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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章 冰山一角

    于公,陆焕邦弄权把持朝政多年,应当换上有志为民谋福的新一代官员参政;于私,陆焕邦屡次给程浩风施压力、使绊子,正该借此案来扳倒他。

    于公于私,都该借扣押飘缦之案来对付陆焕邦,可怎么程浩风还出面压下案子?

    胡仙仙急匆匆回了闲云观,程浩风在逸鹤轩门口迎上她,笑意浅浅,气定神闲,表明他早等着胡仙仙来质问了。

    “你怎么能……”胡仙仙刚启唇相问,他食指轻压樱唇,示意别问。

    怒气冲冲而来,还被轻薄,胡仙仙扭头想咬他,可明明他食指很轻抵在唇上,偏就是张不开嘴!

    看着胡仙仙像只怒火狂烧的小猫,摇摆着头,挥舞着双手,想咬想挠,可又咬不到、挠不到的气鼓鼓模样儿,程浩风觉得莫名的愉悦快活。

    “陪我下一盘棋,再告诉你详细原因。”程浩风附耳低声说,他是感应到血无仇回来了,才停止戏弄胡仙仙。

    逸鹤轩书房内,棋盘上黑白子纵横,胡仙仙焦躁地一会儿盯程浩风两眼,一会儿又望向窗外,不久后,她满盘皆输。

    “是故意快点输,想早些听我说原因?”程浩风端棋盒收棋子。

    胡仙仙点点头,乞求的目光可怜巴巴看着他。

    “你不肯用心陪我下棋,那我也不把原因直接告诉你,得由你自己去查。”

    什么嘛?磨唧了这么久,还得自己去查?

    看着程浩风别有深意的笑容,胡仙仙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奸诈,阴险,故弄玄虚!”

    胡仙仙很不满,不满也没用,程浩风坚持让她自己查。但是,提供了查的方向和线索。

    第一步,让胡仙仙去查是谁推荐陆焕邦去陌香坊,毕竟他平常去玉人楼的时候为多,这些朝中大员逛花楼很谨慎,通常情况下不会乱换快活地方。

    夏日午后的太阳晃得人眼晕,胡仙仙郁闷地走出闲云观大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弄清陆焕邦为什么没去玉人楼,去了陌香坊?

    不论是玉人楼还是陌香坊,这都不是当朝重臣该去的地方,陆焕邦为了清誉,肯定是悄悄去,还要相好的姑娘保证不乱传出去,才能放心大胆寻欢作乐。

    随便换了地方是可疑,但朝中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只是有损清誉,或许陆焕邦真只是想换个新鲜地方呢?胡仙仙怎么可能猜透男人去这处烟花地,而不去那处烟花地的原因?

    到了陌香坊外,见那些丫鬟仆役忙来忙去,很坦然的样子,胡仙仙想着,可能这些人只当这是个伺候主子的地方,至于主子做什么营生并不重要了吧?

    他们见惯了浮华,也见惯了肮脏,漠视强颜欢笑的血泪,主子们也只当他们是没有情感的木头,那么很多丑事根本没必要瞒他们……

    想及此,胡仙仙走到旁边僻静小巷,转眼已是个佝偻老妇的模样了。

    她颤颤巍巍走到陌香坊后门,向一个黑黑的中年妇人问:“这位大嫂,给我指指路好不好?”

    “我们这是问路的地方吗?快走!”中年妇人往后门外停的拉粪车上倒马桶,不耐烦地撵胡仙仙。

    胡仙仙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低声说:“我要给问路钱的,指指路吧。”

    在腌地方混久了的人,都有眼力劲儿,中年妇人看出胡仙仙有事想打听,“嗯”一声算答应她,眼睛朝巷口瞟去。

    一会儿后,中年妇人倒完马桶收拾好,去到巷口一棵榆树下,等在旁边的胡仙仙走过去。

    递上点儿碎银,胡仙仙问中年妇人,陆焕邦来陌香坊的那天,车马是安排在何处,大管事又安排了哪些姑娘见他,跟着陆焕邦来的随从里有没有陌香坊熟客之类。

    中年妇人说,那天并不知道陆焕邦要来,是陆府一个小厮快半夜时突然来通知大管事,让大管事腾出停车马的地方,再派人把后门的闲杂人等撵开,告诉大管事要备一间清静厅堂,选几个多才多艺又懂事的姑娘等着,预先给了银子定下这些。

    直到陆焕邦进了陌香坊,大管事才知道是他要来,而底下仆役们是出了大闹陆府的事后,才知道陆焕邦来过陌香坊。

    中年妇人说,给陆焕邦安排车马停靠处的是坊中一个老头儿。

    胡仙仙让她喊了这个老头儿来后,问老头儿有没有看清陆焕邦随从,这些随从当中有没有曾来过陌香坊的熟客。

    老头儿告诉胡仙仙,那个最先来送订钱的小厮曾来过,但都是看看歌舞就离开。

    如此,胡仙仙又问起那小厮样貌,然后给了老头儿和中年妇人各一锭银子,嘱咐他们别说出去,再往陆府而去。

    据老头儿所言,那小厮嘴角有颗痣,能说会道,很得陆焕邦信任喜欢,胡仙仙便隐身注意陆焕邦身边随从,果然见到个嘴角有痣的小厮。

    傍晚,陆焕邦去用晚餐,胡仙仙见那小厮往下人住的院子走去,也是要准备吃饭了,瞅准他走进一间小屋,关上门,弹出灵气隔绝了外界。

    小厮看不见隐身的胡仙仙,门突然自动关上,屋内也暗了几分,吓得小厮抱头尖叫。

    看他害怕,胡仙仙没再隐身,但还是以佝偻老妇模样示人,“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如实回答问题,我不会把你怎样。”

    小厮使劲儿点头,“我一定说实话,一定,一定!请神仙奶奶问就是了。”

    “你怎么想着引陆焕邦去陌香坊?你提前去那里看歌舞,是不是早存了要引他去的心?”

    “我只是喜欢看陌香坊的歌舞,没想着引老爷去呀,是甘姨娘在老爷面前说陌香坊好,老爷听说我去过,才让我去安排的。”小厮没有多想,也没有多余表情,很快回答,该是说的实话。

    “甘姨娘?这又是谁?”胡仙仙皱了皱眉。

    小厮告诉她,甘姨娘是陆焕邦新纳一位小妾,此女名唤甘如菊……

    甘如菊?不是甘如桃的妹妹,后来又跟着阿板到了鸿宾楼的女子吗?和胡仙仙可算是老冤家。

    胡仙仙差点儿失态惊叫,随后敛好神色,再问小厮那甘如菊是不是从陵州来?

    小厮说并不十分清楚甘如菊的背景,只佩服这位甘姨娘从不拈酸吃醋,又很会哄老爷开心,老爷虽也喜爱其他女子,但样样事情都要和甘姨娘说,愿意听她意见。

    随意问了几句其它无关痛痒的事,胡仙仙隐身退开,飞回闲云观中。

    “你早知道甘如菊陪在陆焕邦身边了?”心中有气,问程浩风时语气很不好。

    程浩风“嘻嘻”笑了笑,“你怎么能断定陆府的甘姨娘定是你认识的那个甘如菊?一个是跟着小混混阿板的陪酒女子,一个是当朝首辅的宠妾,身份悬殊。”

    “求你了,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先前态度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只能用撒娇的绝招了,胡仙仙厚着脸皮说。

    程浩风背过身,搓了搓鼻端,忍住笑再转过身,可见到胡仙仙扁着嘴朝他眨眼,还是没绷住,笑出声来。

    笑着揽她入怀,摩挲着她的头顶,幽幽低叹一声,“你呀,总是拿我当坏人……”

    腻在一起片刻,两人坐好,胡仙仙歉意看着他,想解释并非拿他当坏人只是有些事难以理解,可他摇摇手,表示没必要说。

    程浩风告诉她,鸿宾楼经营状况很好,坠子渐渐掌握了经营主动权,只会搞些乌烟瘴气事情的阿板惹得人人生厌,坠子有能力了也硬气了,让他赶走那些陪酒女。

    多数陪酒女被赶走,甘如菊被阿板送去陪侍高有全,至于为什么送给高有全,其一是当年阿板在京城混时,见过跟着鄂日浑一起的高有全,算熟人;其二,高有全的体质特殊,阿板对甘如菊是真有几分爱意……

    “体质特殊?真有几分爱意?我怎么听不懂?”胡仙仙的确没明白这第二条原因。

    程浩风这才想起胡仙仙不知道高有全因受毒侵,几乎成了太监的事,干笑着戳戳她的头,“总之阿板愿意让甘如菊跟着高有全就完了,不要多想。”

    扯开这个事儿,程浩风继续说,高有全把甘如菊养在泰兴府私家小院中,对外声称是自己远房表妹,两个月前入京献给陆焕邦。

    高有全说这个远房表妹多年前失散了,曾流落烟花巷,请陆焕邦收在身边给她个容身之处就好,也不用给什么名份。

    这般坦白说出往事,倒让陆焕邦有好感了,又因了高有全“代孝侯”的身份,还格外抬举甘如菊,办了几桌酒席请家族中人,正式纳甘如菊为妾。

    甘如菊曾是玉人楼歌女,不明说也很容易能查出来,高有全他们也懒得去瞒陆焕邦,这倒意外获宠了。

    甘如菊在陆焕邦面前说,玉人楼中的女子全是庸脂俗粉,不如陌香坊的姑娘们各有风韵,若要去找乐子得去陌香坊。

    虽是说笑,陆焕邦也记下了,但陆焕邦只当是她不愿再和从前姐妹争风吃醋,免得尴尬,这才荐去陌香坊。

    陆焕邦觉得换换口味也挺好,于是才有思慕飘缦,邀飘缦到府中跳舞的事。

    只是请飘缦到陆府跳舞,便有这些曲折,分明是设了个局!这个局针对谁,有什么利益牵扯?

第八百零一章 扣押真相

    有利益就有冲突,有冲突就有各种势力争斗,让甘如菊随侍陆焕邦身边是为了掌控朝中局势变幻,以便风云际会时能抓住机会。

    胡仙仙早看出高有全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会甘愿替皇上尽孝,永远伺候老王妃,费尽心机博取老王妃的信赖和欢心,只为了以后争权夺利铺路。

    可是,胡仙仙不明白甘如菊除了拼命讨好陆焕邦之外,为什么还刻意引陆焕邦和飘缦相见,甚至可能扣押飘缦之事也是她暗中促成,为了什么?

    这么做是在给陆焕邦挖坑儿,万一出了更大的事,陆焕邦没了权势后,谁还给高有全他们当靠山?

    似是看出了胡仙仙的疑惑,程浩风问她:“你认为高有全让甘如菊在陆焕邦身边邀宠,只是为了找靠山?”

    胡仙仙以眼神反问,程浩风摇摇头,没有明说真相,只让她去查第二件事,查那个被刺伤的户部小吏真实身份。

    那个调.戏飘缦被误伤的户部小吏不只是意外惹事?也是谋划好的吗?胡仙仙心中一惊,迅速往外去查。

    她走后,程浩风唤血无仇前来吩咐,“你把能证明那个人真正身份的物证,放在一个能让你七师叔看到,但又不会疑心是我们故意放的地方,省去些她查的时间。”

    “弟子遵命。”血无仇领命后,没有像往常立即去办事,犹豫地望了程浩风一眼。

    程浩风笑问:“你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不直接告诉她真相,要让她大费周章去查,可又要暗里帮她?”

    血无仇点头默认,这关乎几方利益博弈的大事,似乎弄得成了程浩风与胡仙仙的小游戏。

    “我不直接告诉她,一则是让她懂得争斗有多残酷,只听我说,她不会明白争斗已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二则,她始终想护着天下每一个生灵,不管她有没有刻意这样去想,她骨子里有那个意识,所以她并不认同我某些做法;三则……”程浩风顿了顿,眸中闪出悲凉而茫然之意。

    怅然一叹后,再接着说:“三则她对我不信任,很多我瞒了的事,她虽不问,却有她自己推测,她总把我往坏的方面想。或许我真有一天会很凶残暴虐,可不管我用了手段,也绝无用黎民百姓血肉给我铺路之心。她不会信任我说的,会相信她自己查出的,可有些细节查起来会很费时间,且助她快些查证。”

    胡仙仙去了碧洗宫,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胡仙仙让阮文月去户部查那个小吏的背景。很多人都知道飘缦算是阮文月的未来嫂嫂,她去追查发生冲突的细节合情合理。

    一个时辰后,阮文月回来了,说出事后两天,那个小吏辞职了,打听到他住所,他已经逃遁无踪。

    询问他熟人他去了哪儿,没谁能说清,至于他出走的原因,都只以为是惧怕陆焕邦报复他,毕竟因他给陆府惹了事。

    胡仙仙凝神思索,这户部小吏虽位小职卑,可也是朝廷命官,不可能凭空消失,她让阮文月再去细察户部小吏最后出现在京城时具体在何地,见了什么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阮文月说户部小吏最后出现在京城熟人眼中,是在一个茶馆与东瀛客商见面。

    户部也管税收,那户部小吏正是管税务账目的,肯定与商人打交道多,这小吏与东瀛客商熟悉不算稀奇,可在失踪前去见他就有些蹊跷。

    问明阮文月那东瀛客商在京城的落脚地后,胡仙仙换上了男装出门,不久后,一个清俊书生出现在东大街。

    东大街很繁华,各地客商云集于此,那个东瀛客商有间卖珍珠的商铺在此。

    胡仙仙踱进铺子,假意挑选珍珠,打听着关于店主的情况,而后又买了两颗珍珠,再问伙计采剖珍珠的趣事。

    “采珠要遇到那么多惊险神奇的事?”胡仙仙双眼亮闪闪的,好似很向往那种生活,“你们店主的船载不载外客,我想跟去海里看看。”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地说:“到了海上很辛苦、很危险,这位公子还是安享尊荣为好。”

    “也对,也对,我这小身板儿经不了风浪。”胡仙仙讪笑着走出,内心早有了猜测。

    出门走了不远,胡仙仙在一个巷口隐身折返,往东瀛客商的店铺之后行去。

    临街店铺都有侧门,后院有些当库房,也有些远来客商将就住,胡仙仙已打听到这家店的后院有几间小客房,给店里伙计住,也给店主的来访朋友住。

    那个户部小吏在茶馆见了东瀛客商后没有返回住所,也没有出城而去,客栈住宿记录也没有,接下来便失踪了,有没有可能是住在东瀛客商的店里,再藏在运货的车里出了城?

    到了后院,一一排查了几间屋子,胡仙仙只看到些杂物,通过那些杂物,能判断出这个东瀛客商私自带人出海,可不能证明这些人当中有那户部小吏。

    正失望要回返,瞟到角落有个什么东西一闪,捡起来一看是个小金牌。

    这小金牌看着眼熟,胡仙仙搜寻记忆中类似的东西,记起曾为栓子和小妹出气,杀了不少蒯大少暗派的打手,其中一个小头目就有这种金牌……

    这里怎么会有蒯家的东西?是户部小吏有蒯家金牌,来此避难时不慎遗失?

    如果户部小吏是蒯大少的人,那陆府之事真是一个局,令人想不到的局,可他去了海上商船,估计永不回中原了,怎么能查清真相?

    胡仙仙带着金牌回闲云观,既是程浩风让她查小吏身份,估计早知道身份特殊之事,还是去直接问算了。

    见了胡仙仙沮丧模样,程浩风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喝茶冷静后再问。

    胡仙仙抿了一口茶,将金牌递向他,“你早查出了户部小吏是蒯家的人,对么?”

    “嗯。”程浩风不置可否,低头一笑,“你是不是不明白蒯森雄为什么要暗里派人在陆府惹事?”

    “他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为什么这样?”

