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四章 于心不忍
羌源木屋中早用圣阴鼎和圣阳彝布置过,要不然阿骨胜不了樊鼎瑶,更别说以绝对优势虐杀他。
以阿骨的实际功力来说,她的灵气修为比樊鼎瑶高了不少,但武功和体力不如樊鼎瑶,对敌经验也没有樊鼎瑶多,可樊鼎瑶吃亏就吃亏在全靠硬打硬拼,不仅没有法器倚仗,也没想过用计逃脱。
看出樊鼎瑶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情报,阿骨也不在乎扎措他们的利益,只想报仇,于是取出流沙陀旋转甩动准备攻击。
一圈又一圈,流沙陀飞速旋转,锁链部分转得连成银白的光芒圆轮,锤体部分在空中迸出一个银白泛金黄的火花圆环。
樊鼎瑶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流沙陀击中的。
或许是死了吧?他意识中没有羌源木屋的一切,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漠,漫漫黄沙掩埋了他,他成了其中一粒沙。
流沙满天飞,风沙声如尝遍人世艰辛的老人在哼唱不成调山歌儿,那嘶哑的声音苍凉无比,唱着被流沙掩埋的繁华城池,唱着被流沙掩埋的驼铃声声,也唱着被流沙掩埋的俊美少年与多情红颜……
永别这世间了?樊鼎瑶不由回想此生经历。
樊鼎瑶出身将门,长辈们从小教他要为国为民冲锋陷阵,立志要当个忠勇大将军,他也的确这样在做。
他扪心自问,真的是活得堂堂正正,没有做过任何为了一己私欲去暗害别人的事,可为什么朝中还是有人要排挤他?又为了什么,阿骨要这般痛恨他?
樊鼎瑶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模糊觉得这么死去似乎有一点点遗憾,连阿木甲都有遗腹子,他一儿半女也没有。
他刚二十岁时,母亲曾为他做主娶妻,可新婚一夜后,他便已奔赴战场,妻子的样貌也没看仔细。
半年后归家,妻子和亲戚朋友一群人来迎接他,他居然分辨不出十几个少妇中哪一个才是妻子。
不过,他妻子没有责怪他,还殷勤对他嘘寒问暖,他很庆幸娶了个贤惠的妻子。
短暂半月相处,再到分别时,他们已十分恩爱,难舍难分。
又到相聚时,他妻子有孕在身,腹部隆起,他本打算要留在家中等孩子出世的,可是烽烟又起,他只得听令上战场。
捷报传回家的同时,噩耗也传到了边关,因他母亲病重,妻子照料母亲劳累过度,早产了。早产偏还遇上难产,妻子惨死,孩子也没能生下来。
等樊鼎瑶疯了般赶回家时,刚在妻儿坟前哭得眼睛红肿,又听说母亲重病加之伤心而去世。
办完母亲的丧事,当时才十二岁的樊楚瑶自责没能照顾好嫂子和母亲,执意出家修道。
从此,樊鼎瑶忙于军务,樊楚瑶忙于修炼,兄妹俩有很多人提亲,但他们都坚持独身一人。
樊鼎瑶突然想劝妹妹找个人嫁了,因父辈的叔叔伯伯都死得早,樊楚瑶再不留个孩子,他们樊家真彻底绝后了。
可惜,他没法再去说了,意识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又想流沙陀的威力还没有发挥到极致呢,要是他有机会好好研究流沙陀,要改进使用方法。
流沙陀是阿木甲的传家宝,要传给后世子孙的吧?也不知找出改进方法,让流沙陀威力更大后,阿骨能不能原谅樊家人……
带着最后一点执念,樊鼎瑶的灵魂去往冥界,忘却前尘往事不知来生如何。
樊鼎瑶的身体缓缓倒下,阿骨仰天大笑,笑得泪流满面,爱的恨的皆已不在,她笑够了,哭够了,心中只剩茫然。
收起流沙陀,阿骨似用尽所有力气般微弯着腰,木然盯着樊鼎瑶的尸身,直到破风声传来。
这羌源木屋所在之地很隐蔽,外围树林中还有阵法,巧合闯入的人很少,这空中破风声定是强者来袭。
虽然心境迷惘,出于保护自己和孩子的本能,阿骨很快警惕回头,拿出两把菜刀拉开对敌架势。
瞬间后,程浩风乘风而至,看到樊鼎瑶鲜血淋漓的尸身,他眼中冒出怒火又凝出冰刃,左手一挥召墨冰剑出来。
寒冷气息随着剑光袭来,阿骨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劈出那一剑的,手中两把菜刀皆已碎裂成无数片。
剑光再闪,阿骨手中已没有任何抵挡之物,要再掏流沙陀已经来不及,她眼神凄绝微闭双目等待死亡降临,情不自禁地遗憾而慈爱抚向隆起的腹部……
没能让孩子看看这个多彩的世界,很遗憾;能离开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与亲人们在另一个世界团圆,却也很好。
程浩风手腕轻旋,墨冰剑光芒冲上九霄,夜空中迸射千万条冰莹晶亮、璀璨夺目的光线,星月之光也暗淡。
剑光笼罩之下的屋舍树木乍起一层薄薄冰霜,似从初夏突变为晚秋。
程浩风下不了手,阿骨眼中最后流露的慈爱之意,让他忆起了母亲,千年匆匆而过,他母亲早已不知投胎去了何方。
母亲亡故时,他功力还很低,根本无法追索灵魂去向。
很久很久没想过母亲了,似乎除了对胡仙仙的那点执念,他很少有情感牵绊了。
可无意中瞥见阿骨的目光,他心尖很疼很疼,冒着突然变招会自伤的危险,将劲力引向了天空中。
阿骨有些怔愣,自忖必死,竟这般容易逃过一劫,她满怀疑虑地想,程浩风是要放过她,还是有什么阴谋?
且不管她怎么想,程浩风努力平复情绪,隐剑肘后,俯身查看樊鼎瑶遗体。
樊鼎瑶死不瞑目,半睁的双眼中满是血丝,右手还握着九龙枪,左手古怪地捏着自己下颌。
程浩风默默哀悼着,伸手想抚他双眼闭上,可才闭拢的双眼又半睁开,要掰他的左手平放下来也掰不动。
皱眉看着这一幕,程浩风不明原因,阿骨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原因。
“你能放我一条生路吗?”阿骨小声试探着问,把不准程浩风会不会放过她,得有个筹码握在手中。
“你想说什么?”程浩风听出她有话要说。
"我已经获得白羌人信任,他们因我劝说才帮助末神。我可以再劝他们撤回……"阿骨顿了顿又说,“或许两千多白羌兵的兵力,你不放在眼里,但他们全是武艺高强之人,不可小觑。”
程浩风没有说同不同意这条件,盯着阿骨目光如炬,“你是个倔犟又傲气的人,是为了孩子能有活下去的机会,才和我讲条件?”
若是没有孩子,阿骨确实要和程浩风拼杀,她不怕死的,只为争一口气,可她真希望孩子能有平安幸福的一生,她点头表示程浩风说对了。
“能不能让白羌人撤出扎措的军队不重要,我想要圣阴鼎和圣阳彝。”程浩风完全恢复冷静理智了,既然阿骨要误以为他是有目的才没下狠手,他且顺着阿骨想法提出条件。
阿骨的眼睛惊愕瞪大,随即又平静而略显鄙夷地拿出圣阴鼎和圣阳彝。
圣阳彝中青幽幽磷火忽明忽灭,端彝在手,与端个普通物件没差别,彝中也没有放白骨,不知磷火从何而来。
圣阴鼎中黑沉沉**翻波,水色如墨,可又不是如墨粘稠,甚至可以说清透无比,连鼎底的花纹也能看清,且是翻转圣阴鼎也只见**波动,不会流出。
没想到阿骨毫不犹豫交出圣阴鼎和圣阳彝,程浩风接过手时暗用灵气感知了一下,发现并无危险。
稍后,才又察觉虽无危险,却有缺陷,程浩风的灵气无法催御这两样器物,不能用的神器也只是个摆设。
见阿骨面容上暗有得色,程浩风料想她是早清楚这点,才那般爽快交出。
“这圣阴鼎和圣阳彝有什么秘诀才能用?”程浩风问道。
阿骨答道:"外人想要圣阴鼎和圣阳彝,硬抢是不行的,偷盗也不行,强行用灵气御使,还会引动其中的禁术毁掉鼎彝。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火夷人一代代传下来,只有血脉特殊的人才能御使圣物。那种血脉极为特殊,即便亲生父子,孪生兄弟也不一定有完全相同的血脉,所以火夷族两个部落的首领并不是家传制,而是谁能御使圣物谁当。"
这种认血脉的神器的确有,程浩风相信阿骨所说是真话。但亲父子、亲兄弟之间血脉更接近的情况为多,所以火夷首领换来换去还是那大家族中的人轮着来当。
将两样器物交还给阿骨,程浩风又去给樊鼎瑶整理遗容。
“你不要圣阴鼎和圣阳彝?你要什么?我……我或许知道他为何遗容不安详……”
阿骨以为即使程浩风用不了火夷族圣物,也会据为己有,慢慢想办法解开秘密,怎么还给她了?她只得说出能保命的另一件事,当然这是她自以为的,没意识到程浩风只因不忍下手而没杀她。
“嗯?”程浩风也因她没有尽快逃命,还在这里说东说西而疑惑不解。
“你放我走,我会把原因写在外面左数第十七棵松树上,你自己去看。”阿骨往后退几步,准备开逃。
本来也没想过要杀她,程浩风也不说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所提议。
阿骨纵身掠向最近的一棵松树,足尖点在树梢借力,又再跃向另一棵树。
她身形渐远,程浩风去了她所说的那棵树位置,看到枝条上系了根布条。
布条上写着:他应是把关于平州的情报吞入腹中了,才那般给人留提示。
第七百七十五章 调派妥当
看了纸条后,程浩风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说扎措是明摆着的敌人,暗里又还有多少敌人?
河城虽算富庶大城,却以通商为主,驻兵很少,那么短的时间里能逼得平州和沙州差一点失守,是否平州和沙州的戌防军队故意不抵抗?
程浩风急忙飞回樊鼎瑶遗体所在处,暗暗说声:好兄弟,对不住了,为了情报伤你遗体……
以灵气细细探樊鼎瑶体内,在他胃中察觉有异物,立即用墨冰剑凝出剑气挑开个小口,取出那层叠包裹的纸卷,正是黑衣人让平州厢军统领早做准备要暗杀樊鼎瑶的情报。
只不过情报没送出去,黑衣人和樊鼎瑶皆已死,但这情报仍是平州厢军统领通敌的铁证。
程浩风收好情报,应手化出个黑棺将樊鼎瑶尸身放入其中,焦急万分往平州而去。
胡仙仙正在平州助战,虽说常人伤不了他,可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胡仙仙已经不是第一次掉入陷阱出事了,那些暗里投敌的奸细敢暗害樊鼎瑶,又怎么不敢暗害胡仙仙?
此际已快天明,远远望着快到平州城门,程浩风心情更急切了些。
落身城楼上,让士兵快带他去见胡仙仙,在看到手持木剑而舞的胡仙仙时,他喉头哽咽,总算放心些。
胡仙仙正在教老弱士兵练简化的入门太极剑法,这剑法易学易会,不杀敌时也能练着强身健体,平州守军的精兵太少,能让士兵们增强一点实力就能让他们多一点保命机会。
想要等他们练完这个套路再去和胡仙仙说话的,可看到程浩风来了,那些士兵自动停止练习往后散开。
胡仙仙无奈耸耸肩,笑着迎上程浩风:“嘿……你一来就把他们吓跑了。”
“嗯,我很可怕,只要你不怕我就行,其他人全部离我远点,我还少些烦恼。”程浩风声音低沉,情绪低落。
胡仙仙察觉异样,看到他身后的黑棺更感觉出了事,惊疑看着他想问也不知怎么问。
“我们出城找个僻静地方再细说。”既已知道平州厢军统领投敌卖主,程浩风不愿在城内提心吊胆防备着。
与胡仙仙一同出了城,寻了个离村落不远的小树林,程浩风落身下地,放下黑棺。
“樊将军已逝,看他最后一眼吧。”程浩风开启棺材。
“哪个樊将军?”胡仙仙愣愣问着,待看到樊鼎瑶遗容后又惊又悲,含泪捂着嘴许久说不出话来。
从高家村剿匪樊鼎瑶领兵去助阵开始,胡仙仙认识他也有好几年了,当时只见他跟在宜州知府孙展鸥身后,晃过一眼而已,没留印象。
及至后来,在平越军**同杀敌,那种可以交托生死的战友情谊已经堪比手足亲情。
攻下迷窟后,樊鼎瑶不是还生龙活虎吗?河城王反叛番邦大王之后,主要进攻的是平州和沙州,樊鼎瑶在夜城只是配合夹攻河城,那边战斗也不算激烈,怎么身经百战未死,这时倒牺牲了呢?
看出胡仙仙心中各种疑问,程浩风把事情始末给她说了。
良久之后,胡仙仙轻声呢喃:“是我们不该看着他杀阿木甲的执念一再加深而不阻止,既已杀了阿木甲,我们不该放了阿骨……冤冤相报何时了……”
自责,很自责,恨不得返回过去,改写那些事件转折点,从而改写事情结果。
程浩风把胡仙仙拥入怀中,涩声安慰:“一切早注定,除非改变天地规则,要不然改不了结果……不要太自责,与你无关的。”
“你为什么要再一次放过阿骨呢?还要让樊楚瑶去找她为兄报仇?然后她又生下儿子去杀樊楚瑶报仇?你怎么不动手杀了阿骨……”胡仙仙猛然挣脱程浩风怀抱,厉声责问。
“仙仙……”程浩风被她眼中的仇恨怒火给吓着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胡仙仙退后两步,擦了擦眼泪,摇头悲叹:“如果从一开始没有剿灭火夷族水西部的事就好了……即使此刻去杀了阿骨又能怎样?埋了杀戮的种子当然有惨烈的结果,即便承担结果的人不是残暴之人,总得有人去承担。”
战争中的杀戮,或许有正义的反抗,但沾了血腥就是背了罪孽,总会有恶果的,业报早晚会来。可是军人能够不听令吗?不能!
面对欺凌,不反抗只会让恶人更变本加厉;敌人举起刀来,也不可能引颈受戮。那么,到底如何才能没有罪孽?
“我们也终将承担业报恶果的,对吗?”胡仙仙看向远方空茫处,幽幽轻问。
程浩风靠近她,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不论有什么业力,全让我承担好了,我不想放手,不想退缩。"
这情话不算动听,可胡仙仙清楚他能说到做到,很真也很重的承诺,听得胡仙仙心里又甜又酸。
胡仙仙咬咬下唇,让心情平复,他愿承担,可怎能真让他承担?必须要和他疏远些,才能让自己冷静以旁观者心态看问题,从而才能寻出改变天意的方法,博得一线生机。
轻拍了拍程浩风的手,胡仙仙肃然说:“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平州厢军统领。”
说起正事,程浩风也只得先放开胡仙仙,两人商议出一系列事情解决方法。
商量好后,两人依依不舍告别,程浩风去往夜城,将樊鼎瑶遗体交给胡勇刚,胡仙仙暂回平州军营。
程浩风走后的第三天夜里,胡仙仙潜入平州厢军统领房间,不等他发觉,已三下五除二绑了他,捆到城门楼前的木柱上。
天亮之后,守城的士兵才看到自己上司被绑,惊恐不安去围观询问,可那统领被塞住了嘴说不出话。
有士兵想爬上木柱解开绳索放了统领,胡仙仙凌空旋飞而至冷冷环视一圈,所有人噤声,规矩站好。
“他是我绑在这儿的,谁能说出他为什么被绑?”胡仙仙选了几个可靠的士兵站在周围,让他们注意着其他士兵反应。
听得这般问,很多士兵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没听懂胡仙仙的话什么意思;但也有些士兵强自镇定故意摆出与己无关的模样。
胡仙仙让人带了那些反应有问题的士兵去城楼下,再把这部分人清查一遍,排除掉被误抓的人,而后发了遣退银子给可疑士兵,让他们解甲归田。
办了这些事之后,胡仙仙才宣布以前的平州厢军统领投靠了扎措。
程浩风在这几天里已将樊鼎瑶之事上报兵部,胡仙仙拿出兵部所印的定罪文书,还有复制的通敌情报给众士兵们看,他们不再对统领被绑之事有疑虑,并发誓忠于法朝、忠于嘉祥帝。
被遣退的士兵,对外宣称只是体衰力弱了,没有刑讯审问将事件扩大化。
或许军营中还有不少漏网之鱼,但主事之人突然被抓,他们也翻不起大浪,再者,目前军情紧急,且待以后再细查。
能顺利抓了那个统领,事后也没有人跳出来保他,因程浩风已提前做了安排。
为了军中事务不再受掣肘,程浩风向韩泽熙表态,等彻底打败扎措他们,他回京后只担个国师虚衔,不再参与政务。
又说,不仅不参与政务,连各门各派宗、教事务也不管,全交给曹备道管。
他只求朝廷全力支持征番之事,越早结束战争,对国家和民众的伤害就越小。
如此之后,粮饷供应及时很多,可见京中官员们真是防他权势过大,才故意拖后腿,若不是他们搞这些事,樊鼎瑶也不会亲自押运粮草,也不会有死劫。
程浩风暗嗤这些人只看得见眼前利益,也不想想若是扎措攻破一座座城池后,他们当京中大官的也得沦为亡国奴。
平州之事暂了,军心很快稳定下来,程浩风又赶去郑退辽所助战的沙州。
也没空细查沙州大小守将是否忠心,把所有不可靠的将士遣退归乡,换为嫡系属下。
再又让霍飞和陆开尊自己出面请调,霍飞调到沙州助战,陆开尊调到平州助战,有他们在,霍图与陆焕邦也不会再耍小手段。
陆开尊身体还很弱,上战场自保都难,但阿翩与他寸步不离保护他。
料想军中再不会出大乱子,程浩风又去见胡仙仙,商议再从扎措他们内部瓦解他们力量的办法。
己方备战完毕,打了几场小仗都胜了,可程浩风想要让扎措败得再无顽抗之力,让扎措失去军队倚仗是最好办法。
有再强的功力面对很多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害怕,那种气势已让人胆寒,况且要一人对战千军万马,只是不停去杀也很费力。
“要让扎措没有后盾,得让河城亲王不支持他。”胡仙仙也想尽快结束战争,可要打得扎措不能翻身真的很难。
程浩风有些犹豫地说:“河城亲王萨热不喜欢争斗,背叛他亲王兄来支持扎措肯定有特别原因……你……你能不能去打听一下背后隐情?”
