赖是姐夫教唆他偷的。

    他们赔不出所偷转卖的东西,都被打了一顿,两人都丢了活计。

    在家中养伤,他更是好吃懒做,没钱就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那德性,偏还看上了某富贵人家的嫡女,可别说娶人家了,连让媒人去说亲,见女方父母的面也没见成。

    思娶嫡女成狂,为了弄钱,打起姐姐的主意。他又哭又闹让父母帮着把姐姐骗回娘家,要卖姐姐进青楼换钱。

    没想到姐姐早有警觉,邻居也早看出不对劲儿,拉人的车才出村儿,邻居们帮着姐姐逃跑了。

    得了钱后,他拿钱去求嫡女家的一个仆妇带路见小姐,总算远远看了几次美人。

    没几天后,因没买着人,他又退不出钱,被人贩子打了一顿。

    紧接着偷.窥嫡女的事又被发现,富贵嫡女家又把他打了一顿。

    伤重抬回家后,他不自省种种错误,还怨父母无能,不能让他享受好生活,逼父母去求姐姐帮他弄钱。

    因暂时无人照料,他在家中躺床上喝酒吃肉,醉酒后没发觉蜡烛引燃了蚊帐,等他被呛醒,又因他有伤跑不快,慌乱跌倒在地,被活活烧死……

    这事儿远在京城的胡仙仙不知道,二胖和梁慧芬都知道,高壮壮哑声问:"这是意外的祸事?还是该怪他姐姐逃跑了,没有再帮他?或者怪他父母没能耐,没有帮他达成娶嫡女的心愿?唉……胖叔居然不计较我爹做的事,我……胖叔,你说那家的事该怪谁?"

番一百三十八 心如寒冰

    蜀川的冬天气温不低,可在小兔将要跌倒又没跌倒,山猪伸出手去扶她,反而把她吓得跌坐在地之时,两人同时觉得寒意彻骨。

    不是蜀川冬天的湿冷寒意,是发自心底的寒意,两颗心隔了重重冰墙。

    小兔内心经过最初的慌乱后,理智又重占上风,她对重逢之事恐惧又担忧,极度害怕生活会再次失控;山猪内心经过最初的惊喜后,清晰看到了小兔眼里的忧惧,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对方却抗拒甚至畏惧自己接近,这让他沮丧失落的同时,暗生恼意。

    快速转身离去,小兔默默说:对不起,别怪我冷漠,必须把心封冻住,人生多风雨,有一颗冷硬的心才活得下去。

    回到大厅后,小兔请求徐公子帮她取酒。

    徐公子眨了眨眼,没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小兔找借口说是怕黑。

    鱼凫庄园的夜里会亮起路灯、草坪地灯,临近春节还还特意设了几个喜庆彩灯雕塑,哪会黑?

    虽然觉得蹊跷,徐公子没有多问,再看小兔真受了惊吓的样子,也就往库房去了。

    要喝酒的人催了好几次,小兔在大厅里忐忑等着徐公子取酒来,结果徐公子还没来,山猪进了大厅。

    见他到来,众员工纷纷起身敬酒,偏偏酒不够,有性子急的人呵斥起小兔。

    “过年了,兄弟们聚在一起高兴,为了点小事发火不值得。等一等嘛,今晚上我陪你们不醉不归。”

    山猪拍了拍那几个闹事人的肩膀,把拎着的酒瓶各倒了些酒在他们杯里。

    “嘿嘿,还是三哥好,瞧得我们些小泥鳅!听三哥的,不闹事,开心过大年!”那几个家伙围着山猪说笑起来。

    酒取来了,小兔带着服务员送酒,徐公子跟在他身后帮忙。

    走到山猪身旁时,他瞟一眼徐公子,再盯着小兔的眼睛说:"要正视内心,躲是没用的。"

    小兔扭头避开他目光,绕去另一桌,徐公子昂头瞪山猪一眼,明白了小兔今晚情绪异常的原因。

    等客人们喝得东倒西歪,山虎安排车送基层员工返回公司宿舍,一些公司高层职员还有应酬,山猪没去搞那些应酬,斜坐在大厅门口看小兔他们收拾东西。

    收拾完了,其他同事拉着徐公子去准备内部团年宴,小兔整理好吧台,也要走的,可她被山猪拦了下来。

    “你让一让!你们办了年会,我们也要吃年夜饭的。”

    山猪乞求般地说:“我们别这么生分,行么?好好谈谈,我们再好好谈谈……”

    “谈什么?以前的事我全忘了,没有可谈的。”

    “忘了也没什么,我记得就好,你只要跟我谈谈就行了。”山猪伸手捋小兔耳边散开的一绺发丝。

    工作要求把头发全部束到脑后盘好,忙乱中没察觉散了,小兔迅速退后,自己别好头发。

    “那个徐公子在追你?你听说了他大闹前女友订婚宴的事没有?才一个星期前的事儿吧?他要是对前女友没了感情,不会去闹的。他追你有目的,别让他骗了。"山猪猜测小兔拒绝他是因为徐公子。

    “我知道他有目的,他想取得家长支持出国学服装设计。可这些跟我没关系,我和他没什么!”小兔说清了后,想绕开山猪。

    “不是因为他……那还是因为阿玲?”山猪靠得更近,“我们尽力不伤害她,满足她生活所需,阿玲的事不算什么。我和她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才说徐公子时,那意思仿佛徐公子是乱招惹姑娘的花蝴蝶,轮到他自己,从前的事儿成“错误”了?小兔听得冷笑一声,转身往大厅角落走,那里有扇大窗户,可以翻窗出去。

    发现她的意图,山猪跃身而起拉住小兔,“我相信你不是争风吃醋的人,更不会伤害阿玲和大仔,他们迟早也会懂的,不要再躲来躲去折磨我了。”

    再一次被拦下,小兔只得停住脚步和他争论:“折磨你?就算我不索取什么,争抢什么,甚至默默离开了,都已经对阿玲造成了伤害。全是你的错,还好意思说折磨你?”

    小兔毫不掩饰眼里的怨愤和鄙夷,山猪的心像被重锤敲了一下,钝钝地疼。

    好一会儿后,他才疼得缓过劲来,“是我错了,错了也不可能重来啊……可我从来不觉得两个人灵肉合一之后,悄悄离开是奉献行为,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对心灵和生活没有影响,逃避没有用的,得学会接受已经发生的事。”

    小兔也懂得人不可能一辈子缩在小小的壳里,但是真的已闯下大祸,不藏起心来,又能怎么办?真怕再出什么事。

    看山猪目前状态也猜得出,阿玲仍然住在山家,以山猪的女人这身份操持家务,所谓的“分手宴”对于阿玲来说只是山猪又胡闹了一次。山猪再会耍狠也不敢真的撵阿玲,他很混账,可还没到毫无人性的地步。

    小兔木然站着不说话,这比大声叫骂还让山猪手足无措,“你真那么讨厌我?”

    “我说不清楚……”不能否认,也不愿承认,只能答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不清楚,我清楚,我清楚自己想要天天和你在一起。”山猪伸出手,再次试图抱小兔。

    小兔闪身躲开,怒声喝道:“你放尊重点!”

    “尊重点?我是你男人了,不是邻家哥哥!不论你怎么逃避,都抹不去那些痕迹!”山猪高声吼起来,空荡荡的大厅里响起一波又一波回音。

    怕他大吼大叫引别人围观,小兔放缓语气:“小声点,行吗?好好珍惜拥有的一切,不要失去了才后悔。”

    “我就是失去过很多次了才懂得最珍贵的是什么,才不想放手!你十三岁的时候,和阿玲办酒席前,特意给你打电话……”山猪侧开头捂着发红的眼睛抹了抹。

    顿了片刻,他接着说:“很想,很想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新娘……先满足我妈心愿,我可以等,等你长大……可惜,没说出口,那想法实在太荒唐……我也逃避很多次了,到头来不也还是做了荒唐的事……”

    即使他说的真话又如何呢?小兔不是不信,是承担不起。

    怕他情绪失控惹事,小兔低声劝着:“是恩也好,爱也好,能给你的我都已经给了,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还留我做什么?”