    胡仙仙很想不通,没有户部小吏调.戏飘缦,就没有后续的事,可如今可看出是户部小吏故意那么做了,且显然是得了命令才那么做,要不然没人给他安排退路。

    “互相依存,互相利用,也可能变成互相猜疑,互相争斗,没有朋友是否真诚的区别,只有利益是否一致的区别。”程浩风唇角勾起嘲讽冷笑。

    胡仙仙似明白了一些,又似没有明白,问程浩风接下来查什么,程浩风让她直接去问飘缦真相。

    追问飘缦真相,飘缦未必肯说实话,胡仙仙仔细想了该问什么,若是飘缦不肯说,又该怎么做,想好才去了陌香坊。

    红尘紫陌,繁花迷眼,朱围翠绕,脂粉香浓,陌香坊是个勾魂之地,可是胡仙仙只顾追查真相,带霜的眼中看不到那些红红绿绿。

    她直接隐身进到飘缦的房中,飘缦还在养伤,大管事早叮嘱了仆役们不要去打扰,要问话也方便,但飘缦什么也不肯说。

    胡仙仙拿出属于蒯家的金牌,诚恳说道:“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可你应当能想得出,你家主公不可能放你和阮绍伦团聚,陆府的这次任务是要逼你做一些你无法接受的事,对不对?你觉得从前所盼望的,全成了镜花水月,所以从陆府回来后,你刻意疏远阮绍伦。”

    说完后,胡仙仙往外走去,她在赌,赌飘缦到底信不信任自己。

    经受了很多风霜,一次次面临绝望的人很难再相信他人,胡仙仙认为已失败的时候,飘缦出声了。

    “若能保阮郎平安无事,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只是利用我,我入了十八层地狱也会诅咒你!”飘缦的眼神倔犟也决绝,把一切豁出去了,只求保阮绍伦平安。

    胡仙仙转身轻笑:“我虽没有大能耐,可还能办点事,不只要保阮绍伦平安,还要保你与他一起去过欢乐生活。”

    各方势力争斗,飘缦只是颗小棋子,她只求自己的事不要牵连阮绍伦,可胡仙仙许诺能让他们一起远离深渊,这让她愕然之外又感动了。

    飘缦说出此事真相,其实挺简单的:甘如菊在陆焕邦身边要探听各种消息,要给高有全行事提供便利,还要诱使陆焕邦犯错,抓他把柄。

    让飘缦去陆府献舞,是高有全与蒯森雄早安排好的,但飘缦到了之后,听了户部小吏暗中传令,才知道是有任务来此。

    户部小吏假装调.戏飘缦,使得陆焕邦对飘缦再加深印象,因了怜香惜玉之心出面为他们调解。

    在单独调解时,户部小吏在陆焕邦的茶中下了媚.药,令飘缦演一出被陆焕邦**,然后反抗中误伤他的戏。

    可飘缦不想以色、诱敌,抗拒那么做便演得很生硬,纠结拖着时间,拖久了,陆焕邦竟察觉茶水中被下药,灌了几口凉水压下药性,质问飘缦想做什么。

    陆焕邦经了多少风流事,险恶事,飘缦又明显不情不愿的样子,当然察觉不对劲。

    已经慌了的飘缦,想着干脆暗杀陆焕邦算了,这一暴露武功,飘缦身份更引起怀疑。

    陆焕邦能够大权在握也不是怂包,躲开两次袭击后,他的保镖已把飘缦擒住,关进地牢。

第八百零二章 势力分布

    有些事情本以为够复杂了,结果真相大白后,可说比想像中复杂很多,也可说其实比想像中简单。

    胡仙仙以为飘缦去陆府献舞被扣押的原因是:陆焕邦垂涎飘缦美色,一个不长眼的户部小吏也垂涎飘缦美色,两相冲突,飘缦失手刺伤户部小吏想逃走,但是陆焕邦不肯放她走,扣押了她。

    可到头来,真相与美色或许有一点点关系,却并非根本原因,真相是:到陆府献舞是飘缦任务,户部小吏只是配合她完成任务,但因为飘缦不愿意牺牲色相,造成任务失败,结果被陆焕邦发现,把飘缦关进地牢,而户部小吏远逃海外。

    所以,陆焕邦扣押飘缦,并不是强迫她伺候自己,而是审问她,要她说出背后势力的秘密。

    一起桃色纠纷,真正的根源其实在于,蒯森雄不愿与陆焕邦合作了,转而与高有全合谋,暗中对付陆焕邦。

    胡仙仙想不通蒯森雄和高有全从什么时候开始暗中合作,但能推测出他们设局目的,目的当然是借胡仙仙或程浩风之手扳倒陆焕邦,他们从中得利。

    难怪程浩风要压下案子,蒯森雄和高有全要借刀杀人,可程浩风不能当那把“刀”!

    陌香坊中的每个房间皆有不同香气,飘缦的房间有浅淡荷花香,很清新怡人的香味,可让胡仙仙感到闷得慌。

    在屋内绕圈踱步,思索着如何才能让飘缦安全些。眼下境况,蒯森雄估计会怀疑飘缦已经说出了秘密,而陆焕邦会很想从她嘴里套出秘密,这两方势力暂时不会杀她,可若要被他们捉住用刑,那比死还凄惨。

    “胡天妃,你有难办的事……”飘缦见她焦虑模样有些不解,开口询问。

    胡仙仙眉毛抖了抖,“是你的事情不好办。”

    “大不了一死,只要我的事不连累阮郎,死也无所谓。”飘缦眸光凄然而平静。

    胡仙仙皱眉瞥她一眼,“你那么想,阮绍伦不会那么想。再说了,该死的人没死,你为什么要死?”

    说完后,胡仙仙又想着该死的人都怕死的,怕死的人总会行事小心谨慎,由此想到个暂保飘缦平安的办法。

    挥手弹开灵气光罩,俯身在飘缦耳边低声说:“你要记着,我告诉了你一个惊天之秘,正因这个惊天之秘,我们才压下陆府的案子。不论是陆焕邦还是你家主公问起,你只说那个秘密是我的弱点,只要他们不知详情,就永远不会为难你。”

    胡仙仙并没有告诉飘缦什么秘密,这么诳其他人是让飘缦多了利用价值,不会轻易成弃子。

    “你是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你身上,给我加一个保命砝码?”飘缦很是聪慧,立刻明白胡仙仙意图,“他们都很想知道那个不存在的秘密,只要我应对得当,他们就不敢伤害我了。多谢胡天妃。”

    胡仙仙拉起要跪拜行礼的飘缦,让她不必多礼,又嘱咐几句,撤开灵气光罩离开,回了闲云观。

    闲云观逸鹤轩书房内,程浩风正在自己和自己对弈,是输是赢都无所谓,要分出个胜负才是难事,每一步棋都费尽心机。

    胡仙仙进屋后,静静坐在一旁看他下棋,有很多疑问只能等他给答案了,他提前做了那么多安排,还建了可靠的嫡系势力,可自己能用上的人不多,要弄清背后势力分布只能听他说。

    “唉,自己和自己斗,受苦的始终是自己,已成僵局,没法再落子了。”程浩风自嘲而笑,收了棋,拥胡仙仙入怀。

    心中压了大石头,胡仙仙更抗拒程浩风来亲热,躯体僵硬着让他抱了一会儿,问:“高有全为什么和蒯森雄联手?”

    程浩风无奈叹息,放开了胡仙仙,指着棋盘说:“各方势力角逐不像下棋只分黑白两方,而是多股势力混杂,各有各的地盘,各有各的目标,并且敌人不一定永远是敌人,朋友也不一定永远是朋友,更让人难以看清局势。”

    感慨之后,程浩风给胡仙仙分析了目前几大敌对势力,势力之主分别是高有全、蒯森雄,段梦柔,墨金冕,沈廷扬,曹备道、陆焕邦、扎措、鬼王,最终对手仍会是臧玄蛟。

    陆焕邦和扎措是表面上最显而易见的对手,一个是朝中争斗有权有势的竞争者,目前程浩风只有虚衔,陆焕邦算是胜了;一个是宿命情敌,在争斗也有权势,但目前扎措只能在勐纳城禁地潜心修行,算是败了。

    最隐秘又最贴近于黑龙目的之人,乃是高有全,功力不算高,几乎无权无势的高有全才是程浩风目前最忌惮的对手。

    臧玄蛟的三个亲传弟子,鄂日浑、毛日渥、佘日茫,尽皆死透,高有全是鄂日浑惟一亲传弟子,其余的记名弟子学了点皮毛,那么高有全也算是臧玄蛟这一脉传下的独苗了。

    高有全似乎一直在小心翼翼讨好各方,又不受任何一方压制,还看不出他目的所在,行事诡谲没有套路,看起来实力很弱,但要做什么的话会令人防不胜防。

    至于其他人,程浩风至少清楚他们各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蒯森雄,富甲天下,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庞大地下黑暗组织的“主公”,但程浩风有九成把握肯定是他了。

    他对于惊险刺激生活的喜爱,远远多于对财富的喜爱,他想要探索一切隐秘,不停探索,也不停占有,无所不用其极实现梦想。

    探索未知,没有具体目标,他只想延续那种解开谜题,掌控新势力的快意。

    水球、地球、黑球的分合是目前最难解的谜题,蒯森雄要做的是生与灭全照他想法来,不许任何人干扰他要做的事。

    段梦柔最想要臧玄蛟复活,她的善与恶皆因臧玄蛟而起,坚持下去的信念,也只是有朝一日能常陪臧玄蛟身边。

    盲目而无望的爱,但又是坚定而无悔的爱,看似简单的目的,能牵扯出很多重大又复杂的事。

    墨金冕也想复活臧玄蛟,但他不只是为兄弟情义,他认为只有臧玄蛟才能拯救天下苍生。

    他是从理智出发想要复活臧玄蛟,与段梦柔纯粹从情感有区别,所以两人有矛盾。

    矛盾点在于,墨金冕目标是复活强大无比的臧玄蛟,不论最终复活的这个黑龙有没有清晰意识,还是不是从前那个结义大哥,能强大是最主要的;段梦柔则不管复活后的臧玄蛟是否强大,只希望可以从此不再分离,即使无法相知相爱,能和最初那般有兄妹之情也好。

    沈廷扬原本是支持程浩风的,他学识渊博,德怀天下,想以损失最小的方法多留些生灵存世。

    可在韩泽熙登基后,他的想法发生了一些偏差,韩泽熙过得好,他女儿沈竹君才能过得好,大局由韩泽熙把握,才是最有利于他的。

    他认为程浩风在朝政之事上架空了韩泽熙权力,害怕程浩风独掌权柄,到时候一切按程浩风想法行事,他们会被排斥在外,于是暗里放任陆焕邦压制程浩风。

    曾经的沈廷扬以民为先,如今的沈廷扬以帝为先,要是程浩风和韩泽熙发生冲突,沈廷扬必定会站到程浩风对立面。

    曹备道则是和各方势力都有牵扯,早在程浩风还没有入凡之前已经得了韩泽熙信任,同时又与段梦柔他们相处不错,近几个月似乎还和高有全联手了,仿佛他没有自己目的,所做的一切只是听人指使。

    通过他送茶儿、酒儿在程浩风身边探消息,程浩风又通过她们反探消息,以得来的所有讯息分析,曹备道很有可能受命于天庭。并且,该是天帝私下暗派了他任务,而不是众仙合议派他来监视程浩风。

    天帝当然是不希望水球天地毁灭的,他不仅想要这一方天地不毁灭,还想当力挽狂澜的救世主,也因此当年才会逼迫程浩风当日月轮器灵。

    这些势力当中,最摇摆不定的势力当属鬼王,鬼王冥廷殇并不受制于冥界,他是冤怨之气凝结而成的不算鬼之鬼,虽说当时与众多鬼修同用了“冥”姓,但他并没有当自己是他们当中一份子。

    冥廷殇之名只是初化形的鬼王为了归属感而取之名,他从地球来到水球后,也不用这名字了,别人称他“鬼王”他乐意接受,称其他什么之类,他也不太在乎。

    鬼王需要踏实的归属感,谁给了他安定感觉,他就为谁助力。

    听了这些较大的势力分析,胡仙仙深表认同,对于目前危机四伏的处境也深感忧虑。

    所说这些只是大的敌对势力,另外如普救寺法略、栖云山庄王魁、王帅兄弟、超然各方势力之外的苦昙等等人,也会给程浩风造成不小的阻力,而程浩风真正的支持者只有几位师兄弟。

    胡仙仙很想劝程浩风放弃,很想、很想,她害怕斗到最后的结果是自己无法承受的。

    “浩风,你呢?你又为了什么搅进争斗?”胡仙仙期待他给出一个复杂答案。

    可是他偏偏给出一个简单答案:“为了你,为了我们能在一起。”

    “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曾渴望爱得轰轰烈烈,真有人愿意为你不顾一切的时候,来不及恩爱,只有满心的负累。

    程浩风双眸漾起复杂的光,冷笑道:“我以为,跟你在一起只需要让我爹向你爹提亲,可没想到会阻碍重重。要铲平阻碍,我只能和他们斗!”

番一百三十五 我很自私

    心情很不好,经了一些事后,文静的小兔也变泼辣了,听了那人的话,立刻回去:“嫁不出去也不关你的事,反正不可能嫁给你!”

    那个医生模样的人反呛:“这种女人少惹。太粗鲁了,野蛮不讲理的‘地包天’!”

    “原本就不该惹!我说什么做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小兔压不住怒火儿。

    那人且说且退开:“我也没指名道姓针对你说,这里是医院,不想跟你理论。”

    他是没有指名道姓说小兔,但当时那情况,分明是指责小兔,见他要推过错,小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追上他,小兔怒声说:“你要是顾忌医生形象,也不会乱接话。没有一点专业素质,不懂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病人和病人家属吗!”

    这一来可把那个人惹急了,叫来保安,吵嚷着:“快把这个人拉开!也不知道搞什么的?八成是个医闹儿!”

    事情变糟糕了,看到保安冲过来,小兔高声尖叫,她不是害怕,可能是有些情绪在心里闷得太久,突然爆发了。她并不想闹事,只是想找个情绪宣泄口。

    医院向来是个矛盾冲突多的地方,年轻女子在一群保安包围下失控大叫的场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关于医院的负面传闻,四周的人全围了过来。

    吵嚷声,询问声,让小兔的头昏得受不了,她自己也记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放手!让开!”最后是徐公子赶了来,制止了事态恶化。

    徐家是传统商人,行事低调,出门没有保镖一大群,只是徐父出席重要场合、混乱场合要带几个,徐太太出门要带一个,徐公子从来不带。

    但是那天,徐公子带了保镖。他来蓉城开一个重要会议,返回孝阳时经过温泉区,顺便看看小兔,听说在医院后,赶来了医院。因为那天他是代父亲去开会,所以带了三个保镖,还有一个司机、一个助理随行,两辆车上下来六个高大小伙子,光看那阵仗已有点唬人。

    结果院长亲自出面平息风波,还让那个医生给小兔道歉,小兔也没有得理不饶人,事情解决了。

    谁说女人真爱上了谁,就永远不变心?

    因为徐公子此次酷炫出场,帮自己解围,小兔觉得自己快要变心了。

    真的快要变心了,女人对男人的爱慕心,是源于对主宰权的崇拜吧?主宰权,类似于权力又和权力不同,是天生的掌控力。

    徐公子和小兔一起到病房看了看小蕾,送了点钱表示慰问,然后送小兔回庄园。

    在车里,徐公子问小兔:“你和那些人吵得好凶,听你那意思,对男人有偏见啊。”

    听他笑着调侃,小兔模糊记起自己说了很多怨恨男人的话,于是说:“哪是有偏见!男人本来就是瞧不起女人,又舍不得放了女人!水浒故事里所有家庭纠纷全怪女人水性杨花,他们男的是好兄弟,女人和女人呢全是塑料姐妹花,好像只有男的重情重义,女人全部没有心肝。”

    这些话噎得徐公子没法接下去说,只能干笑,而同一辆车上的司机和助理则憋着不敢有任何表情。

    小兔清楚自己说的话挺偏激,也明白男人有真情,但男人在感情中的无奈往往不是别人刻意破坏,他们的不得已多半是因为太贪心,什么都不想失去,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选择。

    比如山猪,明明全怪他错了,还假装无辜伤了心,让小兔受到的责难比他多得多。最开始和阿玲有没有分手,谁分得清?最后分手宴的事情闹那么大,根本没和小兔商量过,可众人都以为是小兔唆使他做那般绝情的事。

    山猪是要把自己故意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人唾骂?小兔觉得把山猪想得更坏一点,似乎能好受点。

    有些事,越多想,越容易钻牛角尖,在小兔心里,仿佛男人已成了痛苦根源。

    不论爱与不爱,若不是男人存了轻视女人的心,忽略女人的精神需求,很多悲剧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

    时代进步了,男人还是认为只要养活女人就好,只要对她不打不骂,供她有吃有穿就够了,女人在他们心里是附属品也是异类。

    小学生男女同桌,画条界线是男孩内心对女性认知的最本真原始体现,他们根本不愿意去花心思了解女人,很多相守一生的夫妻,丈夫也没用心去了解过身边女人。

    而女人,很大一部分仍是按男人定的标准来要求自身,他们是喜欢蜂腰翘臀,还是喜欢大眼小脸?他们愿意救妈还是救老婆?他们喜欢蠢萌的还是知性的……从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一旦产生家庭矛盾,就要求女人要学会什么宽容理解,为什么男人学不会宽容理解?

    就连会的各种才艺也不过是讨好男人的手段,无所谓有梦想与没梦想,女人只能善良隐忍,磨掉自己所有个性才算好女人?

    小兔只是想不通,人都是有爱有恨,有怒有怨的,怎么女人连活得真实点也不可以?明知是男人错了还要为难其他女人?

    回了宿舍,徐公子拉小兔到墙角问:“你对我好感度提升了,我对你也是,可以进一步发展吗?”

    “我很自私,只想自己轻松清静。”小兔还是拒绝了。

    徐公子有些沮丧,长叹一声之后离开,不知是因为小兔固执得不可理喻,还是因为被拒绝。

    第二天,小蓓告诉小兔,小蕾吃老鼠药还有一层原因。

    为了让家庭背景显得和忧郁哥没那么大差距,小蕾说母亲是知青没有返城,留在镇上当小学校长,父亲是当地烟草种植专业户,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初中。

    实际上,小蕾的母亲半疯半傻没有劳动力,父亲是个酒鬼,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瞒忧郁哥瞒得最狠的是,小蕾有一个媒人介绍的男朋友,还收了男方彩礼。但小蕾不愿嫁给那个男人,她这几年攒的工资全用来退彩礼了,家里欠了不少债,才把债还完,准备攒嫁妆钱。

    去见忧郁哥亲戚,为了稍微能体面一点,小蕾买礼物花光了每月工资,只能找同在温泉区打工的初中同学借钱。

    小蕾想的是,和忧郁哥关系定了,结了婚后,那些零零碎碎的钱也不算个什么了。

    所以能否嫁给忧郁哥,不仅是感情上的豪赌,更是金钱上实际在赌。

    和忧郁哥分手了,赔了感情,赔了青春,还赔了实打实的金钱。

    得知了小蕾是因初中同学来催债,才最终精神崩溃想自杀,小兔和小蓓商量凑钱帮她还债。

    此事偷偷告诉了斯经理,他给了500,小蓓交了培训费后剩的钱不多,给了200,小兔给了300。

    因小蕾出意外,被劝辞职,当月工资领了800,另还有300遣散费,于是还了初中同学1500后,小蕾还有点余钱另外找工作。

    元月十号小蓓走了,元月十二号小蕾也出院走了,二月十二号小兔搬了宿舍,单住一间小宿舍。

    因为斯经理让她代管摆放的花盆什么的,让她住到工具房旁边,更方便。

第八百零三章 郊游散心

    不论是否真有天地浩劫,不论胡仙仙是否真能化永恒之心避免劫难,这一场浩劫还没开始,各方争斗已造了很多杀孽。

    如若这一切都因胡仙仙没有修到永恒之境,没有化成永恒之心,那这罪孽实在太重,程浩风再执意留她在身边,岂不是孽业更重?