不愿安排胡仙仙做这做那,可程浩风要统筹安排各方的事,其他又没有合适人选,只能让胡仙仙去。
看出程浩风的为难和无奈,胡仙仙洒然一笑:“我当然能去打听萨热的事,你不必担忧。我看萨热是吃错了药才助战扎措,咱们给他把把脉,找出病根才能对症下药,劝服他别再吃扎措的烂药。”
第七百七十六章 蛮横说客
相思苦,相见之后难亲密相处也是苦,衷肠无处诉,此心无可寄,无法释放激情的感觉很压抑。
胡仙仙爽朗笑着和程浩风议事的模样,总让程浩风觉得少了什么,说不清是什么的什么:于自己而言,挚爱惟她,可她是否也是这般?
罢了,无暇多想,目前处境也的确不要腻歪痴缠为好,程浩风与胡仙仙再议了些细节之事后离去。
胡仙仙遣人往河城打听萨热情况,五月二十傍晚,几个去探消息的人当中领头者回来了。
这斥候还穿着番邦人袒肩袍服,梳着混了彩带一起辫的小辫子,肤色也易容成棕黑色,乍看与番邦男子没区别。
他向胡仙仙禀明萨热的简单情况,以及收留并最终支持扎措他们的原因。
萨热是早产儿,自幼身体很弱,哥哥姐姐们对他很照顾,崇尚勇武的番邦人在少年时期都能纵马扬鞭,打猎摔跤,可萨热因为亲人太娇惯他,骑马也要人在前面牵着慢行。
有一次秋游草原,萨特怂恿萨热骑马快跑被摔伤,因了此事面对弟弟很内疚。
后来他们父王驾崩,另一个王子与萨特争王位,萨热坚定支持萨特,让萨特在内疚之外又对这个弟弟多了信任。
萨特继位,把富庶的河城分封给萨热,几乎是任由他想怎么治理封地就怎么治理封地,从不多过问。
萨热虽体弱多病,但头脑灵活、能言善辩,对城中居民恤爱宽和,又对各地商家皆很和气,把河城治理得繁荣昌盛。
“河城亲王萨热有不少贵族男人的坏脾气,但总体而言还算个好王爷,他以前看不惯毛日渥和扎措那些人,不可能跟他们同流合污,要说如今怎么反叛自己王兄跟着扎措胡闹,在他大约十一岁时那次受伤是个由头……”士兵说着顿了顿,不自在地看了胡仙仙一眼,又低下头。
胡仙仙猜想可能是萨热受伤部位有些特殊,这士兵想着胡仙仙是个女子,不好意思说,就主动问:“萨热当年是不是伤了男子**之处?你直说无妨。”
听得这话,斥候打消顾虑回答:"请胡元君先恕我有污仙听之罪,我且直说了。这萨热伤及了命根子,但并没有因此变得与阉人一般,他只是玉茎半折受了外伤,但精气没有受损。
这境况比阉人更难受,有欲却难以发泄;也和那些有痿疾之人不同,用药只会更难受。
这等秘事,只有少数与王族非常亲近的人清楚。扎措打听到这些隐秘后,让萨热玉茎康复。"
胡仙仙听明白了这事,凝神思索一番后又问:“这件事应当还不足以让萨热反叛,把河城拱手让给扎措他们做主,还有原因么?”
斥候点点头说:"萨热没有子嗣,渴望长生,他修行天赋又不好,因活人修习鬼王的鬼道之术得要变丑,他不愿意修,能否像鬼王一般无命而长生那得死后才见成效。
扎措教他一门功法,还让他吃丹药提升修炼速度,萨热用了扎措的办法后取得立杆见影的效果,因此尊崇信赖扎措。
为了让萨热不因叛国反兄的罪名自责,扎措还保证不为难萨特,且会劝说萨特继续让他当逍遥王爷,又说所做一切只为了扩大番邦领土,并打败程浩风,并不是要害番邦大王。"
胡仙仙颔首表示想明白了,因加上这些条件,再因得了私利欠下扎措人情,萨热只得帮扎措他们。
让斥候先退下去休息,又做了些后续安排,再交待陆开尊和阿翩守好平州即可,不要出城迎战。
安排好之后,胡仙仙连夜赶往河城,为了不让扎措、鬼王、毛日渥这些修为高的人察觉她灵气波动,她隐匿气息换了一身番邦女子服饰,跟着事先安插的眼线进到萨热王府。
在萨热王府中见到有天方圆拱顶式建筑,也有番邦本地垒石雕楼,还有些中原风格的亭台楼阁,胡仙仙在后园大屋见到萨热时,他正靠在软榻上吃葡萄。
“你会些什么歌舞?嗯,身材不错,跳一曲你最擅长的舞给本王看。”萨热懒洋洋说着,微眯眼睛瞄向胡仙仙。
她这时梳着满头细细小辫,发辫间饰着小颗小颗的玉珠,身穿紫红镶五彩花边的番邦窄袖长裙,腰间缎带上五彩流苏飘曳。
胡仙仙只是让人随便寻了一套服饰,没想过给萨热留什么印象,看到萨热眼中迸发惊喜的异样光彩,不禁皱了皱眉。
“眉颦三分愁,更添动人态。妙人儿,妙人儿。”萨热站起身,走到她旁边,“初看你进门时只觉出你是个娇艳活泼的女子,再细看之下别有风韵,这凑近了看你时……格外动人心魄……”
胡仙仙侧开身体,厌恶地斜他一眼,反手挥出灵气关上门。
“咦?比我还急?有趣!”先前萨热的神情风流中略带浪荡,此刻是猥琐下流了。
胡仙仙素手轻翻,一道淡青灵气光芒将萨热推到了软榻上捆着,因不想引来扎措他们,不敢动用太多灵气,只需制住萨热就好。
“你……你是谁?”萨热脸色惨白,再察觉不出胡仙仙是混进来的,他可就不配当河城亲王。
“先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能不能将扎措他们赶出河城?”胡仙仙挑眉冷声问。
“你想让我赶走末神?不帮他进攻平州、沙州?那你是法朝的人?”萨热反问之后,脸色阴沉下来。
而后胡仙仙问了好几件事,他只是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镇定而坚定的模样与刚才调笑的模样截然不同。
胡仙仙不再发问,认真打量起萨热,只见他约四十岁,皮肤比一般番邦人白皙,整体来看还精神头儿不错,但皮肤白得有些病态,眼角有细细皱纹,两鬓斑白,显得比同龄人苍老憔悴。
结合先前听到的情况,胡仙仙做出个判断,试探问:“你在服用房内滋助药物,练采阴补阳之功?”
“你?你……一个女子这么问不尴尬吗?”萨热羞恼地睁开眼斥问,无意中证实了胡仙仙的猜测。
“医者眼中有疾患之别,没有男女之别,有何尴尬?我不是医师,可我不想看你拿性命换一时快活。”胡仙仙正色答话。
萨热脸色微红,低头嗫嚅道:“末神说他的药和功法不会伤身……他自己也……”
“他是有孔雀王血脉的金刚仙体,连平常毒药都伤不了他,何况那些滋助之药?而你呢,你本来体弱多病,那方面更是刚恢复,你们能相比吗?”胡仙仙语气严厉。
萨热不接话了,被女人制住连呼救也不行,还被指责那些私密事,换成任何男的也不会高兴接受。
过了不久,有人来敲门,询问萨热:“王爷,是要洗百花浴还是香草浴,还是无需沐浴?”
胡仙仙召出慧心玉剑,朝他扬了扬,示意他回答。
“无需沐浴!”萨热没好气地答道,瞟了瞟胡仙仙又促狭笑说:“今夜这个美人儿极会讨人欢心,本王片刻也离不得她,你们明儿早上去温泉池准备个鸳鸯浴。”
这番话能让侍从不会疑心,又从嘴上占了胡仙仙便宜,萨热得意地翘唇轻笑。
“你想激怒我?没有用的,你还是先想想如何保命要紧。”胡仙仙板着脸说,“你要再顽固不化,我可以马上杀你;即便顾忌着萨特大王,暂时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久,扎措他们败了,你也得死;就算扎措他们胜了,你照这般纵欲,寿命会很短,更别说什么长生。”
萨热扭过头,闭目养神,似把胡仙仙的话当耳旁风,但他其实在听,还从话语里分析出来客就是胡仙仙。
到丑时了,夜深人静,值夜的侍从仆妇们见后园大屋里烛影摇红,还以为里面是绮靡画卷,没料到美人儿在冷厉逼迫王爷。
萨热被胡仙仙一通又一通的道理教训得快忍不下去了,出言反讥:"我不可能跟末神断了合作关系,他对我有恩,那是天大的恩,我不能忘恩负义。你说话也别这般咄咄逼人,据传言末神喜欢你,可你再这般对人说话,他早晚会不喜欢你。"
见他愿意接话,胡仙仙眼底沁出笑意,端出玄之又玄的态度说:“他不喜欢我,求之不得。无人喜、无人憎,缘不起、孽不生,这是多少修行者期盼达到的境界。”
神情淡然,笑意浅浅,似是看透世事,看透而又不颓丧,有着不可言说的玄妙感。
萨热看着胡仙仙,心生向往,向往她展现出的这份感觉。
因了这一点点好感,他对胡仙仙说的话没那么反感了,最后还承认他自己也意识到扎措所献之“快活、快速修炼的长生之法”对人有害。
胡仙仙提出,萨热想求长生之法,还是得按正当途径来,其一,鬼道之术等死后修炼,因为鬼王是无数鬼魂怨气凝成,根本没有适合活人修的功法,但那功法的确适宜鬼修,等死后再练会有效。
其二,在阳世之时,因萨热经脉和修行天赋限制,修不到很高阶位,但可以先固魂魄、强身体,这般死后灵魂才强,修鬼道也相对容易些。
其三,只要打败扎措他们,让他们再无容身之处,法朝征番大军会立即撤出番邦归还疆土,还会赠给钱粮玉帛补偿。
其四,会通过法朝皇帝,和众多河城商人,让萨特不追究萨热曾反叛的事,只说是被胁迫的才做,让兄弟俩不生嫌隙。
沉吟一番后,萨热有些动摇了,可他似是想答应胡仙仙,又终究摇头叹气什么也没说,胡仙仙推测他还有事情瞒着,就问他是不是有把柄捏在扎措手中。
第七百七十七章 利用被用
世间万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只不过有些变化很微小察觉不到,而这其中最不稳定,最易变的是人心。
萨热不愿参与扎措他们的事是真心的,后来与他们合作也是真心的,再后来因胡仙仙游说而不想继续合作还是真心的,外界因素对人心干扰太大。
犹豫很久之后,萨热才吞吞吐吐告诉胡仙仙一个隐情:“他们弄了个假的我……用来当控制我的傀儡,几乎……他几乎和我相同……”
“傀儡?你如今的处境也和傀儡没有什么区别吧?”
被这么说,萨热有些气愤了,"我总还有自主思想吧?扎措炼制了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傀儡,是他们完全可以控制的傀儡。我若不听他们的,他们会杀了我,用傀儡代替我,继续用我的威望来管军队和百姓。"
如此说来,那傀儡应当是多数人分辨不出与萨热有区别了,胡仙仙听了后略显惊讶地向萨热眨了眨眼,傀儡之术并不稀奇,但若能有和另一个人相同的言行举止,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想了一下,胡仙仙又问起个疑点:“他们用心如此险恶,你也知道傀儡的事,当初为何会同意炼制以你为模板的傀儡?”
胡仙仙可受不了有一个独立个体的翻版自己存在,连自己的前世都要嫉妒的人,哪容得下冒牌货在眼前晃。
不过萨热似乎不是那般想的,他目光游移,窘迫低下头说:“那个傀儡……能帮我分担很多事。”
胡仙仙看他神态变化,猜想大概是好让傀儡去做劳神费力的事,他本人吃喝玩乐。
“傀儡此时在做什么?”胡仙仙旁敲侧击而问,想印证猜测。
萨热小声答:“因为战乱,城中所有商铺关门停业,还有很多外地客商滞留在城里出不去,商人们选出了几个德高望重的代表,来请愿停战,那傀儡正在书房接待商人代表,安抚他们。”
战乱一起,货物不能流通,商人们利益受损,不去看场景也想得到他们会责难主政的河城亲王,要把他们安抚好可不容易。
胡仙仙不由抿唇忍笑,这萨热让傀儡去挨骂,赔笑脸;本人召舞女嬉戏游乐,也真会享受。
“你不怕那个傀儡掌握了机密,学会了处事诀窍,等他处理各种政务得心应手之后,将你取而代之?”胡仙仙收敛起揶揄笑意,肃色讲出这“让人代劳”之事的严重后果。
萨热受了惊吓般睁大眼睛,很快又恢复平静,挺有把握地说:“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扎措他们只是想控制我,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傀儡代替我,因为那个傀儡有改不了的大弱点。”
胡仙仙好奇地以眼神询问萨热,他慢慢讲清了关于这傀儡的事。
这个傀儡不是木人也不是石头人,是一个本身和萨热身材样貌有几分相似的马夫。
这个马夫在驾车外出时,因为马突然受惊而摔下山崖伤了脊椎,他的家人凑钱请老木匠给他安了个假脊椎,使他可以勉强自理。
这个“老木匠”即是越州擅长用木人的那个老木匠,当年手艺还没多高,他给马夫做的假脊椎只是在后背做了个灵活支架,帮马夫能站能走,只可以不瘫在床上,做不了其它事,但对一般人来说已算神奇。
扎措想寻一个与萨热相像的人,以便在萨热不肯配合之时取代他,让属下四处打听时听到了马夫的事。
为了把事情办妥当,扎措不仅用法术让马夫与萨热外貌更相似,还给他治好了脊椎。
这些事对于扎措来说轻而易举,可那马夫之前用了老木匠的假脊椎,落下一个病根儿,是用法术也治不好的心病。
这心病是马夫总认为他自己已变成木头人,所以他怕火、怕热,惧怕到了靠近明火会汗出如浆,说不了话,直至昏死。
因为这心病,假的萨热连夜里照明都用羊角灯笼,不用那些能见着火焰的油灯、蜡烛。
这一点和从小怕冷、怕黑的真萨热明显不同,很容易让人起疑心,再加上萨热肘弯处的胎记颜色深些,扎措给那马夫做的假胎记颜色浅些,应当能让人确信两者不是同一人。
听了这些情况后,胡仙仙说弄个傀儡不算把柄,倒还更好行事些。
萨热有些没明白她的意思,揣测着问:“你想怎样?杀了我再拆穿傀儡的事?让我王兄和民众仇视扎措,从而达到你们打败扎措的目的?”
“你这主意还真不错。”胡仙仙阴恻恻一笑。
这主意似乎还可行,要是胡仙仙真那么做……萨热极其后悔刚才冒出的话,懊恼拍了拍嘴。
胡仙仙唇角向上弯了弯,像只狡猾的狐狸在笑,手腕微扬召出雾隐无隙网撒开,兜着萨热飞向逻都。
扎措制个假萨热是为了利用来控制真萨热,胡仙仙要借这事反利用假萨热。
五月二十三凌晨,逻都上空晓曦微明,胡仙仙紫红的身影如一道霞光照入王宫。
宫中侍卫皆是觉得紫霞闪过,眼前一亮,没发觉有人闯宫。
循着宫内龙气所在,胡仙仙找到番邦大王萨特歇宿的寝宫,直进卧室中,反手挥出灵气封住门窗,再向着龙床说:“飒风子救得河城亲王来见陛下,请陛下开恩相见。”
锦帐之内响起慌乱惊呼声,和穿衣服的声音,萨特很快掀开帐帘高喊:“来人,来人,护驾……”
萨特身上随意披了个单衣,胸膛处还敞开着,而缩在他身后的妃子则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陛下勿惊忧,贫道并无恶意。”因有胡仙仙灵气光罩隔开,那些门口的侍卫根本发现不了屋内之事。
说完后,胡仙仙从雾隐无隙网中放出萨热,待他刚站稳,胡仙仙递去森冷眼神,威胁他不许乱说话。
兄弟相见,还都是在很狼狈的情境下,他们眼含热泪互相呼唤一声,而后同时开口相问。
“御弟……你闯入寝宫是要刺杀我?我们……我们兄弟之间……”
“王兄,你派她来劫持我……是要向我问罪……不念手足之情了……”
问过之后,他们又同时疑惑不解地摇头哀叹。
胡仙仙挥手让他们别先互相询问,解释道:“这是我做主办的事,请陛下和王爷不要彼此猜忌。陛下,王爷一直对你忠心耿耿,河城反叛之事全是扎措操纵一个傀儡办的,王爷早被他们软禁了。”
不是这样吧?萨特和萨热都在心里犯嘀咕,但萨热很快明白了胡仙仙的用意,是要他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扎措头上。
萨热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到了王兄面前还承认自己是得了利益才帮扎措他们,他只要顺着胡仙仙的话往下说,以后他也还是受信赖的河城亲王。
他掩面痛哭道:“王兄……啊王兄,你是再也不会信任我了吧?那个傀儡本是个与我相像的马夫,经扎措易容更是和我一模一样了,连声音也差不多……谁会相信我没参与那些事?”