    他正要反驳,斯经理找小兔吃团圆饭,在大厅门口笑着大喊,可看清他们表情动作后,立即微张着嘴呆在原地。

第八百一十九章 告妻刁状

    对家庭纠纷有何看法,怎么处理,二胖所处的位置最为难,他挠挠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不出什么。

    高壮壮其实也并非询问后还求个什么答案,看看他态度而已,随后自答:"家人之间的伤害,外人难做决断。由最亲的人来决定怎么处置才最合适,胖叔能为一家人和睦着想,我也可以。"

    说着,他保持跪地姿势双膝挪行几步,在胡仙仙脚边磕头说,“仙姨,按你的方式来处理我爹之事,但请尽量多宽恕他。"

    胡仙仙颔首欣慰一笑,双手扶起高壮壮,表示会尽量给高阿吹减轻罪责。

    议定后,进到卧房,撤去雾隐无隙网,再用一元浑真簪朝高阿吹飞绕了几下,使得它被荧光捆松了些,能以生前样貌见人。

    高壮壮泪流满面,对它说了很多关怀安慰的话,又劝它安心等着投胎机会。

    然后,胡仙仙让他们三人先去堂屋中回避,要处置高阿吹了。

    以心念召来一名阴差,胡仙仙严肃交待:“此鬼生前名为高阿吹,逃蹿阳间化为厉鬼,还加害凡人,带回去严加看管。但本座与它有些旧交情,不要太苛责它,多多敦促它感怀天地之恩,以图早早转世。”

    阴差只能拘新死的懵懂之魂,对付高阿吹这般厉鬼还有些难,胡仙仙在他手腕处点了一下,注入一道灵气,青蓝灵气莹莹发亮,阴差甩出套索抓高阿吹时法力高很多。

    见高阿吹挣扎不脱,胡仙仙才收起一元浑真簪,看两个鬼影变为模糊黑影,最后没入虚空中。

    办了此事,胡仙仙再到堂屋中与高壮壮他们说话。

    和他们说了高阿吹的处理结果后,又论起高壮壮所说的那件事。

    "不能因为愧疚而失去基本是非辨别标准,太过纵容不是当成亲人来看,是当成了收债的煞星。

    那其实算是惧怕而不是对他爱护,比如那一家人若是真为了小儿子好,应该是从他偷家人的钱开始就要狠狠教训。

    从诬赖姐夫起就该告官,让他承担该承担的罪责,一开始就严厉了,也不会起卖姐姐换钱的坏心。

    对一个人好,不是要给多少钱财,更不是任何事都千依百顺,让他自己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才是对他好。"胡仙仙瞥一眼高壮壮,又颇有深意直视二胖。

    继父继母虐待孩子固然不对,太过忍让也不对,高壮壮快二十二岁了,若是敢对二胖不孝,胡仙仙可不会饶他。

    二胖没明白胡仙仙的眼神,高壮壮倒看懂了,郑重向他们说:“放心吧,我分得清是非,会孝敬胖叔也会照顾弟弟妹妹。”

    这些杂事解决完,天色已黑,他们做了晚饭请胡仙仙吃了,快半夜时胡仙仙才回胡家小院。

    才过了两天安闲日子,十月初九清晨,胡仙仙还盘坐房中榻上没出定,高壮壮火急火燎地拍着院门高喊。

    泥蛋儿去开了门,要问他出了什么事,还没开口,高壮壮冲进院子,跪倒在胡仙仙房门口。

    “仙姨……救命啊……救救我娘他们……”高壮壮哭着哀求。

    胡仙仙收功出定,开门出屋,皱眉问出了什么事。

    “我娘死了……不,也没死,是还没死透……”高壮壮语无伦次。

    这是什么意思?胡仙仙也想不明白了。梁慧芬孕期受阴寒之气所侵,或许对身体有损,听到高壮壮哀求时,还以为是胎儿不稳,可怎么会死而没死透?

    见胡仙仙拧眉苦思,高壮壮急道:“仙姨,你快去看看吧,我们请了几个大夫都说不清怎么回事。”

    想是难想清楚的,胡仙仙飞身而起,决定先看看再说。

    到了后,胡仙仙立刻探梁慧芬鼻息,没了呼吸,但心窝还温热。

    目蕴灵力一看,魂魄已离体,是真死了,可胡仙仙随意看看也可看出梁慧芬阳寿在六十以上,折寿也不可能一折二十多年。

    事情紧急而诡异,胡仙仙来不及安慰哭得昏天黑地的二胖,飞去找归冲虚。

    已看出梁慧芬不是被害,而是的确被阴差勾魂,归冲虚是陵州地仙,这些事由他管,怎么会出这种错?

    “阳寿未尽,又无伤天害理折寿之事,为何勾魂?你办事越来越任意妄为了!”胡仙仙摆出天仙派头,大声训斥。

    归冲虚正笑脸相迎,乍听她这话,愣了愣,随即又反应过来,“胡元君说的可是城北熏鸭摊老板娘高梁氏之死?”

    “高粱食?哼,还小麦食,水稻食呢……”胡仙仙怒极了,竟没反应过来归冲虚的意思,“你派阴差勾我慧芬姐的魂,害她阳寿未终枉死!”

    归冲虚拿袖子擦擦额头冷汗,急切说:“梁慧芬就是高梁氏啊,此事并非小仙下令办的……”

    这一解释,胡仙仙明白过来,梁慧芬是闺名,她嫁给高阿吹了所以称“高梁氏”。

    关于这种称呼,胡仙仙一向很不满,再土再难听的闺名也是表示独立个体的名字,弄个某某氏,跟打上标记的牛马差不多了。况且,梁慧芬已经改嫁二胖,还叫“高梁氏”也太不对了。

    “慧芬姐就是梁慧芬,再要理顺也该是‘关梁氏’,不许再喊高粱、小麦什么的。”二胖姓关,不论出于私心还是道义,胡仙仙都希望梁慧芬跟着二胖。

    归冲虚苦笑,而后正色说:"胡元君先别计较名号了,这梁慧芬之事我可管不了,是高阿吹上告冥司刑判,由刑判派差役拘走魂魄的。"

    原来事因如此,胡仙仙惊愕得眼睛睁得溜圆。冥司刑判如同是人间的刑部狱讼司,那梁慧芬一个小摊贩,用得着刑判派差役来抓?

    这事相当于人间小门小户闹家务琐事,本该各坊小吏管管就好,结果别说小吏,连知府也管不了,直接被刑部狱讼司逮捕走了。

    惊愕之后,胡仙仙冷静下来,梁慧芬不可能犯什么足以惊动刑判的事,极有可能此事与自己有关。

    “归老伯,对不起,怪我鲁莽了,愿受惩处。”胡仙仙向归冲虚稽首道歉。

    “这也没什么,你本来比我高一阶,从前是你谦虚念旧才称我‘老伯’。我们还是先谈谈梁慧芬的事,这得从刑判性格说起……”

    胡仙仙听着归冲虚语气不对,打断他的话,拉着他的手低头羞愧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归老伯几次救我,我还不问清原因就乱发脾气。等办完慧芬姐的事,我一定赔罪。归老伯,你必须真心原谅我,要不然……”

    “还要挟我原谅你?呵,你能怎么样?”归冲虚不会真的责怪她,但心里又确实挺不舒服。

    胡仙仙眼珠儿转了转,“你要是不原谅啊,我就……天天做很多好吃的在你这土地庙里请客,偏偏不许你吃,勾得归老伯你满肚子的馋虫乱爬。”

    声音娇脆,神情娇憨,端肃天仙变回当年的市井小姑娘,归冲虚心里憋的气不由消了大半。

    他哭笑不得横胡仙仙一眼,“怕了你啦,等你办完这事,做一大桌好酒好菜算赔礼吧。我们这会儿还是先说说正事。”

    说起真正原由,得从新任刑判性格说起。这位刑判乃是几百年前一位进士,因不肯贿赂官员,中了进士后没能得授实职,也就没能踏上仕途。

    后来,外邦入侵,他不肯投降外邦,大骂来劝降之人,被活活打死。

    因感其清正刚耿,死后得封地仙,又因冥司办案清正公平,他的禀性正好合适,屡立功劳,得升刑判。

    这位刑判廉洁刚正,但太迂腐执拗,尤其对改嫁女子有偏见。

    因他被外邦人抓走时,曾高喊嘱咐其妻带幼儿逃进深山,好好养育儿子,言外之意是守着儿子不要改嫁,当时其妻也答应了要养好儿子的。

    等他得封地仙,才知道他死后不久,妻子已改嫁了,十分气恼,托梦给儿子,让幼儿去寻一位远房亲戚,别再跟着娘。

    无巧不巧,高阿吹不知听谁说起刑判最恨改嫁女子,吼着闹着要状告胡仙仙唆使它妻子改嫁,还徇私伤它魂魄,使它难以投胎。

    这厉鬼喊冤,还控诉天仙徇私之事,很快传到刑判耳朵里,要亲审高阿吹。

    高阿吹添油加醋说梁慧芬如何不守妇道,二胖如何虐待高壮壮,胡仙仙又如何徇私帮二胖,请求刑判让梁慧芬在阴司受那锯为两半之刑。

    “锯为两半”,不是将肉身锯为两半,是把魂魄撕裂,一半归高阿吹名下,一半归二胖名下。

    魂魄撕裂之苦,胡仙仙受过,她有仙法加持尚且痛到难以忍受,梁慧芬这样的凡人只能魂飞魄散,那胎儿当然也只能胎死腹中。

    胡仙仙目光忽然凝如寒冰,暗恨当时怎么手软饶过高阿吹?二胖与梁慧芬互敬互爱那么多年,好好照顾了高壮壮那么多年,最终要落个凄凉结局?只因高阿吹恶人先告状,就要弄出一尸两命的惨剧?