    程浩风只是想和心上人成一对神仙眷侣,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做成了许多其它事,总也算是有功德,能抵消些业力了吧?

    只要以后少亲密接触他,或许能少给他增添罪孽。

    胡仙仙心乱如麻,可无人能商量,任何人也不敢绝对信任,包括程浩风也不能,只能多了解背后真相,多些平衡各方势力的把握,但又得让自己游离在这些势力之外。

    目前只有尽可能让当下少些杀戮灾劫,可要平衡各方势力又不能自己培植势力,一旦胡仙仙又成了一股势力,那会牵连更多人,她只能孤军奋战,谁也不能完全依靠。

    看着满目深情的程浩风,胡仙仙垂下头,默念:不敢爱你太多,爱越多,孽越重,只当我没心没肺好了。

    听完各方势力分析,胡仙仙没有多说什么,让程浩风快忙他的正事。

    回了仙缘圃,深居简出,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梧桐树上偶有一两片黄叶开始飘落。

    九月初,金风起,玉露凝,秋高气爽适宜郊游打猎。

    卓鹊村调回京中在兵部任职,卓无傲处理好沙州的事后到边城与父团聚了一段时间,这时也随父回京了。

    他在沙州、平州等地反围河城的战斗中与血无仇相处熟络了,此番回京几次来邀血无仇出城游玩。

    凑巧,泥蛋儿到京城来看哥哥姐姐,顺便带了些父母备的陵州土特产,遇见卓无傲后,聊得挺投机的。

    血无仇有很多紧要之事该忙,原本没空与他们胡吹海侃,可他们要拉着他聊。

    在别人面前,血无仇只瞪瞪眼就能吓退人,在他们面前装冷酷不起作用。

    卓无傲能说会道,看似高傲实则赖皮,一大篇的歪理说得血无仇要发火也发不出。

    泥蛋儿淳朴憨厚,可也点小聪明,没事儿还拿“师舅”的长辈身份来压压人,让血无仇拿他没办法。

    九月初六,卓无傲和泥蛋儿邀约亲朋好友去游玩,还下决心此次定要成行,不能再推托。

    于是,程浩风和胡仙仙也被他们磨不过,除去年长不想动的,有大事要忙的,带阮文月、唐文昭、桑文秀、叶赛英、血无仇、杭无一、卓无傲、唐彩儿、郑退辽一同去往郊外。

    鲜衣怒马出城,这一队青少年男女皆是神采飞扬,程浩风和胡仙仙飞于高空,看着他们的模样,欣慰地相视一笑。

    到了郊外,一个个如出笼的鸟儿般欢快玩闹,胡仙仙斜倚树枝,笑看着他们射鹿追兔,采花摘果。

    “仙姐姐,他们不陪我玩儿,快来和我抓蚱蜢。”唐彩儿嘟着嘴向胡仙仙招手,她心性幼稚,那些小伙子姑娘们没耐心陪她。

    唐彩儿身负鸾族希望,虽因先天有损,后天又不谙世事,显得过于天真,但不能卸下她要挑起的重担,胡仙仙有意识地培养她和其他人多接触。

    “我懒怠动,你和他们玩儿。”

    胡仙仙想了想,又怕卓无傲和阮文月牙尖嘴利笑话她,再指了指叶赛英说,“去找叶姐姐,她可以教你很多在山里谋生的小技巧。”

    内心思绪万千,但看着他们玩得高兴,胡仙仙心情也愉快很多。

    杭无一和血无仇还是礼貌而克制地相处,尽量避免和对方单独相处,尽量不和对方目光相汇,可在不经意间,杭无一会低头斜瞄血无仇。

    颇有趣的是,卓无傲和阮文月算是第一次见面,但两人就跟一对儿冤家似的互相看不顺眼,你损我一句,我嘲笑你几声。

    同样是第一次见面的泥蛋儿和桑文秀则跟认识很久似的,你帮我递箭袋,我帮你拿水囊,还讨论射箭技巧,武功练法。

    其余的人此刻全围着程浩风,听他讲什么得让猎物感觉不到危险,才能引猎物前来;还有什么不要依赖武器,随手的树枝、石头全是武器,要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又还有什么,打猎是残忍也是慈悲,任由一个物种泛滥反而会使这个物种灭亡,但也不能对某个物种进行灭绝性的杀害。

    讲来讲去,不知怎么又扯到钓鱼上,程浩风说他可以用藤条草叶钓鱼,完全不用灵气也钓鱼上来,还不会像用鱼钩那般伤了鱼。

    其他人听了都不信,程浩风折了根树枝,拴上藤条,藤条下垂根细细草叶,真在溪边开始垂钓。

    不一会儿后,钓起一只小鱼,程浩风让众人看了,又把鱼放回溪水中。

    别的人都看到程浩风确实没用灵气,见他真钓上鱼来,纷纷惊呼不停。

    胡仙仙只是淡淡一笑,程浩风天生有御兽之能,他若是想显摆,要把周围的花鸟虫鱼全召来都可以。

    因有情牵,胡仙仙远远细看着程浩风,他身着紫云纹蓝袍,腰系蓝锦白玉带,抬手时袖随风拂,飘然若飞,潇逸之态引人注目。

    很想与他携手飞入云中,笑看江山万里,但不能主动接近他,或许此刻甜得少一些,匀着一点点儿的甜,就能甜得长久一些。

    胡仙仙只觉眼里程浩风了,他举手投足间,有别样风采,胡仙仙竟看得痴了。

    “为什么宁肯偷看我,也不理我?”

    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胡仙仙耳边响起,还有一点点委屈意味,令胡仙仙惊觉程浩风到了身边的同时,也让她心酸又慌乱。

    “哪有偷看……”

    “不许狡辩,我要是连你的目光也感应不到,空有一身修为。”

    程浩风眼角余光瞥到别人都在游玩,拉起胡仙仙快步往树林深处走去,因他似乎有些生气了,胡仙仙也不敢拒绝。

    一棵老榆树枝叶如伞,程浩风带胡仙仙在树下停步,揽她入怀低声呢喃:“你不要想太多,不许冷落我,疏远我。”

    仰头看着他,胡仙仙见他眼中燃是两簇小火苗,赶紧想办法怎么引开他注意力。

    可晚了,他已俯身吻住想逃离的人。

    胡仙仙本要抗拒,却不由自主回应了他的热情,满心沉醉于他的气息。

    痴缠着,恋着他之心如秋风、如红叶、如晚霞,只是自然而然,不用思考,只要随他一起沉醉。

    从迷醉的情绪中清醒,胡仙仙沁出眼泪,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喜悦或是伤悲。

    一只野兔惊慌蹿了来,卓无傲他们随后围追了来,仍相拥在一起的一对儿长辈立刻撒开手。

    胡仙仙犹有泪珠在腮边,脸颊红晕如桃花绽放,双眸氤氲朦朦水雾,见了他们后,羞涩低头转身往另一边枫树下行去,程浩风则和他们一起撵兔子。

    很快,卓无傲逮住兔子,拎着颈毛往阮文月眼前一晃:“怎么样,还是我赢了吧?”

    可阮文月的兴趣点已不在谁抓兔子赢了上,她不曾见过胡仙仙那般娇羞模样,皱眉问:“胡老祖怎么不好意思了?她也有怕的人?是程老祖欺负她了吗?”

    “什么欺负?这叫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不是怕了谁,是愿为谁把冰冷岩石化为一潭春水。”卓无傲见阮文月也不来抢兔子,顿时觉得无趣,放了兔子,专心和她说话。

    “你很懂?”阮文月撇撇嘴。

    程浩风找胡仙仙去了,其他人围到卓无傲身边,他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讲:“不瞒你们说,我在边城还见过一次,那次直接看到了,嘿嘿……他们那个……”

    话还没说完,阮文月红着脸骂起来:“龌龊……俗不可耐……猥琐!”

    其他人偷笑,卓无傲耸耸肩,向阮文月挑眉笑说:“这有什么?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呀!等你有心上人了,说不定迫不及待想试试如胶似漆腻在一起的感觉呢!”

    “我才不要嫁人,才不要试这些呢。”阮文月气鼓鼓地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不嫁,或许也没人敢娶你呢。要知道那浓情蜜意的感觉,我勉为其难陪你试一试呀。”卓无傲朝她背影笑喊。

    泥蛋儿擂了卓无傲肩膀一拳,提醒着他:“你少胡说点儿。让我姐姐、姐夫听到了要骂你,阮姑娘也得更讨厌你。”

    “我不怕挨骂,也不怕她讨厌我,逗得她生气还蛮好玩儿的。”

    可卓无傲话音未落,程浩风在他背后轻咳一声,他立刻吓得哆嗦一下。

    程浩风和胡仙仙忍俊不禁,其他人低头掩笑,卓无傲挠着头干笑着不知该怎么办了。

    “快去追阿月,给她道歉。你要是喜欢她,这么胡说八道会吓着她的,别误了好姻缘。”胡仙仙认真说着。

    这么一说,换成卓无傲羞得弯腰勾头,又抬头咬咬后,转身朝阮文月追去。

    经他们一闹,胡仙仙心情舒畅很多,可回了仙缘圃,各种烦心事又袭上心头。

    想来想去,仍然迷茫。程浩风有很明确的目标,他想做什么,也有计划怎么去做。胡仙仙只是想身边亲友都平安,想世间少些苦难悲伤,可实在不知该如何做。

    她不知道做什么不要紧,事儿要找上门让她去做,推着她往不可转弯的方向前进。

    九月初八傍晚,阿翩焦急地来找胡仙仙,说是陆焕邦要把陆开尊赶出陆府。

第八百零四章 父子相争

    凉凉西风剪斜阳,剪得几缕秋光,映绿窗菊影,微寒浅香,仙缘圃中景色清幽。

    细眉颦,满忧伤,泪眼愁断肠,阿翩此时已非沉稳谨慎的白画眉族长,而是纠结迷茫的豪门小媳妇儿。

    清官难断家务事,阿翩曾是青丘国掌重权的官员,处理过多少复杂要事?可面对自家的烦难实在一筹莫展。

    陆焕邦与陆开尊父子不和由来已久,在这两个月陆焕邦纳了甘如菊,陆开尊又带阿翩回京后,矛盾更加深了。

    当姨娘的甘如菊和当儿媳的阿翩也因父子俩的矛盾,而闹起了矛盾。

    甘如菊嘲笑阿翩无名无份住到陆府,可不是陆开尊不愿意给阿翩名份,是陆焕邦不准他娶阿翩。

    一次二次能忍,再三再四的挑衅,阿翩反过去讥诮甘如菊不过是男人手中玩物。

    甘如菊在陆焕邦面前哭诉这些事,添油加醋说阿翩坏话,陆焕邦更不许儿子娶阿翩了。

    受不了这些窝囊气,阿翩提出要走,可陆开尊不愿意走,他不是舍不得荣华富贵,是察觉甘如菊在故意整陆家,想警醒父亲,设法赶走甘如菊。

    如此一来,矛盾更多,又因阿翩的白画眉妖身份,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后,连仆役们也认为阿翩迷惑了大公子,对公爹不孝敬,欺辱姨娘了。

    那些事全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可凑在一处全指向了阿翩,比如:一个多月前,甘如菊出城去普救寺祈福,途中经过一片小树林,被画眉、麻雀、斑鸠等等鸟儿追着使劲儿啄,啄得她脸上手上好几处血痕。

    她回来后躲在房里哭,扮可怜,跟她去的丫鬟向陆焕邦告状,有意无意暗指这事全怪阿翩弄的妖术。

    看着甘如菊哭成泪人儿一般,陆焕邦心疼得很,质问阿翩。

    阿翩否认了,陆开尊还说是甘如菊太讨厌了,连小鸟们也看不惯她,才恨得啄她。

    不久后,甘如菊的房中又爬满毛毛虫,吓得她尖叫着跑出,慌乱中扭伤了脚。

    府里的下人们议论纷纷,乱猜测是不是阿翩用法术弄来的虫。这一次,甘如菊没有哭闹,还让下人们不许乱说,一副为了大家庭和睦忍气吞声的模样。

    她没说毛毛虫的事,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可她的丫鬟为她打抱不平,愤愤去和阿翩吵架,陆焕邦还是知道了这事儿,并且笃定是阿翩搞怪。

    甘如菊因脚扭伤,陆焕邦特许她不去饭厅吃饭,让丫鬟送到她所住院落的小厅里,免得她走来走去不利休养。

    过了几天,丫鬟送去的美味佳肴之上落满鸟粪,恶心得甘如菊吐了几次。可丫鬟另送饭来,在快到小厅门口时,又有鸟粪从空中落到饭菜上。

    这些事儿,明里暗里全指向是阿翩在整蛊甘如菊,可胡仙仙清楚阿翩的为人,她不会做、也不屑做这等龌龊小事!

    要是阿翩不顾忌陆开尊感受,不管陆家和不和睦,她可以整得甘如菊变成任由她摆布的傀儡,哪有必要耍这种无耻小手段?

    至于甘如菊遇到的那些事,说奇怪也不奇怪,她是高有全送到陆焕邦身边的,安排会法术的修者暗里弄这些小把戏太简单了。

    因有陆开尊坚持维护阿翩,陆焕邦也没把阿翩怎样,及至出了飘缦的事,仆役们都看出阿翩帮着飘缦了,还有陆开尊也放走飘缦和其他被抓的人,这让陆焕邦很生气。

    陆焕邦大为光火的原因,不只是飘缦逃了,还有那些被抓的人个个都知道些他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些人一旦出去,岂不是让政敌有抓住他把柄的机会?可做这一切的是陆开尊,自己儿子怎么能和自己对着干呢?

    为此,陆焕邦要赶走阿翩,陆开尊说他黑白不分,该赶走的是甘如菊,要是阿翩走了,他不认这个爹!

    父子关系如冰冻三尺,阿翩不愿让陆开尊为难,可陆开尊察觉她想走,已受够了思念之苦的陆开尊以死相逼,不准她走。

    无奈之下,阿翩只得来找胡仙仙想办法,这京城当中也没有别的人会帮她了。

    没想到让阿翩暗中帮飘缦会让陆家的家庭矛盾加剧,让阿翩的生活处境这般艰难,胡仙仙心中很歉疚。

    关于这些事,胡仙仙看得很清楚,定是甘如菊要设陷阱撵走陆开尊他们,以便让陆焕邦彻底昏愦,完全由她掌控。

    可有些事,胡仙仙不能讲得太透,她考虑一会儿之后,让阿翩在仙缘圃中休息,她去陆府走一趟。

    到得陆府,已到掌灯时分,最后一抹霞光辉映璀璨华灯,美仑美奂的楚红园中,陆家父子在争吵。

    楚红园,陆焕邦赏给甘如菊住的院落,是陆府中亭台楼阁修得最精美的院落。

    胡仙仙来到陆府大门外,递上名帖彬彬有礼请求通传,守门的家丁不敢怠慢,让人一路引她进府。

    她谎称陆焕邦请她来赴晚宴,是由甘如菊作陪的亲友家宴,设在楚红园中,因此丫鬟领她到了园门外。

    一入园门,看到只有管家在一旁伺候,其他仆役们皆退去了,陆家父子争吵得挺凶。

    甘如菊缩在廊下柱头背后,身穿玉白绣绿柳纹锦衫,配以玉白罗裙,远看是娇丽和善的小家碧玉,和当年穿着翠黄衣裙与酒客调笑的艳俗女子好似不是同一人。

    但胡仙仙能看透,她那模样看似慌乱害怕,实则在心头暗喜,只是偶然瞥到胡仙仙进门,连忙挤出两滴眼泪,变得无辜可怜

    陆开尊正对着陆焕邦大喊:“不管怎么样,我就要和阿翩把婚礼办了!”

    “办什么婚礼?她是什么?是妖,会法术的妖啊!让她进了门没赶走她也算对得起她了,我够宠着你惯着你了,不许再添乱。"陆焕邦黑着脸反对。

    “你连甘如菊这种货色也要给个名份,凭什么要来拆散我和阿翩?你不管好你自己,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陆焕邦被儿子的话噎得半天开不了口,还好让闲杂人等出去了,要不然这脸该往哪儿搁?

    气得胸膛剧烈起伏,陆焕邦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反驳的话:"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从来没有儿子来管老子的!你再敢胡闹,我把你赶出家门!"

    “只怕我出了家门,这个家也就被你搞散了!”平常温文儒雅的陆开尊对父亲半点也不恭敬了。

    眼看得陆焕邦要发怒扬手打陆开尊了,甘如菊快步跑出来,装贤良好人:“算了,算了,那些事我忍忍就算了,把大公子赶出去,哪让外人怎么看陆家?”

    陆焕邦父子还没接话,胡仙仙拖长语调笑说:“对啊,算了!让她忍忍……就行了,把陆大公子赶出去可得让天下人笑话你陆家!”

    她语气中带了明显揶揄意味,还别有深意看向甘如菊,让甘如菊那般脸皮厚的人也尴尬起来。

    听了胡仙仙说话,陆焕邦父子才注意到有外人在,都不好意思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无量天尊!贫道来讨一顿晚饭吃,陆阁老可否愿施舍?"胡仙仙扬了扬拂尘,含笑问着。

    陆焕邦脸上堆起笑来:“胡天妃说的什么话?仙驾光临,我这陋室蓬荜生辉,快请到饭厅上席。”

    “暂时不饿,让我与令郎单独谈谈,如何?”胡仙仙正色说。

    陆焕邦有些不悦,甘如菊更有些心慌,怕胡仙仙会给陆开尊出主意。

    甘如菊朝胡仙仙谄媚笑说:“早闻胡天妃容貌倾城,法力高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早想向胡天妃敬酒,以表崇仰之意,请到饭厅欢饮。”

    明明是有仇怨的人,甘如菊还能装成是没见过面的崇拜者,胡仙仙不得不佩服她,难怪高有全会挑她来媚惑陆焕邦,果然有些能耐。

    胡仙仙没有说破从前的事,垂眸淡淡道:"直白说了吧,我来此目的只是劝劝陆大公子,请陆阁老允许我和令郎单独谈谈。”

    “谈什么要单独谈?我儿从前是相当恭顺明理的人,自从和程浩风那一帮人交往,越来越忤逆!你还要和他谈什么?教唆他弑父?”