胡仙仙暗赞萨热反应很快,同时配合他说:“王爷从来也没有起过反心,我们法朝方面想刺杀王爷,才发现有两个王爷,了解背后隐情后,为了两国友好邦交,特意救出王爷,让你们兄弟团圆,消除误会。”
这事儿几弯几折涉及的内容有些多,萨特一时没转过弯,反复询问之后才弄清他们的意思。
“御弟,真相竟是这样……你受屈了,受苦了……”萨特完全相信萨热从一开始就没反心,一切全是扎措操纵。
“能在有生之年再见王兄,臣弟已算幸运。”萨热拭了泪谦恭说。
萨特安慰萨热两句,又对胡仙仙说:“多谢胡元君救我御弟脱险,此番扎措真惹恼我了,当我番邦好欺负么?请胡元君一起到书房商议破敌大计。”
这番邦大王之前虽在各方斡旋下收回给扎措、毛日渥等等人的权力,宣布他们是叛军,但也没和法朝合作攻击他们,此时这番话表明了要与征番大军合力杀敌。
这个结果,比胡仙仙预料的还要好,她和萨热退到屏风后等萨特夫妇换衣,待得他们穿戴齐整了,撤去灵气光罩,同往书房而去。
天已大亮,侍卫与宫女们见大王与妃子和萨热亲王及一名陌生女子从房中走出,个个惊诧得忘了尊卑礼仪,直愣愣盯着他们看。
“休得放肆!莫要大惊小怪失了礼数。”萨特威严扫视众人一眼,“今日所见,你等不可往外乱传。若有违抗,定斩不饶。”
众人喏喏答应,萨特让妃子自去花园游玩,再带胡仙仙和萨热走进书房。
三人在房中商议到了巳时,定下计策,其一是派人联络萨热在河城的亲信,让他们传言四方说:真正的河城亲王早已被软禁,帮扎措打仗的王爷是个冒牌货。
这些亲信知道有个傀儡王爷的事,但不清楚萨热与扎措具体怎样合作,由他们来半真半假说出这些事,更能引人注意,让人相信。
其二,由大王萨特就传言之事去责问扎措,派出访亲使团,逼扎措交出真的亲王萨热;而扎措可能还不知道萨热已安全到了逻都王宫,必然要让假萨热出面应付访亲使团。
其三,访亲使团到了河城,借机与城中番邦旧属,有名望的士绅宴饮,邀假萨热前往,在众多宾客面前拆穿他真面目,号召城中军民不要听扎措指挥,来个反戈一击。
其四,在派出访亲使团的同时,暗派军队去往夜城与胡勇刚的队伍汇合,胡仙仙又与平州、沙州的队伍联络好,待得河城中起了内乱,几方合力夹击。
谋划已定,萨特下午派人去了河城暗中联络萨热以前亲信,他们三人再斟酌挑选访亲使团成员。
第一百三十章 不当花枝
这种祥林嫂和灭绝师太比现代很多女人好的奇谈怪论,引得所有人朝门口看过去,原来是斯经理笑呵呵地来了,他身后跟着徐公子。
“哟,斯经理你这么高兴是有艳遇?见着祥林嫂还是灭绝师太啦?”胖嫂打趣着,抢过他手中拎的水果和零食,“这是怕我们在你太太面前乱说,堵我们嘴的?”
斯经理老脸半红,板着脸装出很凶的样子说:“少乱扯,这是小徐请你们吃的。”
“多谢各位照顾小兔,快请吃,别客气。”徐公子温和笑说,又深深望了小兔一眼。
其他人目光全聚焦到小兔身上,她愣着没明白徐公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吃着聊着,徐公子坐在小兔旁边谈天说地,她只偶尔“嗯”两声算搭话。为了缓解沉闷感,她盯向别人看。
小蕾低声问小蓓:“那种壳儿是紫黑色的,里面像包了一坨蒜的水果是什么?”
“水果里包蒜?”小蓓听得一头雾水。
“你小点儿声。”小蕾不自在地瞟瞟其他人,“我先还看见有那种水果的,怎么没了。我找找,指给你瞧。”
瞅来瞅去正看到小兔手里拿着一个,那果子刚剥完壳,润白的果瓤凑在一起确实像蒜瓣儿。
小蕾拉拉小蓓的袖子,指向小兔手里,“那个水果是什么?”
“是山竹。”小蓓答着。
见她们都看向自己手里的山竹,小兔递出去,懵愣问:“你们要吃?”
小蓓笑着摆摆手,小蕾没好气儿地说:“谁要吃你手里的东西?我是觉得太少了还没吃够,让我家忧郁哥去多买点儿,反正又不贵。”
她这么说是要挣个面子,小蓓偏偏挺不给面子:“山竹要看是什么品质,品质好的算很贵了。你总让忧郁哥买这买那,小心引起他反感。”
“我也给他买过礼物嘛,男女朋友要多多互送礼物才能加深感情。”小蕾说着,忽然眼珠儿一转,不怀好意笑问徐公子,“徐公子,你和小兔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也不送点有轰动性的重量级礼物给她?”
徐公子“嘿嘿”干笑着用眼角余光看小兔反应,小兔阴下脸来说:“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我去做准备工作,别等晚上用餐高峰来了才去忙。”
见小兔走开,斯经理安排大家都快去工作,徐公子没和斯经理去办公室,跟在小兔身后去帮她。
用晚餐的食客陆陆续续进到大厅,小兔迎接一桌客人到座位旁,徐公子就殷勤地帮客人挪椅子;小兔给客人倒茶,他就热情地向客人介绍特色菜;小兔端托盘送菜,他就帮她把盘子往桌上摆放好……
小兔提醒了徐公子好几次别来影响工作,他只是笑几声敷衍过去,又因事情太忙,别人也不敢说他,只得由着他跟在小兔身后打杂。
忙到晚上十点左右,总算收拾好了,累得手酸脚软只想早些躺床上歇着,谁知小兔往宿舍走时,徐公子仍然跟着。
“那边是女员工宿舍,请你快回去吧。”小兔猛转过头,冷声说。
徐公子顿住脚步,绽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天色太黑了,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到宿舍门口再回去。”
从大厅到宿舍只隔了一个小花园,还有明亮的路灯照着,又有不少同往宿舍走的女员工,会不安全?
徐公子的借口听得小兔忍不住翻个白眼儿,其他听见的人嗤笑出声。
可这借口也让人难以拒绝他的好意,再争论下去会引来更多人围观,若是别的什么人还可以让保安撵走,这个徐公子没法儿撵,只能让他送小兔。
到了宿舍门口,小兔又催他快回去,他指了指廊下石凳不慌不忙地说:“坐下聊聊往事,看看星星。”
“我需要休息了,明天还要忙工作。”这冷嗖嗖的冬夜里,还那么累了,谁有心情看星星?
“只耽误你十分钟,看繁星闪烁,听风吹落叶,让心静一静,有利于睡眠。”徐公子的声线纯净,话语里充满诗意。
那些路过的同事们都停下来看着他们,小兔受不了被异样目光盯着,也搞不懂徐公子怎么想的,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他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但不可能是小兔,何必还来浪费时间?
小蕾“嘁嘁”冷笑着凑过来,乜斜眼看向徐公子:“想追女孩儿,你懂怎么追吗?越是看起来清纯的人越得花大价钱追。你可别太抠,把你家那直升飞机开来接我们上天玩一圈儿,我们帮你劝小兔。”
徐公子搓了搓下巴,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家没有买直升飞机……”
“连直升飞机也没有还想追女孩儿?特别是小兔这样儿的,她想找的男朋友是电视上那种大富豪,得飞机游艇随便玩儿,你没有还浪费什么时间?”小蕾说得挺刻薄,她料定小兔不会反驳才这么说。
小兔的确不会反驳,要辩解自己不是那样的人,那可算表示不计较徐公子有钱无钱,变相承认会给徐公子机会。小兔可发过毒誓对徐公子没想法的,要是表示出那意思,又得被讥讽一顿。
面对别人投来的询问目光,小兔什么也没说,盘算着明年要是徐公子还来纠缠,可得另找份工作了。
徐公子从未被人那般说过,挺了挺腰,昂着头接话:“我们家确实不富裕,可直升机还是买得起的,只不过家里长辈讲究务实,说那直升机没什么用还花费高得离谱,再一个办证流程挺麻烦才不买。至于游艇,我家在海南那边的别墅有。”
听了这些,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向徐公子打听各种事,小兔趁乱钻进宿舍,快速洗漱好钻进被窝。
击鼓传花的游戏,现代人用小玩具来传,古代是真用折取的花枝来传。
娇艳的花枝从这个人手里传到那个人手里,似乎在争着要,抢着传,可等游戏结束了,人群散去,那花枝也凋零被抛在泥尘中了。
不知徐公子出于什么心态又来接近,小兔可不想再惹事。这徐家与那些全球首富什么的相比不算富,跟小兔比起来那可富得是天文数字了,他和小兔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兔自思连山猪这么个混混头子都有那么多麻烦,与徐公子扯上关系更不知会出什么事,她可不想当传来递去的花枝,活在别人的笑声掌声中却不能掌握命运,到头来也没个归宿有什么意思?
她宁愿当山里的狗尾巴草,扎根在属于自己的土嚷,自开自落自结果,自有一个圆满。
第七百七十八章 论缘解心
要选出到时候向扎措问责的访亲团成员,得要是熟悉萨热的人,且又和法朝没什么直接从属关系,与扎措也没什么关系,才有公信力。
胡仙仙对番邦相关人员不太熟,所以只提了几点择选标准,没有参与成员名单拟定。
酉时晚宴,萨特邀访亲团成员共进晚餐,也邀请了胡仙仙,才见到这些人当中竟有熟人。
这些访亲团成员中有两个王族亲戚,两个萨热幼时的夫子,两个辅助番邦三代国王的老臣,还有几个因经商而与萨热熟识的富商,以及几个由萨热敬奉过的高僧。
其中一个富商是麦塔哈,其中一个高僧是苦昙,旧相识重逢只礼节性地互相问候。
麦塔哈略显神情恍惚,恍惚中有一些落寞,目光尽量避开胡仙仙;苦昙无奈叹了几声,似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在宴席上,胡仙仙有点儿不自在,倒是那位与麦塔哈同来的葩公主与她相识很久似的愉快说笑。
散席后,众人互道告别,各自离去,在王宫门口,苦昙快走几步追着胡仙仙说:“胡施主,请到老衲下榻之所一叙。”
胡仙仙可不想听他讲经说法,怕会干扰好不容易理顺的心绪,正为难时,只见甘如桃小跑着过来,“大师,总算等到你散席了,他们突然请你进宫又没说是什么事,我担心了好久。”
“甘姑娘,很久没见你了,一切可还好?”胡仙仙见苦昙想躲开甘如桃,就拉着甘如桃的手说话,顺势把她往苦昙面前推。
迎上胡仙仙含着笑意的目光,甘如桃高兴答道:“还好,多谢你指路我才能找到苦昙大师。胡姑娘,你怎么也在逻都?”
有些事不便深说,胡仙仙颔首轻笑道:“云游四方,相逢有缘,莫问为何来此。”
“咯咯……胡姑娘你说话真有意思,一个妙龄少女装得跟个牛鼻子老道士一样。”葩娇俏笑着凑过来,“相逢有缘,你也和我有缘?跟我去迎仙阁坐坐,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因为怕听苦昙教训她,胡仙仙答应了葩邀请。
这逻都的迎仙阁几天前才装饰妥当,还没有开门营业,进了麦塔哈留来自住的小院,只觉清净齐整,处在闹市中也半点不嘈杂。
因葩是特意等着胡仙仙出王宫的,所以麦塔哈先回来了,且并不知道胡仙仙要来,见了两人一同进门,坐在椅子上的他怔怔起身,讷讷忘了怎么打招呼。
“麦少爷,我吵着闹着要跟你到逻都,又还带了朋友来住,你不会嫌我打扰太多吧?”葩用的是问句,可语气里没有半点询问之意,还有你必须同意我这么做的威胁意味。
“葩公主请自便……我与仙仙也本是朋友……”麦塔哈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倒茶、端点心,可葩说困倦了,要与胡仙仙同去卧室睡觉了。
麦塔哈不好再多说什么,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人背影出客厅,进卧室。
进到屋里葩并没有去睡,脸上高傲的神情没了,苦着脸可怜兮兮地说:“我好想找人说几句心里话,你愿意听我说说吗?我觉得你懂好多道理,帮我开解一下,求你了。”
“请说就是。”胡仙仙答应。
“我也不怕你嘲笑,我喜欢麦少爷,一见到他仿佛其他男子全变得面目可憎,只有他最好。可他连正眼不瞧我,气死人了。我想方设法接近他,帮了他不少忙,他总算对我没那么冷淡了,可也只当是普通朋友,没有男女之情。我很想不通,他为什么看不上我呢?”
对于这个问题,胡仙仙也不知答案。她仔细看看葩,是个五官精致的姑娘,满头乌黑长发披散,只在头顶用镶红宝石的小巧金冠绾起碎发,穿着深红裹黄纹边的长裙。
满剌加风格的长裙式样很简单,但别有一种利落而大气的美感,葩自带的高贵气质更将这美感发挥到极致,只是显得很苦恼的面容与衣裙不搭调了。
“胡姑娘,你盯着我看是认为我长得也还算可以,对吧?可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国虽说被反贼夺权,父王也被软禁,可我这流亡在外的公主也是公主啊,没了权力,我还有很多金银珠宝。不论从哪方面说,我也没有让他可嫌弃的……”葩双手托腮诉苦,黑亮的大眼睛闪着泪光。
沉吟许久,胡仙仙才反问她:“你的意思是你很好,麦少爷就应当接受你的情意?”
葩被问得愕然瞪眼,圆张了嘴,似乎要不服气地争辩,却终究没说什么。
屋内气氛压抑,胡仙仙见葩神色由倔犟不服的样子变为沮丧愁闷的样子,慢悠悠说:“如果你去买东西,你挑了个不那么好但合眼缘的东西,别人硬要你另选一个更好的东西,你会不会马上另选?”
“当然不会听别人所说去选东西,我从小有主见,才不会听人摆布,也不会反复纠结。”葩挺干脆地回答。
胡仙仙看着她眸子深处,郑重说:“你已经回答了你自己的问题,其实你心里很清楚麦少爷不接受你的原因,你不是那些盲目去爱,只求跟在对方身边就好的女人。你放不下他,追随他到处奔波只是因为你不甘心。”
“我是不甘心!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有什么魔力让他痴狂?我不信打动不了他……”葩的脸上浮起怨怒戾气。
胡仙仙轻摇了摇头,“你这样穷追猛打,只会让他认为你在剥夺他思慕心上人的权力。试想一下,你听故事正听得津津有味时,别人偏要干扰你,强迫你去听其它故事,你会不会生气?”
月末的夜空无星无月,寂寞的不眠之人更寂寞,寂寞与痴迷是最难摆脱的内心状态。
不只是情爱让人痴迷,听故事、下棋、赌博、研究学问等等事皆可为之痴迷,旁观者总会各种劝说,各种抱怨,不许痴迷的人去痴迷。
可痴迷的人会变得更痴迷,还会把反对的人视为仇人,矛盾越来越多,直至无法化解。
葩反驳道:“婚姻大事和听故事可不一样,他只顾等一个等不来的人,有没有想过伯父多担心多着急?”