    来不及向归冲虚告辞,胡仙仙敛了阳气,直闯冥司。

    那些守门小鬼拦不住她,可在刑狱大门前,那门楣上的天帝御赐牌匾震慑得她不敢再闯。

    牌匾上写着“公正严明”四字,既是诉讼人期望,也是办案人自律,更因蕴含有天帝灵气,彰显了此地是正统衙署,自有威严气派。

    不敢硬闯,胡仙仙却有办法让他们迎她进去:“徇私天仙清定子胡飒风前来投案自首。”

第八百二十章 固执偏激

    一饮一啄,皆有前定,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当年若没有二胖愿当媒红,胡仙仙也无法在面临绝境时与程浩风订婚,于苦中寻一丝甜。如今二胖面临生离死别之苦,她必须尽心尽力帮他。

    自承罪名投案,那些阴差鬼吏果然来“迎接”得快,押胡仙仙才进门,她立刻甩开押两旁差役,高声喊:“让刑判来见我。”

    先前模样恭顺,此时陡然矜傲起来,差役有些反应不过来,见他们没行动,胡仙仙竖眉立目逼视那些差役。

    她此刻不是矜傲,简直可称盛气凌人,差役们飞快跑去请刑判。

    冥司当中不见日月星云,天色暗沉却不黑暗,暗暗幽光中一位紫袍男子行来,应当就是刑判。

    玄色官帽镶白玉,深紫锦袍绣白蟒,举动端方斯文,刑判年约三十岁,一派儒雅清贵风采。

    胡仙仙可不管他外表如何,有些迂腐书呆子执拗起来,比泼皮无赖还难缠,决定先施压让他放出梁慧芬。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彬彬有礼打招呼,“胡元君,请到西侧小厅喝茶。”

    “徇私犯法之人,不敢喝刑判大人的茶。”胡仙仙讥诮拒绝。

    刑判没有生气,含笑说道:“徇私之说,只是高阿吹所提,在下并没有准它这一条诉讼请求。”

    胡仙仙微愣,看来这刑判并非自己想像中只按教条办事的道学先生,可为什么要拘梁慧芬生魂?

    “还是请到小厅中一叙吧,此案要慢慢讲来。”刑判看她怒气稍平,再次邀请。

    胡仙仙也想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随他进到小厅中。

    简单说了前后之因,与归冲虚所述相差无几,稍有不同的便是对胡仙仙的态度。

    刑判认为在此事中,胡仙仙做得仗义,全因被梁慧芬那**蒙蔽了,才相帮。

    “胡元君无论前世今生抑或生老病死,皆赤诚爱慕程.真人,若能得此贞顺之妻,夫复何求?女子心性坚贞者少,在下由此可知,胡元君绝非有心包庇那**。”刑判欣赏地打量胡仙仙,语气真诚。

    只因为胡仙仙对程浩风一心一意,刑判才觉得胡仙仙不是有意徇私?明明是真心夸奖,胡仙仙听着却格外别扭。这刑判的脑子怎么长的,分辨一个女人好坏是看她感情纠葛如何?

    “你弄错了,我是没有徇私,但梁慧芬也不是**。”胡仙仙尽力压下怒火,这刑判还肯好好谈,那就没必要大闹之后再硬抢。

    “胡元君,你终究是女子,行事难免有妇人之仁。你念着旧交情帮那**,她可不一定记着你的好。据她丈夫所言,在世之时对她百般体贴,可丈夫一死便急于改嫁,这般**无情无义,没必要相帮。”

    刑判说得义正辞严,可眉梢眼角藏不住戾气,对女子偏见而形成的戾气。甚至,他比那些按规条要求女子的老学究更顽固,顽固到快成心魔。

    胡仙仙察觉要平和地商谈达到目的是不可能了,“高阿吹对她体贴?体贴到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去害她和二胖的孩子?你对女人的偏见太多,简直无法跟你讲理!总而言之,我是来带梁慧芬还阳的,你直说到底放不放人?”

    “不放!并且,一个时辰之后便行刑!”他拒绝得很干脆,眉眼狠厉之色毫不掩饰,“那**喜欢勾三搭四,锯成两半儿,让她自由自在去勾搭!哼,勾搭几个分成几半!”

    他这般不肯通融,难道要动**?胡仙仙估计能打得过刑判,可要是惊动天庭可麻烦了。

    且冥司当中有寡妇携儿再嫁,当受刀锯之刑的律条,事情闹大了还更讲不清道理。

    左思右想之后,胡仙仙决定不争论梁慧芬该不该被锯,正色质问刑判:"你刑判之职,是要管好各路鬼修,还是管勾魂摄魄干涉凡人生死?"

    刑判很认真地回答:“此案本官是有越权之嫌,但因高阿吹已是鬼修,尽管法力低微,也不算普通鬼魂了,它的诉状,本官也可以接。”

    这段话,胡仙仙获取了两个重要讯息,一是高阿吹已算鬼修,二是刑判曾把自己当朋友。

    之所以认为刑判曾把她当朋友,因刑判先前自称“在下”,这时自称“本官”,这是私与公的区别。

    可胡仙仙此前并未见过刑判,仅凭种种传言,就能拿胡仙仙当朋友?

    高阿吹已算鬼修之事更奇怪,厉鬼是冤怨之气而成,鬼修是修炼凝聚天地灵气,胡仙仙之前可没从高阿吹鬼魂中感应到有灵气。

    "此事不说,再请问,阴差是要管好鬼魂,还是要放纵厉鬼扰乱阳间?"胡仙仙因疑问而完全冷静了,旁敲侧击打探真相。

    "当然是要管好游荡的鬼魂,除了特许去复仇的厉鬼,怎能任由阴魂入阳间?"刑判回答得挺实在。

    胡仙仙再问:"梁慧芬还阳寿未尽,为什么将她拘魂受刑?"

    问到这个,刑判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只是拘她受刑,并没有从生死簿上划去她名字,不算有违天定寿数。”

    “怀孕女子受魂魄撕裂之刑,还能生还?即使强令还阳,那也与活死人没两样了吧?最重要的是,胎儿肯定保不住了。”胡仙仙哪会信他敷衍之话。

    刑判脸色阴下来,"她的丈夫怨怒之下状告她不守妇道,只顾放荡贪欢,查有实据,该受此刑,这等不贞不洁之妇天地难容,那孽胎死了又如何?"

    不仅认为梁慧芬罪无可恕,连无辜胎儿也有罪?这刑判是彻底露出只认规条,漠视生命的本性了。

    胡仙仙很生气,也很无奈,这种家庭纠纷,就算有迂腐之人看不惯,但只要家人都不说什么,也不会硬去管。

    偏巧,高阿吹小气阴狠,刑判又固执教条,凑在一处后,琐事也变生死大事了。

    怒极反笑,胡仙仙像被抽走所有力气般虚弱笑了笑,女人要好好活着比男人难,要做点正事更是难上加难。

    “我今天不想大闹冥司,你告诉我高阿吹怎么会成鬼修,我就任你惩处梁慧芬,然后,带梁慧芬残魂离开。”胡仙仙眸光微闪,“但是,我并非怕了你!我要用尽灵力保梁慧芬胎儿平安出生,再把这事讲给他听,教他修炼,让他踏平冥司乃至整个阴间!”

    胡仙仙并不是真打算这么做,是想表明恨也可以延续并扩散,一个不公平的断案结果,可演变成整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的仇恨。

    刑判的嘴角抽了抽,撇着嘴说道:“女子果然都阴险狠毒,连代孝侯推崇备至的天仙也不例外。为一点点小事就要搞大争斗……”

    他所埋怨的话,胡仙仙没听清楚,代孝侯这个称呼如霹雳震响胡仙仙耳朵,代孝侯高有全,原来和高有全有关啊!

    高阿吹是高有全的远房堂兄,对他的家事知道一点,因了胡仙仙与二胖名为主仆实与兄妹一般的关系,高有全肯定会对二胖有所了解的。那么,高阿吹成鬼修之事也定和高有全有关。

    在熟悉的圈子里挑事,不耗力气、没有危险,小小一件事足以给胡仙仙造成困扰。

    不管胡仙仙怎么做,此事皆难以圆满处理,要闹到惊动天庭的地步,那或许更让高有全暗中高兴。

    胡仙仙强迫自己冷静,不能闹大,闹大了得拖累程浩风来处理,也许会影响整个大局。

    轻叹一声,挑眉笑了笑,胡仙仙语调柔和很多,但温言软语中暗带讥刺:“想不到清正廉明的刑判大人,也成了阿谀奉承之人手中的快刀。”

    “我会被人利用?借刀杀人之计总得有可杀之人,代孝侯对你颇为嘉许,是他恳请我不要追究徇私之事,不要把事态扩大化,他为你说情,你还如此恶意揣测他,女人与小人果然同等。”刑判在他固有的思维模式中绕不出来了。

    “好,高有全是大度的男子汉,我是偏狭的小女人。”胡仙仙皮笑肉不笑而说,“我想和你打个赌,要是我输了,不再干涉你处罚梁慧芬。”

    刑判思前想后,觉得打赌太过儿戏,但又怕胡仙仙会因梁慧芬之事闹个不休,或许赌一下也无妨?

    “赌什么?”刑判心里七上八下试探着问。

    “赌你的妻子改嫁是有苦衷的,你把儿子交给远房亲戚抚养是错误的!”胡仙仙之所以提出这个赌法,是想解了刑判的心结。

    只有解了他心结,才能认清高有全搞阴谋的事实。

    再则,胡仙仙从刑判生前经历和此时言行推断出,刑判与妻子是琴瑟和谐的夫妻,与高阿吹只把梁慧芬当粗使丫鬟不同,那么,刑判妻子很快改嫁的行为定有隐情。

    刑判听得这种赌法,立即脸红脖子粗表示反对,还不等胡仙仙劝说,又脸色变黑,黑得如锅底般拂袖而去!

    胡仙仙飞身跃到他面前拦住他,冷冷反问:“你从把幼儿强行带离他母亲身边后,就再没关心过他们母子对不对?你要和我赌,得施法追溯当年情况,你怕面对他们是不是?”

