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宁死不屈
笑声之后传来清润温和的话语:“那两道分身融入的就是慧可当年执念,只要执念生出魔性就绝难清醒。执念不息,争斗不息,他们怎会停手?”
胡仙仙看清飘然落于自己眼前的人是段梦柔,她微感惊诧,这么大的雨段梦柔却未沾半点雨水。
胡仙仙头脑呆呆钝钝的,也没想过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竟问她:“那我该怎么办?我该带他去哪儿才能救他?我该去哪儿……”
段梦柔诡异地一笑,温柔地说:“哪儿都不用去,我就是来救他的。”
程浩风猛力挣扎了一下,死死抓紧胡仙仙的衣服,他的血浸染得她衣服上像绣了点点红梅。
他的眼睛瞪得要鼓突而出,似乎是爆发出生命之力才哑声说出:“她要让我与黑龙合魂!仙仙,杀了我!”
这些话一字一句的扎进胡仙仙心头,她痛得快无法呼吸,更无法思考。本以为可以慢慢想救治他的办法,没想到更大的危机就这样猝不及防到来。
段梦柔靠近她,用柔润如丝的声音对胡仙仙说:“仙仙,我们一起去黑龙祠,复活我大哥,救治程浩风。”
她的话软软绵绵地缠绕在胡仙仙心头,胡仙仙怔怔地盯向她眼睛。
段梦柔微微笑着,语声更轻柔了几分,“我明白那种纵有无穷力量也无法挽救心爱之人的痛苦,我们一起去黑龙祠,让我大哥和程浩风都能永生。仙仙,我们受过同样的苦,就应当彼此成全是不是?”
“胡仙仙!”程浩风抓起她的手轻咬她一下,“你要让我死了都不得安宁吗?”
他气怒攻心,所有力气都用在吼出这句话上,一吼完就晕过去。
他那一咬,微疼的感觉让胡仙仙心神渐复清醒。她将他轻放到地上,掣出雾隐无隙网覆盖到他身上。
这雾隐无隙网可以让晕迷中的他暂时陷入幻境、减少痛苦,也可以让胡仙仙能在发生危急情况的时候迅速反应过来保护他。
段梦柔冷眼看着胡仙仙做这一切,她斜捧在胸前的念力玉如意微微一动。
在念力玉如意飞升入空之时,慧心玉剑也急飞而出,两件祖师遗留神器相碰,爆射出巨大的声响,耀眼的光芒。
黑沉沉的雷雨之夜,那光芒刺目得如要撕破天幕。
在慧心玉剑飞出的同时,胡仙仙又扬起红雪拂尘向段梦柔扫去。拂丝爆长一丈多长携着丰沛灵力扫出,只求一击重创段梦柔。
段梦柔定神召回念力玉如意护体,拂丝打在念力玉如意形成的光罩上使得她倒退几步。
胡仙仙见一击得手,心念更急切了些,红雪拂尘与慧心玉剑同时攻向段梦柔。
段梦柔连连退后,可是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那一圈淡金色的光罩看似薄弱,实则坚韧无比。
胡仙仙心下一沉,这念力玉如意形成的光罩不破就无法打败段梦柔,再纠缠下去难免受她胁迫。胡仙仙不敢多想后果,心下一横,将灵气尽数调出灌注于慧心玉剑和红雪拂尘之上。
斩情断缘!
冰心冷尘!
同时使出这两**器的终极招数,令胡仙仙心脉震动,若不是她咬紧牙关坚持,只怕已经昏厥当场。
慧心玉剑剑光大盛,那剑光如一道锋利薄刃直刺光罩;红雪拂尘倒卷起凛烈雪风,携雪带冰裹向光罩。
段梦柔似是被这凌厉攻势吓住了,一退再退,而后凌空飞起,身形灵动地在柏树树梢穿行绕圈。
胡仙仙并未因此松懈,她看到段梦柔右手轻捧念力玉如意,左手在掐着一个极繁复的指诀。
慧心玉剑剑光终于刺破光罩,段梦柔被红雪拂尘紧紧裹住!
段梦柔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她向着天空粲然一笑,那笑容明媚得雷雨之夜都明媚了几分。
胡仙仙心下愕然,大事不妙的感觉直袭而来!她急切召回法器,飞身柏林之上与段梦柔近身对峙。
胡仙仙刚一收回法器就忽然电闪雷鸣,将她笼罩在了一片雷云之中。这些雷电远远不及青丘国引雷时的天雷威力大,但是她左冲右挡都避不开。
胡仙仙身上传来一阵阵的麻酥感和灼痛感,但这些感觉都不及她心中的痛苦。她眼看着段梦柔飞向程浩风,摸出程浩风的法印放在他前额正中印堂上。
段梦柔是要以法印引出他的魂魄,再带走魂魄与黑龙臧玄蛟的极少残魂融合。法印是道籍象征,用法印引出的魂魄会自动分离出属于慧可的佛门力量。
一旦黑龙和程浩风融魂就不用再受裂魂之苦,而且会法力无边。
胡仙仙迟疑了一瞬,这或许能让程浩风摆脱痛苦?
随即她看到程浩风浑身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睛猛然睁开,无法动弹的他用怨愤至极的眼神盯向胡仙仙。
胡仙仙明白他这是责怪她没有及时杀他,他是宁死也不肯与黑龙融魂的!
她狂喝一声,咬破嘴唇、忍住剧痛直冲向段梦柔!裹挟着雷云,任凭轰劈加身,不顾命地冲向段梦柔!
段梦柔被胡仙仙紧紧抱住滚倒在地,她一时之间有些失神。她不是落败了,而是没反应过来。她想不到已经被劈得头发焦枯,浑身黑痕的胡仙仙会压制住要避开雷云的护己本能,先来阻止她!
随即,段梦柔嘴角一丝冷笑,扬手震开胡仙仙。在她扬手之时雷云散去,她跃身而起,而胡仙仙被震得撞在洞口石壁上。
胡仙仙心中满是挫败感,身拥三大神器打不过段梦柔一样神器,除了自身修为稍浅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不会借力攻击!
她攻击段梦柔难得手,最大的障碍就是念力玉如意吸收凡人念力而成的光罩。段梦柔是御封“圣德天妃”,信徒无数,念力无穷。而胡仙仙修行以来,从未真正有目的地吸纳信徒,不但没有半分念力,还因攻击念力所护段梦柔被雷所劈。
胡仙仙想明白这些也无用了,她痛得五脏六腑都似搅碎了,她缓慢向程浩风爬去,想取下法印。段梦柔没阻止她,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你对程浩风果然是真情一片,居然没想着先让自己从雷云中脱困,而是先来阻止我。”
胡仙仙没注意她说什么,只是在竭尽全力靠近程浩风。
她不能让段梦柔得逞,那样的话程浩风不会原谅她的!如果一死可以扭转局面,就和他一起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强逼合魂
段梦柔轻轻掸去衣服上沾的尘土,一向端着温文尔雅形象的她,此刻忘乎所以地大笑着说:“你没明白你的法器为何不能直接伤害我,对不对?你可知这念力玉如意的绝招就是‘念力无穷’?念力从何而来,从凡人百姓对我的祈愿祝福中而来。”
胡仙仙的指尖已经碰到了法印,那个刻着“清睿子程浩风”证明他道门身份的小小玉印。其中关键她早已想明白,段梦柔也应该知道她已明白,段梦柔那么说只是要刻意嘲讽她。
段梦柔仍是不急不徐地得意说着话:“你以为我想和那些庸俗的达官贵人周旋?我哄着皇上、忍让陆焕邦都只是为了那个天妃身份,我必须要借用这个身份让更多的凡人信我、敬我,才能获得更多念力。这念力无法伤人,却可以避开绝大多数的法器攻击,因为神仙法器是不能随意伤凡人的!”
段梦柔冷哼一声,胡仙仙刚拿到手的法印就飞入她手中,她的脸孔扭得狰狞起来,朝胡仙仙吼道:“念力无穷代表的就是无数凡人对天庭的敬服之心,对万物的和善之心,你怎么能伤我?哼哼,非但不能伤我,你还遭天谴被雷劈了吧?”
胡仙仙扶起程浩风让他斜躺到自己身上,她不再做无用的努力。她有气无力地回呛段梦柔一句:“利用无知百姓对你的爱戴收集念力,你可真阴险!妄图以小恩小惠的功德,让天庭纵容你的胡做非为,你可真卑鄙!”
段梦柔手握法印走到他们身边,要再次引程浩风的魂魄入法印,她讥笑着他们:“我阴险卑鄙又如何?从这儿出去我仍然是百姓爱戴的圣德天妃,而你们就会被万人唾弃!你们身为道门中人,却为了私情误却大道修行,你们俩刚好是各门各派教导弟子要断情绝爱的反面例证!”
在段梦柔俯身的时候突然身上一痛,她恼怒地看向胡仙仙,是胡仙仙抓起地上的碎石砸中了她的腿。
段梦柔阴下脸一挥手便是一道劲风,胡仙仙的手腕被劲风割破,纵然如此她还是竭力掷出石块。
石块并没有扔中段梦柔,她不停地抓取身边的碎石扔过去,早就没了力气的她做着无用却也无畏的反抗。她混劲儿上来才不管攻击有没有效,不能伤着敌人,也要让敌人心里膈应一下!
段梦柔厌恶地看她一眼,“你知道断了头的蟑螂还在乱爬是什么样儿吗?就是你这样!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只是想看看你这条命能有多硬!”
段梦柔一把推开她,将程浩风揽到一旁,法印再次贴上他额间。
胡仙仙瞥见乱石纷落的洞室正中,那一僧一道的打斗似乎没那么激烈了。她趁段梦柔没注意她的时候撑起身体站起来,歪歪倒倒跑向他们。
“不论是佛是道都该除魔诛邪,你们怎么放任段梦柔逆天而行?”胡仙仙是永远不会低头认命的人,要死也得在反抗中死去,她得让这俩分身攻向段梦柔。
那一僧一道竟顿下来,胡仙仙用沙哑的声音喊着:“她要复活黑龙,你们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段梦柔清雅婉丽的脸上满是愤恨鄙夷之色,她狞笑着说:“只要程浩风的魂魄被收完,他们自然会消散,你激他们来对付我有什么用?”
胡仙仙拽住愣怔着的一僧一道向段梦柔跑去,段梦柔双手掐诀迎战。那一僧一道反应过来,一齐攻向段梦柔。
胡仙仙力气用完,颓然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喘几口气后,她很快又翻起身跑向程浩风。
在她的手指碰到法印之时,程浩风猛一昂头喷出一股鲜血。这股鲜血是从口中、鼻中直喷而出的,染得他胸前衣衫和旁边地面都是一片猩红。
他昂起的头僵直倒下,面色已如死灰,同时传来那一僧一道重重倒地的声音。
胡仙仙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她耳边嗡嗡地响着段梦柔的声音:“他的分身与他本为一体,你引他分身来与我相斗就是加速他的死亡!哼,蠢妇……”
胡仙仙心如冰冻,此刻真是绝望万分……他若死了,自己可以陪他死;如今无力阻止段梦柔将他与黑龙融魂,如何面对他被黑龙意识吞噬的境况?
风雨声呼嚎着,在风雨声中传来一声娇媚低笑,“梦柔,你是要过河拆桥么?”
这声音也很轻柔,但和段梦柔明显是女声的轻柔不同,这声音轻柔中有些沉哑感。胡仙仙听着这声音就起了鸡皮疙瘩,这声音正是鬼王所发出。
段梦柔警惕地看着飘落在洞口的鬼王,鬼王扭头看向胡仙仙,“哟哟,你怎么搞的?我每次见到你,你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满身伤痕,真让我这老朋友心疼呀。”
胡仙仙抹了抹脸,污渍没有擦去反而抹得脸更花。
看着胡仙仙的样子,鬼王又脆声笑起来,“你不要见了我就恶心得要命的样子,你镇压我几千年我都没讨厌你呢。”
段梦柔此刻心中有事,哪看得惯鬼王的言行?她冷声说:“你别东拉西扯,倒是说清楚我怎么过河拆桥了?复活我大哥,抗击神佛,统御一切生灵之后就让你掌管所有阴灵,这条件你还不满足?”