“他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不明理的人,这些情况他也知道,你得给他时间从痴迷当中走出来,是他主动醒悟,而不是被迫醒悟。”胡仙仙再劝。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什么时候,或者等不等得到,那得看你们有缘无缘。你这么好的女子,我希望他和你是有缘的。”胡仙仙盼着他们有个好结果,但也不强求结果。
葩长叹一声,撅了撅嘴说:“你讲的道理我也懂,可我做不到啊,看不到他就抓心挠肝般难受,看到他了又想做各种事来引起他注意,我没办法静心等待。”
“那你想想目前该做的其他事,比如击败叛军,让你父王重掌大权。”胡仙仙建议道。
“我确实该做这些的,但我那堂兄可不是一般人,我父王英明神武也被他算计了,我哪能斗得过他?我父王顺从他写下遗诏驾崩后要传位给他,都是为了我和弟弟能顺利带着财宝逃出来,我父王只希望我们姐弟平安,我也不想冒险。”葩肃色说着,显得沉稳了许多。
胡仙仙目蕴灵力看了看葩的气运,并非是家道中落,流浪在外之命,得以放心。
她能看到凡人八成命数,但会招天谴,因此不敢细看,只是大概瞧瞧有没有大劫数,会不会遭横死,这葩气运很旺,定是富贵之人,应当能很快摆脱目前困境。
“我认识麦少爷多年,他是明理开通的人,只要你不强求他很快接受你,你有什么难处,他肯定会帮你。只要你有心去做更该做的事,你们互帮互助,或许自然而然会情深意浓。”胡仙仙不再说玄玄乎乎的话,直白说出意见。
葩笑着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古怪,胡仙仙没太明白她这么笑是什么意思。
“嘻嘻,麦少爷的心上人是你吧?"葩蹦跳着到了胡仙仙身后,搂着她的肩,"他和他那些手下不告诉我他到底喜欢谁,今天从他看你的眼神中我看出他心上人是你,聊了这么多之后,我更确定了!”
这葩的思维还真是转换的快,胡仙仙都有些不适应,“他看我的眼神哪有什么特别?你别瞎猜,快好好考虑你的事。”
“你不是看不出来他眼神里的爱意,是你不在乎他。唉,正如他不在乎我……”
葩在窗内叹息,麦塔哈在窗外徘徊长叹,他听到两人唧唧哝哝说着什么又听不太清楚,惆怅看着她们的影子在窗上晃动,看了很久而不自知。
她们知道他在窗外,可并不影响什么,但葩不知为何突然打开窗户,又狡黠笑着往端坐凳子上的胡仙仙走去。
胡仙仙也没防备她,竟被她猛地从背后抱进怀里,她还向窗外高喊:“你抱不到的人,我抱到了!好香、好软哟,哈哈,羡慕吧?”
这,这是做什么?胡仙仙自认是比较男儿气的女子了,没想到葩这般豪放,暗流冷汗,却不好意思气恼。一开始在她面前端的是淡然平和仙气样子,总不能为这个玩笑发怒吧?
“公主请不要乱开玩笑,天色已晚,早点休息。”麦塔哈窘得满脸通红,还要勉强保持礼貌,说完这句话后赶紧逃回房间。
五月二十四清晨,胡仙仙提早一步去平州和沙州联络各方,做好战前准备。
五月二十八中午,麦塔哈他们的访亲使团到达河城,责问扎措传言当中的傀儡萨热之事是否属实。
第七百七十九章 挑起内乱
阳光明媚,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轻飘,河城亲王府外彩旗飞舞,鲜花簇满,衣饰华美的本地士绅围拥在萨热身旁,热情大方地笑着迎接从逻都而来的访亲使团。
这位萨热当然是假萨热,他头戴星芒纹饰金冠,身穿白缎长衫,外披赭黄团花锦袍,彬彬有礼又不失威仪的浅笑着迎向亲朋故旧们。
若不是团中主要成员知道真的萨热在逻都,可能对萨热相当熟悉的他们也分辨不出眼前之人是真是假。
宾主相谈甚欢,看不出暗里较劲的迹象,进到府中,中午的接风宴快开始了,扎措爽朗笑着带一队随从抬了各式礼物赶来。
他与各成员亲切交谈,众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懂得掩藏情绪与他说着客套话,假萨热与所有人皆很相熟一般热络谈笑,不一会儿后酒菜备好,由扎措相陪,欢喜开宴。
访亲团成员是萨热的亲朋好友,自是让人提前给假萨热做过介绍,可葩由番邦大王特许跟了来,假萨热对她完全不了解。
敬酒之时,假萨热笑问坐在葩身旁的麦塔哈:“麦少爷,这位姑娘是你夫人还是妹妹?”
“他是满剌加公主葩……”麦塔哈刚想讲清葩的身份,被葩打断了他的话。
“无需麦少爷来介绍。”葩忧怨看向假萨热,“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当年你父王在世之时,还曾向我父王求亲,准备两国联姻的,可你早已心有所属,坚决反对才没能成婚。”
“我们?曾经准备联姻?”假萨热没听扎措交待过这事,不由自主以询问目光看向扎措。
扎措轻咳一声,端起酒杯掩面摇头,假萨热立即镇定下来,笑说:“公主殿下,婚姻大事可不能随便开玩笑,我至今没娶王妃,父王也不曾为我安排婚事,这两国联姻之事从何说起?”
“还没有娶王妃?你当初那么反对联姻,还以为你早娶了那个姑娘呢。是不是你没娶到她,才伤心得记不起往事了?”葩信口胡说,既是故意让假萨热不安,也是借机暗讽麦塔哈。
假萨热见葩说得挺像有那么回事儿,又忐忑望向扎措。
扎措皱眉瞪他一眼:“王爷是见了葩公主年轻美丽,便重燃少年激情?”
这话似是在打趣假萨热,实际在提醒他与葩的年龄差距。
假萨热反应过来,放慢语速说:“公主殿下且容我放肆说几句,你芳龄最多二十二岁,我今年已三十九岁,我父王已驾崩二十三年,不知我父王如何为我们订婚约?”
呃……众人低头暗笑,番邦老国王不可能死之前提早知道满剌加国王要生个公主吧?
被拆穿了谎话,葩也不窘迫,反正只是为了试探假萨热反应,看清楚假萨热处处听扎措指使就好。
葩端起酒杯,笑眯眯与假萨热碰杯:“我逗王爷的,确实没有联姻之事。今日得见王爷风采,顿起倾慕之心,可坊间传言您是冒牌货,也就好奇想试试。”
“公主殿下试出我是真是假了吗?”假萨热似笑非笑反问,又说,“传言满剌加公主美艳豪爽,今日才知传言非虚,令我顿起倾慕之心。可惜我身衰体弱,配不上殿下的青春美貌了。”
葩识趣地不再接话,众人随意调侃几句,继续开怀畅饮。
宴席中,访亲团成员们也问过些假萨热旧事,他对答如流,于是成员们假装听信花言巧语,没有过多质疑假萨热的身份。
晚上又一同欢饮,访亲团成员中辈份和地位最高的是一位王叔,他对扎措提出:“我王侄被大王怀疑,心中定然难受,身为长辈不忍看他们兄弟相争,我想今夜好好叙谈抚慰王侄,他也需要亲近故旧,剖白对大王的忠心,就没有时间处理政务了。还请末神协理政务,容我等与王侄得闲相聚。”
提出这个要求是为了把扎措支开,这假萨热没了主心骨才容易露出破绽。
这个要求算是合理,扎措见团中成员除了苦昙也没有会法术的人,不可能通过观察气息或验查血脉来确定萨热真假,而苦昙是不会刻意查证这些的,苦昙讲求不干扰世间因果法则;而且几方围攻河城,他也确实有很多重要的事急需处理,他们要和假萨热闲谈叙旧,让他去处理政务,倒还正合他意。
于是彼此说了几句套话后,扎措告辞离去,约鬼王、毛日渥商谈进攻平州的事。
扎措认为打仗还得在战场上拼高下,不太在意真萨热失踪,各种谣言纷起的事;在他要主力攻平州,想攻下平州再收复夜城之时,程浩风得了胡仙仙传回的消息,想要一举攻破河城,让扎措再无藏身之处。
为了确保此战一举得胜,程浩风还让血无**卓无傲引领援军前来,已快到达平州与沙州。
五月二十九上午,麦塔哈向假萨热请求:“多谢王爷盛情款待,我在逻都开了迎仙阁分店,还想在河城开一家分店,请王爷允许我借贵宝地办个午宴,显露厨艺,为开分店沾沾贵气。”
假萨热在他们面前是表面镇定,内心不安,盼着他们早些离开,此时麦塔哈提出要求,可能是急于办其它事,快走了吧?他怎能不应允?
中午,天方风味美食备好,因宾客皆是熟人也不拘礼,麦塔哈带厨师到王府后园摆好烤架,炭火之类,既可以品尝厨师做的烤羊肉,也可以客人想烤什么自己动手去烤。
假萨热看着那火焰跳跃,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畏惧感,他故意坐得离烧烤之地远远的,尽量只喝酒,不吃烤肉。
"王爷,来和我一起烤鹿肉好不好?这鹿肉要现烤现吃,才鲜嫩多汁,稍多等一会儿肉质就变老了。"葩热情邀他前去,见他坐着摆手,马上拖了他到烧烤架旁边。
那鹿肉是放在铁丝网上烤,看不到火焰冒起,假萨热为了不在美丽公主面前失态,尽力平稳情绪,可也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麦塔哈拿了几串蝎子过来在他们旁边烤,“这蝎子要用猛火灼一下才够味儿……唔,快来扇扇火……”
一旁的仆从赶紧拿了吹火筒和铁扇子过来,拨动炭火,设法加大火势。
“呼”一下,火苗蹿起老高,麦塔哈兴奋笑着伸蝎子去灼烧,假萨热则害怕地倒退几步。
“王爷,来,尝尝这独特美味。”麦塔哈递上烤好的蝎子。
假萨热眼神呆滞,木然地摆着手往后退着,嘴里发出“嗬嗬”声,可说不出完整的话。
“王爷,为何脸色这么差?哦……是吃不惯蝎子?不要紧,还有真正的美味在后头。”麦塔哈自问自答,让仆从快些拿了珍藏食材过来。
见假萨热想离开此处,麦塔哈拉回假萨热,热情洋溢指着水晶盘中粉红肉片说:“番邦大雪山下的野驴,肉质极好,驴唇更是美味无比,这酒烧野驴唇,一定要亲自动手才能品味出无上鲜美。”
将码好调料的驴唇肉片裹入锡纸,再将锡纸放到炭烤铁丝网上,倒酒淋到锡纸上,桔黄火花绽开!
“啦…………”声冒出,香味也飘出。
飞快地用铁钳夹出块锡纸,迅速剥开纸,送驴唇肉入口,顿时齿颊留香!
“来,王爷,请你也自己烧一片试试,太香了!”麦塔哈塞一块裹好的锡纸在假萨热手中。
假萨热颤抖着接过,他想走开,但麦塔哈和葩左右胁夹站着,令他退避不开,他已经汗流浃背,目露恐惧,可还是强撑着往铁丝网上放锡纸。
“对的,是这样!王爷,倒酒,快倒酒啊……”麦塔哈在一旁催促着。
假萨热浑身僵硬得手脚不听使唤了,也不知是怎么把酒淋到锡纸上的。
“啦……”火花爆燃而起。
可肉香飘出的同时,还有焦臭味传来,同时有风吹烈火“呼嚯嚯”声传出……
是假萨热背上冒烟起火了!
劝着假萨热快吃的麦塔哈和葩正牙尖嘴利说得痛快,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跳着脚退开!
假萨热背上会冒烟,因他感觉是炭火烧着了背,他自认为曾用过老木匠假脊椎的背部变了木头,见了明火蹿起,当然会燃烧的……
见假萨热背后的火越烧越猛烈,在场的人全吓傻了,葩不自觉地抱紧麦塔哈微微发抖,而麦塔哈很自然地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啊……”假萨热惨叫了一声,随后大张着嘴再也发不出声,面孔扭曲得变形。
片刻后,苦昙最先反应了过来,挥出一道金光灭了火,立即再用灵气稳住假萨热心脉,防止他因过于惊恐猝死。
解除了危险,众人这才回过神,赶紧围过来关切询问。
看着傻了般的假萨热,苦昙摇头叹息:“心魔,心魔,不可见,不可闻,说是虚幻,却也可化为实质。谁言荣华富贵如火坑是譬喻之故事,乃有切切实实铁证在眼前。”
众人或忙着寻医找药,或专心听着苦昙感慨,没留意到一个仆从悄悄出府。
这个仆从是扎措的暗探,出了这意外,得去请他快速到来解决问题。
扎措赶来后,正要详问事因以便讲出对应的借口,可他们不理他问什么,亲朋故旧以王叔为首,厉声质问:“末神,这个怪人根本不是我王侄,你到底把我王侄弄到哪儿去啦?”
第七百八十章 幽火焚城
讲道理,那得实力相当的对手之间才能讲道理。
这位王叔在俗世的身份地位算高,在扎措眼里仍是蝼蚁,面对质问,他不愿再多耗时间,立即派人将访亲团成员围住。
“王爷前段时间大病一场,由此落下病根儿显得举动异常,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请在王府中耐心等待,关于真假萨热亲王的传言,我自会选适当时机和你们说清楚。”扎措说罢,迈步转身而去。
“慢着!你要扣押我们?或者还要囚禁、杀害我们?”麦塔哈纵跃一步,拉住扎措。
“放心。我目前还不会让你们死,也不会虐待你们,只要你们安静在王府中等着,自有好吃的好喝的招待你们。”扎措说着,深深看了苦昙一眼。
这所有团员当中,他只忌惮苦昙,要是太过份了,苦昙必会出手阻止他;但依苦昙的性子,只要不流血伤人,是不会干涉世间争斗,乱了因果的。
度日如年般捱到半夜,沉沉黑暗中也蕴含光明,那是麦塔哈放出讯号。
青蓝的光骤亮,夜色氤氲出梦幻感,守城士兵们还没觉察异常,征番大军已因此知道访亲团成员还安全。
紧接着白亮的光闪起,那是告知征番大军们,城中没有特设陷阱。
待得光闪过,守城士兵们已警惕起来,急忙派人寻找光从何处传来。
随即又有赤红的光束格外耀眼,这是让征番大军赶快进攻,集结冲锋不要迟疑。
不到一刻钟,河城的六道城门皆受到围攻,东南门,程浩风率一群身穿皮甲、头戴蒙脸头盔的士兵抢先登上城楼,手持毒云晶砂猛喷毒雾,守城士兵非死即降,等在城门外的一般士兵趁机撞开城门涌入。
喊杀声震天,在铜盾掩护下,攻东北门的士兵架云梯登城,他们在郑退辽和霍飞指挥下,用传统而精熟的作战方式激烈战斗。
身穿乌丝软甲,腰悬雁翎薄刃刀的破军铁卫们在天外飞仙掩护下,也攻上了正北门城楼。
因天外飞仙在夜城外损坏很多,胡仙仙让麦塔哈带人赶制了几架,只能助攻,没办法参与强攻了。
在西北门,陆开尊、阿翩率人刚刚赶到,他们引的这一路队伍最弱,攻击力度不大,主要是为了造声势,并不求猛攻快打。
殷红血雨飞溅,正南门的战斗最为惨烈,或许是血无仇与卓无傲都年轻气盛,又没有战斗经验,他们采取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硬拼打法。
血无仇手中鬼头刀不停闪着寒光,浸透了鲜血的黑衣变成乌青色,白皙俊美的面容透着森冷戾气;卓无傲本是斯文公子,他武功不高,功力也还很低,可此刻的他如杀神附体般乱砍乱劈,还嘶声呼喝着提劲。
围攻正西门的军队最多,胡勇刚率的队伍与番邦大王派的队伍合为一处,矛戟如林,马踏黄尘,战鼓声震,威势骇人。
听到喊杀声传来,麦塔哈和王叔也行动起来,访亲团成员带的仆从都身手不弱,再与萨热的亲信们暗中联络好,他们很快打败看守的士兵,冲出王府!
冲出王府后,萨热的亲信们再找亲朋故旧告知如今城里的萨热亲王是冒牌货之事,为了让言辞有煽动性,他们把萨热说得非常可怜,把扎措说得非常暴虐,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河城民众都要去逼扎措交出真的亲王。
麦塔哈他们带领群情激昂的民众浩浩荡荡前往扎措署衙,这些人没什么攻击力,可数量多,卫兵们拦也拦不住,场面混乱不堪。
能有这么多人为萨热打抱不平,是因有麦塔哈他们故意引导,也因萨热确实受河城民众爱戴。
萨热隐疾没治好前,只是爱**细美食,没什么不良嗜好,后来虽也花天酒地,但从没做过坑民害民之事,且他平易近人,从不端王爷架子,河城百姓听说他被扎措软禁迫害又失踪了,怎能不恨扎措?
“战时闹事,还劝阻他们干什么?杀无赦!”扎措向费力拦着民众的卫兵下令,已到此种危境,他连表面仁义也懒得装了。
肃杀之气蔓延,有些胆小的百姓渐渐后悔跟着来闹事了,真要动手开杀的话,手无寸铁的他们无路可逃。
刀锋挨近皮肉,没有鲜血迸溅,只有淡淡金光如水波漾开,是苦昙的度魔金光!
祥和的金光,悠远的梵唱,将一场血腥杀戮化于无形。
扎措斜瞪苦昙一眼,向卫兵们挥手冷喝:“走,全往格达里撤!”