    “无理取闹!再敢胡搅蛮缠,本官上报天庭来处置你!”刑判的脸色又变为铁青。

    “你是个自私的懦夫!我敢肯定你妻子改嫁有着不得已的苦衷,而你分开他们母子的做法,让他们落得个悲惨结局,你害怕面对你自己的过失,所以几百年了也没查过他们后来如何。”胡仙仙说完后,撒开雾隐无隙网要逼迫刑判看他妻儿结果如何。

第八百二十一章 执拗终悔

    此行首要目的是救回梁慧芬母子,其次是查明高有全暗中操控高阿吹生出事端真相。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强抢梁慧芬生魂,胡仙仙想通过刑判主动放行的方式来解决。

    刑判职权虽大,法力却属地仙阶位,眨眼间已陷入雾隐无隙网造出的迷雾丛生幻境中。

    是幻境也是当年重现:外邦铁蹄践踏中原,山河破碎……

    外邦军师不仅想占领土地,还想奴役百姓,派人逼迫当年还是隐居名士的刑判卖国求荣。

    刑判严辞拒绝,被铁链套住拉走,尽管已知当年之事无可改变,他还是手掐法诀指向那些外邦恶贼,想救还是文弱书生的自己……

    可惜改不了、也救不了,当年的他只能被生拉硬拽着拖出村子,

    回头看到妻子牵着幼小的孩子哭嚎着追来。

    他大喊着:"别追了,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别追了,好好守着我们的小宝,照顾好他,外面兵荒马乱的不要浮了心思,千万不要东奔西跑找我……守着小宝……"

    胡仙仙所见只有陈设简单的小厅,刑判所见却是烽火连城、民不聊生的战乱景象。

    曾受过的痛苦再受一遍,即使刑判明知处于幻境也悲愤嘶喊、吁叹滴泪。

    但他不肯投降被打死的往事很快过去了,他像个旁观者一般看到他妻儿后来的生活。

    他妻子带幼儿返回家中,本来便不富裕的家因了战乱,已是穷得家徒四壁。他妻子收拾好了常用贴身物品,和积攒的一点点碎银、铜钱、几样首饰,找了辆骡车往娘家行去。

    因着刑判的嘱咐,他妻子准备在离娘家不远的一座山上落脚,那山里草药多,可以采药谋生,还有亲戚在附近住着,可以互相照应。

    刚去的两个月,他妻子和儿子住在别人废弃不用的小茅棚里,采药换钱,采野果野菜吃还勉强能糊口。

    下山送药材到药铺,她总要一遍又一遍地问那些外来逃难的人,有没有看到刑判,有没有关于刑判的消息。

    因才华横溢,又极为清正,刑判在老百姓中的名望很高,时不时能有些消息传来,他妻子靠着这些消息默默想像着丈夫此时情况,寄托思念。

    日子捱下去,逃进山的人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不好找,外邦侵略者对百姓越来越酷虐。

    快半年过去了,这一次他妻子下山,不用特意打听,已有很多人告诉她:刑判死于外邦军师的地牢中!

    他妻子开始不愿相信,后来不得不相信,强撑着自己不晕倒,往山上挪去。

    过了几天,传来朝廷彻底失败连皇上也流亡海外的消息,外邦统治者要把所有中原人抓去当奴隶,许多人往荒山野岭跑。

    为了逃过当奴隶的命运,也为了孩子能有个温饱,刑判妻子改嫁给了一位猎人。

    这位猎人能在狼虫虎豹出没的荒无人烟处打猎,可以找到温饱所需,还可以在山林间灵活避开那些外邦搜山士兵。

    猎人的妻子早亡,留有一个儿子比小宝大几岁,凑在一起的四个人互相帮衬着,只盼艰难日子快过去。

    没有盼来好日子,等来刑判成地仙后,怨怼他们的境况。刑判反复给小宝托梦,要儿子离开母亲去找一位远房亲戚,并从此不要再认母亲。

    他们并不知道刑判已是地仙,只以为小宝总往外乱跑是疯了,把他关了起来。

    这个关起来的举动,刑判看来是在虐待他儿子,一天夜里用法术把儿子带去了远房亲戚那里。

    刑判嘱托那位同宗弟弟,要好好照顾孩子,只要能再撑二十年,天下会慢慢平定,百姓也就都平安康泰了。

    从此,刑判再也不知妻儿后来如何。胡仙仙造出的迷雾丛生幻境却让他看到了后来结局,不是他所想的儿子慢慢长大,天下太平了,他儿子过上安宁生活结局。

    他妻子与那猎人只是搭伴儿过日子,办了婚礼免得别人说闲话,但没有入洞房。

    儿子莫名其妙走失后,他妻子做好两件皮袄,留下几样首饰答谢猎人的相助之恩,下山寻找儿子。

    寻子路上千辛万苦,躲开了抓奴隶的士兵,躲开了抢人的土匪,一路吃糠咽菜求个不被饿死,但没有寻到儿子。

    伤心和疲劳、饥饿夹击之下,他妻子病倒了,有一次昏迷在山路边后,再也没有醒来。

    他儿子随着同宗族叔一家逃难,东躲西.藏、食不果腹,一年后那同宗族叔为了保护一大家人被外邦士兵砍死,他们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逃来逃去,没有了人保护,婶娘和几个孩子还是没有摆脱沦为奴隶的命运。

    他儿子因为乖巧聪明,选在外邦军师府上给少爷们当书童。

    当发现这个孩子是宁死不屈的刑判之子,外邦军师刻意培养这孩子,并用各种手段灌输假讯息给那孩子,潜移默化中把刑判的儿子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刑判的儿子那时才五岁,记忆和认知很模糊,外邦军师告诉他,他们没有对他父亲严刑拷打,是中原朝廷怕他父亲投降派人来暗杀。

    还告诉他,中原人要么虚伪,要么愚昧,刑判是愚昧忠于朝廷才会被虚伪的皇帝所贬斥,并最终暗杀掉。

    外邦军师优待刑判儿子,教他仇视中原人,待他长大后听到很多次中原义军对他谩骂,那种强加的仇视变成了真正仇视。

    等中原义军壮大,打败外邦人光复国家之时,刑判儿子还保护着外邦国师逃往沙漠。

    又过了二十年,新朝廷派兵征剿外邦残余势力,刑判儿子力战而亡……

    那在外邦旗帜下奋起反抗的汉子看起来比刑判还苍老,但刑判知道那就是他的小宝,他伸手想抚一抚浑身浴血的儿子,可触摸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宝被朝廷大军的乱箭射死……

    “不可能是这样!”刑判双眸血红,强行突破幻境制约,因经脉受震而嘴角溢血。

    胡仙仙怕他伤势加重,收起雾隐无隙网,递上一颗生元丹。

    刑判没有接丹药,还沉浸在情绪中,朝胡仙仙大吼:“我忠君爱国,儿子怎么可能变成外邦贼子的走狗?一定是你妖术弄出的假象,报复我不肯放梁慧芬!我儿子不可能那么容易被蒙蔽……”

    低叹几声,胡仙仙等他大吼大叫发泄完郁怒之气,再以灵气送那颗生元丹到他嘴边。

    他不愿张口吃,胡仙仙直盯他眼睛说:“刑判大人,凭你的能力可以自己查证,调阴间凡人卷宗来查你妻儿一生如何,对你而言很简单是不是?你一直没查,是你心虚,你害怕面对惨烈结果!”

    刑判微闭眼睛,张嘴吸入生元丹,调息平稳心绪。

    毕竟已成地仙多年,最初的复杂激烈情绪退去,他开始苦苦反思当年之事,考虑胡仙仙这么做的原因。

    想了好一会儿,刑判抬眼看胡仙仙,欲言又止,胡仙仙挥手让他不必说什么,“过去的都已过去,你家私事我不便再多言。且说正事,你下拘捕谕令抓梁慧芬之时,可曾核实过高阿吹提的罪状?"

    刑判神情一僵,只注意改嫁和虐待亲子两条了,也没有核实每个细节。还有当时,高有全借入定之时以神念与他沟通,旁证高阿吹所说是真的,他偏听偏信之下哪还去管细节?

    看他不答话,胡仙仙明白他是有很多细节没做好了,再又问:“高阿吹从厉鬼成为鬼修的时间最多只有两天,厉鬼要恢复清醒神智都很难,要变得能聚集天地灵气开始修炼更几乎没有可能,高阿吹定然是有修者帮他,还是有违常规帮他才能变鬼修。”

    “这……应当是有法力高强的修者在有违常规帮高阿吹。可这与本案关联不大……”刑判说话不那么干脆了,因为胡仙仙提的这两条再分析下去,那已经不是刑判偏激把梁慧芬判得过重的问题,而是昏官办冤案了!

    外面两个鬼差畏畏缩缩朝内张望,有事禀报又不敢惊扰他们,胡仙仙算着快到给梁慧芬行刑的时间了,应是来请命要令牌的。

    “刑判大人,请暂延行刑,以免后悔。”胡仙仙语气谦恭很多,“此案还需再审。”

    “本官若不同意重审呢?”刑判虽是反问表示拒绝,可语气中试探胡仙仙的意味更多。

    "官无罪,民无过,若是刑判大人先自请冥帝惩处小过失,我便再无异议。"胡仙仙暗指刑判办事错漏处不少。

    “若是本官拼着丢了乌纱帽也定要将梁慧芬行刑呢?”刑判脸色阴晴不定。

    听得此话,胡仙仙瞳孔骤然一缩,召出慧心玉剑飞旋入空,"世人皆说幽冥地府公正严明,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儿更是阴暗!全凭一己好恶定案,公理何在?"

