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秋朗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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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朗看过潘枣儿的情况后说要到子时才能施法,又说他施法之后潘枣儿就会早产,让梁慧萍做好准备接生。
胡仙仙总算心安了些,但见程浩风和冷秋朗言语之间挺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没想到他们并未因冷秋朗挑拨胡仙仙对程浩风误会加深而生嫌隙,她心里又很纳闷儿。
“胡姐姐,你看冷大哥的眼神儿怎么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呢?”麦娜莎摇着她的手臂将她思绪扯回乱哄哄的当下。
胡仙仙扁了扁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麦娜莎看一眼冷秋朗再看一眼胡仙仙,一副很想不通的样子:“冷大哥的风采让人多半用迷恋的目光看他,就算不迷恋也是也几分欣赏的,只有你看他的眼神儿像是在提防一个小偷。”
胡仙仙笑笑,拍拍麦娜莎的肩说:“你是不是也迷恋冷秋朗?你可知这青龙山为何名唤青龙山?”
麦娜莎羞涩微笑,拉着胡仙仙到角落里低声说:“我不是迷恋他……我是……爱上他了!”
胡仙仙惊得脑子里“嗡”地一声,麦娜莎是天方国人说话行事比中原女子热情率真,她会这样直白地表达出来也并不令人惊讶。让胡仙仙惊讶的是,麦娜莎看冷秋朗的眼神能证明她是真的是爱上他了!
麦娜莎见胡仙仙表情古怪,又附在她耳边说:“胡姐姐,听你问话的意思你是怕我不了解他,对不对?其实……我见过他的真身……”说到后来,麦娜莎已声如蚊蚋,面色绯红。
看她的样子胡仙仙不问也能猜到,麦娜莎看到冷秋朗青龙真身时的情景有些绮靡,可胡仙仙没法儿对这事儿“绮靡”。
她直愣愣地问:“那你还跟着他到处乱跑?你不怕他吃了你?”
麦娜莎本是旖旎满怀,被她这么一问就有些羞恼了:“就许你爱上一个神仙,不许我爱上一条青龙?”
胡仙仙被噎得无语,本想细说说冷秋朗的事,想了半晌后还是觉得不说为好。
胡仙仙闷闷不乐地独自走出义庄,走着走着就听见有人喊:“仙仙,等一等……”
她以为是在叫其他同名的人,不停步地走着,走出去半里路猛然想起这乡间小路本来就没几个人走,哪有同名的人在一条路上?
她急忙回头飞掠,果然见到正弯着腰喘气的程浩风。见她回转,程浩风立马扭头往别的方向走。胡仙仙立刻落地拦住他的去路,他又朝反方向走。两个人转过来转过去,他最后立在原地仰头看天。
胡仙仙停下来,气乎乎地说:“不就是没听清你让我等你嘛,值得为这事生气吗?”
他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值得!我怕你对冷秋朗的事生出误会,着急出来找你,你倒不理我了。”
“我哪有不理你?”
“从前我比你飞得快的时候总是要暗中等你,你如今就只顾自己,你是早想着要甩开我了……”
胡仙仙踮起脚去看他的神情,这家伙是真气得双眼发红了。她真是有点儿哭笑不得了,人家那些一对对儿的都是女子敏感多疑爱耍小性子,自己怎么摊上个小气神仙?
见胡仙仙憋着笑的样子,他显得更气愤了些。她轻戳戳他的背,又点点他的肩,绕着他转了一圈儿。
“你是欺负我功力尽失吗?在我身上点点戳戳的干什么?”
“哪有欺负你?我看你都成了大气包啦,帮你把气放出来。”
“你才是大气包……”
“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那么喜欢冷秋朗,是有点生气……”
他终于没再仰着脖子,胡仙仙暗猜着他是不生气了呢?还是脖子酸疼了?