格达里,是生命禁区,间于沙漠和戈壁之间的地带,沙漠中也有绿洲,那儿除了沙砾岩石什么也没有,是鬼王想要的无人区域之中心地带。
河城难守住了,卯时,全城防线已破,征番大军往城中心署衙而去,想要抓毛日渥、鬼王、扎措等等首恶。
然而,毛日渥不见踪影,鬼王和凌若风据降兵交待也已逃往格达里,只扎措还在城中顽抗,但没找到人。
东方天边升起米白与淡黄的云霞,渐渐地,云霞染金抹红,太阳快出来了。
忽然,天边紫雾漫漫,黑烟滚滚遮住了云霞,像要扼杀将要升起的朝阳。
那些紫雾和黑烟是从城内冒出,诡异的火焰熊熊燃烧,吓愣了城中民众,也吓得刚进城的征番大军不知所措。
是扎措放火烧的城,用的九幽阴火,火中还有凄厉鬼啸声,声声慑人心魄。
用摄魂铃和掳魄旗召来的九幽阴火,焰心青紫,焰冠紫黑,燃得没有柴炭之火那么红,灼烈程度却比柴炭之火高很多。
妖冶的火焰映照着扎措妖冶的脸,他阴郁的神情一如火中九幽阴气,毁灭的快、感激荡,他不禁邪肆魅笑。
河城,扎措反败为胜的希望之城,如今也失守了,他不肯逃走,悬停于城中心的上空,摇着摄魂铃,挥着掳魄旗。
许多一般人的魂魄离体了,晃悠悠飘入掳魄旗和摄魂铃中,还有些魂魄仍在体内的,也因受了震荡,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几经异变,藏在王府马棚中的假萨热变脸法术破了,他接受不了自己不是亲王,而是个背上被烧伤的马夫,发狂跑出了府。
混乱当中,都是很疯狂的模样,没人注意到他。
假萨热跑着,偶然间看到麦塔哈和葩在街边石头房子屋檐下避乱,因他们有几个侍卫保护着,有些狼狈但没受伤害。
恨,无边恨意升腾,假萨热认为是麦塔哈和葩用计拆穿了他,才让他当个替身王爷的机会也失去。
火,到处都是火,疯狂的怒火与心魔所生之火交织,假萨热浑身冒出火来,他狠狠扑向了葩……
“卟”,麦塔哈比侍卫反应还快,猛地推开了假萨热,拍两下袖子拍熄衣袍上沾的火星儿。
那个假萨热再次扑了上来,目标还是葩,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扑麦塔哈不一定能同归于尽,扑葩不把她烧死也能把她烧伤,对于一个美丽公主而言,一点点烧伤也会是一生阴影……
“咔,啪!”
假萨热再次扑去时,麦塔哈迅速掏出随身带的机簧,那本是设法再改进武器用的样品,此时顾不得能不能用了,飞快以机簧弹出短箭,救了葩!
幸好那支短箭弹出得及时,也幸好那支短箭正中假萨热心脏!
看着趴倒在地,很快燃为焦炭的假萨热,葩紧紧搂住麦塔哈,带泪笑说:“我们有缘的!你能如此巧合救我,我们有缘的!你同样相信我们有缘也会有分,对不对?”
麦塔哈呼出一口浊气,平稳心绪后才说:“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流亡在外也可以隐居过安逸生活,此番跟着我以身涉险,我正该保护你……是该保护你,也是不愿看你受伤害。”
“哦……不愿看到我受伤害,这也很好……”葩松开他,擦了眼泪,洒脱笑说。
征番大军已从最初怔愣中反应过来,由各自所属将领带着灭火救人。
苦昙飞往空中,郑重劝阻扎措:"收手吧,为一点点淫、靡欢爱之事背上重重罪孽,不值得,真不值得!”
“你不是我,怎么可能理解我的所做所为?那和**无关,也没有值不值得!”扎措怕苦昙阻挠后,再难实施毁城计划,猛催灵气加大火势。
“趁着还有挽回余地,收手吧!你再偏执相争下去,会无可救药!你明不明白你在走上一条绝路?”苦昙双手结印,以度魔金光将扎措笼罩起来。
这度魔金光只是消解扎措召九幽阴火的法力,伤不了他,也困不住他。
扎措厉色反驳:“你才根本不明白!我想要仙仙,那和**无关!明知是穷途末路,我也必须要走下去!”
有些事情,自己也不明白,更何况是别人?观念与扎措完全不同的苦昙,更不可能明白。
“他们不明白,我明白!我同样必须走下去,无法回头。"蓝影如鸿,程浩风飞掠而来。
“哼,你也不明白!”扎措眸中溢出狠厉而死寂的光,语气却是悲凉,“我的结局要么失去所有,要么占有一切,我不想失去,只能不择手段占有!”
程浩风语气平淡,墨冰剑铮然鸣响,斜刺向扎措:“所以,我要抢在你前头,比你快一步。”
第七百八十一章 怒剑墨冰
冰,冷硬而刚脆易折,用冰晶制成的武器通常华美有余,坚韧不足。
以冰制器,多是喜欢轻灵之风,或冷艳之风的女子所为;也有自标高洁,实则没有真能耐的华而不实男子用冰器;如程浩风这般沉稳的男子似乎不应以冰为剑,可见过他用剑的人皆又认为他与墨冰剑堪称浑然一体。
墨冰剑不似从冰晶中取出,更似以冰雕琢而成,剑柄剑锋通体晶莹透亮,剑尖一点墨色剑心凝聚威煞之气。
因墨冰剑是雪山暴龙司空骜在囚龙之地炼制出,剑中还有隐隐龙气传出,拙朴而神异。
程浩风将寒气、杀气催至极限,墨冰剑剑尖还未刺破扎措皮肉,凌厉剑气已让他快稳不住身形。
摄魂铃中飘出缕缕墨色轻烟,缭绕卷缠向剑尖,仓促招架,扎措略感吃力。
先前御器召九幽阴火焚城,扎措消耗很大,刚接下程浩风这一刺,程浩风又变招横抹向他咽喉。
锁心玉瓶碎片融进扎措心脏间,胡仙仙中绝欲夺情咒这些事,完全在程浩风的筹谋之外,若非这些杂事纠缠,他早已退出世俗争斗,一心一意研究破空间、改时间之事了。
他很烦这些世俗之事,想想胡仙仙最近对他的疏离态度,更是心中憋火,这火当然得朝着扎措喷发!
来不及招架,扎措只得倒飞避开,急召掳魄旗挡在身前,眸光一闪,又召韫璞翎攻向程浩风右手腕。
轻旋剑柄挡开韫璞翎后,程浩风抖腕再起剑横抹向扎措。
扎措匆匆之间用韫璞翎攻击,乃是虚招,不求伤了程浩风,只求争取一点点时间。
在程浩风挡开韫璞翎的刹那间,扎措飞到了苦昙身旁,一直唠叨不停劝说二人的苦昙顿住话头,度魔金光的光芒更加明亮,把扎措笼罩在其中。
墨冰剑的剑光照得乌黑掳魄旗上冰莹之光流转,没能击中扎措,程浩风持剑猛划猛戳掳魄旗泄愤!
两样神器相拼,扎措躲在金光中以灵气展开掳魄旗,窃笑着挡住程浩风。
“卟、啵”之声不绝,声声都像掳魄旗被墨冰剑划烂刺穿,可实际上只有一股股黑烟冒出,掳魄旗完好无损。
当然,程浩风也不傻,传承几万年的掳魄旗怎么会被轻易毁坏?在扎措暗自得意,苦昙又开始劝说之时,猛转剑锋劈向度魔金光。
冰寒冷意透过光罩,度魔金光受震而破,扎措瞳孔一缩,急急转身掠向西北。
程浩风右手举剑,左手化出一条黑绳,缠住扎措后,再挥剑刺出。
剑光闪,金光起,苦昙以度魔金光拧出一条金黄长绳,紧紧拽住墨冰剑。
又是濒死被救!还又是苦昙多管闲事,程浩风怒火攻心,转恨起苦昙。
“吼!吼!”两声高吼同时响彻云霄。
是郁怒的程浩风在吼,也是墨冰剑悲愤龙吟声响起,音波荡散弥漫空中的烟尘。
吼声止,烟尘又缓缓聚拢,程浩风如墨双眸变得格外幽深,墨冰剑剑心墨色洇染开,只是一瞬,莹亮冰剑变得如黑曜石所铸一般,黑得炫目。
苦昙觉出杀气腾腾,双手结印再发度魔金光,金光才出,墨冰剑已劈斩而下!
金光炸裂,无数细小金芒如无数细针暴射;墨光凝实,如有磁力般吸得金芒细针附着其上。
苦昙神情凝重,程浩风的功力进步很快,他难以再从容阻拦他了。
唇勾冷笑,程浩风翻腕转剑指向扎措,催动灵气射出金芒细针。
见程浩风和苦昙打起来,扎措本欲趁机逃跑,可料想这么溜肯定难溜走,在程浩风转过剑锋时,扎措已展开了掳魄旗。
下方城中的幽火跳跃摇曳,千万缕乌丝般的九幽阴火从中飞出,飞到掳魄旗上,金芒细针触之即燃。
青蓝泛紫黑的火焰燃烧,如花绽放在空中,漫天幽火旋转、飞舞、坠落,绚烂了无数双仰望的眼,让他们暂时忘记战火后的伤痛。
挡下一击,扎措也不恋战,快速退到苦昙身旁,“我愿意跟你去天龙寺闭关读佛经。”
苦昙曾反复劝说扎措远离世俗争斗,去天龙寺潜心研修佛法才能避开大劫,他此时这般说是明着求苦昙庇护了。
此刻尽变为墨色的墨冰剑散发着暴虐阴寒之气,再向扎措刺来。
程浩风因打斗而头发散乱,劲风中,鬓边几绺发丝飞扬,衬得冷峻面容添了狂放不羁之态。
苦昙和扎措眼角余光交错互换意见,各领其意,一个度魔金光凝为金盾,一个韫璞翎幻出许多翎羽飞刀,共同对抗程浩风。
先前,苦昙只是阻止程浩风杀扎措,此际要联手对付他了?
战意正酣,程浩风也不惧他们联手,出剑速度加快几倍,削斩劈刺之间竟是以一敌二还不落下风。
扎措的眼中露出怕意,苦昙的眼中则流露深深担忧。
三人斗得天翻地覆,程浩风灵气消耗巨大,墨冰剑墨光渐渐退去,重新变得晶莹透亮。
一时之间,空中布满金光、冰莹白光、乌黑轻烟、紫黑雾气和淡墨水雾,遮蔽了初升的太阳。
不见太阳升起,天色仍然亮开了,河城中的军民多数集中到了空旷安全地带,或是非常牢固的石头房子里,没有再增加伤亡人数。
胡仙仙还是很忧虑,那九幽阴火能用水扑灭,可很快又会复燃,复燃后的火势更猛更烈。
反复偿试后,发现用灵气灌注入水中才可以把火彻底熄灭,但河城中有灵气的人非常少。
好在后来发现灭火所需的灵气无需多精纯,血无仇、卓无傲、阿翩能帮忙,连陆开尊、霍飞这些人的微弱灵气也勉强可用,才终于控制火势。
河城的夏季本应景色最美,那穿城而过的三条河流水波潋滟,于艳阳之下粼粼闪着碎金,在干旱的西北地域如同仙境般令人神往,也因此河城比其它城池更繁荣,但此时只见满目疮痍,鼻孔中飘满焦糊臭、血腥臭。
灭完火,胡仙仙又协助胡勇刚安抚百姓,接管署衙,没空去管程浩风他们战得如何。
苦昙的功力比程浩风高一丝丝,扎措若在精力充沛的状态下与程浩风相差无几,在他们夹攻之下,程浩风渐渐处于弱势。
金光暴亮,苦昙化金光为金棍,猛扫程浩风小腿,程浩风跃身横飞避开。
因很清楚苦昙只会逼退程浩风,不会真的伤他,扎措没有助战,抢先往西北方向飞逃而去,见他开逃,苦昙随即没了踪影。
程浩风觉察有变,迅速追上去,可很快没了他们气息。
他们一前一后到得羌源木屋村中,扎措目的是来找阿骨用圣阴鼎和圣阳彝送他远走,因樊鼎瑶死后,他答应了阿骨让白羌人撤回的请求,使阿骨在白羌人中威望更高,相信此时会答应帮他这个忙。
可他还没来得及去找阿骨,苦昙追了来:“你答应要跟我回天龙寺潜心修炼,逃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当然做我该做的事!苦昙大师,我不是有意欺骗你,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得到仙仙!”
苦昙长吁一口气,“世间情爱真是害人不浅,沉沦苦海仍然执着痴迷。”
“那和情爱无关,无关!我要说多少次,我没有选择,只是必须要得到她。要怎么说,你才能听明白,我并不爱她?!”扎措激动得五官扭曲,仿佛不否认苦昙所说就会天塌一般。
苦昙乱蓬蓬的头发,脏污的面容,掩不住那一双眼睛目光如炬,“不是老衲没听明白,是你自己没明白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扎措愣了愣。
“我这半年看了很多世间百态,弄清楚你对她是爱而不敢爱,所以不承认爱。”苦昙略带惋惜地说着。
扎措苦笑后以颇玩味的眼神看向他:“你这个疯和尚居然说起情情爱爱了?那你呢?你真的忘情断欲了?要是你哪天对谁动心了,会怎样呢?”
“老衲若是动心,定当坦然面对,不会纠结逃避。”苦昙语气平淡而坚定地答道。
扎措愕然,还以为苦昙会说他根本不会动心,没想到竟会说愿意坦然面对。
“跟我去天龙寺吧,佛法博大精深,不是常人以为的守好戒律就算学佛。”苦昙开口再劝。
他们在这里讨论之时,程浩风终于寻了来,扬声道:“你还劝他?听劝也不敢再信他了,更何况,他听过你一次劝吗?”
听身后语气凉凉开口讥讽的声音,扎措和苦昙猛然回身拉开对敌架势。
墨冰剑出,摄魂铃响,苦昙身放金光挡到了两人中间,劝说道:“别打了,末神你应当去天龙寺学佛,而程施主你也应当到云华观苦修。”
“你不累吗?让我杀了扎措什么事儿也没了,多清净。若不是你护着他,根本不会有征番之战!”程浩风怒喝。
苦昙灵气充沛,而他们两个皆已快灵气不足,因此能暂时阻拦他们:“末神不该被你所杀是本有的定数,一切事只能解劝,使他自己断了念头,不能强行更改定数,扰乱因果。”
程浩风不听劝:“你是怕天谴?那你当善人,我来当恶人,你让开,杀了他有罪业满满,我自会承担!”
“罪业若是能自己担下来就不是罪业,业报总是你身边在意的人替你扛,不要报应来了时才悔不当初。”苦昙苦口婆心。
扎措躲在苦昙身后,神色有些悲怆:“你那些道理对我们两个来说不管用,与她断不了的纠缠,不是我想要如何便能如何,是摆脱不了的命运,从最初的最初就定下这命!”
是最恨的敌人,可也是最能理解对方的人,那番话说得程浩风一恍惚,怔怔出神。
趁他没那般警觉,扎措悄悄潜行往树林边缘,找阿骨所在的那座木屋。
番一百三十一 难以妥协
生活没有太大的波澜,过得似要过得格外快些,转眼已是元旦节,因跨年夜忙到了凌晨两点多,全体员工在**至二号的中午两点放假。
家在附近的同事全回家了,小蕾去找忧郁哥约会,寝室里只小兔和小蓓先补觉大睡,中午随意吃了点东西后,各自看书。
傍晚时分,徐公子来请小兔和小蓓出去吃饭,她们都不肯出门,他只得叫了外卖来请所有留在宿舍的女员工。
徐公子常来找小兔,让小兔烦恼的同时,也有点好处,因了他的关照使得小兔的人际关系好了很多。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相处依循着毫无道理的怪逻辑,一个人要是没有几个身份地位高点儿的朋友,交际圈子会越缩越窄;反之能和贵人们搭上线,那交际圈子也就更大更好,仿佛评价一个人不是看本身人品,而是看处在什么圈子。
外卖的美食似乎总缺了点什么味道,小兔不太喜欢吃,不过也真饿了,没计较那么多,捧着个汉堡包啃得正香。
“小兔捧着东西啃的样子好像只小仓鼠。”徐公子笑呵呵说。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小兔了,她赶紧把左手放下,只用右手拿着。
见她低下头不太高兴,徐公子温和说:“别生气,不是嘲笑你哦,我觉得你挺可爱的。”
“没生气呀,双手捧东西吃的习惯是不太好。”小兔勉强笑了笑。
饭后,徐公子约小兔在园中逛逛,她正有事要和徐公子说,答应了。
因放假,庄园里来往的人很少,小兔在这里工作了快三个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园中全景。
假山流水,七曲拱桥畔垂柳依依,园林是中式风格;建筑则是钢筋水泥主体,加了飞檐翘角的中西合璧风格;夕阳下的人工湖金波闪光,水中锦鲤悠游摆尾来去。
在七曲拱桥的桥头小凉亭坐下,小兔好奇观望四周,平常只在宿舍、大厅之间来回,又因怕影响顾客赏景,所以小兔从没到人工湖这边来过。
“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你是个善良的女孩儿,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也许慢慢相处下去会相爱。”徐公子皱眉低声说。
善良?靠善良感动别人有可能,靠善良让不相爱的人变得相爱,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善良的人太多了,没有大的利益冲突,谁又愿意当恶人?除了极少数天生戾种,都算挺善良的。
小兔没觉得谁有多坏,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没有人喜欢伤害别人。
并且再坏的人,总也做过点好事,总有人会念着那点儿好。
小兔拿出一个礼盒递向徐公子,郑重说:“谢谢你待我这么友好,这是一支钢笔,回赠给你。以后请你不用再带什么礼物来,哪怕是用给同事们一起分享的名义也不要,我还不起。我不可能答应那些条件,请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是因为无法忘记山老三才拒绝?”徐公子接过礼物问。
“不是,与他无关。”拒绝原因的确与山猪无关,不论有没有那一段过往都不会答应。
徐公子眼神中全是挫败感,问她:“为什么?我条件不算差。”
小兔认真答道:“我明显感觉得出你现在的内心状态是反正不会再爱谁,那就娶一个贤惠的女人守着家,好好奋斗事业吧。
你把你的心封闭了起来,看起来过得很正常,可我认为这样的状态很不正常。
而且我也不奢望你因为我忘了她,在我的观念里,用妻子的名义起了想让对方忘记深爱恋人之念,等同破坏对方家庭一样不道德。”
听了小兔的理由,徐公子讶然看着她,而后红着眼眶,哽咽说:“我跟她不可能了……她和一个有名的导演传绯闻,也不知是真是假……唉,你不用担心我和那个令我刻骨铭心的人旧情复燃……我也不会再偷偷想她……”
或许,徐公子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对比小兔的家境,似乎可以试着交往。
可小兔还是摇头:“一份爱暗藏心底还有思念的自由,我不会连你这点自由也剥夺。如果连别人的心都想占据,想强迫分享爱恋,这样的人看似贤良痴情,其实最贪婪,贪婪到一点点自我空间也不给别人留。”
徐公子苦笑着喃喃念叨小兔的话:“连思念的自由也剥夺……连别人的心也想要占据……想要强迫分享爱恋……这样的人其实最贪婪,贪婪到一点点自我空间也不给别人留?你是怨恨那些女人,因为她们想要山老三的心,你才发这种奇怪论调吧?”