    陆焕邦愤怒得口不择言,他面对很多事可以冷静理智,但面对父子相争的事冷静不了,骨肉亲情撕裂之痛,权臣也受不了。

    对于他的恶意揣测,胡仙仙没有生气,只是哭笑不得地说:“堂堂内阁首辅,做事冷静点,有点风度好不好?我保证劝和你们父子,不会让别人看你陆家笑话儿!真是,不感谢不说,还恶语中伤。”

    陆焕邦狐疑地打量胡仙仙,从第一次见面,这个女子就对自己冷嘲热讽,如今真转性了,要劝和自己与儿子?

    不管他相不相信,答不答应,胡仙仙指了指园门外,示意陆开尊先出去,而后她随之出去。

    到了陆开尊的书房,胡仙仙说明来意:“阿翩来找我了,以你们目前的境况,最好离开京城,不要和你父亲起正面冲突。”

    “我可以离开京城,前提是得撵走了甘如菊才能走。”

    胡仙仙知道陆开尊把所有矛盾源头归于甘如菊了,肃色说道:“你撵走一个甘如菊,还会有甘如兰、甘如花、甘如梅什么的不断出现。难道你一辈子的大好光阴不是去施展你自己抱负,而是用来清除你父亲身边媚宠小人?”

    陆开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也清楚这么闹下去没有意义,可他不甘心。

    沉吟片刻,他说:“我不想看着父亲一步步滑向罪恶深渊,只要赶走他身边那些小人,他还是国之栋梁。我不仅想撵走甘如菊,还想让父亲远离身边所有奸诈之人,多接近贤能之人。”

第八百零五章 风波不断

    贪、嗔、痴,佛门讲的三毒。贪与痴相关的故事最多,关于嗔的故事少。人们对嗔所诟病者少,或许因这嗔之害不是那么显而易见,有时还会被当成有血性的表现。

    撕打吵闹,总有占理和不占理的一方。人们的关注点往往在于谁有理,谁的势力又大些?而不是如何平息纷争。

    陆开尊说得很激动,只是激动表达诉求,完全没考虑他的想法如何实施,实施之后又结果如何?

    他只顾了憎恨甘如菊及一切他父亲身边的媚宠小人,却没考虑过陆焕邦偏信这些人的根源是什么?

    等他说完后,情绪稍微稳定,胡仙仙问:“你认为你父亲所做的一切,全是别人威逼利诱所致,只要撵走几个引诱他腐化堕落的人就能改变?”

    “我父亲入仕初期,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一言一行都是按圣贤教诲在做,他是我的父亲,也是我的楷模。”陆开尊脸上神情隐晦不明。

    “后来呢?”他所说的陆焕邦和胡仙仙眼里的陆焕邦不同,要劝服他,得听他讲完心事,才能取得信任。

    陆开尊勾了勾唇,苦笑一声才说:“他在官场中太另类了,所有同僚排挤他,连一些朋友也疏远他,要做任何事都做不成,阻碍太多。我父亲只能试着改变为人处事的方式,学得圆滑了一些,仕途才渐渐顺利。”

    “世间险恶太多,圆滑一些也无妨,如果同流合污,甚至变成污吏源头可就不一样。”胡仙仙直白说。

    陆开尊长叹几声:“那个度很难把握的,有些事只想应付一下,周旋一下,可只要和那些人接触,要么把你彻底染黑,要么把你彻底清除,怎么容许不黑不白的存在?”

    对于官场,胡仙仙从来没有真正涉足过,她一直是没有实际职务的,但她见过的权谋之争不少,明白把握那个“度”有多难,要在官场上坚守清正廉洁,还不被贬斥陷害,那得有不同寻常的智慧才行。

    程浩风不需要搞好那些人际关系,也不需要功名利禄,他只是要借权力获得修炼资源,尚且会受种种掣肘,一个想靠自身才干搏个好前程的儒生,恐怕要受迫害。

    “他始终是你的父亲,你不希望他落个身败名裂乃至身首异处的下场,可你言辞激烈劝谏,只会加深你们父子矛盾,没有任何好处。”胡仙仙语重心长。

    陆开尊搓了搓脸,情绪显得没那么激动了,疲惫之态显露,嘶声问着:“我要怎么样才能把父亲从悬崖边拉回来?”

    “除非他立刻辞去官职,告老还乡,否则盛极而衰,最终得个惨烈结局!”胡仙仙直言不讳。

    陆开尊坐在椅子上,双手支头靠着桌子,出神地想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平视胡仙仙,鼓足勇气才问道:“你来劝我,是想让我去劝我父亲,待得我父亲辞官,就能让程浩风少一个政敌,对么?”

    胡仙仙一笑,没回答。她知道是陆开尊故意这么问,陆开尊需要一个坚持想法的理由,把胡仙仙想得阴狠一点,他才更有信心坚持劝父亲。

    本来是要惹胡仙仙愤怒反驳,可她淡然态度倒让陆开尊不自在,只得又说:“恕我不敬,我相信你们不是那样的人。再帮我想办法劝劝我父亲,能劝他改过自新最好,不能的话,劝他隐退也好,我不想只图自己清闲离开京城,放任那些小人把我父亲拖向深渊。”

    胡仙仙没有否定他的想法,而是问:“你有几成把握能说服他?”

    陆开尊微张了张嘴,没能答出来,他一直听父亲的话,陆焕邦在家一言九鼎,妻妾子女们以前从没有反对过陆焕邦决定,也因此当陆开尊与他对着干时,他会完全失去理智。

    "我没把握……要能说服他,我早把他说服了。可我还不想放弃,再做点努力,才会心安。"

    听了他的话,胡仙仙的目光冷了几分:“不放手,是贪;起争斗,是嗔;辨不明,是痴。你想要拖到陆家所有人一起滚入深渊的时候,才往正确方向走?”

    陆开尊捏了捏眉心,脑子里一团乱,若要和阿翩离开京城,那几乎是和父亲决裂了。尽管他和父亲争吵不休,可要是真决裂,他无法接受。

    胡仙仙放缓语气又说:“他退无可退了,即使他自己想退,他身后那一群靠他得了巨大利益的人也不允许他退!你不用管他将来如何,先把你自己的路走好。这样可以暂时消除矛盾,不至于亲情撕裂。”

    夜色渐深,陆开尊的心情也如夜色般暗沉沉。

    许久后,胡仙仙没听到他反驳,知道他在仔细考虑刚才说的,又劝道:“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睦欢乐,对于父母而言子女过得好不好,比他本人过得好不好还重要,你和你弟弟平安幸福,才是对你父亲最好的孝顺方式。”

    “来尊,他呀……唉……”提起陆来尊,陆开尊无奈一笑,这个弟弟成天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更帮不上什么忙。

    胡仙仙也笑:“来尊个性单纯,要是你父亲出了什么事,你又再被牵连,他怎么办?他很无辜的,对于种种争斗他都还没看明白,要是受了波及,你们到黄泉之下也会心疼的吧?”

    家中不和最伤人心,陆开尊何尝愿意跟父亲大吵大闹?可陆焕邦是当朝首辅,要改变他的决定,要把他以前所做的事抹去,真很难。

    更何况,陆焕邦还因甘如菊挑唆,极力阻止陆开尊和阿翩成婚,再执拗下去,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慢慢想通了,陆开尊主动问胡仙仙:“我具体该怎么做呢?赌气离家出走?那会更让父亲憎恶我和阿翩,倒使甘如菊奸计得逞了。”

    胡仙仙告诉他以后安排,让他配合就好,谈妥了再去见陆焕邦。

    禄升堂,陆府的正堂,陆焕邦焦虑等在堂中,见到陆开尊和胡仙仙一同行来,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见了面,陆开尊立刻向陆焕邦诚恳致歉,随后陆焕邦让人请甘如菊来,陆开尊也很勉强地行礼道歉了。

    虽然各自心里还有解不开的结,但总算是没到父子完全闹崩了的地步。

    陆焕邦为表感谢胡仙仙劝和,又因都还没吃饭,请她一同用晚餐。

    席间,胡仙仙提起曾听胡勇刚说,厢军有些肥差因为职位不高,地位不显赫,少有人愿意去。

    陆焕邦接过话头儿问是些什么差事,胡仙仙简略讲了都是货运采办类的,看似无权无势,油水可大很。

    说来说去,说定帮陆开尊谋一谋厢军绫锦院江南督运统领之职。

    席散后,胡仙仙又再嘱咐陆开尊几句,那个职位是说好要留给他的,可别变卦。

    那个职位要驻留越州,定于九月十三启程,到时候可以带着阿翩一同前往,用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脱离京城是非漩涡。

    把此事了结,准备回闲云观,已快到子时了。

    胡仙仙很少有空闲逛街,因此徒步行走观夜景,又因不想打扰其他人,隐身而行。

    慢慢行,到了靠近碧洗宫约两里处,听到混乱打斗声,她也没想去管,再往闲云观走。

    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有熟悉气息,胡仙仙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转过去,那个巷口,一群黑衣杀手在围攻两个少年男女。

    定睛一看,杀手们围攻的人竟是卓无傲和阮文月!

    急召慧心玉剑在手,胡仙仙正要出手救二人,晃眼看到打手中一个该是小头目的人有蒯家金牌,她收手细看。

    那些打手的武功都很好,出手狠辣,但全部没有灵气,和已经能初步调御灵气的卓无傲、阮文月交战,人多势众也讨不着便宜。

    见他俩暂时没有大危险,胡仙仙想着等他们多历炼也好,长辈们不可能随时护着他们。

    杀手们皆是用的尖细弯刀,易携带,易隐藏,锋利无比,正适合偷袭、刺杀。

    金铁交击声不绝,杀手们配合默契,进退有度,那个小头目指挥他们围攻时,还注意着四周周环境以便撤退。

    他们是训练有素、冷酷无情的杀手,一向速战速决,可今夜的战斗时间拖得太长了些,小头目睃巡四方的眼神显得有些焦急。

    卓无傲和阮文月相识不久,似乎还彼此看不惯,可他们在生死存亡之时一招一式配合得天衣无缝。

    君怀剑挥舞时的剑意自有稳如泰山之感,卓无傲神情端重,与平常高傲得浮夸的模样判若两人;灵动剑如飞燕掠水,瞅准君怀剑不能顾全的空当处灵活补击,阮文月也从娇俏小辣椒变成严肃女侠。

    胡仙仙正观察着战况,一声清越剑啸响起,不分胜负的双方,顿时因了第三方来战,改变战局。

    磐石剑携着凛凛霜风而来,转瞬间,血珠飞溅,两个杀手断喉倒地。

    卓无傲和阮文月松了一口气,是叶赛英来救他们了。

    既有变故,胡仙仙也不再旁观了,指间一道淡青光华微闪,御来蒯家金牌在手,再又撒开雾隐无隙网,将杀手和地上尸身兜住,尽催灵力抛向城外。

    因胡仙仙是隐身行事,那些杀手骤然被兜到半空,个个吓得忘了反抗,也不知从空中跌到城外还能不能有生还机会。

    见了雾隐无隙网,叶赛英、阮文月、卓无傲已知道是谁来了,他们在一旁静静等着。

    胡仙仙现身问他们,到底为什么招来暗杀,卓无傲和阮文月你看我、我看你,不好意思说原因,叶赛英来讲。

    讲原因前,叶赛英又训斥卓无傲、阮文月:“师叔屡次交待不要惹事生非,你们怎么又去和那些纨绔子弟赛羊车?"

第八百零二章 人命儿戏

    夜深人静,被巡街的士兵和打更的更夫看到肯定要盘问,又刚出了血杀之厄,追查起来会惹麻烦,胡仙仙让他们先别忙说事,回了碧洗宫再谈。

    匆匆赶回去,叶赛英带他们去见乔楚诗,见面后,先和胡仙仙打了招呼,乔楚诗训斥起阮文月来。

    可能卓无傲是龙啸风亲传弟子又是卓鹊村儿子的原因,乔楚诗瞪他几眼显得不满,可没多说他。

    阮文月被师父骂得哭起来,虽觉得乔楚诗太过严厉古板,但事因不明,胡仙仙也没有插嘴,且等他们说完再问。

    一会儿后,卓无傲为阮文月叫起屈来:“乔元君,你别骂阿月了。是我又拉她去赛羊车,蒯丽儿乱骂阿月,不挣回面子,得让他们看扁了,我要帮她出一口恶气!”

    赛羊车?胡仙仙有些不明白他们说什么,再有不是先让他们少惹蒯家人吗?怎么又和蒯丽儿扯上了关系?

    蒯丽儿是蒯大少的独生女,蒯森雄的长孙女,算是和卓无傲一起青梅竹马长大,暗恋卓无傲。在边城时,胡仙仙还用这位蒯家大小姐的名号招摇过世,引过沙匪。

    听卓无傲帮阮文月辩驳,乔楚诗脸上怒意更盛,可能要吵起来。

    胡仙仙连忙挥手示意让他们别吵,沉着脸问:"赛羊车是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似乎惊异胡仙仙居然不懂什么叫“赛羊车”,也似乎是在思索怎么介绍。

    卓无傲在京城长大,又常和纨绔子弟们斗鸡走犬,他很清楚那游戏;乔楚诗修道前,也是京城宦门出身,知道那些事;叶赛英随哥哥入京后,见识过不少古怪的闲荡耍法,也算对那些事熟;胡仙仙在京城的时候少,在的时候也少出门,不知道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们耍些什么。

    最后,叶赛英尽量言简意赅介绍。什么是赛羊车呢?首先要由参赛者选一只羊。

    所谓的"羊",不是山羊、羚羊、绵羊,其实就是自愿去参赛的人羊。

    "人羊"也被称之为“赛奴”,算是用他们的命为参赛的主人博采,只不过那种赌命之术是律法禁止的,所以黑话称“赛羊车”。

    那“车”并也不是在地面上跑的车,而是半空中如水车般的旋转小车。

    人羊打赤膊坐在轮盘小车里,由主人操控车旋转,人羊伸手摘悬挂在一旁的果子。

    不管主人用蛮力、内力、灵气,反正要让车旋转合适,令人羊伸手时能恰好摘到果子,那果子用吊绳拴着,不停地上下左右移动。

    很多主人不会操控那车,人羊只能靠运气来摘果子了。

    在一柱香之内,采果子多的前三名有赏,而且人羊得到安全了。

    接下来,才是让参赛的主人们最兴奋之时,前三名之后的参赛者要受到惩罚,重上轮盘小车再赛。

    但这一次不是比采果子了,而是在一柱香之内比躲刀刃,那悬挂移动的尖刀飞来荡去很可怕。

    若是主人技艺高、人羊又灵活,还能避开;若是主人操作不好,人羊又反应迟钝些,受伤难免,血溅当场也有可能。

    了解到这“赛羊车”竟然是以人命为儿戏,胡仙仙脸上凝起冷冷寒冰,让乔楚诗先别忙教训徒弟,要带着他们去毁了那赛羊车的场所。

    富贵骄奢,用生命当赌注,从血腥和惨叫当中寻找刺激,这些纨绔子弟们当真连灵魂也腐烂了!

    看出胡仙仙心头压着的怒气已如将爆发的火山,他们立刻慌了,全部恭敬稽首。

    乔楚诗壮起胆子劝道:“这种险恶游戏不是一天两天成风,那些人羊多数是为了丰厚酬劳自愿冒险,如果直接毁了比赛场所,会造成可怕影响。恐怕……恐怕整个官场震动,朝廷也有危机。”

    这事早该管的,任由发展,到如今连卓无傲和阮文月也把这种游戏当成习以为常的事去参加,再要拖延,胡仙仙哪里肯听?

    卓无傲也意识到自己只顾争输赢,没有去想这赛羊车之事的对与错,有负师门长辈教诲,急切向胡仙仙道歉。

    随后又说:“七师叔,我们以私人名义直接去砸场子真的不行,还是让官府出面为好。”

    胡仙仙想了想,冷静下来,的确让官府出面为好,于是打算告诉程浩风,再由他去安排人。

    但要回闲云观之时,胡仙仙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让卓无傲带她去比赛场地,只答应不毁了场子。

    夜风轻寒,秋露晶莹,胡仙仙脸色如含薄霜,并不算冷的初秋凌晨,卓无傲觉得冷透心。

    京城靠西门一座深宅大院里,从外看只是富户住处,内里却别有洞天,怪笑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闹了整夜的浪荡公子小姐们快乐疯了。

    卓无傲来过这里几次,管事的人认得他,也清楚他父亲正受皇上倚重,没有多问就让他和胡仙仙进去。

    高约四丈的大厅里,特制的铁枝架上悬下十几把无柄尖刀,尖刀闪着寒光在八个轮盘小车当中穿行乱飞。

    一线血箭射出,是尖刀刺破了一个人羊的手臂,痛呼声响起的同时也响起欢呼声。

    胡仙仙的牙齿“咯咯”响,闪身到一个角落,左手掐诀,右手挥出数道淡青灵气。

    “叮……砰……”悬在空中的尖刀突然爆裂!

    那些只穿了犊鼻裤的人羊看着无数锋利刀片飞射,吓得闭眼祈祷不要被扎中,而那些正兴奋高叫的看客们呆若木鸡,不明白出了什么变故。

    电光火石间,刀片似长了眼睛般没误伤任何一个人羊,全朝四方看台激射。

    看台上,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小姐们惊慌哭叫起来,血花四溅,惨嚎不断,他们和早做好受伤受死准备的人羊不同,很多人狼狈到屎尿横流。

    以他人的伤痛为乐趣,以他人的生命为赌注,也该尝尝痛是什么感觉,苦是什么味道,才能记住无助恐慌时的颤抖并不可笑!