程浩风轻戳她额头:“我也给你放放气……瞎想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冷秋朗是什么绝色大美女,你在嫉妒他呢。”
胡仙仙笑起来,紧挽他的胳膊:“那条青龙样子长得魅惑人,说的话也能魅惑人,我真的担心你被他所惑。”
他傲然一笑,眉稍眼角都是“我被他所惑?我不惑他都是心善”的意味。
见胡仙仙一副颇想深究一番的样子,他说先去看看村里的大娘将衣服做好没有。
一路上他对胡仙仙讲,在官兵围剿高家村,佛道联手围剿冷秋朗的那次,他曾救过冷秋朗。
当时冷秋朗被佛道联手设下的阵法困住,程浩风又引得天雷要诛灭他。冷秋朗说程浩风所知的一切并不是完全的真相,就那样诛灭他,程浩风早晚会后悔。
秦沐风赶来后也说冷秋朗虽然在青龙山守护着黑龙祠中臧玄蛟残魂,但并没有参与墨金冕和段梦柔的种种阴谋,很多事情一定另有隐情。
程浩风细想以冷秋朗的功力是很难被困住的,全因他当时是以本体的形态一动不动地蜷在黑龙祠后深潭中,才会反应不及被阵法所困。
程浩风和秦沐风联手移开余下的几道天雷,又假装和冷秋朗厮打,一直缠斗到海边就故意让出空档放冷秋朗逃走。
冷秋朗逃走之时非但没谢他们,还说总有一天他们会去求他的。他临走之时,给了一张符纸讲明用法,以做日后联络之用。
胡仙仙想起当年在圆明观避难,是听那些小道童说已引动天雷来劈青龙,后来岑载道又说九道天雷只有五道劈在冷秋朗身上。岑载道当年猜测有人在暗中相助冷秋朗,他肯定想不到他们寄予厚望能诛杀冷秋朗的程浩风和秦沐风就是暗助之人。
当时看着那空中争斗的身影,只觉得那些事离自己很遥远,谁曾想那些波诡云谲的较量也会将自己牵涉其中?
胡仙仙将程浩风拽得更紧了些:“潘枣儿的事不是巧合吧?是段梦柔的安排对不对?她知道冷秋朗和她早就有分歧,这是把冷秋朗跟我们都陷在一起了!”
“嗯,明知是计还不得不顺着她走。若是潘枣儿出事,你心中必定歉疚令心境难得圆融。若你心境有缺,上天又不知会安排什么事来重炼你心境……”
胡仙仙脚步一顿,恨恨地说:“那些天堂人不能代表天意!我凭什么非得修到什么永恒之境?”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没说什么,拉着她往村中慢慢走。
第二百三十章 对头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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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道两旁有农夫在收割稻谷,妇女和老人、小孩儿就晾晒稻谷。稻谷外壳上有一层细毛刺,翻晒簸扬的时候这层毛刺儿会飞扑起来。程浩风体质已很弱,他被这些细毛刺儿呛得直咳嗽。
他用袖子挡住鼻子轻扇着,胡仙仙想带他直飞到那位大娘家。他摇头拒绝,还一边咳着一边和那些村民打着招呼。
胡仙仙在他身旁跟着,听那些大叔大婶儿,大姐大嫂笑问他怎的到如今才将娘子领出来让大家瞧?他咳得脸色潮红,没法说出话。他们就只当他是害羞了,更加欢快地打趣他。
胡仙仙心里甜甜的,又酸酸的,没想到他会被这些村夫村妇“欺负”,他从前还受过多少欺负?
他刚才其实说得对,就算以前与他并不亲密,和他同行的时候他明明可以将她甩得很远,可他就是不疾不徐地行着,不冷不热地隔她几步远的距离。他可以默默地等她又不让她难堪,而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忽略他。
她有时候真有点儿恨他,他如今成这样了,还是要操心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真怕哪天他不在了,她根本应付不了那么多的事。
走到做衣服的那位大娘小院前,满院的树木花草隔开了那些毛刺儿,他深吸了几口气后总算不咳了。
两人走进院中,大娘早笑着迎了出来。问起衣服的事儿,大娘说都赶工做好了,她让胡仙仙先试试合不合身。
胡仙仙先挑了一件米黄底色镶着浅红花边的衫子,和一条藕白底色印米黄细纹的裙子来试。
程浩风笑看着她不说话,大娘笑拉着她的手说:“老婆子我手艺粗糙,只会剪裁些最简单的式样,没想到程娘子穿起来倒显得大方又贵气。”
胡仙仙不好意思地说是大娘手艺好,大娘又夸她为人谦和乖巧,夸得胡仙仙想找个地缝儿钻下去。
为免让大娘发觉她从来没有“谦和乖巧”过的真面目,她找借口说要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在这里洗了,因义庄这会儿太杂乱了,不方便洗衣服。
大娘一听就忙告诉她水在哪儿,盆在哪儿,又笑咪咪地对程浩风说:“程道长你对人好,福气就好哦,程娘子不光人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还这么勤快。”
胡仙仙不敢看程浩风是什么表情,她用湿漉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很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大娘说的“程娘子”是指自己么?我胡仙仙不是那种会吓得别人打哆嗦,嫁不出去的悍妇吗?