这论调奇怪吗?或许吧,多数人都认为无怨无悔爱一个不可能给回应的人是痴情,小兔竟然认为是贪婪,的确不同于大众想法。
小兔也不认同徐公子的猜测,“这观点是我呆想出来的。我不在意山猪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想,可阿玲不一样……唉,哈……但阿玲不符合我说的情况,她不想要山猪的心,她的精神需求还没到那个层面,她只想要一个不打骂她、还能帮她解决现实问题的男人。”
已到冬天最冷的时候,可蜀川气候温暖,又有斜阳晚照,四周景色仍是明丽如初春。
徐公子微眯着眼看了看风景后,幽幽说:“你说的奇谈怪论也挺有道理,只是我向生活妥协了,只能随流俗看法去想,不敢有自己想法了……”
小兔见他情绪颓丧,又放缓语气解释:“我只是表明态度,没有和谁讲大道理的意思。
可我真觉得你不该找个人凑合结婚,你如果够勇敢够深情,该去找到那个深爱的姑娘,并用尽一切办法让你父母同意你们交往。
当然你如果只求实现理想,需要一个人给你当幌子,那你找别人,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小兔说完,匆匆回了宿舍。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情感磨砺得很粗糙,想坚守一份纯美爱情,但并不是心如铁石,要是接触增多对徐公子动心了,那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如果徐公子没有表露过拿她当结婚对象的想法,可以试着成朋友,既然牵涉了婚恋,那必须讲明白,她经不起情感问题的折腾。
小兔竭尽全力避免因情感带来意外,谁知还是风波不断,得不到安宁,只能羡慕别人的踏实安稳生活。
二号上午,小蕾回宿舍了,双眸荡着桃花春水,说和忧郁哥关系有进展,忧郁哥还许诺会慎重考虑他们的关系。
她挑眉笑问小兔:“你跟徐公子进展得怎么样?还在不冷不热干拖着?”
第七百八十二章 铁杀泄愤
执念深了,爱与不爱并无区别。
如是心尖的最柔软处,再怎么呵护也难免受伤害;如是心底的烙印,再怎么剔刮也抹不去痕迹;也如是扎在心头的刺,拔与不拔都会痛。
程浩风已分不清自己此刻是爱胡仙仙,还是执念支撑他向前行,他只明确知道自己非常想让扎措彻底消失。
“扎措去哪儿了?”抓过一个跑来围观的白羌人逼问。
可这人连听也听不懂程浩风在说什么,因为他们避世隐居,出山的时间不长,只知道末神冷秋明,不知道什么扎措。
程浩风看他两眼呆滞茫然,是真不知道,将他重重推搡开,举剑环视四方:“有个坏人跑进你们羌源木屋了,谁知道他在哪儿?快交出来,我重重有赏!”
那些白羌人怯生生看向程浩风,没有人接话。又问了几次,还是没人接话。
程浩风横剑怒挥,一座树上的小木屋瞬间破碎。
“轰……啪……”木屑飞溅,碎木头垮倒在地。
一个中年妇人哀嚎着跑向木头堆,双眼通红指着程浩风怒骂道:“中原来的南蛮子,你不得好死!我的房子呀……你来找坏人,你才是个大坏蛋呀……”
听她哭声凄惨,苦昙于心不忍,承诺帮她建新木屋,又转向程浩风说:“末神能逃脱,自是他命不该绝,你何必执着?”
“何必执着?不执着的人也没有血性,墙头草一样摇来摆去的人,会对谁忠诚?放过扎措,我怎么对得起仙仙,又怎么对得起那些阵亡将士?”程浩风无法容忍背叛,对仇人无底线的宽容是对亲友的背叛。
苦昙和白羌人阻挠程浩风寻找扎措,一会儿吵闹一会儿打斗,因有苦昙平衡局面,程浩风又还想留着力气对付扎措,场面虽说混乱却不太惨烈。
在阿骨的小木屋里,扎措巧舌如簧劝说:“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难道你想让子子孙孙都留在白羌部落?
他们能礼待你,却不一定会礼待你的子孙,你哪天不在了,天知道会面临什么状况。
在沙漠与格达里之间有一片小绿洲,那里有胡杨林、红柳林、还有一汪泉水,我可以求我父王庇护你的后代,那地方又距格达里不远,鬼王也会照应你们。”
在羌源木屋中,阿骨始终是外来者,她也想要有自身立足之地,对扎措的话认真考虑起来。
程浩风被苦昙和白羌人围困时,一边应付着他们,一边以灵气细细感知扎措的气息,终于感应到了他所在具体方位。
“哼,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程浩风高呼一声,故意朝相反的方位飞掠而去,苦昙和白羌人下意识地拥过去阻拦。
正朝扎措所在的方向立刻空出一大片,程浩风迅速转身飞过去,见他转身,苦昙他们才明白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再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摆脱他们后,程浩风凌空挥剑,劈得阿骨的木屋顿时碎为齑粉。
漫天粉尘飞扬,不见扎措和阿骨影踪,可残留下的灵力波动感表明,瞬息之前他们还在此处的。
程浩风恼怒瞪了苦昙一眼,飞出羌源木屋追击而去。
苦昙预计扎措不会再有性命之危,也不再跟去,而是向白羌人宣讲佛法。
因推测阿骨是用圣阴鼎和圣阳彝带走扎措,远距离带人又要以万骨洞为中转,程浩风一边追向邛州,一边发灵符让樊楚瑶截击扎措他们。
又想着不能让扎措再逃,发灵符给胡仙仙让她来帮忙。
到得万骨洞洞口,已是六月初一戌时左右,夜色茫茫中只见草木茂密遮蔽了整座山。
“程真人,晚辈有负重托”,樊楚瑶急切迎过来说:“我实在拦不住,他们逃走了,去了勐纳城方向。”
程浩风见她气喘吁吁,右臂还带着伤,并没有责骂,递上金创药说:“无需自责,能弄清他们逃往何处已是很好。”
勐纳城属姥邦管辖,扎措可算他们老祖宗,那么崇高的地位定有很多人保护他,逃去了那里,要再杀他可不容易。
以樊楚瑶的功力不可能打得过扎措与阿骨联手,程浩风让她截击的目的也只为了弄清扎措去向。
因要等胡仙仙,又因程浩风很清楚闯勐纳城不容易,所以暂时在万骨洞外徘徊。
看着冒出黑雾的万骨洞,想着关于万骨洞的种种事情,程浩风看这洞越看越不顺眼,忽然想以铁杀阵封住此洞。
铁杀阵,无生门,是逆天恶阵,程浩风不知自己为何想布此阵,只是想了那便做了。
看他在空中飘飞来去,于各方位停留设法,樊楚瑶知道他在布阵,却不知道在布什么阵。
威力越大,杀气越重的招式越是简单,阵法也是同理,只片刻后,阵成!
黑漆漆的夜空下,荒凉的山野中,几道惨白的光柱直冲上霄汉,瞬间围绕万骨洞形成一个巨大光罩。
惨白的光渐渐消褪,半点也看不出光罩存在了,但万骨洞周围的草木以肉眼可见速度枯萎,许多小鸟小兽惊恐奔向光幕边缘,它们疯狂撞击着光幕,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来……
“铁杀阵……这是为什么?”樊楚瑶惊愕望向程浩风,喃喃低声问。
“万骨洞周围的鸟兽很少,因为大多数鸟兽都知道这是个凶险之地,应当远远避开。处于险境而不自知,这些死的鸟兽全部该死。”程浩风说着不成理由的理由,冷冷语气如万年寒冰。
不论是从辈份、官职还是功力而论,樊楚瑶都远远低于程浩风,她无法接受这个理由,但也只能认为是自己领悟不了其中深意,不好再追问。
不久后,胡仙仙赶来,告诉程浩风河城的后续事务基本处理好了,问他那边事情如何。
程浩风简略说了追击扎措的事,又说了铁杀阵封洞之事。
胡仙仙一来就只注意了程浩风,与樊楚瑶只是打了个招呼,至于其它地方完全没在意,竟没发现铁杀阵。
此时一见,毫无生气的死寂阵中景象让她大吃一惊,神色复杂直勾勾看向程浩风。
“这是阻止阿骨利用圣阴鼎和圣阳彝进行远距离逃蹿的最好办法,也是保护这附近村落的最好办法。”察觉胡仙仙有惊疑指责的意思,程浩风尽量压抑不满情绪,低声解释着。
胡仙仙想说用其它阵法封住这万骨洞也可以,可看出程浩风眸底的冷酷,也只得不再多说,心中自问:这是散尽情丝的后果吗?以为散尽情丝只是不再囿于儿女私情,怎会成了这般?
两人皆显得闷闷不乐,与樊楚瑶道别后,沉默去往勐纳城。
姥邦与其它邦国有交流,但交流很少,因邦中修行者众多,寿命普遍很长,除了需要一些新奇货物,没必要太多交流。
且与多数邦国民族、教派颇多不同,姥邦崇奉佛法,还只奉小乘中的孔雀王这一脉,所以是个政教合一的邦国,国中教派分支虽多,修行方法并没有什么差别。
程浩风和胡仙仙到了勐纳城地界已是六月初二清晨,收敛气息,换上姥人俗常穿的衣衫,在街市中缓缓而行。
程浩风头上裹了蓝色布帕,穿着灰白对襟短衫,灰白直管裤,除了双眸格外深邃,深邃得近乎幽寒,与其他人相比没有太多异样。
偷瞄他一眼,再打量自己,胡仙仙身穿橄榄绿短衫,橄榄绿统裙,这衣着挺方便的,只是头侧一长串嫩黄花穗儿让她很不习惯,隔一会儿便用手扶一扶,生怕花穗儿掉下来。
程浩风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拦到胡仙仙面前,左手帮她整理了下花穗儿,很好地固定在了发丝间,免得她看起来很不自然。
花映姣好容颜,程浩风情不自禁吻她脸颊,胡仙仙立刻双颊氲满红霞,娇嗔笑着扭开头。
心上人笑意婉,程浩风心间阴云散去,眼中的冰冷之意也消融,揽过胡仙仙的肩头牵着她往前走去。
两人言行完全放松,就算时不时往四周张望,旁边的人也只当他们是山里人进城少,好奇赏玩而已,想不到他们是有目的查探而来。
因勐纳城中高手不少,灵气气息繁杂,要感应扎措的气息并不容易,到了日落之时还是一无所获。
为了不惹人注意,程浩风和胡仙仙住进一家客栈,假装放好行李后,到楼下大堂喝茶。
“你修行十年,怎么还是才能聚气的境界呀?”邻桌一个老汉眼神鄙夷说着。
“有什么办法?我够刻苦努力了,可天赋不高,修行资源又少,怎么能提升呢?”答话的是个中年男子。
“哼,你还努力?光干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也没有静下心修炼,能有什么长进?让你去护城王的修行禁地修炼也修不出个名堂……”
听着他们的话,胡仙仙似乎想起什么关键点,可一时又想不通透。
那中年男子又说:“要是能让我到禁地修炼,保准早修得能御风而飞了。护城王说什么那禁地里灵气太浓郁,我们功力低了会承受不住起反作用,我看实际是他想独霸禁地,听说他女儿在禁地中短短半年已进步神速……”
禁地,护城王,护城王的女儿……胡仙仙脑海中如划过一道闪电,想起勐纳城护城王的女儿是婆娑女,在草洼战败后回了勐纳城禁地清修。
出于女人的直觉,胡仙仙认为扎措是逃去了禁地,且婆娑女一定会收留他。
于是,胡仙仙向程浩风递个眼色,示意他到房中议事。
第七百八十三章 守诺饶他
姥邦与蛮山相距不远,气候却要炎热很多,太阳已落山,屋内仍是闷热异常。
胡仙仙以传音入密之法对程浩风讲出,扎措可能藏于勐纳城禁地的推测,他听了后没有表达意见,而是显得挺烦躁的推窗远望。
“我们要去那个禁地吗?”胡仙仙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态度,急于要抓扎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该去探探禁地的呀。
默然许久,待夜幕完全笼罩大地,程浩风才转身问道:“仙仙……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之感,要是还抓不住扎措,你会不会怪我无能?”
“怎么会怪你?”胡仙仙讶然轻笑,“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程浩风又转身望向窗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喃喃道:“不论抓不抓得住他,必须要有所收获才不枉走一遭。”
勐纳城禁地只是禁止没资格进去修炼的人踏入,是秘境,却也并不是什么没人知晓的绝密所在,因此很快询问出禁地位置,程浩风和胡仙仙潜行出城。
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小山坡,他们感应到灵气格外浓,格外纯,于是旋身落下。
小山坡上草木葱茏,算是个灵秀好地方,可也与程浩风他们想像中的修行宝地相差太远。
他们观望一圈,只见了树枝密密匝匝如把巨大绿伞,树下各种奇花异草繁多,却不见扎措踪影,甚至传闻中那些有资格前来修炼的修行者也没看到。
胡仙仙不由怀疑自己直觉有误,难道扎措根本没来?程浩风则怀疑那些人指的方向有错,或许这里不是勐纳城禁地?
正想离去,胡仙仙惊奇呼喊:“快看,这片小树林是一棵树,只是一棵树!”
程浩风立刻盯向树冠和树干细看,也看出这是一棵大榕树,整棵的树因树干太大又裂开,像是几棵树合拢,其实只有一个根系。
树枝太粗,枝上有其它树种的小树和不少野草寄生,恍惚看去是有各种树和草的林子,实际主体只一棵树。
程浩风和胡仙仙对望一眼,这林中有古怪,然后由胡仙仙观察周围警戒,程浩风寻找真正禁地秘境入口。
终于,程浩风在绕树左起走了三圈,又从右起走了三圈后,感应到树的最高分杈处有异样。
飞身而上,以灵气御出一面金线绣孔雀纹的小三角旗,挥旗之时,只见大榕树后忽然现出一条蜿蜒小路。
程浩风欣喜让胡仙仙快一同进去,胡仙仙摇头说:“扎措他们肯定要防着你追来此处,可他们应该料不到我会跟来,我留在出口方便接应你,万一有变,我还能截击他。”
“好,还是你想得周到。多加小心。”程浩风同意她所说,捏捏她脸蛋儿后,放缓速度掠向树后小路。
之所以放缓速度是怕用灵气过多引起大的波动,怕给扎措提前准备应付他的机会。
小路两旁是平整稻田和丛丛芭蕉林、竹林,与姥邦常见的乡村景色没太大区别,只有灵气非常充沛,与上古时期一般。
秘境之内没有守卫,也应是不需要守卫,能进这里的人功力不低,威力小的敌人破坏不了这里;修为很高的神仙又没必要破坏这里,这只是个灵气充沛但不会威胁天庭的秘境。
秘境中人很少,翠绿竹林中偶尔有竹楼矗立,夜深人静,修行之人又多数一心修炼,因此没有人来阻拦程浩风。
扎措的气息越来越明显,程浩风眸光闪烁出兴奋的恨意,敛藏身形步行接近那座疑似有扎措的竹楼。
竹楼中光线昏暗,可程浩风能将里面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扎措果然藏在这儿。
竹楼的外间,阿骨在侧躺休息,内间是扎措搂着婆娑女窃窃私语。
扎措换穿了一身窄袖大襟薄纱白袍,目光温柔听着婆娑女情意绵绵诉说心里话。
“秋明哥,我回勐纳城后真的恨死你了……来秘境中修炼的前一个月,我心无旁鹜练功,修为提升很快……
可第二个月让碧姬带些日常用品来时,无意间看到衣服包裹里有以前给你做的纱袍,我又开始思念你……
这里面冷清得很,他们还只顾修炼,修炼之余就是自己耕田、砍柴,说什么磨炼心性,一个个的都很无趣。我捱得好苦,想你想得快疯了……”
扎措勾起她下巴,怜惜凝望着她说:"我也不忍伤你的心,可你太任性了,让你别拿唐彩儿威胁她,你偏不听。你那么做并没有什么好处,何必呢?你想我,我感念你的好,这不就来看你了?只有你对我最好了,父王也不一定会收留我,只有你总是为我着想……”
听他亲口说这些,婆娑女对他的那些怨恨早消了,不论他浪荡过多少地方,有危难时最信赖的还是自己,最能令他安心躲藏的还是自己地盘,这不表明了自己在他心中地位很高吗?