    不想大闹,胡仙仙没有马上动手,看着桌上油灯略压怒气,"你点的什么灯?怎么还没有我的剑光亮?"

    给刑判一点反应时间,再让慧心玉剑从刑判眼皮底下飞过。

    “胡元君,停手!”刑判退步避开,朝外下令,“暂缓高梁氏行刑时间!”

    胡仙仙收剑,疑惑看向他,他整衣肃容向胡仙仙一揖。

    行礼之后,刑判站直身体,满带愧悔之色说:“我若是信任她……不带走小宝,或许他们能安稳等到战乱平定。唉……可我能改偏见,规条却难改,梁慧芬要免于受刑不容易。”

    胡仙仙长舒一口气,暗想原来他故意试探的原因是为此。

    朗笑一声后,胡仙仙说:"我不会强行救走梁慧芬生魂,但要给你两个选择,其一是你按规条处置梁慧芬,我再去挑你的错告你;其二是让我单独见见高阿吹,劝他撤去诉状。"

第八百二十二章 生死互换

    家庭纠纷引起的案件不同于杀人放火谋逆反叛大案,只要上告者与被告者和解,最后判决可以调整更改。

    胡仙仙提出要见见高阿吹,似乎很有信心说服他撤诉,事情若是能这般了结却也好。

    一念之间可以改万事,自从清楚妻儿人生结局后,刑判对人对事的理解发生了不可逆的改变,处理问题也不再那么刻板。

    他同意胡仙仙去见高阿吹,阴司刑狱之旁有间小小净室分拨给高阿吹住着,差役领胡仙仙去见。

    高阿吹虽是鬼修,却也是曾私自从阴间蹿向人间的厉鬼,因此没有给他单独住所,又没有关押他入狱。

    胡仙仙见着高阿吹坐在屋内,不知是该当成厉鬼“它”来看,还是当成鬼修"他"来看,定睛看出高阿吹有清醒意识,也能稳固魂魄了,还是当鬼修看吧。

    “你想来说个啥?不要以为说些花言巧语能哄得我犯糊涂,我绝对不会饶过那个荡.妇!”瞟见胡仙仙身影,高阿吹抢先吼起来。

    胡仙仙抿嘴微笑,缓步进屋,语气平平:"我此来不讲什么情与理,也不争论事情对错,只是来问两个问题。"

    “那别废话了,问啊!我看你能问出个啥子丑寅卯!”高阿吹也不请胡仙仙坐下,气乎乎地退到屋角,双臂环胸瞪视胡仙仙。

    高阿吹虽能魂魄稳固,在人前展现出他想展现的样子,但阴气怨气皆重,双眸还是黑乎乎又冒着很暗淡红光。

    这时高阿吹的形象应当是他生前没病时的模样,棕褐短衫,深褐色扎脚裤,眉眼平常,颧骨挺高,嘴唇厚而微凸,如果不是眼睛特异,很容易认为是个精明会算计的小商贩。

    “第一个问题,想问问你是怎么从地府逃出的?”胡仙仙可知道一般鬼魂哪容易从地府出来,那阴阳还不得乱套。

    俗话说“砍头不过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投胎转世哪有这般简单?那些魂飞魄散的、还有永世不得超生的,还有成仙成神佛的,成妖魔的除外,就算最平常之鬼魂也并非死后立即投胎。

    在没有大善大恶的普通鬼魂当中,多数是在相对于阳间的那个阴间世界里继续平凡过下去,直到机缘巧合才能投胎转世,没有机缘的话可能“死而又死”。

    高阿吹怎么可能魂归地府多年还蹿出来惹事?阴差纵放还是另有人带他出来?

    沉默片刻,高阿吹说:“是阿全带我出来的。他得了个人间皇帝御赐的‘从龙金拂’,可以走阴。他给阴差说情,说我有大仇要报,让他们放我出去,等我报了仇,再把我抓了送回来。”

    还真是和高有全有关,可胡仙仙能猜到和高有全有关,却没猜到什么“从龙金拂”。

    这高阿吹不懂法器,也不懂各种修炼,才说高有全可以走阴。其实,以高有全在草洼助胡仙仙的功力来看,已是地仙阶位甚至天仙初阶,比那些走阴的神婆不知高了多少倍。

    之所以得了从龙金拂再来找高阿吹,胡仙仙猜想那件法器应该可以随意往返阴阳之间,而不受阴气所侵,并不会被阴差小鬼阻拦。

    胡仙仙从冷秋朗手中得的风流金波鉴,就有让阳身免受阴气所侵的功用,可还不能完全转换阴气,所以会被阴差小鬼阻拦。

    由此可见,高有全的这件从龙金拂必是神器之属,怎么会由韩泽熙赐给他?韩泽熙是一国之君,富有四海,但这神器可不是有权有钱就能拥有的。当然,胡仙仙只能先压下这些疑问,把高阿吹和梁慧芬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于是,再问第二个问题,“你被抓回地府后,怎么变成鬼修的?”

    高阿吹有些没明白过来,左偏一下头,右偏一下头,“阿全让我跟着他做了几个动作,告诉我以后再也不怕被打得魂飞魄散了……”

    又是高有全!胡仙仙眉头突然拧紧,又慢慢舒展。

    问完了,胡仙仙尽力谦和笑着说:"嗯,慧芬姐之事也怨不得你,我想求你个事儿,能答应我吗?"

    "啥事儿,不害我的事儿,我当然答应。"高阿吹撇着嘴说。

    听他答应可以试试,胡仙仙语气讨好地说:“只是请你过一过另外人生,比如当初你病好了,慧芬姐出意外死了,看看会怎样。绝不伤害你,只是耽误一会儿时间。"

    胡仙仙姿态放得低,动手却十分快,应手一道灵气挥出,给高阿吹抹去双眸中的鬼气。

    高阿吹的神智更清醒,记忆力加强,修炼起来更快,这是让他先得到了利益,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嘿嘿……”高阿吹按按双眼,又看看两手,惊喜欢笑。

    胡仙仙不等他反应过来,已朝他撒开雾隐无隙网施展迷雾丛生幻境。

    与刑判虽入幻境,仍能清楚知道是在幻境中不同,高阿吹在经过最初懵愣后,把幻境当成了真实。

    十几年前的陵州北门,一家卖熏鸭为主的小店,男主人高阿吹的病好了大半,能帮着守摊了。

    艰苦过了几年后,高阿吹、梁慧芬和儿子高壮壮三人终于过了一段相互扶持的温馨生活。

    不久之后,梁慧芬回娘家,返家途中正好遇到下暴雨。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梁慧芬想过了桥去对面一户人家避雨,冲到桥边,被浪头卷到河里淹死。

    高阿吹生病时已经欠了一大笔债,为了安葬好梁慧芬又欠了一大笔债,刚刚宽裕些的生活又陷入窘境。

    高阿吹艰难的维持着生计。为了还债,每天辛苦做熏鸭、开店、收拾桌椅板凳,还得照看儿子。

    有一点点的空闲,那就喝二两小酒,吃两块卖剩的熏鸭,逗逗儿子。

    过于苦闷辛劳的生活,让他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听他说几句心里话,可没有闲也没有钱结交朋友,偶尔也冒出续弦的想法,可又怕继母虐待壮壮。

    有一天,几个来摊上喝酒吃熏鸭的小混混,约他去赌坊。他哪有那闲工夫,说了不赌钱,不再理他们。

    他几次拒绝,可小混混们偏来缠他,后来更说那你输了算大家凑钱赔,赢了算你自个儿的。

    说来说去说得高阿吹动了心,去试了试,赢了一局又一局。

    高阿吹还是心虚,第二天不肯去,小混混们又说他手气正旺,他们又有技巧,保证不输,果然又赢了够他半月摆摊的钱。

    跟着这些混混,用所谓的能赢八成的办法,在赌坊里混,连熏鸭摊也不摆了。

    一个月之后,手气渐渐不行了,可高阿吹已赌上了瘾。

    输了钱,输来输去越输越想翻本,后来几个月熏鸭摊也是开三天关两天,高壮壮也无人照顾。

    有一次在赌坊赌了几个通宵,回家让儿子给他做饭吃,没找着高壮壮。

    吓得到处打听,邻居刘大妈才说在她家躺着,病了还没好。

    她说高壮壮在家没吃的,找爹没找到,饿得去偷包子吃,被人打了一顿,还是刘大妈赔了钱,拉高壮壮走了,给了他两晚剩饭吃才缓过来。

    只不过,高壮壮又饿又挨打受气,生病发烧了,刘大妈不让他回家,怕他出事儿。

    高阿吹后悔不迭,一再保证再也不赌了,要好好做生意,并照看好孩子,刘大妈才允许接走儿子。

    但因耽搁了太多的时间,熏鸭摊的生意非常不好,到了年底后。它的斜对面又开了一家卖熏鸭的小店,生意相当红火。

    高阿吹的生意从此一落千丈,连养家糊口都成了问题,只能关门另谋生路,把小铺子贱价卖了,给人打零工为生。

    又过了几年,高阿吹身体更病弱,好在儿子长得人高马大了,干脆在家养病,靠着高壮壮帮人在染布坊里打杂,父子俩勉强能够混个温饱。

    高壮壮勤恳踏实,染坊老板的女儿看上这个憨厚小伙子了,高壮壮也喜欢善良大方的老板女儿,可两人要结婚挺难。

    染坊老板有好几个儿子,女儿只有一个,疼爱女儿如珠如宝,怎么愿意嫁给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小伙计?