洗好衣服后她请大娘帮她把衣服晾晒起来,她过两天来收。程浩风说她太麻烦大娘了,她说义庄这会儿是人多眼杂,她怕别人弄坏这套他亲手做来送她的衣服。
大娘笑说不麻烦,还说这样正好可以让他们多来坐坐。
暮色已浓的时候两人才告别大娘,往义庄回走。还没有进义庄,就远远看见义庄上空悬停着一座莲台。胡仙仙心中一紧,只有段梦柔才会在凡间明目张胆地使用玄奇法术!
她可不管段梦柔这是来做什么,拉着程浩风就转身,他扳过她的肩膀说:“仙仙,别这么紧张。她既然是排着仪仗到这儿的,就不可能像暗地里那样直接出手。”
“直接出手还好些!她摆着排场出面还不知道会耍些什么阴谋。她肯定是知道天帝和鬼王都不可能让她先得手,就要用些他们察觉不了的手段。”
“管他什么阴谋阳谋,总得面对吧?”
胡仙仙扑进他怀里,抱着他说:“我不想面对!一定是弄错了,我才不是什么能修到永恒之境的人,我根本应付不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他揉揉她的头顶,用诓小孩儿的语气说:“别耍赖了,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胡仙仙双臂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耍赖吗?我从前是不是太要强、太冷静了才总是抓不住想要的东西?这会儿我就是想撒娇耍赖,至少能抓住这片刻的安心感觉。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两人就这样在义庄门外站着,不能远走也不愿进去。
“胡姐姐,段天妃已恭候多时。”
麦娜莎的声音传来,胡仙仙假装没听见,程浩风轻轻地扳开她的手,“仙仙,乖一点。”
“福明大仙和福慧玉女好恩爱,如此恩爱就不顾民众死活?”
这是段梦柔的声音,她亲自出来了?提起当年她求德元帝给他们封的“福明保民大仙”,“福慧保民玉女”两个封号,就让胡仙仙怒火直窜,那分明就是嘲笑他们和那些跳大神的神棍一般。
她放开程浩风,转过身冷眼看着面前的人。段梦柔一袭素白道袍,袍外披着淡紫色披风;玉颜如春花绽于艳阳之下;浅笑如和风微暖、冰湖初融;真是好一个端严慈悲、高洁美丽的圣德天妃。
胡仙仙心下渐渐冷静,面容也褪去怒意,翘了翘唇角说:“有劳段天妃久候。只是不知些许小事如何会惊动段天妃?”
段梦柔笑而不答,因为麦娜莎已经语气欢快地说起来:“段天妃是来看冷大哥的,我才知道原来段天妃是冷大哥的结拜三姐。还有啊……”
麦娜莎拉过段梦柔身后站的水妙虚,“原来段天妃的大弟子水道长和归老伯也是结拜兄妹!胡姐姐,你刚才出去了还不知道琼莲宫的乔元君她们来了吧?叶赛英姐姐还问起你呢。她和水道长也是好朋友,大家都是熟人,义庄这会儿好热闹的。”
看着麦娜莎一脸兴奋的样子,胡仙仙的心情更是沉重起来,她懒得细想那些盘根错结的关系,只是思索着会发生些什么情况。
她带着僵硬的笑容走进院里,院里的人兄弟姐妹、叔伯师父之类的称呼乱成一团。
小客厅中略清净些,冷秋朗正在布置施法所需的法台。他见程浩风他们进来后就说:“今晚施法需要胡姑娘助力,秦道长护法,其他人请在外等候。”
“不行!”胡仙仙立即反对,“段天妃的法力可比我高强得多,你找她相助。”
段梦柔含笑柔声说:“不是我不肯助我四弟,是唯有你才能助他啊,其他人法力再高强也无有用处。”
这小客厅中人少,胡仙仙也不再强装笑脸:“我和秦真人被冷秋朗牵制住,你可就好下手了!真是如意算盘!”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点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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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朗停下手上的事情,很邪气地笑看向程浩风,而段梦柔居然还能保持住淡淡的笑容。
程浩风低头搓了搓鼻子,缓缓说:“仙仙,你多虑了……”
冷秋朗走过去扶着程浩风的肩膀,很亲热地笑着:“嗯,胡姑娘你真是多虑了。要按辈份论起来,我算是他的师叔,算计他做什么?”