鬼王难得地正色说话:“我很满足!可是当初说的是要由我用醒魂之法复活臧玄蛟,而不是由你来直接合魂!你这样做会让程浩风的意识彻底消失,我们怎么有办法控制黑球的那些凶兽?”
鬼王在说着这些的时候,手掌一摊,程浩风的法印就落入他手中。
段梦柔急得眼睛发红,“用你的办法会让我大哥像程浩风这样有裂魂的风险,你就是想利用他们,何曾想过他们会不会痛苦?”
他们争吵着又打斗起来,胡仙仙搂着程浩风将他慢慢往外拖着。胡仙仙心内暗笑着,段梦柔责问鬼王的话说明她真是很在意臧玄蛟,可惜人总是会把自己的痛苦放大把别人的痛苦缩小。
谁会真正懂得他人的悲欢?谁又能真正不亏不负?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各方对峙
他们到洞外时,冰冷的雨水淋得程浩风苏醒过来。??胡仙仙扯着袖子替他遮挡雨水,轻声问他:“我们该去哪儿?你想上哪儿去?”
程浩风没回答,微张开嘴接了几滴袖口上落下的雨水,喉结动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咽下去。
两个人淋得都和落汤鸡一样,胡仙仙就撒开雾隐无隙网,咬破中指点在眉心以元神之力催动灵气使雾隐无隙网化为不透风雨的大帐。
可这大帐还没遮上片刻就重缩为小网掉落,胡仙仙有些疑惑,自己的法力已经如此不济?损伤元神都支不起这雾隐无隙网?
但她的疑惑很快得以解答,空中传来一声冷喝:“祖师遗留神器岂可用来遮风挡雨?”
这声冷喝是一个金甲神将发出的,和他一起到的有成百天兵,还有晁玄同和龙啸风。
天将领兵围攻向段梦柔和鬼王,本来搏斗着的两人此刻联手反击天兵天将。
晁玄同面无表情地走向程浩风和胡仙仙,龙啸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
程浩风想起身又起不来,看向晁玄同的眼神恭敬又愧疚,“师父……”
晁玄同的右手鼓鼓的,似乎握了一个什么东西,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胡仙仙见他答应了程浩风就认为他是来救程浩风的,双膝跪倒,毕敬毕敬地说:“晁真人,求求你救救他。”
晁玄同的眼睛眨了几下,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胡仙仙感觉到他是在压抑着悲痛。胡仙仙有些心慌了,他不是来救程浩风的?
晁玄同缓缓开口说:“孽徒自作自受,无法可救。幸得天帝慈悲垂悯,这是定魂石,用来收纳孽徒的魂魄。定魂石会置于天帝的日月轮中,让孽徒作为日月轮的器灵存留……”
胡仙仙听得嘶喊着打断了晁玄同的话,爬到程浩风身边紧搂着他:“我不答应!我不能让他当受人驱使的器灵,我不能让他当永远失去自由没有自我的器灵!”
段梦柔、鬼王,再加上天庭的人,她一方都对付不了,他们倒全来相逼!她心中绝望夹杂着满满恨意,真想将眼前一切都撕得粉碎!
晁玄同摊开右手,他掌中是一块晶莹的蓝色宝石,“你应该清楚天下已呈乱象,天帝的日月轮本已有器灵,但还不算足够强大。若是能以孽徒之魂重铸器灵,天帝以日月轮征战之时必将所向无敌。”
胡仙仙“嗤嗤”怪笑起来,“你们一个二个的早就盼着浩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是不是?你们争来抢去的不就是要那强大的力量么?那是他背负骂名,承受痛苦获得的力量,你们凭什么来拣便宜?天帝若是真的慈悲就不会放任他走到这一步,他分明是为了今日能惩罚他当器灵就故意设那许多诱饵。”
晁玄同目光一涩,抬头望向空中。狂风暴雨肆虐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变幻闪烁的亮光,是天兵天将与段梦柔和鬼王交战时兵器所迸溅火花。
龙啸风的眼角已经渗出泪水,他本来浑厚的磁性声音此时有些变调,“胡姑娘,当器灵总好过完全消散或是被黑龙意识吞噬要好些,是不是?”
胡仙仙的眼神如同无情无识的石头一般,她一字一顿地低语:“我、不、答、应。大不了我亲手杀了他,我再重归为陨铜一块,再不理这世间一切。若是天道要你们这样算计他、搓磨他,我就改了这天道。”
龙啸风没有继续劝说,晁玄同一直仰望天空,胡仙仙一动不动抱着程浩风。
此刻只听得天将呼喝着:“众将士听副将指挥,去追捕鬼王。先放过那白鳝精,她有人间帝王的封号,这金龙气数未尽,不要妄加责难。”
胡仙仙知道这应该是鬼王和段梦柔不敌众多天兵天将分头逃跑了,这领兵的天将既然让副将领兵去追捕,那他就是要留在此处。
这天将留在此处是要做什么?监督晁玄同他们逼程浩风当天帝日月轮中的器灵?
想及此处,胡仙仙将慧心玉剑紧握手中,警惕看向下达完命令后已经转身的天将。
天将瞬移至晁玄同身边,表面恭敬实则有几分责怪之意地问:“晁真人,还未将程浩风之魂封入定魂石之中?”
不等晁玄同作答,胡仙仙已将慧心玉剑抵住自己咽喉,声音很细微,语气却很决绝地说:“我与他一同消散,你们给我们陪葬!”
天将见了她的举动,满面怒色地吼起来:“你敢违抗天帝旨意?哼哼,你也不想想,就算你死了,程浩风还是得当器灵!”
胡仙仙面色很平静,静得如一潭死水,若不是她目光在移向龙啸风时还能有几分活气的话,整个人就与石雕无异。
龙啸风也仰头看向空中,狂风骤雨似乎快停歇了。他低叹一声,转头直视天将,语气森然地说:“将军可知我三师弟和胡姑娘的来历?胡姑娘的意思是她宁可重新当无情无识的陨铜一块,也不愿让我三师弟当器灵。”
天将听得有些茫然无措,龙啸风突然跨步到胡仙仙他们身旁向晁玄同跪下,朗声说:“师父,求天帝开恩再给三师弟几分希望吧。胡姑娘此刻不顾惜自己性命,一心要用自己的魂魄绞缠着三师弟的魂魄彻底归于寂灭,不能再逼了!”
晁玄同斜望着天空,不置可否。他明白胡仙仙的意思是程浩风就这样死了,她拼着归于寂灭也要拉天堂界走向毁灭。他清楚归于天堂界的神佛诸界都有大劫,她能否修到永恒之境还是没影儿的事儿,此刻的她威胁不了天庭。他不想表明态度,也不能表明他态度。
见师父不表明到底偏向哪一方,龙啸风有些激动起来:”三师弟此刻还未完全断绝生机,就硬要封他的魂魄入定魂石,这和刻意杀死他有何区别?”
天将听得冷哼一声:“程浩风是还没死透呢,可有必要等他死透吗?纵放黑龙、妄起情?欲、偷盗佛宝、私练禁术、逆乱阴阳、破开空间,哪一条不是该魂飞魄散的重罪?天帝对他既往不咎,让他当器灵是看得起他!”
胡仙仙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声音更微弱了些,微弱的声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抵罪就是,我们不需要人看得起。”
第二百一十八章 高义相援
龙啸风脸色苍白,疏狂朗笑几声后说:“说得好,抵罪就是!这条条罪名可都有我的份儿!咱们一起魂飞魄散,为石为尘为云烟,再也不需要谁看得起!”
天将气得指着龙啸风“你、你……”半天却说不出话,而晁玄同就似根本没看到这些一般,在风雨中静静仰望天空。
龙啸风的举动让胡仙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的眼神不再那么淡漠。
雨渐渐下得小了些,胡仙仙给程浩风擦去脸上的雨水时,见他微睁了睁眼睛。她的神情立即不再僵硬冰冷,她对他绽开如花笑靥。
程浩风的嘴角略向上弯了弯,他目光温柔地看了会儿胡仙仙,又向龙啸风看去。
龙啸风冲他洒然一笑,“三师弟,我此刻终于轻松了!当那个谨小慎微的普宣天仙当得好累啊。”
天将重重地一杵手中长戟,语气不善地责问晁玄同:“晁总撰,你的徒弟们都能耐大得很呐!你再不管管,他们可都要造反了!”
??
天将此刻没有称晁玄同“晁真人”而是称“晁总撰”,就表示此刻他没有当晁玄同是可敬的道门前辈,而只是天庭同僚,有意地疏远关系。并且点明晁玄同是天帝的臣属身份,指责他为臣不忠。
做为臣属,“造反”两个字可算是最大的罪名,晁玄同难以再装做浑然不知。他目光淡淡地扫了天将一眼,正在斟酌着该怎么应答的时候,空中响起朗声应答。
“造反又如何?”
随着语声而来的是秦沐风携着杜婉芷,他们身后还跟着列御风和尚蔚然、红儿、翠儿。离他们更远一些还有两队奇异的人,看样子是海底圣境的虾精蟹怪和青丘国的兵卒。
天将长戟一挑,摆出迎战的姿势向秦沐风说:“好个秦沐风,你以为撤销了你的通缉令就是不再追究你?今日捉了你回去,照样能领赏。”
秦沐风以箫轻拨开长戟,语含讥诮地说:“别做这色厉内荏的样子!你要有把握擒下我早就动手了,还干吆喝什么?”
天将收回长戟,腾身半空中掐诀念咒,他要召回自己手下兵卒。
一刹时,半空中金甲银铠闪亮,天兵天将瞬移而回、列阵以待。
胡仙仙的眼神又活泛几分,有感激之情也有担忧之意。程浩风的眼神却显得迷惘不已,几番死里逃生的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双方的人马都已是剑拔弩张的状态,晁玄同飞身到天将旁边冷声道:“将军,你忘了你此行的任务是什么?你首要任务是追捕鬼王,威慑段梦柔,不是来为难贫道!”
天将自知理屈,但他还强辩着:“晁总撰,本将并不想为难你,是你的徒儿要为难本将。”
龙啸风和秦沐风面容冷峻,胡仙仙看向他的眼神更满是愤恨之意,晁玄同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本就不善言辞的晁玄同,要理论起这种各自都有道理的事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般僵局,列御风只一笑就让气氛缓和。他飞身至天将身旁,谦恭温文笑语:“我们如何敢为难将军?将军是看我们来了这多人就吓得失了方寸?却不知我们只因需要人手寻找血沉香才带这么多人,寻见了又急切赶来救三师兄,就忘了把他们遣散回去。”
列御风态度谦和,又有青丘国主的地位摆在那儿,天将的态度也不好再强硬下去。
他微低头说:“列国主说笑了,本将只是要防患于未然。不知‘血沉香’是何物?”
列御风耐心地详尽解释,这沉香众所周知是沉埋地下或水中千万年不腐的宝物,有宁心安神的奇效。这‘血沉香’更是神异,是青丘国中特产,因木质中有若隐若现的血丝而名之“血沉香”。
但这神异之物不仅稀有,还难挖取,因为这血沉香是遇水遇土遇木都会逃遁,遇火又会立即焚烧成灰渣。只有算准了血沉香所在的大致范围,用金属之物将四周都围起来,慢慢地一点点掘出来,才能得到完整的血沉香。
天将听得脸色阴晴不定,听完后指着那两队人说:“他们只是挖取血沉香的杂工?”