    正在为难,染坊老板寡居的妹妹提出愿意帮他们,但有条件,条件是高阿吹得入赘她家。

    原因是:这位姑妈嫁人后,丈夫和另两个小叔子先后去当兵,都牺牲在战场,还有一个小叔子出门做生意也失踪没了音信。

    但是,靠着勤劳聪慧,这位姑妈在困境中走出来,还挣钱买了几百亩良田,几间城西的好铺面。

    给公公婆婆养老送终后,本该享几年清福,夫家的远房亲戚却来说那些家产是老人留的遗产,该分了。

    虽说族长以及明理的邻居反对分家产,知道那些远房亲戚是平常不照看老人过后想要分钱,得以暂时压下,可一闹再闹,这位姑妈怕出事儿。

    她想着高壮壮若和侄女儿结了婚,必然感激自己帮自己,而她再和高阿吹成了亲,家里有了顶梁柱别人也不会再来欺压。因侄女儿若外嫁了,始终有自己小家,只有嫁给自己继子了,那才真成一家人,才靠得住。

    对于高家父子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答应。

    不久后,这位姑妈给高壮壮一笔钱,让他做生意,才半年时间就开始赚钱。

    因此,染坊老板对高壮壮刮目相看,加上妹妹帮着说了好话,染坊老板同意嫁女。

    这位姑妈先招夫上门,和高阿吹成了亲,紧接着给高壮壮小两口办了婚事。这父子先后成婚,亲上加亲的事儿成一时美谈。

    好日子没过多久,姑妈前夫的弟弟,也就是那位出门做生意的小叔子忽然回来了!

    十年没有音信,是因那小叔子赔光了本钱,还欠了一大笔债,到处乞讨辗转回来的,一回来便要状告嫂子勾野男人来霸占家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情剑双刃

    年会散了后,鱼凫庄园内冷清很多,不过远处那些零零星星的花炮声还是添了春节气氛。

    过年呢,且高高兴兴不吵了,趁着斯经理找来了,小兔赶紧走过去,好脱离窘迫处境。

    小兔勉强笑和斯经理打招呼,斯经理也只得笑了笑回应,又邀请山猪:“山经理,不跟他们去娱乐,那和我们一起聚聚?”

    “我和她单独谈谈,只需要几分钟。”山猪冷着脸答话。

    或许是山猪天生带几分杀气,斯经理有些畏惧他,“呵呵”笑了两声后走开。

    或许是太熟悉了,或许是恼恨壮了胆,小兔一点也不怕山猪,还抢在他开口前先说。

    "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同。我们之间,哪怕没有甜甜,权堂兄搞阴谋,可阿玲一生都会依附于你,我不喜欢勾勾扯扯的婚恋状态,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想琐碎小事也能整整齐齐、清清楚楚。"

    小兔自认为意思表达得很明白了,只有阿玲彻底不存在等山猪回心转意的想法,才可以接受山猪可山猪认为自己没有和谁勾扯不清,阿玲只是不愿离开山家,自己与她很少见面,且没有与她发生什么,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写了分手协议了,难道还不够决绝?

    龇了龇牙,山猪想发怒,又不知朝谁发,只能忍下怒火耐心解释道:“阿玲也承认我和她分手了,她只是不想回娘家,反正我回山家的时候也少。你也别怕她出事,我会照顾她的,只要不过什么纸醉金迷的生活,一般人家的开支我还是养得起。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跟她有什么暧昧。”

    小兔苦笑一声,山猪还是不明白阿玲的心思,要是只需要他照顾生活,他们很早之前就该解决好纠纷了,弄成如今这样,只能说明阿玲内心深处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放手,即使放手了也是假放。

    “我没有见过阿玲,可是能从她的生活背景和做的一些事情中推测出来,不可能就这样简单解决的。你饶了我吧,我们就当一切从来没发生过。”小兔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去面对感情纠葛,只能逃避。

    “就算她一辈子不放手又怎么样呢?你难道还怕她打你骂你?感情里要讲先来后到的话,那也是你先到。”

    先到?后到?问题不是谁破坏了谁的感情,是如果跟山猪在一起会有无尽麻烦,小兔懦弱且自私,不想有麻烦。

    “倒希望阿玲能打我一顿出气,或者你失忆了,让所有事全部烟消云散,就此了结。”小兔咬了咬牙,说出本不愿说的话,“你和阿玲有孩子了,我们再纠缠一起很不道德。”

    是要借道德来压一压山猪的,没想到彻底激怒他了。

    他高声吼起来:“不道德又怎么了?你以为我是纠结反复的懦夫徐志摩?或者认为我是都爱其实都不爱的段正淳?哼,哼,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个农村出来的小混混,不要跟我谈什么道德!”

    说着他就把小兔拽进怀里,力气大得像要把骨头箍碎。

    不想被围观,小兔只能柔声哄他:“先放开我,等我……咳……吃了年夜饭再好好谈……”

    见小兔脸色憋得紫红,快喘不过气来,山猪松开了她,"快去聚餐,我在旁边等你,不许再冷落我。"

    厨房和大厅之间有个长通道,这通道靠厨房那边摆着碗筷、冰箱之类,靠大厅这边是传菜的地方。

    这时,传菜的地方摆了两张方桌,属大厅管的十几个人准备吃酒精炉小火锅,菜品早准备好了,都笑嘻嘻等着小兔。

    这个临时聚餐地方的门向左通往大厅,向右通往员工休息室,山猪在小小休息室里隔着玻璃窗看小兔吃喝。

    徐公子给小兔夹了片牛肉,“烫的火候刚刚好,又嫩又香。”

    小兔摆摆手,还没说出拒绝的话,山猪已经大声说:“她不吃牛肉!”

    在场所有人目光看向小兔,她咧嘴笑笑,“我吃了牛肉会不舒服,以前我跟他说过,小时候去他家吃过饭。”

    虽没有家人在身边,和同事们吃着火锅说说笑笑也挺温馨,看小兔与他们相处融洽,山猪没来由地觉得受了冷落。

    他心里难受,去吧台寻了两瓶酒,回休息室斜躺到沙发上直接嘴对瓶口灌酒。

    徐公子给小兔夹了个八带鱼,笑说,“营养丰富,适合少女吃。”

    小兔正犹豫吃不吃,山猪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翻窗户跃到了桌子边,抢过小兔面前的盘子,把那个八带鱼丢进嘴。

    他们惊诧看着他,火锅冒出的热气缭绕,他的面容模糊,因咀嚼得太用力,他颔骨和喉结扭曲颤动着,像野兽撕咬猎物。

    等他吞下吃的,徐公子才回过神,又讪讪问小兔:“你想不想尝尝?我再给你夹。”

    山猪俯低身挡在小兔身旁,恶狠狠接话,“她吃了这些海鲜会过敏的!你想害死她呀!”

    气氛冷凝,徐公子冷哼一声,指着山猪说:“你这人什么素质?我们出去理论!”

    这是约架?徐公子先一步出去了,其他人也想迈腿,有得热闹看了。

    但山猪没往外走,大模大样在徐公子坐过的位置坐下,“嘿嘿”笑着向众人说:“他是高素质的,讲道理,我不会讲理,吃好喝好才好。”

    对于他的举动,斯经理极为不悦,其他人也挺尴尬,但山猪可不管他们怎么想。

    他笑着夹了片豆腐干,又卷一片五花肉在其中,递给小兔,"你说过这么吃又有嚼劲又不油腻,试试我手艺咋样。"

    小兔觉得那些异样目光快把自己烤熟了,站起身尽量保持礼貌对众人说:“大家新春快乐!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她提早下席,山猪赖赖笑着把手中食物放进嘴,也起身跟去。

    为了不影响做事的灵活度,穿工作服时都穿得比较薄,在大厅里有空调不觉得冷,吃着火锅也不觉得冷,往寝室去的路上,寒风可吹得小兔缩肩拱背了。

    山猪追了上来,揽着她的肩一把拥她入怀,“还是那么笨,这大冷天儿也不多穿点,我咋放心别人照顾你?”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事了未了

    有田有房有铺面,续弦的妻子温柔贤惠,儿子儿媳又孝顺又肯上进,高阿吹虽没有大富大贵,可也算当地数得着的殷实小康人家了。

    高阿吹过得挺滋润,那位破落得乞讨回乡的小叔可不想他再滋润下去。

    大哥与二哥、三哥全死在战场了,父母双亡,因二哥、三哥还没娶妻,家中只剩大嫂,这家产是不是该让大嫂交出来给老四?