    场面极度混乱,卓无傲缩在看台边跟着尖叫,他找不到胡仙仙了,管事的人很快会来解决问题,他不能表现得太特别,据说这场地幕后老板挺强,怕把他抓去担责。

    施术之后,胡仙仙凌空高飞而去,此事她已手下留情,但正因只是伤了那些人,没有取他们性命,她的怒火还没有熄灭。

    东方泛起鱼肚白,闲云观中逸鹤轩空场上,血无仇正在练功,见一道身影闪过,收功停刀,对胡仙仙行礼问好。

    “嗯,唉……”胡仙仙摆了摆手,让他不必拘礼,靠到树干上想着,该如何让程浩风安排官府衙差去封掉那些以人命为儿戏的场所。

    程浩风目前只有国师虚衔,韩泽熙对他也没有以前信任,官员们当然也不会听他差遣。忽然间,胡仙仙认为有权力真好,可以按心意行事。

    片刻后,程浩风感应到胡仙仙来了,飞下楼笑问她事情办得如何了。

    胡仙仙到楼上书房,与他说了昨夜之事,然后再去宽慰阿翩,叮嘱阿翩在仙缘圃中暂住,等到九月十三和陆开尊启程同去越州。

    说妥这些,又到逸鹤轩书房中与程浩风详细商议“赛羊车”之事。

    "还以为蒯家是铁板一块,没有办法对付,终究也因蒯丽儿露出破绽。你放心,此事我会安排好。"程浩风应承下此事。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让程浩风答应管这事,胡仙仙有些不敢相信。

    程浩风见她傻傻的模样,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我虽然不掌权了,但很多重要职位都安插了可靠的人,定然让所谓‘赛羊车’的事不会再发生。”

    接下来,程浩风让卓无傲和阮文月再去赛羊车探消息,但因某个场所出了事,参赛的主人不敢玩得太过火了,场地管事的人也在暗查是谁捣乱,探到的有用消息不多。

    九月初九清晨,程浩风让胡仙仙去赴宴,蒯森雄是九月初十的诞辰,在九月初九提前办寿宴。

    假意和蒯家交好,定有用意,胡仙仙备上礼品,带着杭无一和唐彩儿前往。

    上一次到蒯家赴宴,胡仙仙的席位在樱霏轩,这次还是在樱霏轩中,但与上一次备受冷落不同,这次来巴结的人非常多。

    因正席之位有限,杭无一和唐彩儿安排到了厨房旁的小厅,随乔楚诗来的阮文月、叶赛英、桑文秀也在小厅,倒也不担心有人欺负她们。

    开宴,酒过三巡,蒯家大少奶奶领着仆妇呼喊着蒯大少,匆忙而来,蒯大少问她有什么事,她欲言又止。

    蒯大少和她出门到廊下小声说了几句,立即让小厮快去请出卓鹊村。

    京城中多数官员都给蒯森雄的面子,卓鹊村来赴宴也带了儿子来的,可这时儿子却已经不知去向。

    卓鹊村问蒯大少要说什么事,蒯大少说另去个地方再说,他们快步离开。

    蒯森雄只是瞄他们两眼,而后继续和陆焕邦、霍图等等人谈笑;胡仙仙觉出蹊跷,找借口离席暗暗跟了去;此时小厅中,阮文月因接了卓无傲约她的纸条,也悄悄离席了;叶赛英怕她惹事,又悄悄跟上她。

    蒯家庭院有数重,蒯大少和大少奶奶引卓鹊村到了绯桃亭外,请他入内坐定。

    这绯桃亭属后园了,旁边即是蒯丽儿的绣楼,卓鹊村不明白他们让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

    蒯大少奶奶流着泪叹息几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后来让仆妇说。

    那仆妇朝着卓鹊村低声说:"卓公子……卓公子抱着丽小姐在做,在做……玷污清白的事……"

    听了这话,前后一联想,卓鹊村明白是出了什么事了,气得脸色紫胀,喘不上气了一般吼:"带路,来人!给我杀了那小兔崽子!"

第八百零七章 桃色纠纷

    绯桃亭左右两株红叶桃长得十分茂盛,九月已不见桃花灼灼的美景,但有褐红叶片如花鲜艳。

    红叶桃是用移花接木之法而成的奇异品种,花瓣比常见桃花更繁复、更红艳,叶色也带红。

    蒯丽儿十分喜欢这两株桃花,就移栽到她绣楼外,盖起绯桃亭供她游赏方便。

    此时绯桃亭中没有赏玩乐事,只有诡诈阴谋之气和愤怒痛惜之气交织。

    眼见得卓鹊村要唤同来的小厮去叫人抓了卓无傲,甚至于真可能杀了卓无傲,蒯大少连忙阻止。

    蒯大少他们目的所在,可不是让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更不是逼迫卓鹊村杀儿子,他们要得到利益!

    亭内在劝阻,在争执,闹得一团乱,亭外偷听之人也不好受。

    听他们说起来,定然是卓无傲与蒯丽儿行了无耻之事,阮文月脸色煞白、眼睛瞬时布满血丝,硬忍住泪水往外跑,叶赛英拦住她。

    才拦下阮文月,叶赛英又赶忙跑过来拦住卓家小厮。

    卓鹊村不听蒯大少的劝说,冲出亭子,对小厮喊快去请京兆府衙役,他在刑部任职更不能纵容儿子做出强.暴之行。

    蒯大少的脸一阵黑一阵绿,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这卓鹊村也太铁面无私得过份了,儿子出了这种事,不是应当找女方安抚,赶快娶了女方,遮掩事情吗?卓鹊村居然要把儿子送官定罪……

    见得叶赛英拦下小厮,蒯大少松了一口气,叶赛英没注意到蒯家人的神态变化,正对着卓鹊村厉声说:"你的儿子你不了解吗?这么给抓了去,不是那么回事儿,也得变成那么一回事!事情没弄清楚前,怎么能断定无傲有错?"

    这话里对卓无傲的维护之意很明显,她对人一向疏离冷漠,这般热心只因卓无傲是龙啸风的徒弟。她把卓无傲当子侄看待,又因同门师妹与卓无傲是对儿欢喜冤家,也就对卓无傲更亲厚。

    事态复杂,胡仙仙想看他们还要说什么,彭清越忽然分身而出,往绣楼飘去。

    还好胡仙仙是隐身着,彭清越此时只有透明魂影,除了法力高强的人没谁会看到她们。

    她们到了蒯丽儿绣楼闺房外,两个仆妇还在议论怎么还没人来看情况?再不来,卓公子该醒了。

    屋内大床上,锦帐半敞半掩,鸳鸯被半盖着卓无傲和蒯丽儿,穿着肚兜的蒯丽儿侧身笑着,用指尖摩挲卓无傲没盖到的胸膛。

    卓无傲平躺着没动,似乎睡得很沉……

    帐外劲风乍起,彭清越最为痛恨这种事,一心要将眼前龌龊毁个干净,胡仙仙急忙拦住她。

    “你且回去,杀了他们也没用的,我会让事情有个圆满结果。”胡仙仙强用意念召回分身。

    随后,胡仙仙指尖灵气光华流转,探明卓无傲体内有残存药性,以灵气帮他逼出药力,他很快会清醒。

    蒯丽儿察觉房中有异样气息,但什么也看不到,惊疑东张西望,胡仙仙挥出灵气点穴,让她暂时昏睡过去。

    片刻后,卓无傲醒来,揉揉睡眼,呆呆坐起身,又傻了般左右看看,看到蒯丽儿躺在身侧,像被蝎子蛰了般跳下床。

    胡仙仙没有现身,想暗中观察卓无傲言行。

    卓无傲跳下床后,飞快穿好衣服,又喊了蒯丽儿几声,问她怎么回事,可她昏睡不醒。

    拍了拍脑袋,揉揉太阳穴,卓无傲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可想不清楚,眼前情况不明,他从楼上跳窗而下。

    这绣楼只有两层楼,楼下又是绿草茵茵,卓无傲稳稳落地,朝外跑去。

    跑到绯桃亭外,正被要去抓他的卓鹊村给截住了。

    看他们父子俩拉扯着,蒯大少奶奶惊呼一句:“你……你怎么自己醒了跑出来……”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卓家父子目光齐齐看向她,蒯大少也瞪她一眼,她连忙闭嘴退到一旁。

    什么叫“自己醒了跑出来?”难道儿子的醒或睡不是本人意愿?卓鹊村看出事情有异,不再固执扭送儿子去官府,冷着脸让他快讲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卓无傲深吸几口气,尽量让头脑清醒些:"我也难说清,明明约了阿月到樱霏轩外看绿菊,不知为何到了的人是蒯丽儿。蒯丽儿邀我喝茶,也不明白喝了茶之后,怎么到了蒯丽儿闺房中?还请父亲仔细查证。"

    樱霏轩旁有一个花坛中确有十几株绿菊,算珍稀品种,阮文月她们在小厅那边饮宴看不到绿菊。卓无傲想和阮文月单独相处,邀她赏菊是个挺好的借口。

    可这番说辞,蒯家的人表示不相信,叶赛英说:"我师妹阮文月在树丛后旁观,让她来证实卓公子的话是真是假。"

    阮文月这时也冷静下来,走到亭内后,先拿出卓无傲让小厮传的纸条。

    卓鹊村看那纸条上的确是儿子笔迹,纳闷儿低声说:“他离席只是想邀朋友赏菊,怎么又会做那些苟且之事……”

    “说不定是你儿子欺辱我女儿早有预谋,故意留个证据,准备着出了事之后,好推诿责任呢?”蒯大少厉声反驳。

    又争吵成一团,胡仙仙似乎还嫌吵得不够凶,飞到绣楼中让蒯丽儿苏醒过来。

    醒后的蒯丽儿见卓无傲不在身边,不顾仆妇阻拦,跑去找人。

    绯桃亭中的几人只见蒯丽儿衣冠不整跑了出来,她没有先向父母哭诉,而是一把抱住正在跟卓鹊村解释的卓无傲。

    "小卓哥哥,我不恨你,只要你以后对我好……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含泪乞求之态可怜兮兮。

    蒯大少连忙让蒯大少奶奶拉开女儿,又让仆妇赶快去拿外衣给女儿披上。

    一阵忙乱,守在闺房外的仆妇拿着外衣跑了来,待蒯丽儿穿好,卓鹊村让她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蒯丽儿说是卓无傲约他赏菊喝茶,在茶中下药,迷晕她后,借口扶她回房休息,瞒过丫鬟仆妇,关上房门,趁机夺了她的清白。

    这番说辞错漏百出,即便卓无傲迷晕了蒯丽儿,用她身体不适扶她回房的借口进了闺房,丫鬟仆妇们怎么会让孤男寡女留在房中?蒯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不可能连这点规矩也没有。

    可蒯丽儿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又怎么会自损闺誉说这些?卓无傲要证明他没做什么,还是很难。

    吵来吵去也不知吵了什么,还好蒯大少提前在绯桃亭周围派了几个小厮守着,支开了听到吵闹声的人,要不然更混乱。

    面对种种责难,和阮文月鄙夷的眼神,卓无傲若痴若疯般笑了几声,扯着蒯丽儿的衣袖问:"你说我干了坏事,好,我认!可你为何不告发我,让我坐牢?反而要委屈下嫁?"

    因情绪起伏太激烈,卓无傲此时面目狰狞,蒯丽儿往后退着,嗫嚅着说不出话。

    卓无傲不断怂恿她去告发,还说:"你是不是不敢去官府告我?要是惧怕我父亲是刑部官员会徇私枉法,那就去告御状,让皇上交给陆焕邦亲自审我!他那么袒护你们蒯家,看他会不会诛我九族?"

    从没有内阁首辅审这种案件的道理,卓无傲是气急了,反讽蒯家与陆焕邦官商勾结,反正有些事说不清了,索性全抖出来图个痛快。

    卓无傲只管吼,拉不住、劝不住,因还有胡仙仙和叶赛英暗中帮他,蒯家小厮几次想绑了他,可近不了他的身。

    看他那般激愤,蒯丽儿浑身轻颤着不停流泪,他宁愿坐牢也不愿娶自己,这是有多讨厌自己啊……

    蒯大少放缓语气劝卓无傲,“贤侄啊,年轻人一时冲动情有可原,只要好好解决问题。说什么告官、坐牢的话呢?那得毁了你的前程。”

    "坐牢有什么不好?牢中没有俗事干扰,还正可体悟道法!"卓无傲一句话呛得蒯大少翻白眼儿。

    本该是猥琐罪人,可卓无傲那慷慨激昂之态倒好像把别人当罪人斥责,偏蒯家人顾忌面子不敢对他下手太狠。

    卓无傲说了一大通若是错了要担责,不怕坐牢的话后,又向蒯丽儿说:"本不算十分厌恶你,当你是妹妹一般,可今天,我开始极端讨厌你!我最受不得冤枉,最不喜欢别人逼迫我屈服!"

    预想的结果不是这样啊,蒯丽儿说不过卓无傲,转而怨母亲和仆妇:"娘啊,嬷嬷,我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干嘛?为什么不照看好我?出了这样的事我该怎么办?"

    或许事件有阴谋,但她对卓无傲的爱慕之心是真的,卓无傲那伤人态度也是真的,心酸落泪也是真的:"我已非完璧之身……小卓哥哥这态度分明是逼我去死……"

    蒯丽儿眼里的悲凉绝望让蒯大少感到害怕,他更冷厉地逼迫卓无傲娶女儿。

    早有小厮见事态发展变得不可控制,不敢再隐瞒,跑去报与蒯森雄知道。

    蒯家禧和堂内,蒯森雄陪着一桌身份高贵又和他亲近的人饮酒,听了所报后,神色平静向宾客拱手说:"老朽不胜酒力,要出去吹吹风、歇一歇再来陪众位贵宾。"

    在各种场合混惯了的人当然看出他有急事要处理,纷纷说寿星老爷请自便。

    绯桃亭中吵闹不休,蒯森雄到得亭外高喝一声:"都给我住嘴!胡闹!简直瞎胡闹!蒯家的脸面让你们给丢尽了!"

    见蒯森雄一来就喝止蒯家人,蒯丽儿哭喊:"爷爷,你不为我做主,反而帮着外人,还要不要我活了?"

    蒯森雄厉色盯向她,又看向其他人:"蒯家的人不许多说了,让卓公子来讲明事情来龙去脉。"

    得到辩白机会,卓无傲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蒯森雄沉吟不语。

    胡仙仙清楚蒯森雄看似公正,只是因为他把这些纷争看成小事,不想让小事影响大事。怕他再改变态度,暂且借他之力,把此事平息下来。

    于是胡仙仙显出身形,故弄玄虚说道:"贫道凑巧路过此处,见有怨怒之气直冲云霄,是荧惑火星挑拨是非,降诤讼之祸于蒯家,但贫道已尽知此事始末,要解了祸事,辨明对错,其实很简单。"

番一百三十六 人性本私

    工具房旁边的小单间比员工宿舍条件还简陋,地面没有铺地砖,淋浴室没有热水器,在墙上挂了个塑料水箱,用胶管靠虹吸法从中汲水冲澡。

    尽管住宿条件不好,小兔还是很满足,这是单间啊,要做什么少了很多干扰。

    元月23日领班辞职回乡结婚,斯经理让小兔当大厅服务员领班,管吧台,工资涨到1000,又因管花盆有100补贴,小兔觉得生活总算往好的方向发展。

    山猪他们会离她这平静而处于底层的生活越来越远,一切往前走,或许某一天就忘了那些事。

    没几天后,小兔得知要停止营业一天,为庄园总经理的儿子办婚宴。看到提前准备的结婚照海报,小兔略感惊讶,那新娘是梦儿。

    梦儿与山虎有一段轰轰烈烈的孽缘,小兔那时曾在山爷爷家中见姐拿出过梦儿的照片,说着山虎与梦儿的事。

    这个新娘与梦儿同名同姓,长得又一样,看来就是同一人了。既然与总经理儿子结了婚,应当已走出当年阴影。

    腊月二十的时候,梦儿和庄园总经理的儿子正式办婚宴。

    参加婚宴的客人也分了亲疏远近,大厅这边的客人普遍是新郎新娘的同事、邻居,他们的亲朋好友和领导在内园包间。

    在婚庆主持人让众宾客入席开宴的时候,等在大厅门口的小兔看到山虎朝包间走去。

    的确是山虎,他笑得很真诚,但眼里的悲伤也很明显,他竟然来参加梦儿的婚礼?是还爱着,才来参加?或是真放下了,才来参加?

    小兔难以理解山虎和梦儿的心态,换成她,不论还爱或已不爱,绝不参加曾有过情缘之人的婚礼,再懂得克制的人也难免流露情绪,何必让别人看到情绪变化而猜测?

    爱是自私的,如眼睛容不下沙子;如瓷器碎了再无可能复原;如只有一把钥匙的锁,锁上心门不再敞开。爱过了,且忘了,藕断丝连又要故意摆出大度样子给谁看?

    小兔不喜欢复杂情感,可她的爱情偏从一开始就有很多纠葛,还牵涉几方利益,小兔没那个自信能解决好。

    解决不好,那且不解决,爱是自私的,别掺杂其它东西弄得更复杂,守一份纯粹,留一个念想。

    小兔的心又闷又疼,快透不过气来,还是要封存所有感情,理智的安排事情,保持职业微笑招待宾客。

    脑子里是乱乱的,既不带感情也没有理性的分析,只是些乱七八糟想法不停冒出。

    那些分开了的恋人们,只是表面客气,只是在重大事件时商量一下还好说,那些真能和朋友一般不计较从前,还合作还常相聚的事,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定有更深层原因。

    自私是人的天性,过多压抑天性只会心理扭曲,承认劣根性才能更好的约束自身,避免造成更多伤害。

    人的本性不善也不恶,只有生存下去的私心,刚出生的婴儿也会哭着找吃的,能说找吃的行为有善有恶吗?