列御风含笑默认,秦沐风冷笑开口:“你要想试试这些杂工的能耐?就逼我们造反呗,就能看到他们如何从杂工变战士。”
天将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晁玄同赶紧催促:“还请将军快回天庭复命,贫道的事贫道自己会向天帝交待!”
天将望了望他们,怒哼一声带着兵卒回返天庭。既然晁玄同发话说会向天帝交待,他又何必费力不讨好?
见天将走后,晁玄同缓缓落地,手托定魂石步履沉重地向程浩风走去。
列御风即刻旋身而下,他的衣衫从来都是纤尘不染,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跪倒在泥泞中。
他向晁玄同哀求道:“师父,三师兄还生机未绝!我们千辛万苦的找到血沉香,你就让我们再试试,三师兄还有一线希望啊!”
见列御风跪下,尚蔚然及红儿、翠儿,还有青丘国跟来的兵卒都一并跪下。
晁玄同的脚步顿住,在他犹豫之时,秦沐风和杜婉芷也双膝跪倒。
秦沐风的哀求中却有几分挑衅的味道:“三师兄还生机未绝就逼他为日月轮的器灵,天帝就不怕他的做法让天下修道者都寒心?我等虽说法力低微却也有一搏之力!”
他一说完,海底圣境跟来的虾兵蟹将们都亮出兵器。
龙啸风低喝一声:“六师弟,师父做事自有分寸。”他又跪行到晁玄同身前,“师父,此事还有回圜余地的,是不是?”
胡仙仙心中此刻是百感交集,她神色复杂地环视众人一圈,又向晁玄同说:“我感激各位的深情高义,只是不必为难晁真人。对我而言,浩风不是‘生机未绝’而是‘生机不绝’,我能存留一分生机就必然让他也存留一分生机。”
风停雨霁,天空似乎都变高了些,一弯月亮破云而出。朦胧月光下只见山林中漫起淡淡雾霭,众人都静默着等待晁玄同答话。
第二百一十九章 慈恩相护
晁玄同望月轻叹,语气平和地说:“老二,老五随我上天庭恳请天帝宽延时日;老六你留在此处配药施救;其余人等你们自行安排妥当。”
胡仙仙心中错愕了一下,她没想到晁玄同会这样说,更没想到的是她在晁玄同眼中看到了欣慰之情。
龙啸风和列御风都神色惊喜,两人齐声答应着站到晁玄同身边。
本来眼神显得桀骜不驯的秦沐风激动得眼含热泪,五体投地向晁玄同磕了个响头,“弟子多谢师父慈护!”
这句话说得胡仙仙心中涌起暖流,所有郁怒愤懑之气都散去。她没有致谢,也没有许诺,她怕自己终究难免与晁玄同针锋相对。
但胡仙仙看出晁玄同是很护犊子的,程浩风目前这一关算是过了。他没有直接表达关爱之意,但对于他来说没有称呼弟子的法号,而是呼唤他们的排行,就已经比很多热切关爱的话更显深情厚意。
她附在程浩风耳边轻声说:“你师父今日很维护你,你该谢谢他。”
程浩风半闭着眼睛,一直迷迷糊糊的他听见胡仙仙说话后眼珠转动了好几下才说:“师父来了?哦哦,想起来了,是听到师父的声音了。不孝弟子程浩风多谢师父。”
胡仙仙心中一凉,他的眼睛似乎不太明亮了,思维也有些迟钝。
晁玄同走到程浩风旁边,俯身对他说:“老三,你安心静养。”
程浩风乖顺的答应着,晁玄同又严肃地对胡仙仙说:“你可明白,看着他一天天衰弱愦乱比之他与你永别更让人痛苦?”
胡仙仙语气坚决地浅笑着回答:“我不会放弃,我的生机一日不绝,他的生机就延续一日。他应该获得世人给予的荣耀和尊崇,他的人生不可能就这样落幕!”
晁玄同和龙啸风、列御风飞升上天庭,秦沐风让人在林中搭起三个帐篷。一个帐篷是存药、配药、熬药的地方,第二个帐篷是众人歇息的地方,第三个帐篷是为程浩风和胡仙仙治疗伤病的地方。
在这些都安置停当后,已是第二天清晨。秦沐风只留杜婉芷、红儿、翠儿和两个青丘国来的中年仆妇,其余人都让尚蔚然带回去。
胡仙仙的外伤虽重却没什么大碍,以她的天仙之体加上秦沐风配的疗伤圣药伤口很快就能愈合。让她难以恢复的主要原因是对抗段梦柔的时候亏损元气,元气不复、灵气难聚。
红儿分别在早、中、晚三次为胡仙仙输送灵气,她的灵气温和又略显热烈,胡仙仙的经脉竟毫不排斥。
三次之后胡仙仙已然觉得身体舒爽很多,凝神聚气一试,气海之中渐渐聚起一丝丝灵气。
胡仙仙向红儿致谢后又问她,自己和她不是同门,怎么自己的经脉能毫不排斥地吸纳她的灵气。
红儿说,她是花木之体灵气本来就很纯净,修成人形后性情又温善平和,是以别人的经脉很容易承受她的灵气。
她更有特殊的一点是,她曾差点儿枯萎,是列御风用灵物泡制的酒浇灌她,她才能起死回生终究修成人形。
胡仙仙明白过来,“得到你的灵气滋养,就是得到了纯净又还融合很多灵物养分的灵气?”
红儿微微笑着,有几分俏皮地说:“可也不是谁都能让我输送灵气的,胡姑娘在得知国主将迎娶他人的时候那比我还着急的样子,我铭记在心呢。”
胡仙仙神情担忧地看着她说:“红儿,你的这个能耐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你这么善良,我真怕有人为了提升修为把你当滋补品吃了。”
红儿笑答:“胡姑娘,你还是好好养伤,别多想。我也得去歇歇了。”
红儿走出帐外后,胡仙仙将打斗中弄得散乱的头发用布条束好,衣衫也理好才坐到程浩风床边。
这床是秦沐风用林中柏木现砍现制的,他说程浩风必须要多睡对身体才有益处。凌晨他给程浩风服了一碗安神的药,程浩风就一直睡了一天。
睡梦中的程浩风微皱着眉头,似乎在谋算什么,又似乎在担心什么,也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胡仙仙静静看着他,心中自语:只要你能好起来,以后我来谋算一切,我来为你担心,我去承受委屈。
翠儿端药进来喂程浩风,胡仙仙对她说:“多谢翠儿姑娘。”
翠儿伸手一笑:“拿什么来谢我?我可是青丘国国主的宠妃哦。”
胡仙仙郑重地许诺:“但有所求,万死不辞。”
翠儿被她的严肃样子惊了一跳,连忙摆手说:“胡姑娘,你不用这样,我逗你的。你和程??真人对青丘国的大恩我们青丘国子民会代代传颂,我来照顾程真人也算是受民所托。”
胡仙仙颔首浅笑一下就去打坐,她很想亲手照顾程浩风,可她清楚此时更应该让自己快速变强。
她从前疏于练功一是因为总有杂事缠身;二也是因为她心中总认为追逐强大力量不过是为了享受这强大力量带来的各种好处。
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渴望自己变得强大,她终于明白强大之后不仅是为了享受好处,更是为了能自在随心!
一个实力强劲的人就算没有高官厚禄,没有万人景仰,只要他的实力摆在那儿,就不容人小觑!
有了强劲实力就再也无惧他人威胁,跟人提要求的时候也会有足够重的砝码为自己争取利益,再也不怕被人摆布命运!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守护自己所爱的一切!
胡仙仙初入定之时心中翻腾着很多想法,渐渐地心境平和下来。她的心如在空明之境,但与空明之境不同的是她有很强意念,这意念是要守护所爱的一切!
这种意念嚢括她亲近的人,也包含花草飞禽,甚至连同泥尘山川。胡仙仙能感觉到这一切都给予自己回应,灵气不只是在向气海凝聚压缩,而是周身都沐浴在丰沛灵气中一般。
她想起凝聚气泡小空间的原理,融入其中,纳为己用,破出壁垒!
吸纳天地灵气也可以如此一般!己身与天地万物相融,借万物灵气为己用,终会破出天地形成的世界限制。如此一来,要创一个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世界,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她如今能感受到天地之间自然而然的“炁”,已是了不起。要真正融入天地都不行,遑论创??世。
推文二《青神纪》
推二
雕琢颜,奈何乱姻缘。
十世劫,道心已成癫。
花开不知是何处,鸿宾楼处原为缘。
红尘迷,玲珑染俗烟。
乱事绵,梦中净心田。
花落难知为何时,历经磨难缘成圆?
这是《青神纪》作者一浆为本书写的评。一浆的书初看透着淡漠,慢慢看下去是热血豪情,时不时冒出一两段幽默语言,能让人笑过之后又回过头再想想。
以下介绍三个书中片段。
“你的天赋不错,就是有点儿烧钱了,一个乾坤袋就为了搞个恶作剧,有点胡闹。”
这话是秦青徒弟风小玲恶作剧喷了他一脸墨水后所说的话,没有责备,只有教导,多好的师父啊,对不对?后来还为风小玲招魂经很多磨难,目前还没成功,要不要一起看看结果如何?
“我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帮助人,可惜每次都是帮倒忙,就像当年我拦下你时那一样,但我总是抑制不住的想去帮助别人。曾有道人说,我有一颗九世菩萨心,不过中了魔神的诅咒才落得这般下场。”
说这段话的是一个名为真清的小和尚,是个帮人总害人的衰神。“这些事情听起来搞笑,但对真清来说却是巨大的嘲讽与落寞”。书中有很多看起来俗俗的搞笑情节,过后又回味出一点悲伤。
秦青想安慰真清,就拍拍他,结果拍得秦青手腕骨折。秦青那时正经历灵神劫,也是一连串倒霉事儿。
在两个倒霉蛋儿说话之时秦青喷出一大口口水入河中,引来个螃蟹精罚款。然后,两人一蟹聊得甚欢。
但凡玄幻类小说总对强大力量有无尽追求,这书中一句话很经典,各位书友可当玄幻修心境看,也可以当现实生活的心灵鸡汤看:”没有强大的心,力量终究是无根之萍罢了。”
“没有强大的心,力量终究是无根之萍罢了。”此话甚合我意,诸位如何看?
第二百二十章 人难自救
胡仙仙出定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她看到翠儿正在喂程浩风喝粥。
翠儿打趣她说:“你出定的时辰可选得巧,程真人这两天都是半昏迷着,他刚清醒过来要喝粥,你也就出定了。”
胡仙仙此刻神清气爽,本来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既痛且痒,在她自己调御灵气运转几圈后就消除不适之感。
胡仙仙一笑,她终于露出连日都不曾有过的欣喜笑容,接过粥碗亲手喂程浩风。
翠儿捂嘴偷笑着跑出去,又听她在外面说让众人都歇一歇,别急着给程浩风送药送水的。
程浩风很乖地吃着粥,吃完就闭目养神。一会儿后,他惊惧地睁圆了眼睛,问胡仙仙:“我还没死?”
胡仙仙轻抚一下他缠满绷带的手,柔声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秦道长又找到更对症的灵药了。”
程浩风听了后就紧抿着嘴唇皱眉思索,胡仙仙怕他劳神伤身就请秦沐风进来察看。
秦沐风把脉之后说已经暂时稳住了程浩风的心脉,又和胡仙仙一起劝慰他不要多想。
秦沐风与她商量说这地方不适宜养伤,等程浩风的情况再稳定些就另找地方休养。
胡仙仙问程浩风:“你想去哪儿?”
程浩风茫然地望着她,她重复问了几次后他才慢吞吞地说:“我想回……义庄……”
秦沐风当即反对说:“义庄被那些人弄得太乱了,得另选地方。海底圣境是有些远,圆明观怎么样?”