    当前夫的四弟向族长提出这理论时,族长也犯难了,按常理来说这女人不能当家,这家产是得交还老四;可事实上这一家人本来穷得很,是大嫂在大哥死后才辛苦挣来的家业,并且还有高阿吹父子帮衬才能如今这般富裕。

    是把家产给族中后辈,这一家的老四?还是谁挣的谁来得呢?族长挠破头皮想了个折中办法。

    这办法是把家产分开,乡下的大院子是后来翻修的,可毕竟是原夫家留下的祖宅基地,那把大院子留给老四;靠近大院子的那一百亩地也给老四,让他有个安家基业。

    分好了后,不许老四再要东要西,大嫂也不再是大嫂,而是高婶儿了。

    如此解决,乡人邻里都说算公允了,高阿吹一家人想图个清静,也不计较钱财,老四在众人劝说下勉强答应下来。

    高阿吹一家另外修了房子,一家人齐心协力做事,家业又慢慢发起来。

    过了几年,老四好吃懒做,把那一百亩地财光了,又把家具什么的败光了,只剩了破烂空院子。

    喝酒赌钱的时候,老四认识了梁慧芬的一个远方表哥,两个正事不会做歪点子却不少的地痞凑在一处,想出个弄钱的方儿。

    由梁慧芬远方表哥出面,告高阿吹当年谋害发妻,把她推进河里淹死了;再由老四出面做证,说曾偷听到高阿吹与前嫂子说,当年害了不少人,费尽心机,总算能相守一起,又弄着钱了。

    这般诬告,连高壮壮也不相信父亲故意害母亲,其他人也说多年前高阿吹与高婶还不相识,不可能合谋害梁慧芬,但案子必须得审。

    这审来审去还审出疑点了!梁慧芬从娘家往回走时,那精精神神的,谁料到没两天就传来死讯?那天的雨虽大,可没有决堤,桥

    垮,梁慧芬怎么就被卷进河水了呢?

    更蹊跷的是,高阿吹在下着大雨时曾经打伞出去过!

    高阿吹打伞出去做什么?他自己说是心神不宁,想瞅瞅梁慧芬什么时候回来。那老四和远房表哥却说,定是去推梁慧芬落水。

    这种案子难有证据,难判定,为了弄到财产,老四和那远房表哥还与衙门师爷串通一气,把高阿吹说的话各种歪曲,让事情离真相越来越远。

    最后,还把河边那家梁慧芬准备去躲雨的人找到,让这家不成器的小儿子做伪证,说那天模糊看到有人在河边争吵推搡……

    有意陷害加上昏官乱判,高阿吹杀妻罪名成立,高婶也背上唆使人杀妻,还带家产改嫁的恶名,这件案子连累得高壮壮夫妻也抬不起头。

    最后,高阿吹被判了斩刑,行刑那天乌云密布,他悲愤大喊:“老天爷啊,我要是有罪,就打雷劈死我!我要是无罪,就出大太阳!”

    话音刚落,云破日出,阳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高阿吹拿手遮着眼睛,遮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光芒弱了些,挪开手一看,不是在刑场,是在刑狱旁的小屋里。

    生生死死,明明已死,又再历一次将死绝境,高阿吹心神剧震,恍惚有一种自己已不是自己。

    许久后,高阿吹回过神,主动撤销诉状,不再控告梁慧芬,并请求刑判压下案情,在卷宗上写简单些,抹过此案。

    向他们辞行,带梁慧芬生魂还阳,胡仙仙忙前忙后,两天后,梁慧芬终于悠悠醒转。

    梁慧芬醒了后,再请专科大夫开了养神安胎的药调理,母子均得已康泰。

    这事算有个较好结果了,胡仙仙飞往泰兴府,约高有全到郊外谈事。

    木叶萧萧,深秋初冬之时,入目皆荒寂。

    胡仙仙质问:“你无端生是非,搞那些鬼名堂想干什么?”

    高有全毫无愧意,皮笑肉不笑而答:“不搞出这么多事,你处理事情的能力如何提高?要成长就得付出代价。”

    这是为了胡仙仙好,特意找事儿让她处理,给她练手的意思?哪有用别人的生命来练手的理?更何况还是视若亲人的朋友性命。

    要是梁慧芬死了,二胖怎么接受一尸两命的惨剧?胡仙仙又怎么能原谅自己失算?

    “祸不及家人,二胖他们是我的家人,为什么要害无辜的他们?”势力争斗不该牵连这些无辜的人,他们在修者面前毫无反抗之力,拉他们入局简直下作。

    高有全看傻子似的盯着胡仙仙看了好一会儿,又“哧哧”低笑几声说,“谁无辜呢?我不无辜吗?我只想当个鱼贩挣点钱娶老婆,被逼成了土匪,又被逼修炼,还被逼得成了如今想退也退不开的境地……你也很无辜啊,看似富贵已极、法力高强,可相爱难相守,还压力巨大无法清闲……这世上有谁真正无辜?”

    是啊,连高阿吹也从普通鬼魂变成鬼修,跟胡仙仙他们扯上了关系,怎能完全平淡安稳?

    胡仙仙气消了,心中涌出万千感慨,这红尘着实可笑,痴情的确无聊。

    趁胡仙仙没有步步紧逼,高有全慢悠悠讲起一些似乎与当前事情无关的闲话。

    约两千年前,还是中原礼朝之时,云华观观主晁玄同多次斩妖除魔,护得国泰民安,得赐朝天玉笏、策天玉简和巡天玉拂。

    这三样神器中,威力最大的是朝天玉笏,所存各样讯息最多的是策天玉简,但最精巧华美的是巡天玉拂。

    那时贬在皇宫外居住的公主姜嫣听说过晁玄同很多事迹,深深敬慕他,虽没见过面,却认为那样的人才是真英雄。

    另两样器物是能工巧匠所制,这巡天玉拂是姜嫣督造拂柄,又亲自拣选进贡的千年冰蚕丝为拂丝,几经试制而成。

    晁玄同得了这三样神器,天下修者歆羡,他的师弟犹为羡慕他得了巡天玉拂,因那是姜嫣所制。

    心怀天下,品行端方,常年为各种事务奔忙,晁玄同在取得各种功绩的同时,也疏于人情往来,至于儿女私情更是想也没想过。

    臧玄蛟生性不羁,做事情只论想不想管,不论该不该管,没有那么多事情缠身,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还与墨金冕、段梦柔、冷秋朗结拜为异姓兄弟姐妹。

    但他朋友虽多,能说知心话的却少,不受宠的公主姜嫣是他最贴心的朋友。实际上,于他而言,姜嫣不仅贴心,还是他倾心之人。

    可惜,臧玄蛟早能感觉到姜嫣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不愿连接近的机会也失去,他只能掩藏心事。

    看到师兄手中的巡天玉拂,臧玄蛟羡慕,甚至于近似醋意大发。

    姜嫣被软禁于碧洗台边幽宫,见过的人很少,臧玄蛟也是无意中潜入才与她相识。

    宫女们和臧玄蛟偶尔会讲外面的事给姜嫣听,姜嫣总是对晁玄同的事最感兴趣。

    一开始,臧玄蛟以为那是少女对英雄的崇拜,后来发现她对包括臧玄蛟在内的其他修者惩恶扬善之事只听听罢了,对于晁玄同的故事则会追根究底问得非常细。

    没见过,已相许?说来荒唐,但也许是冥冥中早注定。

    因晁玄同得了巡天玉拂后,臧玄蛟心里不痛快,很长一段时间没去看过姜嫣,最终还是熬不过思念之苦去见了她。

    见面后,不知话题怎么就扯到姜嫣送巡天玉拂的事上,臧玄蛟表露出强烈不满的情绪,这让姜嫣察觉到了异样,于是又准备送金拂给臧玄蛟安抚他。

    金拂制成,姜嫣送给他时,意有所指地说,对保国安民的英雄同样敬重,不分亲疏。

    那金拂就是高有全手中的从龙金拂,当年姜嫣特请工匠用四万八千根金丝制成,虽不是亲手制,却也是她设计的式样,样样细节监督所制。

    送给臧玄蛟后,臧玄蛟又注入灵力在其中,但因金拂太过贵重招摇,臧玄蛟又有急事,当时没有取走,存放幽宫当中,后来屡出一连串变故,又改朝换代,存放到了皇宫中。

    为嘉奖高有全,韩泽熙赐金拂给高有全,并认为他原有武器“剔龙刮”之名太凶煞,而要给金拂赐名掩盖煞气。

    “剔龙刮”之“龙”虽指的是天外神龙,可皇帝皆称真龙天子,有不敬天子之嫌,于是将金拂命名为“从龙金拂”抵消桀骜不驯之感,多了善服顺从之意……

    听完这些,胡仙仙不由细看从龙金拂,真是从拂柄到拂丝皆为纯金所制。

    拂柄是金铸的不稀奇,拂丝能以金拉制成那些纤细柔韧的拂丝,那才真可称巧夺天工。

    从龙金拂的拂丝较常见拂丝断一点,约有八寸长,细巧均匀的拂丝在太阳下闪着耀眼金光。

    胡仙仙也不知是有心攀比还是怎么了,召出红雪拂尘在手。

    拂丝银亮,点点红斑殷红如血,虽看起来没有从龙金拂炫目,自有清冷出尘之气韵。

    高有全笑瞥着红雪拂尘说:“这两样神器皆与姜嫣有关,又都是拂尘,你对我恨得咬牙切齿,不如切磋几招,看谁的拂尘好,既能让你撒撒气,又能一较高下。”

第八百二十四章 豪门恩怨

    蟒袍玉带,金拂横展,意气风发,高有全还是当初的身材样貌,但整个人的气场已全然不同。

    看看他已瞎的右眼所留铜钱大小瘢痕,再看向已难觉出异样的右腿,胡仙仙有点心虚,当年能重伤他,今日却不一定。

    “不必切磋,我认输。”胡仙仙收起红雪拂尘。

    高有全斗志昂扬,听她直接认输,瞬间懵了。

    片刻后,眉毛一掀,上上下下打量胡仙仙,不明白这个争强好胜的女子怎么要退缩。

    胡仙仙淡淡说道:“胜负无所谓,但愿家人别再有事。”