胡仙仙只见过冷秋朗几次,他应该是样貌极具魅力,性情有几分高傲的人。这样和程浩风勾肩搭背,言语还有几分轻佻的样子应该是故意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胡仙仙当下就认为他是在故意气她,她忍不住要发飙的时候,秦沐风抢先说:“冷师叔和段师叔都很关爱晚辈,胡姑娘沉沦红尘多年,难免心性蒙尘,二位师叔莫怪。师侄法力低微,还请段师叔与我一同护法。”
胡仙仙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段梦柔身上,发觉冷秋朗的脸是正朝着她的,那些样子应该是做给段梦柔看的。
胡仙仙想起墨金冕所说的话,看来他们几个结拜兄弟姐妹之间对于黑龙复活的事情上的确是存在着很大分歧。
外面是各种声音乱哄哄闹成一团,屋内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胡仙仙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做。??她看向程浩风,他任由冷秋朗揽着他的肩,但表情有一点不自然,这是表明冷秋朗不会伤害他们但冷秋朗也不完全值得信任的意思?
段梦柔还没有回话,胡仙仙心中暗想,不如顺着秦沐风的话头儿说,看段梦柔做何反应。
“段天妃,请恕仙仙鲁莽,只因仙仙实在怕给冷真人添麻烦才冷言拒绝。若是段天妃肯屈尊为我们护法,仙仙心中倒也能安稳许多。”
段梦柔脸上的笑容完全舒展开来,似乎很是欣慰:“你们几番请求,我也不好推辞了。只是,程师侄对回魂投生之事颇有经验,也该留在此处以备解疑答惑。”
胡仙仙不懂她这个要求是什么意思,但本能地觉得她提出的要求就是阴谋,当下就拒绝:“他如今法力全无,还是去歇着好些。”
冷秋朗向程浩风肩头一靠:“不必他出力,只要他在这儿就能让人安心些。”
程浩风向秦沐风和胡仙仙点点头,秦沐风说:“那就这样吧,我再去叮嘱他们一番就准备施法。”
秦沐风出去让杜婉芷和梁慧萍他们不要慌乱,做好接生准备。冷秋朗放开程浩风,又去弄那些怪异法器。
胡仙仙一下想起个问题,就问冷秋朗:“怎么必须要我帮你?”
“你给了高有山一块玉佩是吧?那块玉佩已经和他魂魄相融,他本来对前生的事就有很深的执念,有了玉佩这个承载物更难抹去他前生记忆。”??冷秋朗忙碌着,头也不抬地回答她。
胡仙仙心中一凛,难怪说修行要灭缘,一点点小事都会扯出那么多麻烦的事儿?可灭尽尘缘之后又岂不是枯寂无比?万事万物之间的缘起缘灭为何就不能各自安好,相互珍重?
到得子时,外面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小客厅中程浩风端坐于屋角椅子上,秦沐风和段梦柔分别盘坐在门后的左右蒲团上。冷秋朗和胡仙仙盘腿对坐,他们中间是一个大陶盆,盆中满是清水,水中浮着只紫黑色的纸船。
胡仙仙放空所有思绪,渐渐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抬头一望,黑漆漆的天空中没有一颗星辰,看着四周却又不是很黑暗。这里天空的黑不是灰黑色的云层遮盖得黑,而是像一块巨大的墨色宝石嵌在头顶上方一般,虽黑而有光泽。
胡仙仙环视一圈,没有看见冷秋朗。她心中惊疑不定,自己是已和冷秋朗来到冥界还是走进了什么圈套中?