程浩风有些孩子气地重复着:“我想回义庄……我想回义庄……”
胡仙仙看向秦沐风,眼中全是乞求之色,秦沐风无奈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秦沐风说义庄已经让人收拾好了,马烁的事儿也由归冲虚帮忙解决好,让众人收拾东西下山。
众人下山之后到义庄门外,只见院子屋子都清理整洁,马烁和归冲虚正在门口迎接。
安顿好之后,列御风也从天庭归来,他说经过晁玄同力争,天帝已经答应宽延时日。晁玄同和龙啸风交待要留人在程浩风身边守着,一有异常就联络他们。
能在程浩风身边又能与他们联络的人只有列御风、秦沐风和马鸣风,因此晁玄同还求天帝特许马鸣风可以离开皖州属地自由往来皖州、陵州之间。
他们商议好三人轮换看护程浩风,胡仙仙由此心安许多。
夕阳西下之时,一个身着白衣、身形纤巧的女子求见,众人都不认识她,胡仙仙更是警惕地审视着她。
她向胡仙仙恭敬稽首,自报家门道:“我乃白画眉之身,名唤阿翩。此番前来是向胡仙子和程?真人致谢。”
胡仙仙这才想起程浩风作画的事,给众人解释了一番,又引阿翩去向程浩风当面致谢。
阿翩向昏睡中的程浩风磕头致谢后,又问胡仙仙他怎么会落得这般模样。胡仙仙向她简略地说了下原委,又问她今后如何打算。
阿翩说自己恼恨陆开尊虐杀同族,可他毕竟是因喜好白画眉而无意造的杀孽,自己要是有意的害他只怕要遭天谴。
白画眉一族本来就弱小,自己要是再出事端,只怕会就此灭族。若不是程浩风以画警醒自己,自己很可能被仇恨蒙蔽心智做出得不偿失的事。
只是,她如今不能报仇,又不能完全放下仇恨,对于以后该做什么很迷茫。
胡仙仙看向昏睡的程浩风,幽幽地说:“警醒别人容易,警醒自己难啊。谁能真正放下仇恨?要是轻易地就放下了,那应该对那些伤害不在意了吧?”
阿翩听得也感慨起来,“其实归根究底还是自身不够强大才会被伤害,比如我白画眉一族要是皆如青丘狐族一般有神异之能,哪会随意被辱弄虐杀?”
她提到青丘狐族的时候,胡仙仙眼睛一亮,当即带她去见列御风。
胡仙仙讲明阿翩和彩鹊的渊源,又说她如今无处可去,能否让她和白画眉一族都依附青丘国。
列御风欣然答应,阿翩当即拜谢列御风。
胡仙仙又说已命彩鹊跟随列外去搜寻列御勋的下落,只是自己这些时日事情太多和彩鹊之间的感应有些模糊,也不知他们如今情况到底如何。
列御风也说很担忧他们,可青丘国中子民在凡间中历炼过的很少,难以派得出联络之人。
阿翩听出他们话里的意思,主动请缨去找寻列外和彩鹊。她是羽类成形可以飞行,和彩鹊又有渊源,由她当联络员自然是最好不过。
列御风马上正式下令任命她为青丘国国主御前特使,又赐金牌一面当做特使信物。
阿翩领命而去,列御风和翠儿也返回青丘国处理事务,只留红儿和那两个仆妇在此帮忙。
秦沐风和杜婉芷他们忙着配药、熬药,马烁和归冲虚他们处理着一些杂事,胡仙仙就坐在程浩风床边看着他。
可能是药物起效了,他这会儿睡得很平静,阖着的眼睑下长长睫毛低垂。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但也比先前那种青中透灰的脸色有生机得多。他本来就不胖,这两日更是瘦得颧骨都高了很多。
胡仙仙摸摸他的颧骨,想着他渐渐有好转的迹象,等他好起来一定天天亲自下厨炖些补身的汤给他喝。
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他将头歪了歪,蹭了下她的手又继续睡。
胡仙仙心情轻松了些,不知不觉自言自语起来:“比起列御风来你还真不算俊美,你的五官不够秀气。不过也好,你比他长得有男子气概。”
”唔,也不是很有男子气概,龙啸风似乎比你更器宇轩昂?嗨,都怪你的眼睫毛太密太长了些,男人的睫毛这么长就显得过分多愁善感……”
“也难怪你会多愁善感,你可以用一幅画就改变阿翩的想法,从而给她机缘改变了整个白画眉族群的命运,你怎么就是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呢?帮得了别人,竟然帮不了自己……”
胡仙仙说得自己脑海中恍恍惚惚浮现出很多事,程浩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把想得入神的她吓了一跳。
“我睡了几天?”
第二百二十一章 知恩知义
“啊?你醒了?”胡仙仙手忙脚乱地摸摸他额头,又扶他坐起来,又急着要跑去找秦沐风。
程浩风让她别忙喊秦沐风,再一次问她:“我睡了几天?”
胡仙仙答应着:“你没睡多久,今天是七月二十四。你是七月二十一晚上昏过去的,也没有睡踏实,中途醒过好多次呢,就今天要睡得久些。”
程浩风闭上眼睛回想着什么,低声念叨:“今天是七月二十四?从我去王府找你到今天也就十多天?我昏迷后还醒过?我记不得我醒过,就记得我被关进一个白晃晃的小屋子,我心里不停地想着‘我要回义庄’……”
胡仙仙知道他那几次醒来都很迷糊的原因了,他是魂魄散乱才那样。可就算那样他也想着要回义庄,在他心里这旁人眼中阴森森的义庄是很美好的地方?之所以美好,是因自己吧?
她想及此处,羞涩又甜蜜地笑说:“别多费神了,我请秦真人来看看你恢复得怎样了。”
秦沐风进来为他把脉后,又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晃,问他:“三师兄,这是几?”
程浩风的脸瞬间黑下来,胡仙仙忍不住笑说:“他这次是完全清醒了,不至于分不清一、二、三。”
秦沐风固执地直直伸着手指问他:“三师兄,你说我伸出了几根手指?”
程浩风别开头,压着怒火答道:“你别乱晃啊,我看不清是一还是二。”
秦沐风缩回手指,眼神有些凄然地看向胡仙仙,她一下明白过来秦沐风的用意。秦沐风不是在试程浩风神智是否已经清醒,而是在试他的眼睛是否明亮。
程浩风的回答让他们心下清楚他的眼睛已经出现问题,他们神情复杂地对视一眼后又各自恢复平静神色。
秦沐风干笑了三声,轻拍程浩风的肩膀说:“三师兄你要是气我,就等你完全康复后来打我一顿,这会儿可不能动气。”
程浩风抱着双臂靠在床头,有些傲气地说:“我是师兄哦,才不会跟你们小孩子怄气。”
秦沐风笑着出去了,程浩风对胡仙仙说:“你们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对我,多别扭啊。六师弟本来是性子比我还清冷的人,还故意逗我开玩笑,他自己不知道他笑得有多假。”
胡仙仙差点儿脱口而出秦真人是怕你伤心担忧才笑着故意掩饰,随即拍拍自己的嘴,转口说是经过这次劫难他们都想跟他多亲近才与他玩笑。
初秋斜阳微光照在陈设简朴的小屋中,她轻声细语地给他讲述着这几天的经过。她简略说了段梦柔和鬼王的图谋还有天帝的要求,详细说着他师父对他的慈爱护佑,和师兄弟们对他的友爱仗义。
他安静地听着,窗口斜照进来的夕光正映着他有几分感动、有几分欣喜的笑容。
他听到秦沐风他们三人商议要轮流守护他的时候,直说不行,他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担着非常重要的职责,不能为他一个人就丢开责任。
胡仙仙说她没法拒绝啊,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护他平安无事。
程浩风说他自有办法,只要她不跟着瞎起哄就行。他又说红儿她们在这里不辞辛苦地照顾他,应该要好好感谢一下才是。
胡仙仙环视一下屋子,笑问他:“我们两个能有什么东西感谢她们?”
程浩风神色有些黯然地说:“是啊,我不想亏欠这世间太多,可终究还是欠了很多人。”
胡仙仙蹙眉想了一下说:“真心对他们感恩也不一定是要送什么物件,我看红儿实在太善良只怕早晚要出些意外,就送她一道‘连心符’如何?这样就可以随时赶去救她。”
程浩风颔首同意,又说:“贤妃翠儿法术低微却天生神力,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教她一套控力的心法,让她能自如使用力量。”
胡仙仙笑着答应,他再说:“凌山之上有一种‘凝脂冰玉’,在雪莲花反复生长枯萎的地方才有,是花蕊凝在冰晶中沉埋上千年才形成的。你以后可以寻来送给尚王后,凝脂冰玉可以令她恢复容貌。”
胡仙仙撅了撅嘴反对他:“这件事就不必了吧?列御风又不在意尚蔚然的容貌,还有呢,听你说起来这凝脂冰玉不容易找得到啊。”
“不在意容貌和对一个人的容貌很喜欢,是不一样的!”
胡仙仙低“哦”一声,“说到底男人还是只在乎外表啊,我这模样儿可真有点怕你看厌倦啰。”
程浩风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忙辩解着:“你我心意相通,我只在乎你的心意!五师弟和尚王后虽互敬互助,可终究还不算心有灵犀,要让他们和乐美满的相处一生还是帮尚王后恢复容貌好些。”
“很麻烦的呢,就让列御风多宠宠翠儿或者再纳些妃嫔嘛,少与尚蔚然见面不就行了?”
“以五师弟的禀性是不会那么做的,他既然娶了尚王后就必然会善待她,只和她一人绵延子嗣。”
胡仙仙见他有些生气,倒故意逗他,??“我才不信呢,列御风那么风流俊美的人,谁能保证他不招些莺莺燕燕?”
程浩风真被气着了,激愤地说:“云华观七真皆是高洁自持,何需他人监督保证什么?”
胡仙仙见他真动怒了,赶紧笑着安慰他说:“嗯,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寻凝脂冰玉。别气啰,你们云华观师兄弟几个全是绝世无媲的专情好男子,尤其是三弟子程浩风重诺守信、用情专一……”
程浩风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不想再和她胡扯了,就让她扶自己出去走走。
胡仙仙没去扶他,说了一大通拍马屁的话又皱着眉在苦苦思索什么。
他喊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凌山上有凝脂冰玉?是凌若风告诉你的?”
程浩风眼神一冷,面色很是不悦地说:“是又如何?”
胡仙仙嘟嘟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你有意,你还和她暧昧不清。我可不是前生白回风那般好脾气,我吃醋了!”
“我去见她是有正事,哪有暧昧不清?你不扶我就算了,我自己出去。”
他身体才略微好些,用手支撑着身体将脚挪到床下,待试着脚踩稳了才立起身。他缓缓移了两步后,身子晃了几下,眼看就要摔倒……
第二百二十二章 嬉闹欢度
胡仙仙飞身而出将他拦腰横抱而起,嘻嘻哈哈地笑着抱他转圈。见他还带着怒色的脸上又泛起羞涩的红晕,她觉得格外有趣,转得更快了些。
“胡仙仙你快放开我……”
“不放!逗起来这么有趣的人我才不放,吃醋吃到酸死都不放。”
“仙仙,你这么抱着我成何体统?”
“你又不是今天才认得我,我就是个不成体统的人。”
“哦?”程浩风此时体弱无力挣脱出去,忽一反常态地不板着脸说她了,淡淡的笑着反问她,”你是个不成体统的人?”
胡仙仙停止转动,被他这一问有些后悔头脑发热跟他玩闹了,只是嘴上还不服输地说:“谁让你一清醒就安排这事那事,也不好好……休养……”
程浩风笑得嘴角更弯了些,大手轻抚着她的腰说:“你想说的其实是我醒来也不好好和你诉诉衷肠心曲?共历生死劫难之后怎的倒显得生分了?”