    最初的私心是生存,然后是生活,再然后是生活的质量,只不过有一部分人把生存本能转化成了追求理想和谐世界,有一部分人把生存本能转化成了追求个人利益。但若连最基本生存要求也满足不了,护己的私心会使最大度宽容的人奋起反抗。

    小兔又想起大院儿中的老人们曾讲过有一对夫妇,丈夫在大学里是帅气男神,妻子是校花,虽丈夫家境一般没有钱没有权,他们毕业后还是甜蜜结婚。

    在婚礼上,丈夫的一个有权有势朋友,喜欢上了那美貌妻子。

    一见钟情的眩晕感,让那朋友又沉醉,又忧愁。后来几次聚会,那朋友发觉自己越陷越深,为了不引起麻烦,他去了外地,远离从前朋友圈子。

    那对夫妇有了儿子后,丈夫迫于生活压力创业,但创业失败,又不敢对家里人说,夜夜在路边摊喝劣质酒大醉,妻子还疑心他在外夜夜笙歌。

    偶然一天,暗恋他妻子的朋友回这座城市办事,看到醉酒的他,两人重逢聊了很多事,得知朋友仍然喜欢他的妻子,于是他故意装成渣男,想成全他们。

    他过得那么颓废,他妻子本也认为他有外遇,大吵几次后,终于离婚了。

    给了前妻重新选择的机会,还一次又一次给朋友制造帮助他前妻的机会,撮合他们喜结连理。

    偶然一天,那朋友知道他刻意让出妻子,目前生活拮据,有感于他的大度,邀了已成前夫的他一起合伙开公司。

    一个有经营头脑,一个踏实肯干,他们的公司壮大得很快。

    这个阶段,与前夫的大儿子上了小学,与现任丈夫的小女儿刚刚一岁,那个有两位男人爱着的幸运女人走过风雨后,活成了最幸福的模样。

    如果,时光在那时停止,是个如童话美好的故事了。当然,时光不会停止。

    妻子和前夫已无感情,可有愧疚,催促他找更合适的伴侣,可几年后他仍是单着。

    他不是找不到新伴侣,是不肯找,把所有的爱给了前妻,他只剩个担负养老育小责任的空壳儿。

    这般境况,让前妻更愧疚,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孩的艰辛,不是金钱能弥补的。

    艰辛之外尴尬的是,生理需求在各方面危机重重时,还能够压抑住,在生活归于平淡时,要抑制就很难。

    他见到前妻,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渴望,让新夫妇渐渐觉察出异样了,慢慢疏远了他,朋友间也只谈工作再没有私下聚会。

    因为疏远,联系起来也难了,有一次大儿子生病,前妻还在国外度假不知道这事,妈妈没去探望住院的儿子,让他十分生气。

    小矛盾积成大矛盾,他们又有公司利益连在一起,管理者不和,公司利益受损。

    在各种矛盾中,前夫不愿看到公司倒闭、家庭出现危机的结果,远走他乡另找工作。

    到陌生地方打拼谈何容易,工作很忙很累,他无力照看儿子,把儿子送到寄宿学校。

    寄宿学校的生活单调刻板,和儿子以前的学习生活环境不同,慢慢的,儿子变得孤僻自闭。

    前妻想要接儿子到身边,可前夫不愿意,他不想再因儿子陷于难堪处境。现任丈夫也不同意,宁愿出钱资助他,也不想让自己女儿在复杂家庭环境中长大。

    以后,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直到断了联系,又直到传来儿子抑郁自杀的消息,才重新联系上,两个家庭蒙上散不去的阴影。

    生活是一出永不落幕的大戏,不会在你最幸福的时候喊结局就结局,下一幕也许就喜剧变悲剧了。

    人生无奈,有些事纵然得到谅解,可伤痕已经无法抹去。

    对别人大度到一点点私心都不留,是无悔成全,还是懦弱无能?留一点私心,是不是也给自己留一个退路?

第八百零八章 互不追究

    情爱纠葛,外人可以理智想办法解决问题,当事人可左右都说不清,不管怎么办都要伤人自伤。

    胡仙仙说要辨明事因很简单,蒯森雄和叶赛英及仆役皆期待看着她;蒯大少和蒯大少奶奶似紧张不安;卓无傲、蒯丽儿、阮文月则神色复杂。

    卓无傲今日来赴宴,戴着嵌蓝宝石银冠,穿着蓝缎金纹锦袍,蹬着厚底圆头鞋,本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此时银冠歪了,锦袍皱巴没抖抻,鞋也在跳楼时蹭满泥灰,狼狈得让人嫌弃。

    蒯丽儿倒不嫌弃他,只是看他焦头烂额又愤懑不平的神色感觉很心疼。很心疼卓无傲的同时又为自己悲哀,俏脸双泪垂,粉衣凌乱似花谢,娇柔情态惹人怜。

    惹人怜是真惹人怜,可阮文月看着蒯丽儿就是怜惜不起来,不想去厌恶她偏又忍不了厌恶之心。

    阮文月也只得将目光移向卓无傲,看着他可不光只是厌恶了,是厌恶又怨恨,还担心。

    厌恶和怨恨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担心他?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卓无傲该承受的,不是吗?

    阮文月收回目光,昂起头,一撩杏黄道袍袍裾,向外走去。

    在场所有人动作神态尽收胡仙仙眼底,她含笑招呼着要离去的阮文月:"阿月,帮我去请几个稳婆前来。"

    请稳婆?这么快就要准备生孩子了?阮文月呆愣住,卓无傲和蒯丽儿都红了脸。

    胡仙仙朝阮文月促狭笑了笑,感慨地想:时光如流水,当年对自己左右看不顺眼的小道姑,出落得明艳动人,也为情情爱爱的事烦恼了。

    "让你去请,且快去请来。老祖做事自有道理,无需生疑。"胡仙仙竖了竖拂尘,意思是再不听话,胡老祖可要打手心了。

    阮文月正要走出去,卓鹊村连忙阻拦说:"等一等,稍等一下。"

    拦下人后,又急忙转身问胡仙仙:"胡元君,请问请稳婆之意,可否是要验查蒯大小姐有没有**,又是何时失的身?"

    卓鹊村在刑部任职多年,当然知道诸多验查之法,胡仙仙微颔首算是肯定了他猜测。

    "不行,我反对用那方法,那般验查后未**也得破身,不能为证我儿无罪,让蒯大小姐闺誉蒙尘。"

    蒯大少奶奶听了卓鹊村所说之后,脸色青白,明白请稳婆验身之法是怎么做了。

    她尖声怒问胡仙仙:“你怎么能出那种馊主意?卓家的人不肯负责也就算了,让稳婆来验我女儿,验了后,即便证明他们还没越过那条线,我女儿又还怎么嫁人?再说,同床而睡,就算没发展到那步,也是卓家那小子污辱了我女儿。你存心想害我女儿嫁不出去,对不对?”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让卓无傲必须得娶她女儿?胡仙仙"嗤嗤"一笑,很多内情也猜测出大部分,但她没有反驳,有些事还得以卓无傲本人处理意见为主。

    对于胡仙仙的提议,蒯森雄也反对,他不想损了蒯家名誉。目前知道事情的几个人全是没必要嚼舌根儿的人,要是请几个稳婆来互相验查佐证,那得闹成什么样?

    卓无傲冷漠又决绝地一笑:"你们不必为难,我想好了解决办法,把我送交官府吧,告状时只说今天是我玷污了一个丫鬟。如此能保全蒯大小姐名声,又能让我坐牢,你们蒯家啥损失也没有,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两全其美呢?胡仙仙摇头叹气,这位师侄也挺会编,可也不想想若是只想让蒯丽儿闺誉无损,压根儿就不会发生这乱七八糟的事。这事件的主谋,是想让蒯丽儿嫁给卓无傲,哪是想让他坐牢?

    卓无傲,名“无傲”而实际有傲气,不压压他的傲气,磨磨他的心性,会道心不坚。很多事,胡仙仙也没点穿,且看他们怎么闹。

    胡仙仙能看出卓无傲与蒯丽儿一个元阳仍在,一个元阴未失;叶赛英是有仙缘而修行,进步神速,她也能看出。但她们都和卓无傲更亲近些,要做证也难以令蒯家人信服。

    叶赛英走到蒯丽儿身边,语重心长说:"前世我与无傲的师父本有情愫,若不是用计逼迫他,也不至于变成仇人,弄到最后情没了,家毁了,还几个大家族相互倾轧,引得国家动荡,难道你希望和无傲走到那一步?"

    前生种种,其他人并不知道,但从她沉痛之色,也能想像出当时惨烈与如今悔恨。

    众人沉默,一会儿后,蒯丽儿表示:"小卓哥哥,你若真喜欢阮文月,可以也娶了她,我与她不分高低当平妻。我不介意的,只要你别离开我……"

    卓无傲没答话,阮文月冷哼一声,她穿着碧洗宫统一式样道袍,倒显得比穿着请有名裁缝所做华丽衣裙的蒯丽儿,更加气派。

    不管平妻的提议是出于真诚还是无奈或有阴谋,阮文月都决难接受,肃色问卓无傲,"你是否能一心一意只爱一人?"

    在场所有人看向卓无傲,他郑重说:"不管别人如何?我不喜欢麻烦。要是不能遇到一个知心之人常伴身边,不如孤独终老。

    何必惹那么多麻烦?给自己找不自在,过得不舒坦,又还背上孽债。

    孽情纠缠,自身不招灾祸,也会遗祸子孙,不愿就是不愿,无论怎样也不愿,没必要反复计较得与失。"

    阮文月微笑点头,向他说:"我等你给个处理结果,无论如何都尊重你的选择。"

    她要先行返回碧洗宫,叶赛英怕她出意外,追了上去。

    见卓无傲望着阮文月的背影依依不舍,蒯丽儿大喊:"算了!我根本没什么感觉……我跟小卓哥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嫁了!谁也不嫁了!"

    蒯大少奶奶挤眉弄眼,不停示意女儿不要再说,可情绪激动之下的蒯丽儿哪还注意这些?

    趁她这么说了,胡仙仙赶紧环视众人道:“蒯大小姐说她昏迷后不知怎么到了闺房,卓公子也说是昏迷后不知发生什么,那到底是谁昏迷了呢?或许都昏迷了?要不要请跟着蒯大小姐的丫鬟仆妇们来问问详情?”

    这么一说,卓无傲眼神冷厉盯向站在蒯大少奶奶旁的那个嬷嬷,当时就是她不停劝说,要不然不会喝那杯茶。

    那嬷嬷往后缩了缩身体,头勾得很低,很小声地说:“我们也记不清了,反正他们一起进了丽小姐的闺房……”

    “反正进了房?那就是你们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了?”胡仙仙追问。

    蒯丽儿不想再面对如此不堪的境地,卓无傲宁愿坐牢也不娶她,她低声下气求他,还可以受委屈同意娶平妻,卓无傲还是不领情,再逼迫卓无傲有什么意思?

    “我当时真迷迷糊糊的,醒了后看到小卓哥哥躺在身边,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没有……虽不清楚,可也听人说过那感觉,我真的不痛不痒什么感觉也没有。爹、娘,算了,没有发生什么就算了!”蒯丽儿目光凝注于卓无傲脸上,出了这事后,别说结为夫妇,连想和他玩耍都不行了。

    胡仙仙长叹一声:"我会观气之术,早看出他们两人没有行交合之事,双方都是大户人家,不如别再追查,瞒下此事。"

    “对,瞒下此事!”蒯森雄见儿子、儿媳还要强争,连忙阻止,"你们不许再说,那只是小孩开玩笑,有什么可争可闹的?这事到此为止,提也不许再提。"

    说着,蒯森雄带家人返回宴席之上,胡仙仙让卓无傲和卓鹊村也先去净手,整理衣冠,到宴席上应个景,等席散了再走。

    各怀心事,强装笑脸,在宴席之上推杯换盏。

    赴宴的人多是为了交际应酬,谈话的时候比吃酒菜的时候多,从开宴到席散足有两个多时辰。

    送走宾客后,蒯森雄换下寿宴礼服,让人把蒯大少和蒯大少奶奶叫来。

    蒯森雄书房侧厢屏风后,他腰背挺直端坐,两个保镖侍立身后,气氛如在冰窟,他眼神如刀盯着儿子儿媳。

    盯得那两人头皮发麻了,蒯森雄才开口责问:"你们想干什么?为什么不和我商议,就搞这么一出闹剧?"

    蒯森雄刚做完七十大寿,他两鬓斑白,但头顶之后的发丝乌黑,身体还很强健,威严之态不逊于久经沙场的老将。

    今天这事,他早已看出是儿子儿媳设下陷阱,想促成蒯家和卓家联姻。

    事情真相应当是:蒯大少奶奶派人探听卓无傲各种言行多时,得知卓无傲悄悄约了阮文月后,和蒯丽儿谎称卓无傲约她赏菊,再指使仆妇在茶中下药。

    但是,蒯丽儿茶中的药量极轻,很快醒来,卓无傲茶中药量重,很久没醒。

    他们设想的是蒯丽儿醒后,出于爱慕心,必然撩拨卓无傲,两人稀里糊涂成就好事。

    只是蒯丽儿对男女之事半懂半不懂,没有成其好事。

    但这也不要紧,只要把卓鹊村引去绣楼,看到儿子与蒯丽儿同卧的那一幕,还不得惭愧惶恐,让儿子尽快娶了蒯丽儿?

    只是,没想到卓鹊村居然要把儿子送交官府处置,卓无傲又宁愿坐牢不肯娶蒯丽儿,这才引得胡仙仙插手管闲事。

    看蒯森雄神情,琢磨他所问之话,蒯大少明白父亲已什么都清楚了,连忙说:"父亲赎罪,我全为了蒯家着想,才定下这一条计策。这条计策不是一箭双雕,是能一石三鸟的计啊。如果不是胡仙仙横插一杠,此计早该成功了的。"

第八百零九章 重提旧怨

    秋凉之夜,寒蛩哀鸣,风吹烛火摇曳,明明灭灭间,晃得人脸上浮满阴森诡异的暗影。

    蒯森雄书房不是蒯家大宅中最奢华的房间,但却是用料最考究,设施最齐全,防御体系最完备的一间。

    蒯大少把硬拉卓无傲联姻的计谋说得那么奇妙,蒯森雄横他一眼示意他说出理由。

    得了准许,蒯大少有条不紊说起来:其一,卓无傲在暗查赛羊车之事,估计是程浩风指使去查的。

    赛羊车能给蒯家产业带来巨额利润,还能不知不觉间抓住纨绔子弟们的把柄,可不愿被程浩风他们砸了生意。

    只要诓住了卓无傲,这件事也就会断了线索,让人查不出证据。

    如此一来,把蒯家沾的黑事坏事摘得干干净净,蒯家就只是正当经营的商人。

    其二,卓鹊村现在升任刑部右侍郎,圣眷正隆,联姻可以增加己方实力,削弱对方实力。

    其三,蒯丽儿真喜欢卓无傲,这小子聪明伶俐,又是官宦之家出身,还是天仙龙啸风之徒儿,当女婿确实不错。

    理由说了,蒯森雄不动声色听完,看着沾沾自喜的儿子儿媳,看了很久,忽地勃然大怒,让儿媳先滚出去。

    蒯大少奶奶出去后,蒯森雄才大骂儿子:"狗屁一石三鸟之计!蠢得要命!自作聪明搞些小把戏,早晚弄得家破人亡!"

    平常时,蒯森雄虽很威严,可很少打骂人,这般怒气冲天模样更少见。

    蒯大少被骂懵了,那两个木头人般站着的保镖,从不敢对主人之事表现出情绪,此时也不禁微露惊诧神色。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贪些蝇头小利,一切要以寻找新世界大业为重,你忘了吗?"蒯森雄厉声责问。

    蒯大少不停说着:“孩儿错了、孩儿错了……求父亲宽恕……”

    “你是做错了,可更让我生气的是,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蒯森雄怒火稍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看向蒯大少。

    蒯大少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纵然这个阴谋不成功,蒯家并没有什么大损失,胡仙仙也说了双方瞒下此事不必再多争执,没出什么大纰漏,父亲为什么发怒?

    见他没明白其中关窍,蒯森雄抿一口茶,让情绪平复后,慢慢解释。

    蒯家和高有全联手,费尽心机让皇帝赐美人给胡勇刚,令胡家的家宅不安;又挑拨得陆家父子矛盾加剧,让他们频频出事,蒯家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把冲突集中给他们,让他们没有时间精力针对蒯家,蒯家可以在是非漩涡之外抓紧机会做大事。

    而蒯家目前急需做的大事,就是壮大势力,要把法朝多数的地下黑暗势力整合组织起来,形成比朝廷还强的隐形势力。

    而且还得联合外部势力,东瀛、满剌加、暹罗等等的小国全该结交,才能让蒯家能进能退。

    当赛羊车之事被人盯上,就应当别贪那点利润,马上停止营业,把场地封了,运走器械,让人查无可查。

    还有拉拢人得看是什么人,卓鹊村是连亲生儿子做了错事,都喊着要杀了,要送交官府的人,肯为谁遮掩污点呢?