这里天空如黑宝石,地面却是黑雾沉沉,胡仙仙都看不清自己的脚。若说这就是冥界的话,她没有见到幽冥大帝的宫殿,也没有见到什么十殿阎罗,更没什么冤鬼呼号的可怕景象。
除了寂静无比的黑天黑地之外,就是星星点点如萤火虫飞舞的光斑。
有一个光斑总是绕着胡仙仙飞舞,她向着这个光斑伸出手,这个光斑就停在她掌心旋转。
胡仙仙正看着这个光斑旋转,觉得疑惑又有趣的时候,冷秋朗突然凭空出现。
胡仙仙被这状况惊得倒退一步,冷秋朗沉声说:“莫要惊慌。你手中所握便是高有山的心念,你好生助我施法。”
胡仙仙要问他这是哪里,这些光斑到底是什么,可未及开口,他已举起一面径约一尺、暗金色的圆镜向胡仙仙之手照去。
圆镜映出淡金色的光芒,胡仙仙手中的光斑顺着这光芒飞到圆镜之中。
圆镜中慢慢显出影像,那是高有山的模样!一如他生前长着络腮胡子,豹眼狮鼻,乍一看很凶猛的样子,细看之下却是憨厚多过凶猛。
镜中的高有山迷茫地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儿盯睛看向胡仙仙:“仙仙?你是不是救活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要不然也不会送玉佩给我是不是?”
“山哥,我送你玉佩只是不想有负于你,让你安心投胎转世。”
高有山的眼神变得有些灰暗,“我不相信,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会巴不得我投胎转世再也不记得你?”
胡仙仙怔了一怔,高有山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垂涎她美色被她利用了一下的土匪,她觉得自己没让他随那些厉鬼一起魂飞魄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自己在高有山心中重要到了宁愿放弃投胎机会,都不肯忘记的地步?
“山哥,我们认识的缘由只是叶冠英和高有彪要你跟踪监视我吧?我耍了点儿诡计利用你达成我自己目的,这是不对。可我也不曾表明我对你有什么男女之情,更没有许诺过什么,是不是?”
镜中的高有山带些讥讽意味地笑着,他没有反驳胡仙仙,但胡仙仙知道他肯定不服气。
她语气严厉了些:“高有山,我对你是有些许愧疚,可你的死是车昂那些贪官污吏造成的,本就与我无关。我一次次的帮你,就算是欠你的,我也还清了吧?你凭什么纠缠不休?”
高有山的眼睛瞪得很大,他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他这么瞪了胡仙仙好一会儿,眼神又渐渐变得温柔,他向胡仙仙伸出手。伸了很久,才发觉自己根本无法触碰到她。
他看着自己的手一笑,笑得分外绝望:“我这是连鬼魂都不算了?”
冷秋朗告诉他:“我只是照出你最本真的心念,不将你这点心念抹除,你无法安稳转世。”
听他如此说,胡仙仙往四周一望,“那些光斑就是心念?”
冷秋朗颔首默认,胡仙仙看向高有山说:“这是你的心念,那我问你,你为何会对我念念不忘?我自认我没有在你面前做过什么轻佻逾矩的事。”
高有山神色激动,他闭上眼睛沉默着,好一会儿之后才说:“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和我以往见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我当时就后悔拦下你的马车……后来看着你差点儿受了糟蹋,我急得要命。你编瞎话想逃走的时候,有全儿本来不信你的话,可我知道他那人疑心病重……”
高有山的脸上悲戚神情淡下去,浮现出得意的神情:“我就故意说你肯定是乱编的,反正我们彪哥和那姓叶的不是一条心,你就算说的是真的,出了事儿彪哥也不会怪我们……”
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有全儿这人疑心病真是重,我这么一激他,他就皱着眉头乱想。嘿嘿,他想来想去还是吼住了那帮人,带你去见了叶三当家……”
胡仙仙心中是着实被震撼了:“你早就知道我是为了从匪窝脱身乱说的瞎话?”
“我这人不是当土匪的料,我忍不下心,下不去手……唉,在泰兴的时候你把我从赌场里揪出来,我是真喜欢上你了。你揪着我耳朵的时候,我心里真是痒酥酥的,我想要的老婆就是这样儿……”
高有山脸上满是有几分羞涩的荡漾笑容,胡仙仙咧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冷秋朗笑得最为开心。
冷秋朗开心笑得魅惑俊颜都有些扭曲:“想不到喜欢让人揪耳朵的人还不只一个……”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有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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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狠狠剜了冷秋朗一眼,脑子里转了几转也没找出能反驳他的话。她很无奈地看着高有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冷秋朗终于笑够了,他正色说道:“高有山,你是愿意魂飞魄散还是愿意由我让你泯灭心念,无牵无挂地去投胎?”