当然,对于婆娑女而言这是扎措对她信赖,对于旁观者而言可能就觉得落难了才来是只会利用而已,这便是用情看人和用理看人的区别。
“哼!”楼外突然响起冷哼声。
冷哼声响起时,扎措抱着婆娑女急忙退到屋角,一同拉开对敌架势。
扎措眼中的戒备感更浓,很快镇定下来;婆娑女眼中的羞恼感更多,主要因为被人打扰了甜蜜欢聚。
在他们做出反应后,却没有劲风袭来,可当他们快要松懈之时,一道凛冽寒意直透心尖,墨冰剑横空刺来!
他们眼睛都来不及眨,又怎来得及招架?可婆娑女毫不犹豫以身迎上剑锋!
鲜血迸溅,因扎措在她心口迎上剑锋的刹那推了她一下,剑尖略微刺偏,婆娑女没有穿心立死,可也软软倒在了血泊中。
扎措呼唤着她,俯身半跪把她搂在怀里,眼泪一滴滴落在她脸上,又迅速用灵气为她稳住心脉。
挡剑之事出乎程浩风意料,他没有趁人之危再去攻击,而是冷冷在一旁警惕看着扎措一举一动。
“走……秋明哥快走……让我父王救你……”婆娑女脸上半分血色也没了,反让平常骄横刁蛮的她多了令人怜爱之态。
扎措垂泪摇头,再双眸燃火瞪视程浩风,轻轻放婆娑女在楼板上后,召出掳魄旗。
“不……秋明哥,快走……去找我父王,别顾什么面子了……我没事,死不了……”
灵气光波照得夜空乍明乍暗,程浩风和扎措打得难解难分,屋中一片狼藉,婆娑女用微弱的声音劝说着,说出的话全被打斗声掩盖。
婆娑女知道扎措战败后没有脸面让护城王直接相助,所以城中官民还不知道他逃来的事,因想多与他单独相处,婆娑女也没告知其他人扎措逃来了,此时危急,只盼他能早脱离险境,也不硬留他陪自己了。
打斗得正激烈,一直在外间暗中注意动静的阿骨暴起跃入战团,催御圣阴鼎和圣阳彝之力带着扎措逃离。
因封了万骨洞,他们不能瞬移到万骨洞了,只能在这秘境内奔蹿。
程浩风疾速追上来,他们惶急往出口而去,耳畔皆只闻风声呼呼,已是如闪电般快的他们只恨不能再快一点。
出口将至,扎措心悬得喉头发紧,没有等来放心的那一刻,可他还是心头一松,因为没必要悬着心了。
没必要悬着心了,却是不禁非常伤心,因胡仙仙猛跃而出,慧心玉剑抵紧他咽喉。
在胡仙仙制住扎措的同时,为防阿骨再救他,程浩风化出一条黑绳紧紧捆住阿骨。
“仙仙,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要后悔!”扎措很快敛起因伤心而露出的悲凉神色,威胁道。
“我不会杀你,锁心玉瓶碎片还没办法取出呢,我要废了你的修为,把你关押起来。”胡仙仙语气平静。
然后,她和程浩风互换一个眼神,带着扎措和阿骨飞出姥邦地界。
他们已然惊动了秘境中的修行者,再滞留下去会陷入危境。
第二天凌晨,他们飞回邛州地界,让樊楚瑶准备了一间密室才进屋开始商议怎么安置扎措和阿骨。
“仙仙……你真的不杀他?”程浩风记得胡仙仙是固执非杀他不可的。
“锁心玉瓶碎片之事,不得不慎重考虑。见了万骨洞内那个奇异空间,还有种种类似的事后,我不敢因我一己之私让万千生灵冒险。”或许扎措说谎,或许永恒之心的宿命也是谎言,可她不敢赌。
程浩风和胡仙仙都沉默了,阿骨坐在地上靠在墙边休息,她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忐忑想着她的孩子还有没有机会来到这世上,扎措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程浩风和胡仙仙再次开口商议该把扎措关在哪儿好,扎措冷笑开口:“仙仙,你不能杀我也不能关我,关了我你就是不守承诺。”
这什么意思?程浩风狐疑看向胡仙仙,她则懵愣看向扎措。
“为了拿到金粟引解药,我不惜用摄魂铃让婆娑妹妹神昏智乱,你许诺要偿还我救唐彩儿之恩,说恩不抵怨,但若是落在你手里,必定饶我一次。”似是扎措要让她听明白,语速放得极缓。
在草洼为救唐彩儿,胡仙仙的确求过扎措,因不愿欠了他人情,的确也曾承诺过饶他一次。
见胡仙仙神情变化,再茫然无措看向自己,程浩风语气淡淡说:“若是果真如此,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胡仙仙咬咬牙,起身向扎措走去,准备揭下缚他那绳索上的符纸……
“慢着!”程浩风忽然出声阻拦,“他们两个都可以放,但我有条件。”
第七百八十四章 互利条件
好人比坏人容易死,那是因为好人没有时刻防备着,坏人却在随时想着保命之法。
坏人很聪明,又很清楚有许多人巴不得自己死,也就提防着别人来杀害,并随时随地准备逃命,所以要置坏人于死地真的很难。
胡仙仙正为不得不放了扎措懊恼,程浩风又提条件,她不悦地看向他,这是要为难扎措,还是要为难自己?
"留下圣阴鼎和圣阳彝,我安置好你们今后之事。"程浩风向着阿骨说。
圣阴鼎和圣阳彝?这两样圣物是阿骨的,和放他们有什么关系?程浩风要来又有什么用?
"那是火夷圣物,和放了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这条件我不能接受。族人圣物归属,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哼,你试过你不能催御圣物中力量的,还贪心要来做什么?"阿骨愤愤的看向程浩风。
程浩风没回答索要原因,扎措却劝道:“只要他守信诺放我们,背后有什么原因,我们不必追问。”
“那是我火夷圣物,怎么能说交出去就交出去?你怕死,可是我不怕死!”阿骨怒看向扎措。
费心救了扎措,可他竟然劝自己交出圣物,难道这一切是这两个人合谋起来设局,目的是要骗自己族传的圣物吗?
扎措认为程浩风一时也用不了圣阴鼎和圣阳彝,且给他,待得有能力时再弄回来就行了,没想到阿骨把圣物看得那么重,还怨恨上自己了,只得不再插嘴。
都沉默了,气氛如同要烧又还没烧起来的火炉,憋闷又暗藏着危险。
扎措心乱了,这次难逃一死?他不甘心地看向胡仙仙。
胡仙仙白他一眼,再满怀疑虑看向程浩风,她需要听程浩风说个理由。
撩起袍裾,坐到椅子上,程浩风才慢条斯理说:"我需要这两样东西当契约凭证,你们若想今后有个退路,最好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
见他举止从容潇洒,态度倨傲自大,扎措冷哼一声扭开头。
阿骨对他所说倒有些感兴趣,问道:“什么凭证?我们没签什么契约呀。”
“我放了你们,你们不再给我找麻烦,这就是一种契约形式,我们彼此之间不信任,有个凭证对大家都好。”程浩风很有耐心地解释。
他们的确互不信任,胡仙仙也担心放了扎措会后患无穷,能有制约几方的办法那是最好。
只要能有机会保命保自由,扎措也不会为面子跟程浩风赌气,感觉出程浩风是有诚意说此事,他转过头盯着众人。
见他们愿意听自己细说,程浩风将要这两样东西的理由说出:"其一,最明显的一点,把族中圣物交给我之后,可以保证阿骨不再侵扰法朝,她若要挑事,我便毁了她的圣物。
再者,扎措也不敢侵扰法朝,若是圣物被毁,阿骨和火夷族人必然憎恨他,会让他成为背信弃义,不管恩人利益的小人。那样一来,谁还敢与他合作,谁又敢投奔他?
这两点都是对我和法朝有利,实际上对你们也有从我手里逃出这个好处之外的好处。"
话头儿顿住,什么叫“这个好处之外的好处”?这句有些拗口的话听懵了另外三个人。
看他们都没听明白,程浩风又再说:"用火夷族圣物换得性命和自由,扎措欠了阿骨的恩,也是欠了火夷族人的恩,不管他是不是感恩的人,总之他不敢再轻易伤害火夷族人,更不会对阿骨随意加害。
而火夷族圣物在阿骨手中,有所图谋觊觎的人多,外人无法催御其中力量,可阿凤、阿枝他们那一部分的族人或许有能御使的人呢?
若是把圣物给了我,没人再去从阿骨手中争抢。阿骨可以安心找一片小绿洲过生活,好好抚养孩子长大。
扎措若是因为仙仙的一句承诺被放,传出去也不太有面子吧?当初放豪言壮语要用边城给她庆贺生日,结果是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这可是个大笑话。
可若是别人只知道,扎措逃脱险境是因为阿骨主动献出圣物,倒显得扎措待属下优恤,属下又对扎措忠诚。
扎措要再说些一定要帮火夷人抢回圣物的花言巧语,他们不仅不会责怪他,说不定还被他拉拢呢。
你们仔细想想,阿骨还不能完全掌握圣阴鼎和圣阳彝的力量,暂时交出来也没有多大损失,对几方都有利的事,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理由似乎很充分,其实全都是程浩风说来诳骗他们的,包括胡仙仙在内的很多人不会去想也不敢想程浩风的真实目的。
程浩风不能催御圣阴鼎和圣阳彝中的力量又何必费尽心机弄来?
他是要慢慢研究这两样东西,要光明正大得到圣物的机会不多,有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火夷族独特血脉能催御圣物,他不认为是这些人有什么特殊能力,并非他们天生能够催御圣物,而应是炼制的人为了避免圣物被抢才加了什么特殊物质在火夷人血液中。
而经过多代遗传只有少数后代能传下那特殊物质,而少数人当中传下的特殊物质还很少,所以难发挥出圣阴鼎和圣阳彝本有的威力。
程浩风早考虑到这些,可圣物毕竟是在阿骨手里,他再不择手段也不能从怀孕寡妇手中硬抢,若真的那样做,自己也鄙视自己,此番用来谈条件,可算上天给的机会。
这两样圣物蕴藏其中的力量无比巨大,程浩风暗想自己早晚可以弄清那特殊物质是什么,并将其中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到那时,离要控制时间与空间的目的又会更近一步,存下的希望也会更多。
这些道理包的内容太多太杂,扎措和阿骨只答应要好好考虑一下,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答应。
又过一天,清晨朝霞正艳,阿骨提出要见程浩风,说同意条件,程浩风放了她,她把圣阴鼎和圣阳彝捧出,交到程浩风手上。
此事告一段落,胡仙仙独自先返回河城,准备班师回朝。
程浩风先送了扎措去勐纳城秘境,让伤重的婆娑女保证会劝扎措不要再挑事端后,他才离开。
再又送阿骨去了离格达里不远的那个小绿洲,见果真如扎措对阿骨所说是个可安居之地,这才返回河城。
一回去,立刻听到胡家兄妹失踪的消息,这让程浩风当即浑身冒出冰寒白烟,肃杀之气让众人不由害怕。
让胡仙仙不与自己一起行动,为的就是让她先回河城安然准备回京之事,没料到回来了还反而出意外。
别人都不敢对他说详情,最后还是麦塔哈壮着胆子对他说:“仙仙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她是为了追查胡大将军被毛日渥绑架的事才没音信。”
对于麦塔哈,程浩风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听他这么说后,脸色缓和,示意他讲清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胡仙仙回到河城后,各项事务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她去寻哥哥问班师回朝的事准备得如何。
在署衙中没有见到胡勇刚,寻找很久也没见着,后来在书房的一片杂乱中,看到胡勇刚的玉佩掉在地上。
玉佩是父亲给兄妹俩按所属生肖雕来佩戴的,不可能随便扔掉,胡仙仙看那玉佩似乎朝西北方向刻意划了个印儿,便飞向西北。
飞入空中的同时,胡仙仙高声下令,让胡勇刚的贴身卫兵们带一支精锐队伍到西北盐湖。
这支队伍到了离盐湖不远的乱石坡,才见到胡仙仙对着一块大石头发愣。
仔细一看,石头上面写着:要救兄长,先让程浩风卸任法朝国师及其他一切职务,再辅助末神当姥邦大王,并帮毛日渥当上番邦国师。
从字迹和其中所蕴灵力气息来看,胡仙仙判断推测掳走胡勇刚的人就是毛日渥。
不知兄长现在情况如何,胡仙仙急得手足无措,其他人提议向程浩风求援,她强自镇定说等程浩风把别的事办完,然后让士兵们原地等着,她环绕盐湖而飞查找线索。
起初,士兵们还能看到她的身影翩飞,一会儿后只见个淡青斑点在空中,再过不久后彻底不见了。
到得六月初六傍晚,程浩风回来后分析了一下形势,也往盐湖而去。
他出发后,霍飞与麦塔哈也各带一队人马出城,到了乱石坡处,先前到的胡勇刚卫队们让他们同在这里等,说是盐湖中凶险万分,别救人不成反而添乱。
霍飞让跟来的人都在外等着,他掣出羽空刀,亲自往湖中去,还说若有意外,其余的人赶快让陆开尊、郑退辽带兵撤回法朝地界,不要再来寻人。
麦塔哈也亲自驾一乘天外飞仙升空,让随从们不必为他担忧,若有意外也不必寻找。
盐湖,从外往内看,只是湖水上漂着白白盐泡沫,湖岸有盐沙堆积,入内之后才见雾气朦胧中有许多小盐岛,到最后不见水只见盐。
外面所见的湖岸盐沙泛黄,盐湖中心全是晶莹雪白的盐,盐柱、盐墙、盐山,美得仿若水晶之城。
嗯,与水晶之城不同的是质感略显粗糙,呼吸间的咸涩感很令人难受。
呆的时间越长,越是咸的人,霍飞拉下头盔的面罩遮挡气味,麦塔哈则围上随身带的手帕遮挡气味。
只是遮挡的效果不好,他们仍然难受,仿佛这咸涩气息要把人的五脏六腑给腌熟了,他们可能会变成咸鱼干儿一样的人干儿。
第七百八十六章 盐湖搏命
月色渐淡,黎明将至,夜色最浓之时,万丈盐桥仍是在黑暗中如玉龙横空。
那些千姿百态的盐山、盐柱、盐墙,跟长达六十多里的盐桥比起来,也算不得稀奇。
可惜这般壮美景色无人观赏,
盐湖中只闻怨怒的声音咆哮,因毛日渥是用本体说出那些话的,吼声震得盐柱摇晃欲倒。
这其中不仅有对程浩风和胡仙仙的怨怒,也对他师父带了怨怒之意,既要他们全力对付程浩风和胡仙仙(白回风),又要求不能轻易伤他们性命,这本身就难以平衡,难道要让徒弟们当诱饵使他们争斗不休,最后由臧玄蛟来夺得胜利战果?
如此一想,毛日渥更是疯狂地不惜灵力用断水功凝出盐矛无数,尖利的盐矛不断射出,程浩风他们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
待得一处的盐卤水被毛日渥凝完,他迅速又用彻底功钻往其他地方,再开始一轮攻击。
满天"轰轰嘭嘭"的兵器铮鸣声不绝,别说有没有被击中,只是那一股股凌厉劲风就让人受不住。
霍飞和麦塔哈没有上前硬拼,他们尽量护着自己缓缓退离战团,以免因受伤或被抓获,那样反给程浩风和胡仙仙带去麻烦。
他们说退到打斗圈之外,却没有立刻撤走,是因为整个盐湖的盐盖已被完全破坏,稍不注意就会掉入卤水坑。
即使飞掠到空中,乘坐天外飞仙出去不会掉坑,但在一片白茫茫中又有盐粒乱飘,根本无法辨清方向,他们只有等胡仙仙和程浩风战胜了毛日渥再带他们出去。
胡仙仙此时情况也不容乐观,盐湖中的盐卤咸涩碱气引得她旧伤复发,加上担忧兄长,内心自责,她攻击毛日渥时,招式没有什么章法。
凭着一股定要救出兄长的执念硬撑着,胡仙仙有时化出分身围堵转钻到盐盖下想遁走的毛日渥;有时又全力御使慧心玉剑也不想怎么用招式,只顾对毛日渥乱劈乱刺;有时又不得不停下来歇歇,费力喘息着让憋得闷疼的肺能好受点……
胡仙仙神情复杂地看着程浩风,他手中握的墨冰剑上墨色越来越浓,双眸间的暴戾之气也越来越浓,可他出招狠辣,还每个招式都用得恰当,比起胡仙仙乱打一气强了太多,
胡仙仙想劝他带了霍飞和麦塔哈快先走,再一想,他一定不会答应那么做,与其争执分散他精力,还不如由着他专心拼杀。
再入战团,胡仙仙心情很乱,出招很乱,一个破绽露出,突然被然毛日渥射出的盐矛狠狠刺中她左腿。
鲜血瞬间染红道袍,顺着裤管滴下,胡仙仙左腿不受控地打颤,脑海中却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了?