    威逼利诱对这种人不起作用,控制起来太难,那就敬而远之,千万不能招惹。

    况且,蒯殿聪当年骗婚杜家和争玉矿的案子,是卓鹊村给孙展鸥撑场子才定案,可见卓鹊村从没把蒯家放在眼里。

    当年虽从大狱里捞人出来了,可杜家的家产没得着,潘家的玉矿也没得着。

    但如今,蒯大少这个所谓的妙计让卓鹊村与蒯家积怨更深,让胡仙仙他们窥见蒯家软肋……

    蒯森雄还在数落蒯大少此事办得不好,提到蒯殿聪后,蒯大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个引开父亲注意力的办法,让父亲不会因这个大错惩罚他。

    “父亲,当年所受的损失,主要还是怪八弟没有处理好。当年他很信任叶冠英兄妹,可谁知叶家兄妹早偏向程浩风了?”蒯大少对八弟蒯殿聪并无意见,甚至与蒯殿聪关系不错,可要保自身安稳,还是得抛出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蒯大少是蒯家长子,管着蒯家诸多事务,但他不是掌管家业的继承人。

    二十几年前,蒯大少结发妻子和年幼的儿子被绑架,因与妻子感情还不错,他苦苦哀求父亲给钱,但蒯森雄不肯给赎金,说是会纵容绑匪行凶。

    只要绑匪要到了一次钱,就还想要第二、第三次,要是知道敲诈不到钱,就不敢再惹蒯家。

    蒯大少的幼小儿子被杀,结发妻子没了求生**,绝食而死。

    后来,蒯大少续弦纳妾,但只有续的正室生了蒯丽儿一个独女,其他妾室无所出。

    没有儿子,蒯大少虽也能分得财产,但无法继承家业,更无法当家做主。

    其实,蒯大少是暗恨父亲的,但不能表现出来,真要和父亲对着干,他会一无所有。

    与父亲淡薄亲情不同,也许曾痛失妻儿,蒯大少对女儿蒯丽儿是真的疼爱。也因了疼爱,才没有理智分析利弊,弄了一出闹剧。

    提起蒯殿聪和叶冠英兄妹早就相识,蒯森雄的脸色阴了阴,“老八做事比你还无能,唉……你们十二弟惨亡之时,他居然还在与叶赛英、胡仙仙饮酒赏雪。”

    成功转移了话题,蒯大少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克制着语气里的情绪说:"十二弟太想把叶赛英弄到手了,他遇害前,还听他提起过,从王帅那里搞到什么可以压制灵气的黑符,想强行让叶赛英屈服。正要做这些的时候,老八从中劝和,据说是约了十二弟一起谈话,十二弟没有去。要是去了,也许十二弟还能免了血光之灾……"

    蒯森雄对于蒯殿聪曾约蒯十二谈事,但蒯十二没去的事早已知道了,可蒯十二曾从王帅那里搞来什么“黑符”的事还从未听说过。

    “我不相信十二死于火灾,你怎么以前不提十二曾打算用黑符强占叶赛英呢?”蒯森雄目光锐利。

    蒯大少无奈而惋惜地说:“这种不正当手段有损名声,十二弟已不在了,我怎么能提这些事来让十二弟不得安息?再说,只是听他酒后聊过几句,也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实施这事。”

    “这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啊,关乎你十二弟能不能报仇雪恨!”蒯森雄让右侧保镖赶紧去查蒯十二当年有没有从王帅手里拿到黑符,再让蒯大少先回去休息。

    回房的路上,蒯大少一会儿冷笑,一会儿哀叹,蒯家豪奢的表面之下,是冷冰冰的亲人关系,兄弟之间你争我夺,且从财产之争已演变成性命之争了。

    他不清楚蒯十二之死的真相,但曾听蒯十二提起过想强占叶赛英,以蒯十二的骄纵之性,定会真去实施。

    又曾听跟蒯殿聪的小厮说,蒯殿聪在蒯十二出事那夜去约过蒯十二,但派人去约时,没提胡仙仙和叶赛英会陪同。如果提了会见到两位美人,蒯十二怎么会拒绝邀请?

    这些事说明蒯殿聪在说谎,虽没有实证,可蒯大少总觉得蒯殿聪和蒯十二之死有关,就暗里查了不少线索出来。这些小线索对定案起不了大作用,可要让父亲怀疑蒯殿聪绰绰有余。

    卓无傲之事没有达到目的,还有过错,蒯大少很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推了个挡箭牌出来。

    蒯森雄发妻生下老二、老四、老五三个孩子后,孩子们还小已经亡故。

    二姨娘当时一心想被扶正,但她没有生儿子,见蒯森雄眼馋自己贴身丫鬟,就送了这丫鬟陪侍蒯森雄。

    可那丫鬟不甘心被当成礼物送人,不肯讨好蒯森雄,宁愿受冷落也不撒娇使媚,以致生了蒯殿聪也没当上姨娘。

    三姨娘是老大、老三、老十二的生母,她是最先和蒯森雄相好的女子,只因曾是流浪卖唱的歌女而不能当正妻。

    所以,蒯森雄发妻是富家女,二姨娘是小商贩女,等到蒯森雄家中长辈皆亡,才纳了她当三姨娘。

    当她入蒯家门后没几年,就因生蒯十二难产而亡,也许蒯森雄对她有几分真情,也许不愿再增麻烦了,蒯森雄给她办了阴婚,扶正她为正妻。

    两个死人皆成正室,二姨娘费心劳力一场啥也没得着,把气撒在那丫鬟身上,怪她没用,争不了宠不说还带来霉运。

    蒯殿聪渐渐长大,那丫鬟渐老了,皆称她"聪妈"而不是某姨娘。

    他们母子也有钱,毕竟不能太寒酸丢了蒯家脸面,但在大家庭中备受欺凌,还没有话语权。

    为了提高在父亲心中地位,蒯殿聪才办杜家和玉矿的事,可事情全让程浩风、胡仙仙等人搅黄了,蒯殿聪在家庭中地位更低,能不恨胡仙仙他们?

    蒯十二惨死的那夜,蒯殿聪竟说是在帮蒯十二、叶赛英之间做调解,他什么时候能大度不计仇怨,还热心帮兄弟朋友了?

    蒯大少深知父亲疑心重,又因蒯十二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蒯大少不会因暗里推兄弟挡刀而愧疚,父亲蒯森雄心里妻儿没有大业重要,他又何必要保一个不那么亲的同父异母弟弟?

    只要有线索,以蒯森雄的势力要查事情会很快,几天后,查到王帅是给了蒯十二黑符,还曾派人帮蒯十二在土牢布阵。

第八百一十章 蒯家内斗

    九月十四傍晚,昏黄的夕阳在山头颤颤巍巍洒着没有热度的光,迟迟不肯西落,开始降霜了,京城郊外渐渐现出萧瑟景象。

    蒯家避暑别院的废墟上满是灰烬,偶有带焦痕的雕花石块、瓦砾之类支楞着,隐约可见当年屋舍豪华。

    蒯森雄带着一队人在废墟中翻来找去,尽管当年官府已经查过多次,曹备道也来找过线索,他还是相信有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除了蒯家的人之外,还有一个手持罗盘的人极为认真严肃地测算着什么,他是王帅的远房叔叔,王老蔫儿。

    蒯家的避暑别院为蕴清别院,除了度夏乘凉之用,还在别院中设了一个土牢。

    这土牢中的机关阵法,是二十年前王帅父亲所设,王老蔫儿曾辅助设计建造。

    土牢之用主要是蒯森雄囚禁迫害修者,他不会法术,但能使唤不少修者,除了一部分为钱效力的修者,还有一部分是无奈屈服。

    这土牢中的邪阵能压制修者法力,再加之严刑拷打,意志不坚定的修者,只能屈服被他所用。

    若有宁死不屈的修者,死了之后魂魄也难逃出土牢,只能化为怨灵被镇压其中。

    怨灵越多,阵法的阴邪之气越足,阵法压制灵气运转的能力就越强。

    蕴清别院被烧毁,连带蒯十二在内的蒯家上下四十余口人全惨死了,这是蒯森雄最痛心之事,当时他就不相信怨灵报复反噬蒯十二才酿成惨祸之说。

    但当时他也只认为是争权夺利的对手暗害,直到听蒯大少提及蒯十二曾想强迫叶赛英,才换了思维方向,很多想不通的事也理顺了。

    通过几天查问,已知道王帅曾给蒯十二黑符,有黑符配合土牢阵法,要困住修为已接近清福仙的叶赛英完全可以。

    囚禁了叶赛英之后,定有人来救她,破了阵法再救人,然后被发现了,索性将蒯十二他们杀了,将蕴清别院烧了,这行凶动机和过程极合情理。

    为了验证推测,蒯森雄请王老蔫儿来测算到底是阵法先破还是别院先被烧毁。

    设土牢阵法的王家家主已亡,王老蔫儿曾参与设计建造,也算了解土牢阵法,反复勘验后他得出结论:土牢阵法先破,别院后起火,怨灵最后才冲出。

    蒯森雄听了这结论,眼眶突然红了,随后攥紧拳头稳住情绪,让随从先带王老蔫儿回蒯家大宅去休息。

    把多数人遣走后,蒯森雄只带了两个保镖在废墟上一边走一边思考。

    蕴清别院惨祸发生后,官府仵作已验明,死者有一部分是死了之后才被烧,也有一部分是直接被烧死,这定然是凶手,杀了蒯十二和一些家丁后,为了便于不留痕迹脱逃才放火,火势蔓延后祸及了更多人。

    被抓的那七个幸存者撒谎说什么,蒯十二他们忙乱中失手弄翻灯烛才起火,定是早对蒯家不满才把事情说成火灾意外。

    可曹备道也证实有怨灵,当时蒯森雄想不明白,这时想通了,定是大火当中控制怨灵的器物全被烧毁,等第二天曹备道他们去查时,当然会因有怨灵气息,再结合愚民误传,定个怨灵报复的奇案,不了了之。

    可即便如此,和怨灵有关又如何?仵作在部分焦骨上发现刀剑所致机械性伤口,怨灵可不会拿刀剑砍人。

    幸存的两个马夫,两个厨娘,三个守夜的人,当火起时均处于马鹏,厨后柴房,值夜小哨楼,这些隔土牢很远的位置。

    从别院毁坏程度来看,火是从土牢烧起,燃向青瓦偏院,再烧了主建筑砖砌小楼和花园中的亭台楼阁,最后才烧库房、厨房、马棚等地方,从建筑构造来看,砖石构造的房屋明显比马棚这样木板盖草的更耐烧。

    但灾后的事实成了耐烧建筑全毁,不耐烧的还留存,很明显纵火之人不禁有意放火,还有意针对亲近蒯家之人,但放过了地位低的仆役。

    从这些情况可看出端倪,行凶者极可能痛恨蒯家,若是叶赛英被蒯十二暗中囚禁**,她和救她的人当然会憎恶蒯家。

    想到这些,蒯森雄的心抽痛起来,别院土牢中情况,外人难以了解,想从中救人不容易,要不留痕迹救了人之后再焚毁别院可更不容易,这表明救叶赛英的人能力不弱蒯家有强敌,更表明蒯家有内鬼在暗中相助。

    家有内鬼,这才是让蒯森雄心中翻腾情绪波澜的原因。

    他疼惜蒯十二,仇恨造别院之祸的人,怨怒家中奸细,可他忘了这一切是因蒯十二骄纵蛮横、强抢民女才引起。

    想起蒯大少提及蒯殿聪曾约蒯十二调解时意有所指的言辞,再联想种种线索,他不得不怀疑蒯殿聪与此事有关。

    自己的第八个儿子与外人勾结杀了第十二个儿子,纵使蒯森雄淡薄亲情,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儿子们怎么争家产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勾结外人来害兄弟绝对不能容忍。

    废墟周围没有住户,入目一片荒凉。梧桐开始落叶、半黄的野草在风中发抖、几只乌鸦在树林中凄惨怪叫着低飞。

    蒯森雄的面容在暮色中似乎憔悴了一些,露出他这个年纪的人所应有的那种苍老之态。

    九月十五,胡仙仙懒洋洋躺在藤榻上望云卷云舒,为卓无傲之事费心,又终于安然送走陆开尊和阿翩,忙碌的胡仙仙终于得以清闲,可她不知道有更大的暴风雨正在逼近。

    这一天蒯森雄派人抓了蒯殿聪身边最得信赖的几个小厮,包括两个已不在蒯家的小厮来审问。

    这些小厮透露了两个很重要的线索:蒯殿聪去请蒯十二时,没有提及胡仙仙和叶赛英会来相见,更没提调解之事。

    蒯殿聪也没有与胡仙仙、叶赛英喝酒赏梅,陪他之人是玉人楼的歌女。

    九月十六,蒯森雄派人进一步查访,惨祸发生第二天上午,蒯殿聪与胡仙仙、叶赛英同行到一个茶楼喝茶看戏。

    那座茶楼以江南来的精致糕点为特色,名为江都茶楼,是蒯殿聪常去的地方。

    江都茶楼的伙计说,那天是看到他们三人,但二位女子与蒯殿聪从言行神态看来并不熟络,且以后也没见到这两位女子。

    并不相熟,但一起喝茶看戏让别人看到,是不是故意旁证惨祸发生那夜他们在一起喝酒赏梅?

    诸多事情昭示,蒯殿聪明显在说谎,蒯森雄安排人抓了这第八个儿子到密室中审问。

    蒯殿聪与受宠的蒯十二一向不合,在蒯殿聪办事屡屡出错后,他名下产业被分了不少给蒯十二,更加心中不忿。

    他常说,办事就难免出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像蒯十二那样整天玩耍才什么错儿也没有,可事情谁办?

    蒯大少很同意他的说法,并因父亲太过偏宠蒯十二颇有怨言,可看似一条战壕的两个人,也在蒯大少捅了大娄子后,转祸给这脾性最相投的兄弟。

    蒯森雄查到后来,慢慢摸清儿子们的想法,他不允许儿子们争来争去坏了大事的情况出现,得拿一个来“杀鸡儆猴”。

    密室内,蒯森雄尽量温和地问跪在面前的蒯殿聪:“你与胡仙仙熟不熟悉?听说你们初相识结了怨,怎么又似乎变朋友了?为什么调解你十二弟和叶赛英的婚恋纠纷,要去请她?”

    蒯殿聪很镇定地答着:“父亲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靠利益决定亲疏远近。”

    "当时叶赛英不在叶家,也不在碧洗宫,常去的地方都不见人影,你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蒯殿聪说:"我只是约了她们,但不负责找人,叶赛英是胡仙仙带来的,我也不知是如何找到了她。"

    回答滴水不漏,但蒯森雄觉得这是蒯殿聪练习无数次的谎言。

    他不待见这个八儿子,可终究是他骨肉,他想问得更清楚:"去邀请你十二弟为什么不提两位佳人要去?若是提了,他肯定会去,也就逃过一劫。你是不是清楚,当时叶赛英根本不在你的身边,而是已被你十二弟困在地牢中?那当然不能提出,会立刻被拆穿。于是,你模糊说有美人相陪赏雪,问十二愿不愿意去?你猜到了已困住叶赛英的十二会拒绝,什么邀请只是便于帮她们脱罪的幌子。"

    蒯殿聪惊疑不定看着父亲,而后委屈辩解道:"我怕插手十二弟婚恋之事会让他反感才没提,谁知没提,他还是不来……要是早知道他在蕴清别院会是那样的结果……我绑也得把他绑到融寒雅墅。"

    这融寒雅墅就是蒯家过冬的别院,在城南,而蕴清别院在城西。

    蒯森雄脸上带了冷冷笑意,"那你让小厮画地牢图,还让几个小厮各画一部分以免被发现,是不是早有预谋要当奸细勾结外人害蒯家?"

    蒯殿聪还在强辩:"我只是想对自家设施了解得更清楚,父亲也知道十二弟不肯让我看土牢的地图,只能想办法自己绘制。"

    "不愧是我的儿子,很会狡辩!已证实叶赛英被困在土牢,你却谎称和你融寒雅墅喝酒赏雪?为什么欺骗?"

    蒯殿聪厚着脸皮说:"或许别人见的不是叶赛英,而是其他人。十二弟那性格,用相貌身材类似叶赛英的女子来泄欲,也有可能。"

第八百一十一章 轮转恩怨

    这间密室比之蒯森雄书房屏风后的小隔间,更隐秘坚固,但人处在其中也更压抑沉闷。

    蒯森雄审问蒯殿聪审了很久,到后来蒯殿聪也记不清自己狡辩了多少次,说了多少混账话。

    或许是乏累了、厌倦了,也或许是头脑发昏、思维混乱了,蒯殿聪忽然大笑起来。

    突兀的疯笑声在封闭密室中回荡,诡异得人。蒯森雄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扬手甩了蒯殿聪两耳光,半边脸瞬间红肿,疼得他止住疯笑。

    他唇角勾出冷笑,眸底却流露前所未有的决绝坚定:"父亲既然认为我勾结外人杀了十二弟,那就杀了我给他抵命,无需再多问。"

    "你这话的意思,还怪我冤枉你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想赖也赖不掉。"蒯森雄的目光十分锐利。

    "我不想赖,我只想提醒你,不要怨怪他人,让十二弟年纪轻轻就惨死的凶手是你!继续造恶业吧,让你的余生充满怨恨和痛苦。"

    蒯殿聪语气平静对父亲说出恶毒诅咒,仿佛只是提醒别人快下雨了记得带伞般,很是轻描淡写。

    说了之后,无论蒯森雄怒吼还是询问,蒯殿聪再也不发一言。

    蒯森雄也烦了,反正能确定蒯殿聪与叶赛英、胡仙仙二人脱不了关系,透露土牢情况出去的不是他还有谁?

    没有父亲能容忍儿子们手足相残,蒯森雄派人把蒯殿聪暂时关押在密室,再回去想解决办法。

    几天后,蒯殿聪被废去修为,赶出蒯家。

    蒯殿聪是鄂日浑记名弟子,虽连灵气也还不能聚,但能初步感受到灵气,再配合他会些拳脚功夫,一个人对付五个大汉不成问题。

    蒯森雄要让人废了他的修为就是让他不能再修炼,怕他修为越来越高会报复自己。

    然而,派去的那个修者没有毁了蒯殿聪的气海,只是暗封了他经脉,告诉他三个月后可解,还告诉他这么做是蒯大少偷偷授意。

    蒯大少把蒯殿聪推上前去掩盖他自己错误,但蒯殿聪并不知道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所做所为,只当是父亲查出线索才怀疑他,因此感激蒯大少偷偷保住他修为的举动。

    要把蒯殿聪赶出家门,定然会轰动京城乃至全法朝,蒯森雄早想好了赶走儿子的理由:

    其一,在亲兄弟惨亡之时纵欲行乐;其二,在父亲大寿之时触忤父亲;其三,用赛羊车敛取不义之财。

    这三条理由,不仅把过错都推到蒯殿聪身上,又没有提勾结外人害兄弟的事,避免了事态更复杂,还把赛羊车之事扣到蒯殿聪一人头上了。

    此事很快传遍京城,胡仙仙暗笑,蒯森雄他们挑拨陆家父子关系想让陆焕邦赶走陆开尊,但陆开尊虽离京,是以到越州赴任的理由离去,这可比真被赶出去体面多了。

    蒯家后门,蒯殿聪和母亲及妻妾儿女皆被赶出,只允许带了随身物品,算是和蒯家彻底划清界线。

    他们站在后门口的小巷子里,茫然不知该去向何方,蒯森雄慢慢踱步向他们走来。

    此时的蒯森雄头绾嵌宝金簪,身穿深紫长袍,右手中转动着一对麻核桃,仍是天下首富派头,可蒯殿聪总觉得他的腿脚有些颤抖。

    他在聪妈面前顿住脚步,看着聪妈的脸,这个比他小了足足十五岁的女人似乎老得很快,眼角额头全是皱纹,发丝全部灰白了。

    聪妈扭开头不看他,憔悴的容颜,却是倔犟的神情。

    蒯森雄冷哼一声,凶巴巴质问聪妈:“是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怨恨我?你教出这么个逆子,就是想气死我,对不对?”