高有山睁开眼睛,冷笑着决绝地说:“要让我把什么都忘了,去给那个奸商当外孙?哼,还不如魂飞魄散!”
冷秋朗冰蓝的眸子收缩了一下,眸子变得幽蓝阴沉,他缓缓转动起镜子。
胡仙仙看着镜中渐渐混乱破碎的影像,心底传来压制不住的负疚感。
“等一等!我要再劝他一次!”
冷秋朗停住手,面色肃然,冷冷说道:“你是觉得亏欠他了?胡仙仙,你根本劝不动他的!你自己都根本不懂感情是算不清楚的,没办法用欠与不欠来衡量,怎么去劝别人?!”
胡仙仙语气坚决:“可这样衡量才能对心中所想看得更清楚!你再让我对他说最后一句话。”
“他既然不愿意投胎,想要重生为人的还多得很!可要是耽误了时辰,潘枣儿的身体承受不住,就会酿成一尸两命的惨剧!”
“就一句话。”
冷秋朗将头一扭,手指轻捻,高有山的形容又重新清晰起来。
胡仙仙在心中把要说的话过了一遍之后才说出口:“山哥,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那种有人关怀,有人管束的感觉。你若是投生为潘宗强的外孙,必然会是个无法无天的富家子弟,我一定会寻个真心关怀你,又能管束你的女子来与你终生为伴。”
高有山点点头,诡秘地向胡仙仙一笑。冷秋朗咂咂嘴,冷笑着将镜子往背后一抛,周围景象突然变幻。
胡仙仙只见眼前一切布置就如同人间官府的后堂笔录室,冷秋朗向一个妆束类似师爷的人微躬一下身。
那个人向冷秋朗一揖,恭敬说道:“禀告上仙,子时末刻已安然降生。”
冷秋朗的神情略轻松了些:“有劳仙吏相助。”
他们客套一番之后,冷秋朗和胡仙仙告辞出门。走出几步后,冷秋朗顿住脚步说:“你可知你最后那番话又生出尘缘?前缘未灭,后缘又起,如何能够灭缘?”
这事一了,胡仙仙就急切想要返回人间,冷秋朗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已经让她生气,他这样一说,更让她生气。
“灭缘做什么?你说得好像你自己参悟通透了一样,真参悟通透了你就不会招惹麦娜莎那样纯真善良的女孩儿!”
“我没有招惹她,是她黏着我。”
“说得好听!你要是不想让她黏着你,你完全可以让她见不着你,你何必带着她到处走?”
冷秋朗挑了挑额前的碎发,笑说道:“我带着她到处走,是因为我如今也想黏着她呀。”
胡仙仙撇嘴一笑,她可不敢再相信这条青龙,但也不想反驳他,只是催他快带她离开。
冷秋朗带着她东绕西弯的走着,边走边对她讲述他和麦娜莎之间的事。
他说麦娜莎自从见他之后,就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奔波四方。起初,他以为她和那些迷恋他的人一样会慢慢淡忘他,没想到为了追随他,她和自己兄长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
独身一人的麦娜莎在沙漠中迷路,对她格外留意的冷秋朗救下她。从此之后,麦娜莎以报救命之恩为由,更是寸步不离地紧跟冷秋朗。
冷秋朗为了让麦娜莎知难而退,就故意说自己要沐浴,让她帮自己瞧着四周,有人来时好告知他。
冰天雪地的温泉之中,他故意在她面前褪尽衣衫,她就蹲在雪地里闭上眼睛等他。她等了很久也没听他说已沐浴完毕,她不知何时才能启程赶路。
麦娜莎偷偷睁开眼寻他的踪影,他的**映入她眼睑。看着健美匀称的他,她的目光坦然热烈、欣喜娇羞,却没有一丝亵意。
冷秋朗疑惑了,他本以为她会叫骂着跑开。见她这般,他又纵身向冰雪中扑去,俊美的男子化做蜿蜒的青龙。
麦娜莎见到那般景象只是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半点都没有恐惧之色。
冷秋朗心中也暗暗惊奇,他还从没遇见过这般坦荡无畏的凡人女子。他长尾倒卷,将她卷向半空。麦娜莎没有失声尖叫,而是微笑注视着他,在他青蓝色的鳞片上印下深深一吻。
这一吻让经历漫长岁月,有无数风流过往的冷秋朗也心中激荡不已……
胡仙仙虚眯起眼睛看了看冷秋朗,“你讲你们的事儿是怕我在娜莎面前说你的坏话?”