或许是痛到麻木了,或许是盐卤中的矿物毒素使她经脉麻痹了,往伤口上撒盐算是痛到极致,直接被盐粒凝成的盐矛刺伤是如何痛彻心扉?
从胡仙仙受伤到僵直站着不动也只有眨两下眼的时间,可是短短的一点时间里,因她受伤后行动滞缓,程浩风又因关心她而进攻速度减慢,使得毛日渥从双方相持转为了抢占先机。
毛日渥趁程浩风看向胡仙仙,用个虚招引得他仓促抵挡,却在他抵挡时,飞快钻入盐盖,从很快另一边盐盖钻出,绕到了胡仙仙身后偷袭。
分而攻之,只要解决了胡仙仙,再对付程浩风会容易很多;出其不意,程浩风不会想到胡仙仙已经受了伤,他还要再针对;攻其不备,胡仙仙会对他没防备,而程浩风要救他来不及了……
从背后袭击是最容易得手的,后背心处是比胸前更薄弱,更致命的部位。
毛日渥眸中不禁浮现出残忍兴奋的光,一支闪着银白寒光的锋锐长矛用力刺向胡仙仙。
在劫难难逃了吧?霍飞和麦塔哈齐齐张了嘴却什么也没有喊出,泪水先模糊了双眼。
程浩风双瞳透出墨色水雾,仿佛黑亮的眼睛融化成了黑水潭,墨冰剑闪着冰莹白与沉黑墨的光朝毛日渥的头顶狠狠劈下。
感觉到毛日渥的盐矛刺来,胡仙仙皱眉回身,在盐矛刚扎破她后背皮肉,她还没能伸手抓矛的刹那间,彩光爆闪。
那时胡仙仙的后背已被矛尖扎破了点皮,鲜血浸出,可在彩光耀出之后,那盐矛如同冰烤烈火般迅速融化掉,再难以伤人。
一身清亮鸣叫响彻云霄,是唐彩儿飞来了,刚才是她用无妄喙吐出彩光,救了胡仙仙。
偷袭没能得手,毛日渥也不气馁,极快地钻入盐盖之下,再图谋下次机会。
"仙姐姐,是我不好……你让我好好保护刚哥哥……都怪我,贪玩贪吃去河里抓鱼才惹出大祸……"唐彩儿变为人形搂着胡仙仙边哭边说。
胡仙仙回到河城时已经听人说起唐彩儿去河城几条河中抓鱼,不守在胡勇刚身边的事,但那是有人故意逗引她而去,摆明了毛日渥绑架胡勇刚早有预谋。
番邦中人很少吃鱼,那些河中的鱼鲜美肥大,惹得唐彩儿吃个不停,所以胡勇刚被抓才弄的连个知晓情况的人也没有。
可这时候不该分谁对谁错,更不该抱怨彼此,胡仙仙抚了抚她的头,轻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这么说,又指指盐盖之下,提醒他警惕毛日渥突然钻出来袭击。
不知为何,毛日渥似因他们又添了个帮手,害怕了一般,久久不再露面。
盐卤伤身,程浩风和唐彩儿虽底抵受力好些,可他们也咽喉发干,很不舒服,但他们得忍耐,找不到胡勇刚,除不掉毛日渥绝不能撤出。
直到把他们的耐心磨得快没了时,“铎”的一声低响,毛日渥破盐而出。
背靠背而立的三个人,离毛日渥约有十步远,见他出现,三个人均没有出招,只万分戒备盯着他。
他已从水獭本体变为人形,肤色棕黑,穿着铁红的氆氇,如一个最普通的番邦僧人。
他手中如同个铁钳的法器是轧魂钳,可以钳制碾压人的魂魄于无形。
毛日渥很少用这法器,因为催御方式繁琐,往往还不等他用出钳魂轧魄之力,别人早抢先攻击他,或者是逃脱了。
这时用出,只因他在盐盖之下已完成先决步骤,那盐盖很硬,咸涩之气又重,遮挡了程浩风他们对灵气波动的感应,才得以施展开。
轧魂钳张大钳嘴,恍若一只棕黑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将要吞噬他们三人魂魄!
旭日东升,金红的光耀得盐湖中银白一切全变成了淡淡金色,可轧魂钳下他们三人被扯离体的魂魄蒙了层灰影,如同要遮蔽那些金光一般。
寻常人到得此中情形下,只能任由魂魄乖乖离体,被轧魂钳碾碎魂魄了,可他们三个还在拼命反抗着。
程浩风暴喝一声,用尽全力掷出墨冰剑,也不管能不能掷中毛日渥,紧接着掏出圣阴鼎和圣阳彝!
靠着心底那求生欲激发出的灵感,他也不去考虑自己灵气催御不了这两样圣物的问题,疯狂吸收周围无处不在的盐卤气息,灌注入圣阴鼎和圣阳彝。
盐卤气息于人.体而言是带毒伤人的,程浩风莫不是只求速死,不愿承受魂魄被碾碎之苦才这样?
毛日渥还没想通程浩风的怪异举动是为了什么,只见面前三人倏然飞远,脱离险境!
圣阴鼎中黑沉沉忘川水漾波,圣阳彝中青幽幽磷火闪耀,他竟然用出了这两样圣物中的力量!
毛日渥是知道火夷族圣物特点的,此刻不知为何圣物到了程浩风手中,更不知他如何能催御这两样圣物,一时之间目光呆滞,没有再继续攻击。
只是从轧魂钳下逃出,所用出的力量百不足一,但也让程浩风很高兴了,他猜出能催御这两样圣物的特殊物质定与盐卤之气有关,只不过盐湖中那种物质不够纯净,才使得威力减低很多。
为了救胡勇刚,为了保护自身,也为了能探索更多秘密,程浩风更有信心和决心战胜毛日渥了。
趁毛日渥因震惊愣神,程浩风戟指一挥,先前掷出没能刺中他的墨冰剑从盐盖上飞起,再刺向他心窝。
也许是心有灵犀,程浩风行动的同时,胡仙仙用红雪拂尘抡扫出无数冰渣雪粒裹缠住毛日渥,而唐彩儿则化回本体飞入空中准备施援。
毛日渥鼓动灵气光罩震散冰渣雪粒,急忙运起彻地功往盐盖下钻去……
可他的头和肩膀刚钻入,唐彩儿俯冲直下,一双无念爪紧紧抓住了毛日渥!
毛日渥一心防着程浩风,却不想竟是这般被抓住,他不甘心地嚎叫几声!
“你要看我们魂飞魄散才安心,我也要看你魂飞魄散才安心,受死吧!”程浩风握着墨冰剑抵向毛日渥眉心。
唐彩儿是倒提着毛日渥的,那衣服翻卷,因血液倒流而脸色紫涨的模样很狼狈,可他强摆出镇定之态:“杀了我,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胡勇刚!”
"不用你来提醒,胡将军若死了,我们可以去地府留魂,或许有一天还能还魂复活,不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奸计得逞。"程浩风冷然应声。
第七百八十七章 决战饮血
火红的太阳升高,盐湖中卤水蒸发速度加快,咸涩的气味更加浓郁,人在湖中犹如被焖在土灶中盐,且还已快熟了。
毛日渥自知再难用胡勇刚的生死来要挟程浩风他们,立刻变回本体,靠着强悍而肥重的躯体猛烈扭动挣扎。
“轰!嘭……”
毛日渥拼命闪躲,墨冰剑没有刺中他眉心,但刺中了他左肩。
因他是以本体承接这一剑,左肩即是前腿左上方,豁开的伤口直接呈现一个血洞,殷红鲜血如瓢泼般洒出,浸红一大块盐盖。
伤口疼痛激发之下,他瞬间爆发巨大力量,从唐彩儿爪下挣脱后又摔落下来。
因他挣扎得太猛烈,唐彩儿又抓得太用力,在他后背生生抠下几道血槽,无念爪上还勾了几丝血淋淋肉条。
毛日渥虽暂时保住了性命,此时三人默契配合进攻,又岂能容他再逃?
凄厉嚎叫声回荡,毛日渥刚刚忍痛站稳了身形,程浩风挥剑再劈来。
不敢再硬接剑击,毛日渥铆足了劲儿钻到盐盖下。
可他受了伤,伤口浸在卤水中痛不可忍,只得再次钻出。
刚一露头,唐彩儿俯冲直下,无妄喙狠狠啄向他头顶。
他本能运劲抵挡,正在思索如何再逃,才寻个唐彩儿没攻击的间隙,钻到盐盖下狂拱到另一边,墨冰剑荡起冰寒剑气直刺过来。
能那么快阻截他,是程浩风又吸收盐卤咸涩气,再用圣阴鼎和圣阳彝瞬间移动,改换方位袭击。
在程浩风和唐彩儿轮换攻打毛日渥的同时,胡仙仙用红雪拂尘打得盐盖粉碎,让他没有藏身之处,漂浮在卤水中游来游去也没能逃出围攻的圈子。
唐彩儿也学聪明了,快速抓住他后,不再时费力紧抓他不放,而是抓伤他后就把他抛向程浩风,原本金黄的双爪因染了太多鲜血变得猩红。
伤痕累累,痛得无力反抗,也痛得无法思考,毛日渥瞅准斜前方有座盐山,不顾一切狂游到那里,钻到盐山下,终于得以喘了口气。
钻下盐山后,他没有再遁逃,而是大声喊道:"装胡勇刚的木桶是我用了灵气灌注其中,才不受盐卤腐蚀。只有我活着,那些护桶灵气才有用;我若死了,木桶被腐蚀没了,胡勇刚不光会被卤水腌毒死,就连魂魄也会被腐蚀得半点痕迹也不留!"
程浩风抬眸以眼神询问胡仙仙,她没有答话,悲戚闭上眼睛。
如今和毛日渥结成死仇,要是放了他,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患,即便要永远为兄长殒命愧疚,那也不能看天下再起战火。
程浩风明白了她的意思,握墨冰剑抖个腕花,剑锋寒光闪得阳光也带了冰冷气息,他横飞入空劈倒盐山。
盐山倒塌,毛日渥慌乱蹿出,觑一眼他们神色,清楚了他们已不再把胡勇刚的生死放在第一位。
他们不再受威胁,毛日渥迅速化为人形,对他而言,反正都要死呀,那就御使轧魂钳正面对抗,死得有气概些。
此事不能有个满意结果,且拼个鱼死网破,谁都捞不着好。
一见他化回人形,程浩风立刻化出无数黑色冰棱阻挡在前,轧魂钳碾压魂魄之力能透冰而过,可速度减缓不少。
待得冰棱破碎,程浩风他们早换了方位躲避,各施绝招围攻毛日渥。
程浩风攻他正面致命部位,胡仙仙攻他腿脚防他用彻地功遁逃,唐彩儿飞在高空防他飞起远逃。
包围圈越缩越小,当毛日渥再次潜到水下躲避攻击又很快浮出来后,胡仙仙感应到胡勇刚的气息。
这让胡仙仙不由顿了顿,出神的瞬间,一支矛她擦耳飞过,是精忠矛被毛日渥射出,胡勇刚真的在盐湖中,精忠矛就是凭证!
“哥哥……”胡仙仙没有多想,飞身追向精忠矛。
她幼年古灵精怪,是个刁钻丫头,哥哥胡勇刚板正端方,是个老实孩子,她常后悔地想,当年若没有撺掇哥哥去买糖葫芦,或许哥哥会一生平淡顺遂,不会童年被拐、少年被欺、如今还受这些磨难。
抓住精忠矛,就如同是抓住救哥哥的希望,可在她扑向精忠矛之时,毛日渥的轧魂钳朝她背影张开铁嘴。
见她遇险,程浩风、霍飞、麦塔哈同时飞扑过去,想要舍身救胡仙仙,唐彩儿则双爪狠狠抓向毛日渥肩膀。
唐彩儿没能抓中毛日渥,此时他身上爆闪棕黑的光,唐彩儿近不了他的身。
能够功力猛涨,灵气光罩防御力也猛涨,只因毛日渥用中指血点于眉心,动用了元神的力量,存了必死之心来展开这一击。
只要这一击能杀了胡仙仙或是重伤活胡仙仙,他即使死了也不算枉死。
轧魂钳的攻击何等快,胡仙仙也来不及反应,抓了精忠矛在手还没回头,魂魄已被扯出……
霍飞只跑了两步就已心尖痛得跪倒在地,麦塔哈才驾驶天外飞仙起飞已怔愣若石头,他们还离胡仙仙相当远,更别说救人了。
可程浩风挡下了这一击,毫不犹豫挡在了胡仙仙身前,直挺挺倒了下去!
程浩风的魂魄顿时成了粉碎的无数光点,像是阳光被筛子筛得极细极小,光点飞散……
他将会这般消失?胡仙仙心头的悲伤还没有蔓延,光点又立即重新聚合为光斑、光影,而后是完整的灵魂融回程浩风体内。
程浩风的肉身缓缓站起来,胡仙仙惊喜飙泪,毛日渥则不可置信地呆看这一幕,脸色煞白。
还是程浩风救了胡仙仙,麦塔哈塔哈自知难以守护她,连替她挡去危险也不能做到,只能低下头黯然神伤。
霍飞希望可以守护胡仙仙,暗暗发愿要勤修苦练,不能再眼睁睁看她遇险而毫无办法。
最难受的莫过于毛日渥,燃尽了元神的力量,仍然没达到目的,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逃出去,唐彩儿追撵了上去。
胡仙仙担心程浩风受了重伤,扶起程浩风后,温柔以唇轻触他额头,“疼吗?”
他摇了摇头,又浅笑着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轻拍胡仙仙的手让她安心,再飞身朝毛日渥追去。
程浩风此时的目光格外阴狠,手中墨冰剑挥舞卷起一股卤水,凝为盐矛斜飞而出,钉向了毛日渥左腿。
“仙仙受的伤你得受回来,她怎么痛你也得怎么痛!”
毛日渥痛得喉间“嘶嘶”发出抽凉气的声音,咬牙坚持往前走了几步,可盐盖不是碎了就是皲裂了,他一脚踩空掉入卤水坑中。
程浩风应手化出一根黑绳,套住毛日渥,把他从水中捞起,抛向唐彩儿。
唐彩儿领会其意,展翅飞来,抓住黑绳,把毛日渥吊在半空中,程浩风横飞而起,墨冰剑刺入毛日渥气海!
气海破,灵气无,加上毛日渥先前用了元神之力,他的魂魄已受损,身体也软软垂下。
没了灵气,没了力气,毛日渥手中轧魂钳掉落,程浩风接轧魂钳在手,生扯出毛日渥的残破魂魄!
程浩风不会用轧魂钳,可他炼化了毛日渥的魂魄,让毛日渥与轧魂钳融为一体!
本就是神器主人与贴身所用神器,炼化得非常容易,轧魂钳颤动几下后,就乖乖由程浩风握着,表明毛日渥彻底寂灭没了意识,如今只有个没灵性的神器剩下,等待新的主人赋于灵性。
当然,毛日渥还是剩了些存于世的痕迹,比如已经变回原形的硕大本体。
以魂魄炼化入器皿,要耗很多灵力和时间才能做到,程浩风自认为炼化得容易,旁观的人却看得惊心动魄,他自身出现出异象还不自知。
在抽出毛日渥魂魄之时,程浩风身后飘起若隐若现的龙影,不是墨冰剑中司空骜留下的紫龙影,没有那种桀骜不驯的狂放之气,也不同于黑龙强横霸道的暴虐之气甚至形容不出是何种气息。
如果非得要给个稍微确切的特点描述,那是代表了天地万物惟有臣服于他才能有一线生机的冷酷威权,只是威权象征,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众人静默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目瞪口呆看着他。
许久之后,程浩风身后龙影消失,墨冰剑的凌厉剑光暗了下去,他收起如是冰雕工艺品般没有杀气的剑,转过身朝众人洒然一笑。
众人也报之一笑,气氛瞬时轻松了很多。
程浩风向着他们说:"麦少爷你登上天外飞仙,彩儿,你驮上霍将军,并记着照看好他二位,你们一起先飞出盐湖。仙仙,我们分头寻找胡将军。"
虽然胡勇刚生还的希望渺茫,可他们还是不肯放弃,他们刚要各走一个方向去找,精忠矛突然铮鸣有声,急切而激烈的声音像要诉说什么重大的事。
胡仙仙心头漫过酸疼的感觉,飞过去捧起在打斗中掉落在盐盖上的精忠矛,有一种此矛即是兄长,兄长即是此矛的感觉,可精忠矛并不是通灵的神器呀!
察觉胡仙仙的异样感受,程浩风伸手拿过精忠矛,皱眉道:“难怪你会拼了命扑向这矛,这里面附着了……胡将军的残存意念……”
胡仙仙眼睛睁得非常大,两颗浑圆的泪珠在睫毛上颤动,不愿相信所猜想,因此泪珠不肯滑落。
“毛日渥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们,胡将军不愿当要挟我们的棋子,到了盐湖便寻机会自尽了……木桶中只有他的遗体……”程浩风功力比胡仙仙高,能从残念中探出部分真相。
他们沉浸在悲伤中,程浩风突然双眸闪出异样光彩,“或许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