    “嘁……”高有全讥诮笑了,"气势汹汹来找我算账,要给梁慧芬,和二胖讨公道,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胡仙仙自嘲而笑,“我们从前仇怨多得很,相比而言,梁慧芬这件事算是最轻的,罢了,反正她平安无事就好。”

    高有全缓缓点了三下头,随后转身飞入云中,风光正面转过,背影寂寥,谁都活得艰难,回想往事人已沧桑。

    回陵州再探望梁慧芬,见她安好,放心回了胡家小院。

    第二天是十月初十,程浩风传灵符来,写了几个字:衣单衾寒无人暖

    泥蛋儿还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凑过来看,胡仙仙连忙弹出灵气让符纸自燃。

    那么肉麻的话可不能让泥蛋儿看到,程浩风穿着单衣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冷,哪需要谁给他取暖?胡仙仙明白他是催自己回京。

    安顿好家事,亲手给家人做了一桌好酒好菜,胡仙仙告别他们归京。

    到得闲云观时,夕阳西下,感应到气息渐近,程浩风到仙缘圃外的月洞门前迎接。

    晚霞艳丽不可方物,一袭淡蓝道袍的程浩风染上瑰丽霞光,飘逸俊朗。

    胡仙仙停步看着他,目光略痴了,他恍若在另一个缥缈世界,只得远观,不可接近。

    “才分开多久,不认识了?”程浩风迈步上前,眉眼含笑,温柔的声音快让人耳朵发酥了。

    胡仙仙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似欲与晚霞争艳,娇美容颜再加含羞一笑,更胜晚霞动人。

    “仙仙,我已听说高阿吹的事,能圆满解决就好。”程浩风牵起她的手进门。

    进院中后,杭无一和唐彩儿围了上来,血无仇也含笑站在一旁,高兴聊了会儿。

    待得日落月升,程浩风与胡仙仙牵手在圃中漫步,低语闲谈。

    “高阿吹的事看起来解决得顺利,我一直提心吊胆呢,真是绞尽脑汁才解决好。”

    “没有动手打得你死我活,算是不错了,我也担心你大闹阴司。”

    胡仙仙叹息几声:“这段时间遇上的家庭纠纷多,看起来是些无聊琐事,我觉得比行军打仗还累。”

    “家国之事相互依存,没有国哪有家,但同时没有家庭的和睦也没有国家的安宁。”

    程浩风说着轻揽她入怀,在她耳边柔声细语:“所以,我们要和睦相处,不要赌气,不要猜疑,要相互理解支持。”

    “嗯,只要你不嫌我惹事儿,我才懒得气、懒得猜。”胡仙仙在他怀中蹭了蹭,年纪大了不好意思依靠父母,但有人可依靠的感觉真好。

    也许胡仙仙天生招事儿,十月十三,胡海容来见,说有事相求。

    顾家本来家大业大,顾思哲承袭了贺登泰忠义侯爵位,如今他弃商入仕已当上礼部祠祭司主事,顾家可算豪门大户。

    这祠祭司主事之职只有六品,但顾思哲才二十多岁,已算少年得志。且历代内阁首辅多由礼部官员担任,在礼部任职前途无量。

    以顾家目前的状况,胡仙仙想不出还有什么需要求人的。

    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胡海容又找话夸杭无一和唐彩儿,胡仙仙怕这么闲扯下去永远说不到正题,就打断她的话:“容姑姑,有什么事请直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不能帮的再怎么委婉说也没用。”

    胡海容讪笑道:“仙仙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是思哲的婚事。唉,张家出了点事儿,思哲的上司和恩师劝他最好不要和瑞娟完婚。”

    “什么?张家能出什么事影响思哲的仕途?还犯得上他上司和恩师反对成婚?”胡仙仙对于阻碍有情人成眷属之事一向憎恨。

    胡海容皱眉想着合适的措词,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很不顺地慢慢讲:“张家的事与礼教有关,准亲家母被准亲家公告发,因她戗害、害外室和外室所生子女、关、关进大牢了……”

    胡仙仙听得云里雾里,插话道:“这些称呼听着头晕,就说谁把谁怎么了。”

    顿住了话头,胡海容看看左右其他人,为难地瞅向胡仙仙。

    胡仙仙借口说要带胡海容去莲池边看看,让其他人不要跟来。

    到了莲池边,胡海容才不用顾忌面子,简单把事情前因后果说明白了。

    顾思哲的未婚妻张瑞娟的父母闹矛盾出了大事,杜婉兰把张敦的外室和私生子女杀了,为了顾思哲名誉着想,他的上司和恩师让他不要和张瑞娟完婚。

    张家与胡仙仙也交好,杜婉兰更是杜婉芷二姐,所以胡仙仙了解杜婉兰,她怎么可能杀人?

    见胡仙仙惊愕得不敢相信这件事,胡海容把事情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张敦家只有几十亩种花薄田,杜川到京城办事,张家对他颇多照顾,他也帮着张家扩大经营。

    两家互惠互利,张家提亲,杜川答应把杜婉兰嫁给张敦。

    婚后,杜婉兰治家理业,事事都做得井井有条,婆家对这个儿媳很满意,夫妻俩也和和美美。

    遗憾的是杜婉兰连生两胎孩子都早夭,第三胎生了张瑞娟,这个女儿虽然健康活泼,聪明伶俐,但张家不满意。

    张家的家业越来越大,张敦对杜婉兰越来越冷淡,还开始寻花问柳。

    杜婉兰劝也不听,吵也无用,后来只能听之任之,对张敦的最低要求是:随他在外面胡混,只要那些人不进张氏庄园的门,她就不管不问。

    这可算够宽松了,张敦还认为杜婉兰不够贤惠,他想要的是妻妾成群,但因杜婉兰掌管着一部分家业,他不敢要求太多……

    听及此处,胡仙仙冷笑,这就是再怎么退步也不能让人贪婪心满足……

    以前胡仙仙还没修道前,有人说她永远嫁不进豪门,她那时别说什么嫁豪门,能嫁给诚心待她的人也谢天谢地了。

    当然她也不想嫁什么豪门,这不是怎么去论高论低,是她清楚很多事她做不到。

    只是如杜婉兰、胡海容她们做到了,又如何?不仅同样被埋怨,还摊上牢狱之灾……

    走神片刻,胡仙仙再听胡海容讲,自从帮胡仙仙他们入慈安宫救太后,张家得了御笔亲题“张氏庄园”的匾,张家财产更是积累得多。

    也因财大势大,威望高,张敦慢慢全权掌控张家经营权,让杜婉兰没法插手事务。

    杜婉兰觉得年龄渐渐大了,也不想劳心劳力,只等张瑞娟成婚,盼着抱外孙了。

    几个月前,张敦提出接人进府中,要办个纳妾喜宴,杜婉兰十分反对。

    张敦要纳妾的那个女子名为阿裙,原是一个裁缝的女儿,因常帮着父亲到张家做衣服,让张敦看上了。

    阿裙不愿和张敦偷偷摸摸在一起,可她父母得了张敦很多钱财,半逼半骗让她答应了。

    为了不让杜婉兰吵闹,张敦在外买了一所院子金屋藏娇,六年时间里,阿裙生了一子一女。

    杜婉兰后来知道此事,因阿裙还算老实,也没去把她怎样,相安无事过了几年。

    在提出要进府后,杜婉兰忍不下去,要张敦给阿裙一笔钱,从此断了往来。

    张敦不但不答应,还暗里寻机会把杜婉兰软禁起来,办了酒席把阿裙接进府,让下人们都称她“姨娘”。

    气怒之下,杜婉兰从被软禁的院儿里跑出来,把阿裙大骂一顿,还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

    当时家丁们和阿裙都不敢阻拦她,张敦回来后打了她两耳光,她伤心绝望之下,上吊自缢。

    幸好张瑞娟时刻关心着母亲,才及时救下了她,并劝她无需吵闹了,分一些家产搬出张氏庄园,与父亲断了瓜葛。

    并让胡海容去安慰杜婉兰,等以后张瑞娟与顾思哲正式成婚,两亲家母没事儿一起喝茶聊天,拜神祈福,不管那些糟心事了。

    可杜婉兰不甘心辛苦建起的家业被别人占了去,她不听劝,还说女儿也不贴心。

    认为女儿张瑞娟不贴心,她倒是很信任丫鬟阿婵,因为阿婵会甜言蜜语哄她高兴,还帮她骂阿裙,还出谋划策怎么把阿裙撵出去。

    杜婉兰与阿裙在内宅中斗个不停,张瑞娟不喜欢那些争斗,天天躲在房里看书写字,描图绣花。

    十月初一,张瑞娟突然听说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染了病,病重得快死了,出于源于血脉的亲密和道义,她去探望。

    看病的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后来有个曾当过御医说,那两个孩子不是病了,是中毒了。

    几经救治,那两个孩子还是死了,府中纷纷传言是杜婉兰下毒,悲痛愤怒的张敦不听杜婉兰辩解,要把她送交官府。

    张瑞娟一再保证会查出真凶,又请三朋四友帮着劝,张敦才答应给查案时间,暂时把杜婉兰关在房里。

    谁知几天后,杜婉兰从房里逃了出来,可才逃出来,就传出阿裙也中毒身亡的消息。

    连阿裙也死了,不论杜婉兰怎么喊冤,不论张瑞娟怎么解劝,张敦再也不听了,报案让衙役抓了杜婉兰进大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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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