    “子不教,父之过。儿子什么德性,和当娘的无关。”聪妈瞥他一眼,冷漠而厌恶。

    蒯森雄什么也没再说,昂起头看了看天,转身离去,那些仆役们马上轰撵蒯殿聪他们快些走。

    一个多时辰后,蒯殿聪在靠近骡马市的地方找了家小客栈住下。

    因城中的客栈多数怕惹蒯家不高兴,都推说客满,不敢留他们住下。

    骡马市周围远来的客商多,还有不少国外客商,认得蒯殿聪的人很少,这家客栈又脏又乱都是穷汉子们住,当然有客上门就接着。

    到了客房,聪妈让蒯殿聪把人聚到一起,她要说事情。

    人到齐后,都没精打采地挤在狭窄小屋里,聪妈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很不舍也很无奈。

    聪妈收回目光和蔼说:"财产没了,家当细软也不许带出来,可我呢还有些贴身佩带的首饰,拿去当了换成钱,你们若愿意跟着我和聪儿,就凑钱去城外小镇上买个小院儿安顿下来;你们若是想走,就当成遣散费分给你们。"

    征询那些人意见时,只有蒯殿聪的幼年小儿子马上抱着祖母说不肯走,因他生母已亡,只有祖母最疼他,其他妻妾和年纪较大的一子二女都低头不说话。

    他们不说话,聪妈也看出他们不愿跟着受苦了,让蒯殿聪把首饰当了换来钱后,分出去了。

    至此时,蒯殿聪已由外表耍赖跋扈,内心自卑激愤的蒯八爷,变成无家无业的蒯家弃子。他身边只有病弱的母亲,和一个幼小儿子。

    解决了蒯家逆子,蒯森雄谋划着暗杀叶赛英,想找出铁证让官府定罪很麻烦,且抖出所有真相后也有损蒯十二名声,只要推测**不离十了,他亲自安排人给儿子报仇雪恨。

    碧洗宫中,平常几乎形影不离的几个师姐妹们只有叶赛英和桑文秀在练剑。

    唐文昭她们是随乔楚诗入皇宫给沈皇后讲经去了,阮文月则是约了卓无傲。

    自从出了蒯丽儿的事,卓无傲和阮文月意外把心意挑明了,初相识之际互相看不惯的两个人,竟出乎意料地相处融洽甜蜜,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都看出有那么点儿意思的泥蛋儿和桑文秀倒是很平顺,可不温不火拖着,因桑文秀腼腆羞涩,泥蛋儿缺乏勇气,还没有讲明心事。

    泥蛋儿要回陵州了,迟迟弄不清桑文秀的心意,几次拖延归期,想去问问人家怎么想的又不敢。

    看他一天到晚坐立不安,知道他心思的胡仙仙笑骂道:“这么多年了,你看着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做事也挺能干了,怎么遇到事儿还是跟刚见你那会儿一样,软塌塌的?”

    泥蛋儿求胡仙仙去问问桑文秀怎么想的,胡仙仙说才不想当媒婆呢,催他自己去问。

    摊上了这么个不关心弟弟的姐姐,泥蛋儿一咬牙一横心,骑马往碧洗宫去了。

    进去之后,紧张准备说辞准备了很久,可一位老道姑说叶赛英和桑文秀已出去了。

    “她们去哪儿了?”泥蛋儿焦急问着。

    “去了融寒雅墅,蒯家在城南的别院。是蒯八爷派人来请的,说是让叶师姐去叙旧,桑师姐直觉有问题,一起跟了去。”老道姑是年老出家到碧洗宫图养老的,只是入门闲住,所以唤身为亲传弟子的叶桑二位“师姐”。

    蒯殿聪被赶出蒯家的事尽皆知道,怎么会约叶赛英去蒯家别院?泥蛋儿虽没有与蒯家的人直接打过交道,但在黑矿当苦力之时,已知道那些黑矿与蒯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蒯家并无好感。

    泥蛋儿估计叶赛英也能想到很多疑点,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被拿捏着才去赴险,与她同去的桑文秀定然也有危险。

    想及此,泥蛋儿飞身上马,往南门而去。出城门时打听好融寒雅墅具体位置,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泥蛋儿推测得没错,叶赛英本来不想赴约,但传话的人特意说蒯殿聪交待,是要和她谈从前旧事,再在融寒雅墅聚一次。她想着那年根本没有去聚过,难道蒯殿聪是用当年之事要挟?

    当年杀蒯十二那些人,是危险又愤恨之下不得不杀,可终究是杀了,叶赛英还是挺担心被发现。如今蒯殿聪被赶出蒯家,难道和当年包庇她们有关?猜想蒯殿聪是要提什么要求。

    然而,到了融寒雅墅之内,才清楚事情真相比她猜想的要残酷很多,不是蒯殿聪想提要求胁迫她,而是蒯森雄要杀了她!

    融寒雅墅主楼朝外的所有门窗全被封锁,那些接待她们的奴仆都成了武功高手,还有会法术的黑衣人涌出来夹击。

    从他们狠辣出招,和只言片语中,叶赛英已猜出是蒯森雄知道了杀蒯十二的事,要杀她为子报仇。

    她很后悔带桑文秀来了,不断制造机会让桑文秀逃跑,可桑文秀不愿丢下她,楼内又有机关陷井重重,没能逃掉。

    两人背靠背抵挡了一轮又一轮攻击,磐石剑和娴雅剑上沾满了鲜血,她们配合默契,且法术和武功都比杀手们高,但杀手们人多势众还悍不畏死,她们杀也杀累了。

    两个女子渐渐体力不支,特别是桑文秀,已是浑身被汗水血水浸透,只能粗喘着勉强站立,再难挥剑还击。

    叶赛英苦笑着低声说:“桑师妹,对不起,连累你了。要是再没有转机,我只能送了你去黄泉路再自尽,不能让这些家伙动手脏了你的血。”

    “好……黄泉路上有伴儿了……”桑文秀虚弱浅笑着答应。

    恰在此时,主楼大门被撞得乱晃,“砰”的几声巨响后又传来马的嘶鸣声,楼内所有人目光朝那里看去,暂时停了厮杀。

    他们看向门口的同时,被铁条和符纸封严的窗户骤然裂开,传来“哔咔”脆响,顿时,雪亮的剑光照射得人睁不开眼。

    看着从破洞口跳入的泥蛋儿,桑文秀激动得热泪盈眶,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明亮的。

第八百一十二章 义战不屈

    灿烂银光、凌厉劲风,吞奴剑携着凛然正气而来。

    "气吞山河、荡平匈奴",吞奴剑之名由来,虽在法朝时匈奴早已被灭,但也可代指一切侵占国土、欺压百姓的恶势力,这是柄与仁德正义并存的宝剑。

    吞奴剑本是桃木剑,胡仙仙赋之以灵性后,泥蛋儿剑法越进步,而宝剑随之越锋利。

    此刻,泥蛋儿心中正气与杀意皆至顶峰,用出的剑招也比平常高明,此剑的威力已堪比神兵利器!

    他让马撞门吸引杀手们注意力后,杀手们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声东击西成功,他早已破窗攻进屋内!

    杀手们恼怒转过身,凶狠朝泥蛋儿他们三人展开反攻。

    “嗖嗖”破风声乱响,几个杀手持着短弩,射出无数细小短箭。

    泥蛋儿急忙挥剑快速舞动如风车,抵挡了大部分箭雨,叶赛英和桑文秀也各自挥剑护住自身。

    那种手持短弩射程不远,可力度和准度高,适用于近距离围攻。

    并且,短箭是整根铁箭头,没有箭枝箭羽,能完全扎入皮肉,比一般弓箭杀伤力更大,他们还在箭头涂了毒药,对敌之时狠辣绝杀之心明显,出手真是全无余地!

    从接到任务直至目前局面,蒯家杀手几次判断失误:首先没料到两个女子功力不弱,反抗又极其顽强。

    其次,这场地的选择,陷阱的安排可算天衣无缝,定当速战速决完成任务,没想到会有援兵来救。

    最后更没料到,泥蛋儿能冲破门口所设哨卫阻挠,还一来就用计转移他们注意力,抢占了先机。

    杀手本不愿把动静闹得太大,毕竟这是在蒯家融寒雅墅之内,能少惹人注意就少人注意。

    不过,此刻没条件顾忌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了,不择手段杀了他们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雕梁画栋的华美小楼成了修罗斗场,血腥之气熏得人头晕,双方谁也不敢松懈。

    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战斗,可泥蛋儿他们也终因寡不敌众渐渐落于下风。

    一支短箭直射桑文秀咽喉,泥蛋儿反手出剑削断了短箭,剑刃与铁箭头相激迸出桔黄火花。

    火花耀眼,桑文秀的眼睛不由自主眯了眯,在她微眯眼的同时躲过一劫,可泥蛋儿却在同时忘了护住自身,一支短箭擦过叶赛英的头皮朝他耳朵射来!

    若是没有为桑文秀挡短箭,他正面对着射向自己的短箭,用吞奴剑挡开就行但此刻是侧对着短箭射来方向的,不仅挥剑撇着手,还有可能看不准危险所在,出招误伤叶赛英!

    事起刹那间,泥蛋儿如一条金蛇扭腰后仰,那枝短箭几乎是贴着他鼻尖飞过,差一丝丝就有可能耳朵鼻子连带半边脸被射穿!

    躲过了带毒的短箭,泥蛋儿的后背却传来剧痛,原来这屋中混战时砍烂了很多桌椅,一个桌子翻倒朝上,断裂的桌脚尖利棱角划破了他左背靠肩胛处。

    “嘶……”泥蛋儿疼得倒抽凉气,桑文秀急忙扶他直起身,关切看着他。

    “没事儿,只是刮得疼,没有伤骨头,没有毒。”泥蛋儿很快捱过最疼的一瞬,讲明情况让她们放心。

    泥蛋儿浅灰薄袍背后的一片全被血浸湿,虽还是疼,但想想避过了带毒短箭仍觉得庆幸,更庆幸自己的鼻子不算高挺,要不然没了鼻尖儿还被毒死,可真是死得又窝囊又难看了……

    也许是在胡家呆得久了,泥蛋儿竟不知不觉间把义姐胡仙仙那越是紧张险恶的困境中,越爱胡思乱想的脾气学了去。

    看着他眉梢眼角带笑,还是挺愉快的笑意,杀手们的攻击速度竟略滞缓几分,疑心他有大杀招要放出来……

    这气氛稍缓的间隙,叶赛英肃色令他:"你带着桑师妹快逃,不要再拖延时间,到时候谁也活不了!"

    挥剑挡开一枝短箭后,泥蛋儿坚决说道:“要逃也是你们逃,我是男人,我来给你们断后!”

    叶赛英急得迎着箭雨往前冲,似要以身为盾牌给他们挡箭:“你们走啊!杀蒯十二的事本来就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不该死!”

    看她的行为存了必死之心,泥蛋儿踏地半腾空而起,掠上一张放花盆的高几,挡在了叶赛英之前。

    “叶师姐,说什么跟我们无关?且不说一个大男人丢下一个姑娘逃命,会丢了所有男人脸面,单论我跟蒯家那也是有深仇大恨!”泥蛋儿踩着高几边缘,猛地踢出先前已裂开的花盆挡开两枝短箭。

    短箭破风声,两相撞击声,花盆破碎声混在一起,泥蛋儿说的话被淹没一大半。

    因此叶赛英没听清他说什么,还在催他:“快走啊,带着桑师妹快走啊!我不能连累你们……”

    泥蛋儿也急了,吼道:"别争了!叶师姐,我们三个只有你会发灵符,快带桑师姐出去,你明白你该做什么吗?只有你会发灵符……"

    他这是让叶赛英带桑文秀逃出去发灵符求援,他们三个当中只有叶赛英的灵气能发灵符,寻着机会向胡仙仙求援,才能搏一线生机。

    怕叶赛英还要争执,泥蛋儿说着话的同时,冒险冲入杀手群中,逼出气海中仅有的微弱灵气拼杀。

    没料到他会悍然冲过来以命相搏,杀手们手中短弩来不及转向,要掣钢刀又还来不及,有短短一瞬显得手忙脚乱。

    趁着那短短一瞬,叶赛英拉起桑文秀朝那窗户破洞口纵跃过去。

    叶赛英也不是迂腐之人,泥蛋儿拼命得来的时机不容错过,只要有一会儿,很短的一会儿即可……

    从那窗户破洞口跃出了,叶赛英立刻用磐石剑一扎心口,看着鲜血渗出,桑文秀惊诧莫名。

    叶赛英没空给她解释,收了剑之后,飞快抬手御一张符在掌心,用灵气写出求救讯息发给胡仙仙。

    才做完这些,两个杀手已追出来,她们再度苦苦拼杀。

    融寒雅墅中的这座小楼是砖木混合结构,墙和柱头是砖砌,楼板是木板,吞奴剑慢慢往桃木剑形态在变,泥蛋儿怕支撑不住了,试着想办法再撑。

    这吞奴剑神异是神异,可剑主灵气不足、精力不够时就会变桃木剑本形,泥蛋儿不禁懊恼,当时怎么就求义姐要了这把剑?要是铁剑铜剑什么的,还能多挡会儿短箭,这要真变回桃木剑了,很快会被削断……

    脑海中在乱想,泥蛋儿身手却不慢,他不再挥剑抵挡,而是靠着灵活身形,不断蹬踏着墙壁往楼板处跳跃。

    杀手们也不知他要做什么,短弩射个不停,“咻咻”飞箭声乱响,有些把短箭射完了,就抽出钢刀朝泥蛋儿乱砍。

    翻转腾挪,泥蛋儿躲过好几枝箭,可有一次被刀砍中了右腿,又有一次躲闪得太快撞上墙……

    看着楼板上的箭射小孔增多,还有不少刀痕,泥蛋儿狠命一咬舌尖,喷出一股血箭染红了吞奴剑!

    吞奴剑已显出木质化的剑锋顿时爆射寒光,银白刺眼的光芒冲向楼板,泥蛋儿觉得浑身力量皆被吞奴剑吸去,他身体在极速衰弱,可脸上神采飞扬!

    杀手们惊愕看着他劈开已有不少裂缝的楼板,跳上二楼,他们快速追上去。

    泥蛋儿抓起一块木板为盾挡下第一波攻击,再把吞奴剑当撑竿儿借力跃上房梁。

    这两层小楼的底楼砖头所占比例多,二楼因有房梁、檩条,木材占得多,此时,碎木片和盖的瓦全成了泥蛋儿手中武器。

    “见识到小爷的厉害了吧?”已经头晕眼花快昏倒的泥蛋儿在房梁上高声示威,越是穷途末路了,越是不能输了气势。

    他占据了高处的有利地形,乱七八糟什么东西全部一股脑儿砸下去,竟也砸得不少杀手鼻歪嘴肿,更多的杀手被灰尘木屑迷得睁不开眼睛,射出的短箭没了准头。

    有两个轻功好的杀手回过神后,拧身飞上房梁,钢刀朝他砍去。

    泥蛋儿高喝一声提气,如大鹏展翅扑向一个仰头正准备射他的杀手。

    鲜血如泉喷出,是泥蛋儿蹬着那杀手的胸膛,狠狠磨破那杀手颈侧血管。是磨破,而不是划、削、刺,因吞奴剑很钝了,泥蛋儿是连磨带掐才重伤那杀手。

    那杀手没有立刻毙命,重重倒地,听着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

    “小爷在这儿呢!来啊,这一剑是替那些死去的矿工兄弟报仇!”泥蛋儿骤然落地伤人,那些杀手很快包围他。

    面对必死之境,泥蛋儿向正对着自己的一个杀手刺去一剑,他已无力气,只是刺破了那杀手胸前皮肉。

    可那杀手吃痛一颤,也给泥蛋儿留了点空档,侧身闪出包围圈。

    他如油灯快燃尽最后一滴油,杀手们其实也很累,这个少年超出他们想像的坚强,还屡出怪招,如果有选择,他们绝不愿意遇上这样的对手。

    泥蛋儿不停说话,将杀手们尽可能引到他这边,给叶赛英制造发灵符的机会,还希望她们有逃脱的机会。

    毕竟灵符传消息虽快,可也得抿两口茶的时间那么长,再加上胡仙仙飞来的时间,那至少得半柱香时间吧?而人的生死只在须臾间。

    “傻子们,还给蒯家卖命呢?这一剑是教训你们这些没长脑子的!”

    泥蛋儿乱劈乱刺,他只知道自己又刺中一个人,却不清楚他身上已受多少伤。

    “哈……咳咳……哈……你们厉害,你们再厉害也是蒯家手里没有自我的‘刀’,你们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小爷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为了我想要守护的一切去拼,我值了!我一生堂堂正正,死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泥蛋儿撑不下去了,把剑当拐杖拄着,保持身形不倒,用最后回光返照的力气吼出震耳发聩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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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