胡仙仙本想接话,可腰际传来痒酥酥的感觉让她心湖荡漾,连忙放开他。他双脚落地,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仍在她腰际游走抚弄。
见她害羞了,他笑得更肆意,“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胡仙仙从没见过他露出狎昵神态,没想到他即使这般也没有猥琐丑态倒似是灼目绚丽的热烈烟火。此时她不只是心湖荡漾了,是心湖中热浪翻滚!
她哭笑不得地轻推他,“好了,我不闹,我求饶。”
“嗯?胡仙仙也会不胡闹,也会向人求饶?”
“我真的投降了。”她说着就举起双手。
门口传来“嘎嘎嘎”的怪笑声和压抑着的呛咳声,他们回头看到归冲虚和秦沐风。归冲虚笑嘻嘻地走进来,秦沐风背对着他们朝门外呛咳了好一会儿才进屋。等他进屋的时候程浩风已经端坐在椅子上,胡仙仙站在一旁给归冲虚倒茶。
秦沐风给程浩风再次把脉看他恢复情况,又和他商议过两天高家村迁葬的事。程浩风交待了归冲虚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又嘱托秦沐风联合岑载道、乔楚诗他们向朝廷请求,给高家村幸存的人另外划个安居的地方。
有秦沐风的妙手医治和红儿她们的精心照料,程浩风恢复得很快。胡仙仙白天陪着他在附近散步,晚上就静心练功。
有一天两人散步的时候经过马家村外一户农家旁,小院儿里正晾晒衣服的大娘忙喊住他们。
“程道长,快进来坐坐。”
程浩风带胡仙仙走进小院儿,说这位大娘就是帮他给胡仙仙衣服上绣花的人。胡仙仙笑着给大娘道谢,又说自己前几天买的衣料还没来得及做,要请大娘再做两身衣裳。
大娘乐呵呵地答应,又说不许再给工钱,上回程道长给的工钱都足够做几十件衣裳了。两人陪大娘说了会话就告辞,临出门的时候大娘又叫住胡仙仙。
“程娘子,老婆子我见着你就心里欢喜呢,可我没啥好东西招待你,这花儿送给你。”
胡仙仙看着大娘递过来的一大捧鸡冠花和雁来红、蓼子花,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傻傻望向程浩风。
程浩风笑着谢了大娘,示意胡仙仙接过花。大娘看着手捧花束的胡仙仙笑得嘴都合不拢,“程娘子生得真俊呢,就和这花儿一样。”
两人告别大娘后信步走着,走到绿蜡河上的石桥边。此时斜阳晚照、秋风送爽,更有小桥流水、蕉林滴翠,河畔风景十分绮丽。桥上也没几个人行走,他们就背靠着背坐在桥栏上赏着风景聊着闲话。
胡仙仙轻摇着手中的花束,笑说:“那位大娘真是有趣。”
“是有趣,也不问清你到底是我什么人就称你‘程娘子’。”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送我这些花的举动有趣。我们去过的那另一个世界都是用玫瑰、百合、蕙兰这些花来送女子,我要是捧着这么多鸡冠花什么的走在大街上肯定会被嘲笑死。”
“这些花虽说是些不够美丽的乡土杂花,用来送人却有极好的寓意。鸡冠花金鸡啼晓,令人神采奕奕;雁来红雁过霜染而红,展现坚强不屈;蓼子花辛辣回甜,憧憬苦尽甘来……”
“说起雁来红我想起它另一个别名叫‘老来俏’,这雁来红艳的是叶子不是花,是有错过花季也能娇俏如花的意思吧?”
“老来俏?”程浩风朗声笑起来,让胡仙仙把雁来红给他,“这不是花,给我正合适。”
胡仙仙皱着眉无语地看着手中紫红色的雁来红,心想他怎么越来越没个正形了?虽说这不是花是红红的叶子,可要让一个大男人捧着也实在有点花哨。
程浩风从桥栏上跃下来,笑从她手中抢过雁来红,“舍不得给我?”
胡仙仙还没回过神,他又双手将雁来红递到她面前,庄重地含笑说:“这雁来红就是我,我把自己送给你。”
胡仙仙被他逗乐了,一把搙过雁来红,挑眉讥诮他:“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会‘老来俏’?”
程浩风俯身吻一下她的额头,深情说着:“不是以后,我这就是‘老来俏’。”
胡仙仙羞窘地将脸埋进花束里,低声说:“程道长,你有多老啊?”
他故作老气横秋的嗓音说:“很老,很老。本仙升天之时就已过双甲之数,到如今已然忘了自己年岁是一千七百多岁还是一千八百多岁。”
胡仙仙听他说着,过往种种又浮上心头,他活过那么长的岁月惦念的人始终是自己。想着不论自己的身份、性情怎样变化,他都始终如一地对待,她很感谢上苍。
可他目前的情形不容乐观,今后和各方势力会不可避免地要发生冲突,而自己心中想好的对抗之法只有万分之一的把握。想到这些,她又很憎恨上苍。
胡仙仙心潮起伏,映入眼底的雁来红那如血之色让她悲从中来。
程浩风察觉她情绪有异,捧起她埋在花束中的脸,见她眼中噙满泪水,又触动他的心事,他也神情悲戚起来。
胡仙仙怕他伤心,忙擦净眼泪、跃下桥栏,靠到他身边笑说:“你的年纪该从下凡的时候算起,到今日都才几岁呢,离老还早得很。”
“才几岁?”他也不愿多提令人伤感的事,浅笑着将她揽进怀里,“那你可得对我这小孩子多包容些。”
??
一片金黄又一片墨绿的田野上,疏疏落落的竹林间掩映着几户人家;郁郁郁葱葱的芭蕉林中露出一角古寺翘檐;还余有最后一抹晚霞的天空像是新娘镶着金色花边的红盖头;天空下的小石桥上有一对相依相偎的人儿。
也不知是人站在如画图般的美景中,还是画中人将画中世界带到了凡间乡野?
绿蜡河清清浅浅的碧莹莹水波中是一对璧人倚在一起的倒影,此时风也吹得更轻微了些,似是怕水波漾动将那一双影子分开?
第二百二十三章 各有各路
程浩风和胡仙仙悠闲了几日,秦沐风等人倒是忙活了几日。到得七月二十八这天是正式开始为高家村乱葬岗迁葬的日子,程浩风担心主理此事的归冲虚会压不住场面,说第一天应该得做大排场,让秦沐风将人都带去。
义庄内只留胡仙仙陪着程浩风静养,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做饭,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村民多数骑牛、骑驴,而来往义庄的修行者也不骑马,今日上山观礼迁葬事宜的官员是坐轿,这马蹄声从何而来?
两人疑惑对视一眼,胡仙仙飞腾入云远远望去,只见二三十个人骑着骏马飞奔而来。
“是一些骑高头大马的壮汉,有点儿匪气,归道长和秦道长他们能应付。”
胡仙仙看清后就落地讲给程浩风听,他手指轻敲茶几,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高家村的残匪余孽,虽说闹不起什么事,还是小心为妙。”
她正想问他需不需要前去告知归冲虚他们一声,却听马蹄声靠近义庄。这些人没绕去上高家村的路,跑这儿来做什么?
胡仙仙有些紧张,她并不是怕这些人,这些人就算是凶恶悍匪她也可以很容易将他们尽数杀灭,她是怕再生事端。可以杀灭他们并不等于乐意杀灭他们,她不愿意让程浩风见到任何烦心的事。
那些人骑的马都是膘肥体壮的快马,在胡仙仙想事儿的时候他们就已奔到义庄门口。
那些人将门擂得山响,程浩风淡定地让胡仙仙去开门,胡仙仙咬着牙说:“要是他们敢闹事你可别怪我辣手无情。”
门一开,那二三十个壮汉就齐拥进来,胡仙仙忙退到程浩风身边,一挥手就将自己和他笼在雾隐无隙网形成的光罩下。
程浩风哭笑不得地对她说:“仙仙,你弄清楚情况再施术啊,你看他们……”
胡仙仙定神细看,那些大汉在院中跪倒了一大片,那些跪着的大汉都东张西望着。他们纵然凶悍也只是凡人,此刻看不见隐在光罩中的胡仙仙二人。
他们中当先跪着的那人只跪下了一条腿,他沉着地说:“他们是神仙,忽然不见踪影也没什么奇怪的。他们能看得见我们的举动,咱们谢过他们之后就赶去上坟。”
胡仙仙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见他左手齐手肘处断了,右眼蒙着眼罩应是瞎了,猛然想起他是高有宝!
高有宝单腿跪着磕了一个头,朗声念诵:“我高有宝多谢二位做主安葬我的亲人和乡亲!”
原来他是来致谢的,胡仙仙撤去雾隐无隙网,现身说:“不必言谢。”
程浩风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当年的事是我们没处理好,牵连很多人无故枉死,让他们入土为安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能心境圆融。”
高有宝起身向他们一笑,高声说:“在江湖上混就得恩怨分明,我真心感谢你们为高家村死难者所做的一切,可我也记着那姓胡的丫头伤我之仇!”
这高有宝脸上本来就有一道蜈蚣虫似的疤痕,如今又添个黑眼罩,更多了些凶相,他一笑之下实在显得面目狰狞!
他逼近胡仙仙说:“所以呢,我谢你们也只是单腿跪着,我怕礼数太全了你们受不起。”
??
此时的高有宝已不是当年的无赖小混混,那份沉稳气度是靠摆架势摆不出来的。不过胡仙仙也不是当年拿根枯树枝摆样子的客栈小老板了,他纵然是一方枭雄却也终究只是凡人,她要杀他只是举手之劳。
只是胡仙仙觉得目前情形能不动手就最好不动手,她语含讥诮地说:“你是谢过恩之后就要报仇了吗?哼,你到如今都还是匪性难改,要动手的话我可以再教训你一次!”
高有宝并没有因她的话动怒,倒很认真地说:“我不是那种自不量力的人,我记着那仇只是要时刻警醒自己得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选了刀口上舔血的路,就得时时做好掉脑袋的准备。我记着仇,可我不怨恨你。”
他这番说辞倒让胡仙仙听得有些惊讶,另外一些人跪着磕头说着些感谢的话她也没在意,就在想那句“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高有宝一声呼喝,那些人都站了起来,在他们翻身上马要离去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急急地返跑回义庄。
“救救我,程道长、胡姑娘救救我!”
他们两人望着这个满脸油汗的胖子有些纳闷儿,这时候高有宝气急败坏地追了进来。
“德子,你他娘的闹什么?”
胡仙仙听高有宝唤他,才想起这胖子是高有德,曾为当年绑潘宗强的案子当证人。
高有德跪行到程浩风脚边,拉着他的袍襟说:“我不想再混了,我害怕见血,我怕啊……”
胡仙仙拦住硬要拉他走的高有宝,高有德才得以慢慢讲出原委。
高有德在做证之后坐了几年牢,出狱后流落到边境小城差点儿被人卖去当奴隶,正巧碰上采办货物的麦塔哈兄妹才逃过一劫。
得到麦氏兄妹资助的高有德回到陵州城,当苦力谋生,无意中碰上纠集一伙人已经当了蟠龙寨新大当家的高有宝。高有宝要让他当二当家,他自知不是那块料,死活不愿意。
高有宝听他说着这些就急得跺脚,“德子,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你怎么就愿意在码头上当苦力,不愿意坐蟠龙寨的第二把交椅?”
“我一直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当年要不是你硬拽着我去找彪哥,我打死都不会走刀口上找饭吃的路!”
“我知道你的德性,我不会让你做危险的事儿,我只是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我!你想想啊,咱们一起长大的兄弟就只剩咱两个了!”
胡仙仙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插话说:“高有宝你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可你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看重江湖义气,你不愿意窝窝囊嚢活一辈子,可他就只想安生过完下半辈子!”
高有宝苦笑一声,拉起高有德,“德子,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蹲在别人房檐下啃冷馒头的时候,心里多难受?你就不能有出息点儿吗?”
高有德别开脸不答应他,胡仙仙劝说高有宝,“兔子爱吃草,老虎爱吃肉,各有各的乐子,你何必强求?我倒有个能让他混得好些的法子,要不要听听?”
胡仙仙说既然麦塔哈救过高有德,就肯定相信他已经金盆洗手,可以让高有德去麦塔哈的商队做事。
高有宝想了一会儿没有反对,高有德说麦塔哈还没回陵州,胡仙仙就让他先去麦家在城里的迎仙阁找栓子。又嘱咐高有德说在栓子带他见麦塔哈的时候,要记得说是自己引荐他去的,麦塔哈一定会留他。
高有德欢天喜地答应了,又不停地对高有宝说着抱歉,说自己一定天天上香祈求菩萨保佑高有宝常胜不败。
高有宝跃上马带人远去,远远地传来他骂中带笑的声音:“德子,你少咒我!你还是早点儿找个婆娘给高家村开枝散叶吧!你在菩萨面前念叨我,只会惹得菩萨生气,让我没活够就遭报应!”
高有德憨笑着目送他们远去,又再一次谢过胡仙仙两人后也告辞离开。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适得其所
程浩风和胡仙仙感慨了一下当年的事,他说:“人的个性不同对相同的境遇就有不同的看法,人要活得自在快乐应当‘适得其所’才对。”
“高有宝和高有德都各得其所,什么样的所在才是适合你的所在?”
程浩风幽幽一叹,“什么样都无所谓,我们两个没得选择。”
“天不让我们选,不等于我们没有想法。”胡仙仙握住他的手,郑重说道:“我会让你成为你应当成为的样子,你也会适得其所。”
程浩风轻拍拍她的手,催她快去做饭,她笑着去了。
他吃饭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笑看着他,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仙仙,你眼珠儿骨碌碌的乱转着看我,看得我心里有点儿发毛。”
“我眼神儿那么吓人?嗯,你将就一下嘛,习惯了就好。”
“也罢,随你看吧,反正也看不了多久啰。”
“不许说这种话。”她气得两腮鼓鼓。
“就算我不在了,也会有人关心你的,你在麦家能算半个女主人了吧?”他嘴角下撇,筷子在菜汤中乱搅。
她听得不明所以,他拖长语调说:”你那么有底气的给高有德打保票,告诉他只要说是你引荐他去的,麦家商队就会收留他。你都能替麦家做主收仆从,还不算女主人?”
小院儿的气氛冷下来,胡仙仙心里有点儿怨他怎么说这些?他不搅菜汤了,又一颗一颗的拣着豆子进嘴,很慢很慢地咀嚼着。
胡仙仙看出他冷淡神情下不知缠杂着多少情绪,也不说破他,她手拈起一颗豆子抛进嘴里,“这豆子味道不太好啊,难怪你吃那么慢。”
程浩风斜她一眼,连撮起两大筷豆子狠狠地嚼起来。
胡仙仙忍着笑,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他说:“你吃得下?这味道真不好呢,我把醋加多了,这酸味儿飘得满院子都是。”
程浩风眼睛一瞪,捶了捶胸口,看样子是噎住了。胡仙仙连忙倒水递给他喝,他刚喝下一大口,又咳着将满嘴食物都喷了出来,这是又被呛着了。
??
胡仙仙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好笑,帮他顺了气又帮他洗脸,再给他碗中另舀上饭菜。他默不作声地任她伺候着,待他吃完饭,她收拾好杂事后他说要和她下棋。
摆好棋盘后她抓着一把黑子讨好地笑对他说:“象棋我还勉强会下,这围棋我可实在不懂。”
他挑眉教训着她:“你由陨铜初化为阴阳玄貘之时,我教过你的,你都忘了?”
胡仙仙当然记得他教过的,但是记不得围棋是怎么下的。她记得当时他闲来无事就在小亭中下棋,无人与他对弈,他自己和自己博弈。他旁边趴着圆滚滚的阴阳玄貘,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他也许是觉得岑寂山林中自己与自己对弈的情形实在兴味索然,就拍拍阴阳玄貘的头,教它下棋。
他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但看它一脸专注的神情应该是能听懂吧?
他却不知道它专注看的不是该如何下棋,而是看他拈起棋子、落下棋子时那修长手指行云流水般的潇洒动作;看他于棋盘上纵横捭阖的机敏睿智谋划;看他偶尔沉思不语时低垂的长睫毛轻颤……
胡仙仙想着那也算是曾经的自己,忆起那模样就暗笑自己还没变成人就那么花痴。
她可不想让程浩风知道那么难为情的事,脸皱成一团挤出个谄媚的笑容说:“真记不得了,你再教教我。”
“那你此刻可要听仔细了,来,我先让你九子,我们一边下棋一边讲基本规则。”
他落下棋子的时候,要低头凑棋盘很近才能看清棋路。她问他眼睛有没有不适,他说只是远处看不清楚,没大碍的。见她担心,他反而安慰她要等他全瞎还早得很,幸许秦沐风新配的药有效,不会目盲也有可能。
胡仙仙也不再谈论这些,专心陪他下棋。她捏起黑子往星位上摆,摆着觉得不顺手,又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抠起棋子再往棋盘上按。可是她按来摁去的,这棋子非但没落在星位上还滚下地去了。
程浩风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笑捻起一颗棋子轻轻点放在棋盘上,“用食指的指甲盖儿和中指的指腹捻夹起棋子,又简便又稳当。”
胡仙仙学着他的样子做着,反复试了几次后总算能将棋子放在要放的位置。只是她手指别扭地弯曲着,很费劲儿的样子,不似他一捻一放之间手指极是轻盈灵动。
她绞尽脑汁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再加上时不时地耍赖悔棋,总算是看着自己的黑棋有赢的势头了。
“哈哈,再下两步棋我就可以吃掉你一大团了。”
“你也知道还要再等两步啊,这一步可是该我下哦。”他捻着棋子轻敲一处没子的空档,“我要是在这儿落子,你看看会如何呢?”
胡仙仙细看棋路,再看看笑得不怀好意的他,吱吱唔唔地说:“我的黑子……是不是会被断开,被你全部围剿?”
他颇欣慰地说:“孺子可教也,总算反应过来了。你看你就一心想吃下我这团棋子,都没注意到你自己跑了一大圈的孤子,你得有眼位先做活自己的棋,才能想着吃下别人啊。”
她听话地说:“嗯,程先生,学生明白了,得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地盘才能和人家抗争。不知学生理解得对否?”
他挑眉笑说:“对什么?就会说些歪歪道理。”
“听你这样说,那我岂不是个坏学生?”
她很不高兴地撅着嘴要再下一盘棋誓要还击他,两手乱抓着棋子准备重新摆放。
他右肘靠在椅子扶手上支着头说:“我神思倦怠不想耗神下棋了,你把棋盘收好。”
见他是有些疲惫的样子,她收拾好棋盘就来问他要不要让秦沐风先回来。她真怕他身体又出不好的状况,弯着腰焦急等他回答。
他摇一下头,诡秘地一笑,将胡仙仙揽进怀中摁她坐到自己腿上。
全无防备的她红着脸本能地挣扎着,他将她箍紧了些,“别乱动,好好坐着。”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可乱扭
两人之间感情是神魂予授,生死相许,但相处之时亲密举动并不多,这样由他紧紧抱坐在怀里的情形更从未有过。她低眉顺眼,蜷紧身体,不敢稍动。
见她坐在自己腿上那如坐针毡的样子,他得意地笑说:“谁让你那么淘气,这下老实了吧。”
“我才不淘气,你太阴险了。还有,我怕我太重了……”
“怕压疼我?”他略带轻佻地挑起她耳畔发丝,贴在她耳际说:“你是压疼我了,该怎么补偿呢?”
耳际传来暖烘烘,痒酥酥的感觉让胡仙仙半边身子都麻了,她扭了扭身体想躲开他呼出的热气。可她一扭动,他本来微红的脸色唰地红到了耳根。
她“嘻嘻”一笑,“自己都为自己说的话脸红了吧?还知道羞愧,不算太坏。”
她说着就要扭身站起来,因今天高家村迁葬的事外面大路上人来人往的,她可不想有人闯进来看见他们腻歪在一起的样子。
她还没站起来就又被他圈进怀里,迎接她的还有他如狂风骤雨般绵长深吻。
等她从晕天昏地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被他搂着半躺在他身上。明明是脚不沾地的被人抱着,她倒觉得浑身酸软,软成泥一般缩在他怀里。
“嗯?闭着眼睛不说话,是睡着了还是吓得不敢说话?”
她轻擂他胸口,将脸藏进他宽大的衣袖后,“就是被你吓着了,快放开我吧,他们该回来了。”
“还早呢,就光是那些繁琐仪式就得半天才能做完,要真正将那么多人重新安葬好至少得半个月。”
“归道长和秦道长本来就只需要主持仪式,他们就快回来了,我们还是端端正正坐着下棋好些。”
她说着就扭动身躯要站起来,他无奈地笑起来,“你别扭来扭去,我本来真不算坏的,你这是要逼我变坏啊。”
她听得莫名其妙,但他说不要扭动,她也就乖乖地不动了。
程浩风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半含羞怯半含疑惑地望着自己,笑着别开头说:“你一扭动,我就像抱着条软绵绵的蛇,又像抱着条滑溜溜的鱼……唉,你也别这么看着我,我的心都快化了……”
胡仙仙听他这么说,就闭上眼睛不敢动了。她尽量让自己浑身肌肉绷紧、骨格僵直,这样他就会像抱个木桩一般了吧?
她心里又暗暗埋怨他,怎么能怪我乱扭呢?我只是想站起来,不扭动借力怎么站得起来?
程浩风扶着她的肩,轻推一下她的背,声音有些变调地说:“归道长回来了。”
胡仙仙心内一惊,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她身形灵活才蹦了两蹦后稳稳站好,只是她的眼睛还惯性地闭着。
“胡姑娘,你们在玩躲猫猫?眯起眼睛做什么呢?”
听到归冲虚的声音她才睁开眼睛,挠挠后脑勺说:“哦,是呢,是呢。”
程浩风理了理衣襟,正色问归冲虚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归冲虚说他办完动土开葬的仪式就不想呆下去了,至于跟官府交接事宜,还有和高家村仅存的一些村民打交道劝他们搬家,这些都交给秦沐风和岑载道去办。他在午饭后,领了些杂事就找着借口脱身。
说完这些,归冲虚又瞟着棋盘说:“程??真人讲解棋理深入浅出,小老儿本来早到了门口,听着讲解得那般有趣也就没打扰你们。”
他说完后那对小眼睛就贼亮地盯着程胡二人看,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看了去。胡仙仙一边低下头看地上有没有地缝儿,一边暗骂归冲虚真是个老乌龟。
程浩风的脸皮倒比她厚了很多,他举起茶杯挡住涨红的脸,呷了口茶后就恢复淡然神色。他慢条斯理地说:“归道长说领了些杂事,不知是什么事?”
“是潘老爷和叶将军带着家眷来求子的事,他们这次捐了不少钱买棺材、刻墓碑,都不肯在功德碑上留名,只是指名要让程真人为他们做法求子。”
胡仙仙听着这事儿稀奇,就忘了那些让人害羞的事,抬头问道:“你说他们找他求子?”
归冲虚神秘兮兮地笑答:“是呢,都是因为你,他连送子娘娘的职责都给揽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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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神情古怪地看向程浩风,心说你可真能揽事儿。
程浩风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意思,手指比成八字形搓着下巴,无奈说着:“这些事儿还真是因为你才揽上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连生了五个女儿一心求个儿子的村妇?”
“记得啊,你如何得知那事儿?”
“你别管我如何知道,你那时非但没让人家达成愿望反而对她一家人连打带吓,可在那里留下恶名了。”
“留下恶名又如何?咦……”胡仙仙忽然觉得此事大有蹊跷,面色一冷,向笑得正欢的归冲虚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归老伯你快说!”
归冲虚笑了好半天才止住笑,也不怕程浩风对他直瞪眼,拉着胡仙仙到院子角落里详细说起来。
原来在灭了虫患、送走多吉.喀勒后,程浩风表面上冷言冷语地气走胡仙仙,暗地里却让归冲虚连同各处地仙多留意胡仙仙的踪迹。
胡仙仙当时因一时气愤处理那女人求子的事有些过火,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没料到那女人的酒鬼丈夫当时吓得服软,过后却到处乱说胡仙仙是个生不出儿子被赶出家门的疯女人不是神仙,让众人都不要再相信她。
程浩风当时听完那地方的地仙说着胡仙仙大概做了哪些事后,那地仙把这小事当笑话讲了出来,程浩风当即就火急火燎地赶去要处理这事儿。
他到了那个小村后就对那酒鬼说,不是胡仙仙不能满足他们一家人求子的愿望,是她不该管这些事儿。
程浩风又说那酒鬼命中无子,不要再浪费精力求子了,他那五个女儿都是仙女托生的,好好将她们养大成人就等着享福了。
那酒鬼说程浩风也一定是没本事的假神仙才编这种谎话,程浩风就给那酒鬼说村里的某家、某家该生儿子你不信等两天去看。
隔了几天后,那酒鬼去打听,程浩风居然全说中了,他这才信服他是命中无子。他到处向人说起这些事,还说要求子就得求男神仙,引得不少人都去求程浩风。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送子金童
胡仙仙听得忍不住笑出声,跑到程浩风身边说:“我说我遇到危急的事你怎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原来你早做了安排。还有我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就听几个村妇谈论什么想生儿子得求男神仙才能行,原来这男神仙是你啊。”
程浩风有些不满地说:“还好意思笑,都怪你惹些麻烦事儿最后都堆到我头上了。”
归冲虚“呵呵”笑说:“胡姑娘啊你就是脾气太拧,当年你被关在高家村地牢的时候我就嘱咐过要你别生事端,程真人都有安排,当时你还不信呢……”
胡仙仙被说得有些羞愧,程浩风接下他的话头:“那也不能完全怪她,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那些事是有点儿难以置信。”
归冲虚听出他是不愿意旁人数落她,也就扯回原先的话题:”不过那件麻烦事儿也算是个让程真人扬名立万的机会啊,‘送子金童’的美名不是谁都能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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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冲虚又讲程浩风从那儿回来后就将这事儿撂在一边儿,谁知潘老爷的女儿外祖父家就在那里,她亲眼目睹了胡仙仙和程浩风的所做所为。
回陵州后与潘家亲厚的一个大客户说起有意求子的事,潘小姐就说了自己的见闻,在一旁听见的潘老爷忙说自己认得程浩风,就引那大客户求见。
巧的是,过了大半年后这位潘家的大客户当真得了个大胖儿子,这“送子金童”的名声就传开了。
胡仙仙眉头一皱,问道:“哪个潘老爷,潘小姐啊,还认识我们?”
归冲虚告诉她:“就是运升珠宝行的潘宗强潘老爷啊,这次他来呢说是求子,更准确地说是求外孙。他的女儿潘小姐说当时你吓唬那酒鬼一家人的时候,她还反对过你。还有叶将军也是你们的故交了,就是叶冠英叶将军。”
见胡仙仙还是听得迷迷糊糊的样子,程浩风半笑不笑地说:“给你下过聘礼的富豪潘宗强你都不记得了?那时他可是真心求娶你。还有你调笑着说,要当他押寨夫人的那位叶三当家也记不起了?”
胡仙仙记起那个矮胖富商潘宗强,还有那个大冬天都摇着折扇的叶冠英,当然也记起一些旧事。
她指了指程浩风又轻刮刮自己的脸说:“你羞不羞?脑子里都记些什么?我只是没弄明白你怎么能看准哪些人能生儿子。”
程浩风鼻孔都快翘上天了,骄傲地说:“我的本事多着呢,偏不告诉你。想知道,来求求我。”
“我才不稀罕知道呢,人家已经求上门了,我看你能不能保住‘送子金童’的美名。”
这话一说,归冲虚也有担忧起来:“他们明天就带家眷来,程真人此时法力尽失也不知能否应付?”
程浩风淡淡一笑,“无妨。”
见他一副把万事都看得风轻云淡的高深玄奥样子,归冲虚放下心来,可他接下来的话让归冲虚那颗心反倒悬得更高。
程浩风眉眼含笑瞄向胡仙仙,“‘送子金童’办不好,还有‘送子玉女’在呢。”
胡仙仙的脸一下红了,红了又绿了,气哼哼地往小棚中走,“我才不管这些麻烦事儿,他们都该回来了,我去做晚饭。”
归冲虚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边喘边说:“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这‘送子金童’自己都没儿子……不光没儿子……还是货真价实的金身童子……噗哈哈……怎么给别人送儿子……”
在归冲虚的笑声中其他人陆陆续续地回来,说起潘宗强和叶冠英的事都有些好笑。笑得程浩风和胡仙仙两个人一个是闭门养病,一个是独自到屋外树下打坐。
第二天一早,叶冠英就带着曲春娆到了义庄。众人多是与他们相熟的,一阵寒暄后叶冠英又说起当年的事。
他笑对胡仙仙说:“胡姑娘,你和程道长真是绕了好大一圈儿啊……你那时候可没见着他为你担心着急的样子。”
程浩风伸手将胡仙仙拉到身后,沉声说:“当年的事也怪我筹谋得不太周全,我千算万算没想到人间官府那么贪那么狠。误了我和岑道长他们所约好破高家村的时辰不说,最可恨的是他们还借剿匪的事牵连无辜、中饱私嚢,还把老百姓的怨愤都引到仙仙头上……”
在别人都在感慨的时候,曲春娆笑着拉了胡仙仙就往院外走,边走边说:“程道长,借你的仙仙陪我一会儿吧,免得呆会儿说起什么和她有关的事你又要费心护着她。”
胡仙仙和曲春娆并不相熟,并且有些讨厌她,此时任随她拉着往外走,只因她自己也确实不想呆在人多嘴杂的小厅里。
到得院后的香樟树下,曲春娆有些为难地说:“胡姑娘,我可有事儿求你……”
“叶夫人有话请直说,若要我帮你求子我可办不到。”
曲春娆苦笑一下,笑纹牵动之下已见眼角满是鱼尾纹,这位金花楼的花魁不再是风骚?妖娆而是衰弱憔悴。
“我不是叶夫人,他已是叶将军,可并没有与我正式成婚。”
曲春娆对胡仙仙说起她的境遇,叶冠英到京城后因他本身文武双全很得赏识,他为人又豪爽热情与同僚相处甚欢。叶冠英如今的品级比当年的大当家郑天霸还高,而且和陆开尊、霍飞、雷鹏这些宦门之后都是知己好友。
也不知他是嫌弃曲春娆出身青楼还是其他原因,他一直不肯给她个正式名分,但也不赶她走。
她如今也不做那当将军夫人的白日梦了,就想有个一儿半女在身边,慢慢熬到老。
胡仙仙听着这些就对叶冠英的所做所为有些不忿,同情起曲春娆。可是,曲春娆的所求她帮不上忙,她让曲春娆还是去医馆瞧瞧。
曲春娆说早就去瞧过了,卖过身的青楼女子都有病根儿,难以治好。她早就有想找传说中的“送子金童”来求子的想法,可叶冠英碍于面子死活不答应来求程浩风。这次是听说潘老爷他们要来,她绝食两天才逼得叶冠英答应一同前来。
胡仙仙长叹一声,拍拍额头问:“你为了这事儿就绝食两天?”
曲春娆含泪答应她:“我已人老珠黄,没个孩子将来靠谁?我也不求一定生个儿子,有个闺女也好。”
胡仙仙暗暗为程浩风担忧,人家带着这么殷切的期望来找你,看你怎么办?
两人说着话时,远远望见路上几顶轿子连着些走路的仆从前呼后拥地向义庄行来。
曲春娆细看了一会儿后说:“是潘老爷他们来了。”
她拉着胡仙仙去迎接他们,待得轿子停到义庄门口时,胡仙仙见到潘宗强惊喜地笑着走向自己。
还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扶着位大腹偏偏的少妇向自己走来,胡仙仙有些疑惑了,看那少妇的样子都快足月生养了,也来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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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故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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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宗强他们一来和其他人又是各种喧闹热情的问候,胡仙仙站到一旁躲清净。
潘宗强倒是眼尖,从人群中挤出来眉开眼笑地细细打量胡仙仙:“仙仙,这好几年过去我们都变老啰,你倒越变越水嫩了。”
“潘老爷是更富态了。”
“你就直说我是更肥了呗!哈哈,你倒也学会酸文假醋的啦……”
胡仙仙也没听清潘宗强又说了些什么,她听见那少妇带着哭腔痛呼了几声后,那些人就将她带到程浩风面前七嘴八舌的说起情况。
她也想弄清楚那少妇的境况,就望过去,却正迎上程浩风望向她的目光,那目光中带几分警惕又带几分恼怒。
胡仙仙暗笑他多心了,也不再理潘宗强,挤过去想问那少妇的情况。可这些人一会儿对程浩风咕咕哝哝说着,一会儿又拉秦沐风过去求着,她根本插不上话。
正着急的时候,在那少妇旁边伺候着的一个仆妇惊叫着指向胡仙仙:“你不是那个……那个疯婆……哦……仙女……”
胡仙仙定睛看向她,想起她就是当年在小村里生了五个女儿后向她求子的妇人。胡仙仙向那仆妇点一下头,招手示意她到院子外面说话。
那仆妇有些犹豫,看向胡仙仙的眼神满是畏惧,胡仙仙直直地走向那仆妇一把将她拽出去。
两人刚出院门,那仆妇就哆嗦着说:“仙姑啊,我可没说过你坏话,都是我那当家的喝多了酒才发酒疯说些醉话……”
胡仙仙无奈扶额,我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多重的心理阴影?我有那么可怕么?
胡仙仙尽量温和地说:“我不打你,就想问你一些事儿。”
胡仙仙问那少妇的情况,这仆妇见胡仙仙待自己也算和颜悦色,就镇定下来讲述。
那少妇是潘宗强的独生女儿,名唤潘枣儿。潘家豪富一方潘宗强又没兄弟姐妹,他给女儿取名“枣儿”当然是想早生个儿子。可惜,潘枣儿的母亲生下她后就一直体弱没再生养,??潘宗强纳了好几房小妾也都没生养。
在潘枣儿九岁那年,她母亲就因病去世,潘宗强既要打理家业又要花天酒地,哪顾得上照料女儿?就把潘枣儿送到千里之外的她外祖父家,而这仆妇算是她远房舅妈。
这仆妇的丈夫是个酒鬼,都喊他“老醉”,喊她“醉嫂”。他们经历求子的风波后,虽说老醉也知道找些活儿来做帮妻子减轻负担,可还是经常烂醉如泥。他们的日子仍旧不太好过,乡亲们又时常笑话他们。
潘枣儿去年成亲后,潘宗强交了部分产业给女儿女婿打理,潘枣儿也搬回泰兴府。醉嫂为了女儿能日子好过些,也不想再受乡亲们嘲笑,就求潘枣儿带他们到泰兴府潘家做些杂活儿。
醉嫂很感激潘枣儿,又说潘枣儿的丈夫也是个勤恳实诚的人,可不知为什么这对小夫妻会摊上那么糟心的事儿。
潘枣儿怀孕后期常说腹痛,去请大夫瞧呢,有说她气虚的,有说她胎位不正的,还有说她根本没怀孕的。如今已经快八个月了,潘枣儿手脚都肿了,常常疼得睡不着觉。
胡仙仙皱眉听完,又问:“潘枣儿就是那个我打你的时候,说我不该责难你的那个姑娘吧?是个仗义直言的好姑娘,我真想帮她。可她是不是更应该去请擅长孕产方面的名医诊治?”
“唉,早就不知看过多少名医了。甭说潘老爷豪富一方不缺请医问药的钱,就是小姐的婆家邹祖宽老爷家那也是有钱有势的。”
“潘枣儿的公爹是邹祖宽?”
胡仙仙想起和邹祖宽也有些渊源,这醉嫂又讲潘宗强后来和邹祖宽成了好友,再又成了儿女亲家。这两家都是家业颇丰,又都是独子独女,对潘枣儿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可谓极是看重。
胡仙仙听得眉头拧紧,她向院内走去,拨开围着程浩风和秦沐风的人群。她让众人别再七嘴八舌地闹成一团,又对他们俩简略说清潘枣儿的情形,再又说和这事儿相关的人都是有渊源的故旧,让他们勿必想办法救治。
程浩风轻叹着看秦沐风一眼,拉着胡仙仙的手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该我们出手救治呢。仙仙,你随我到屋里和六师弟一起商议办法。”
醉嫂在人群中见程浩风和胡仙仙举止亲昵,微张着嘴,隔了好一会儿才嘟哝着说:“原来他们起一对儿啊……难怪那时候说我家老醉时说什么‘这种男人你还要跟着他’……老醉那样儿的人是比不上她相公。”
醉嫂失神地继续嘟哝:”可她哪明白对我来说只要当家的不打不骂,不把我赶出家门儿就算是待我好了……”
她的话胡仙仙模糊地听到些,就暗暗地将程浩风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三人到屋里后,秦沐风就说潘枣儿的情况有些棘手。她气血是不太好,这不是大问题,康无病的母亲梁慧萍就擅长调理妇人气血。最严重的是潘枣儿腹中胎儿“无魂”,那胎儿是该投胎而不肯投胎。
胡仙仙听迷糊了,问秦沐风:“你怎么看出来那胎儿不肯投胎的?能再世为人可不容易哦。”
秦沐风瞄一眼程浩风,程浩风说:“六师弟说那胎儿是高有山之魂所附,高家村的人都对潘宗强怀恨在心,哪会愿意当他外孙?”
胡仙仙哪肯相信?跑出去走到潘枣儿身旁,调御灵气一看,那虚弱的胎儿所附之魂还真是大胡子高有山。
胡仙仙暗暗心惊,这天意实在难测,难道潘宗强以前为富不仁这就是报应?
胡仙仙无精打采地回到屋里,程浩风说他和秦沐风已经商议好解决办法,就是完全磨灭高有山的记忆。高有山是因胡仙仙引魂去投胎,没有去地府走过一遭,所以存有模糊记忆。
胡仙仙捶捶自己的头,懊恼地说:“我真想到天意会安排高有山投胎到潘家,怎么就那么巧?那天让高有阔投生就挺顺利的,难道是我骗过高有山就非得让他给我添麻烦?给我添麻烦就算了,要是潘枣儿因这事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程浩风劝她不必自责,万事万物因缘起灭很难看透的,他说他有办法解决让胡仙仙不要担心潘枣儿的身体。
胡仙仙不知道功力尽失的程浩风能有什么办法,看着秦沐风给他端来一盆清水,他盘坐好之后就伸中指进嘴中……
胡仙仙见他要咬破中指,忙阻拦他:“你又要做什么?你可刚恢复一点儿。”
“我只是要联络冷秋朗,请他带高有山的魂重新去地府走个过场。”
“青龙冷秋朗?他故意说你坏话加深我们的误会,你还去向他求助?”
程浩风淡淡一笑,轻握了下胡仙仙的手:“让他顺便帮个忙而已,不必担心。我和他有过约定的,只是滴几滴血让六师弟画符请他,对我身体无妨。”
胡仙仙苦笑着松开手,她不再劝他,以他的个性他决定好的事也难以劝得转的。她心中叹着,你说“顺便”、“无妨”的时候是想将事情说得轻巧些免我担心,却不知道我如今最怕你说这两个词。
第二百二十八章 樟材贞女
秦沐风袖中飞出一张淡紫色已画好的符纸,程浩风的中指血滴出后正落于符纸上。符纸一经鲜血浸染就无火自燃起来,火光映照之下,盆中清水现出冷秋朗的面容。
程浩风向冷秋朗恭敬稽首,冷秋朗会心一笑,符纸燃尽,冷秋朗的面容也淡去。
胡仙仙看着程浩风和冷秋朗默契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特别是冷秋朗那笑容中透露出”早知你会来求我”的意味,更让她心里窝火。
程浩风对秦沐风说:“若无意外,他明日辰时就能到达,你先用药缓解潘枣儿痛苦。”
秦沐风答应着出去,胡仙仙也出去帮他们做些杂事。这义庄本来就不大,红儿他们留下来照顾程浩风都是清理出以前停尸的屋子暂住。潘家的人来了后更没地方安置,就在院外搭起帐篷。
如此一来,冷寂阴森的义庄显得人声喧嚷。到得傍晚的时候,见这里来了这么多外人,本来经过义庄要绕着走的村民都好奇地来观望。来来去去的人一多,这义庄倒和热闹的菜市场一般了。
人一多,吃晚饭的人自然也就多,叶家和潘家的仆从们要照顾主子,做晚饭的事儿还是落到胡仙仙头上。
胡仙仙一边炒着菜一边苦笑着说:“这些人哪来这么大的福份呢?”
她环视屋内的人,??”为了给他们做饭,烧火的人是书法精妙、雕艺精湛迟早会名扬天下的马秀才;切菜的人是千年木棉花之精,青丘国国主的红颜知己;端菜打杂的人是玉液酒坊大小姐,琴艺独步天下的海外仙子;炒菜的人虽说的确是厨娘出身,但已然身具天仙修为啊……”
马烁、红儿和杜婉芷都笑起来,忙忙乱乱中也别有趣味。
第二天一早,在外面树上静坐一夜的胡仙仙又赶着为众人准备早饭。
饭后,杜婉芷入城将梁慧萍接了来,让她专为潘枣儿调理身体。
辰时的时候,冷秋朗并没有赶到这里,胡仙仙有些着急,程浩风让她不用急。
可潘枣儿又下腹坠痛起来,梁慧萍诊治之后没看出将要产子的迹象。??秦沐风和梁慧萍将潘枣儿的情况反复分析,两人都对这情形束手无策。
胡仙仙真怕潘枣儿出什么意外,毕竟再难找出比秦沐风和梁慧萍更合适的大夫了。秦沐风虽不擅长妇科却是医仙,梁慧萍虽是凡人却对孕产之事却很有经验,他们都束手无策,别的大夫就更没辙。
看胡仙仙心慌意乱的样子,程浩风拉她到院子后面的香樟树下躲躲清净。
他含笑问她:“你知道我为何要把送你的衣服埋到香樟树下?”
她摩挲着香樟树树干,心不在焉地答着:“你是怕找不到?这周围只有这棵香樟树最大。”
“民间风俗里女子的嫁妆要用香樟树木材来做,因为香樟木自有一股香味,又不容易生虫蠹,还是一种比较便宜的常见树种。”
胡仙仙仰望着树冠,见碧绿的树叶中藏有几片红叶,她飞身摘下红叶递给程浩风。
“你的意思是那衣服就当是嫁妆?嫁妆是应该女方准备的嘛。你放心,我虽说笨手笨脚的,还不至于让你为嫁妆的事操心。”
程浩风拈起红叶对着太阳光细看,淡淡的笑容一如初秋阳光般和煦明朗。
“你的嫁妆就是这几片红叶?”
胡仙仙听得有些急了:“才不是!我只是见这几片叶子好看就随手摘给你,我……”
他将红叶都递给她,笑握着她的手说:“若真能有幸和你缔结姻缘,你明媚笑容就是最好的嫁妆。佳人一笑,千金难买。”
胡仙仙脸一红,抽出手环抱着双臂缩了缩脖子说:“我怎么有点儿冷呢?听惯了你的冷言冷语,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倒反而更冷得吓人。”
程浩风难为情地搓了下鼻子,“哼……没情趣。嗯,你可知
院里的女贞树是谁种的?”
“你种的?”
“佘日茫死后我刚搬到义庄就种了那株女贞树,用以寄托思念。”
见胡仙仙的眼神有认真询问的意思,他讲述起种女贞树的因由。女贞树之名的由来,一是此树枝叶常年青翠,花朵芳香洁白,如同一位坚贞守节的女子;二是此树有一段动人的情缘故事。
那故事传说,有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妻子因病早逝,丈夫伤心憔悴度日如年,不久也生病了。丈夫想在自己死之前再去妻子坟前为她清理坟头杂草,就在坟头上见到一株女贞树苗。
他见这树苗苍翠鲜嫩就细心培植,后来女贞树开花结果,他吃了乌紫色的女贞果以后不仅身体康复,连过早变白的头发都转回一头青丝。
胡仙仙有些入神地听着,她在想他当时是不是因自己与白回风性情不同,就当心中所爱已逝,才种下这女贞树?
程浩风又说自己闲来无事就与那株女贞树说话,那次她隐身树下,他还真以为这树木通灵了。
胡仙仙微笑着靠向他肩头:“是通灵了,你思念的人不就活生生在你面前吗?女贞树的这个故事是不是讲,就算亲人和爱人难免有生离死别,但不会因此失去相互之间的牵挂和关怀?彼此之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来表达关爱之情?”
程浩风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幽幽低语:“我的仙仙真聪明,一直都这么聪明。老天着实不薄,我以为是永远失去你了,没想到其实你一直都在。所以呢,若是我不在了,你也不要太伤心……”
他们都很清楚他面临的不仅仅是伤病问题,只是心照不宣地都不提那些以他们的力量无法改变的问题。他此刻这样说,胡仙仙忙紧紧抱着他,生怕他马上就会消散不见。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捧起她的脸、抚平她皱紧的眉头,“别怕、别怕,我只是随口胡说。”
“再也不许胡说了!”胡仙仙将头贴近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声才安抚下惊惧恐慌的情绪,“我从前见着尸山血海都没这般怕过,都说见得多了就会麻木,可我是越来越害怕……见着潘枣儿的样子我都提心吊胆,要是你出了事我会疯癫的……”
两人在香樟树下一直呆到秦沐风说冷秋朗到来,他们一起去见冷秋朗的时候,竟见到麦娜莎也来了。
麦娜莎一见到胡仙仙就扑过来拥抱住她:“胡姐姐,真想你啊。”
麦娜莎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红苹果似的脸蛋儿也有些苍白消瘦,笑容倒和从前一样甜美。
胡仙仙问麦娜莎怎么和冷秋朗同行,程浩风问冷秋朗怎么慢了五个时辰。
冷秋朗拂开自己额前的碎发,挑眉笑看麦娜莎一眼:“你们各自的问题就是对方的答案。”
麦娜莎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给程浩风他们鞠一躬,诚恳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拖累冷大哥才耽误时间,请你们不要责怪冷大哥。”
程浩风和秦沐风让她不必歉疚,赶紧拉冷秋朗去见潘枣儿。
胡仙仙看着麦娜莎,想问很多事又不好意思问。她觉得麦娜莎和冷秋朗关系很不一般,暗暗叹道:娜莎妹子,你叫他“冷大哥”,你可知道他是和程浩风师父晁玄同一个辈份的妖龙?
他是臧玄蛟的义弟,多少修行中人谈之色变的人物,连我都被他狠狠摆了一道。这样深不可测的人物,娜莎,你可要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