冷秋朗摇一下头,手心翻转之间那面镜子就在他手中。
“这就是风流金波鉴,可照世人心念。你知不知道程浩风没有心念?”
胡仙仙很怕自己又顺着他的思路去想事儿,不知不觉再中计可就真蠢了。她紧抿着唇,向前疾行,决意不搭理他。
“灵魂承载的是人的生命、意识之类,而心念最是飘忽不定又最是坚定不移。心念是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算是我自己,明知不该和娜莎在一起还是又无法忘却她。”
冷秋朗见胡仙仙顿住脚步,又继续说:“我在寻找我大哥的残魂之时,游遍幽冥界,我一次次的绝望,我以为大哥是不可能复活的。可最终,我寻到了我大哥的心念!”
胡仙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她又不敢问他,怕他知道自己对黑龙的事很感兴趣。她瞟一眼冷秋朗,又朝暗黑无际的四周看去。
冷秋朗挑起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我大哥的心念坚信程浩风就是他复活的契机,他们会融合天外神龙的力量打败满天神佛,独霸于天地之间。”
胡仙仙微皱了皱眉,冷秋朗继续说:“程浩风没有心念,因为他本身就是情丝万缕化成,他生就是心念生,他死就是心念死。你很清楚他如今的情形,你真愿意再也见不到他?”
冷秋朗见胡仙仙神色再难平静,声音更轻更缓地说:“他若死了,不仅是魂飞魄散,而且连一点心念都不会留下,一个曾那么爱你的人就会在你生命中完全被抹除痕迹……”
胡仙仙不敢再听下去了,她含怒说:“那也和你无关吧?再者,明明是我爱程浩风更多些,别说得我欠了他八辈子似的。”
冷秋朗“嗤”地笑一声:“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很清楚程浩风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担起你该担的重任!我上次挑拨你们,其实是想你能去个不会再见到他的地方修行,那样他就可以比较容易接受与我大哥合魂。”
“冷秋朗,你妄想!你和段梦柔都算计着要控制合魂后的臧玄蛟与程浩风吧?借他们的强大,来实现你们自己的目的!”
“程浩风要是少了和你的纠葛,就会少很多痛苦!你知道程浩风去过异界之世,你也知道他终将和我大哥合魂吧?改变不了就别去改变!”
胡仙仙紧攥着手,指甲都刺进了手心:“程浩风所谋成空,只因他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并不是他帮我承担所有事情就能完成所有事情和我圆满在一起。我该承担的,始终该我去承担,而他该承担的,始终该他去承担。我们最终会圆满在一起的,不劳你费心。”
冷秋朗一笑,语带讥诮地说:“我没费心啊。你说程浩风走的方向有错,只是不知你找到对的方向没有?你清楚你该承担什么,可你承担得起吗?还有,据我了解,程浩风该承担的不就是让你感受‘情苦’最终破情劫修至永恒之境吗?”
胡仙仙真被问住了,但她嘴上却强硬地说:“我当然清楚正确方向在哪里;我定然会担当起我该担当的一切;程浩风也不会一直空有强大力量却难自己掌握。你们就惦记着用什么合魂、定魂来控制他了。”
“我到底比你们多活几千年岁,你不用强装信心坚定的样子来哄我。你知道祖师遗留神器为何是十三样吗?是因七情六欲正合十三之数。你知道为何你自陨铜化形为人,是十四世?是因要除开斩断仙根的彭卿越,余下的正好十三世。”
冷秋朗所说让她听得似懂非懂,见她疑惑,他没有详细解释,而是自嘲一笑:“总之,你记着程浩风若是死了不仅魂魄不存,连心念也不会留下。晁玄同当年将慧心玉剑交与他,慧心玉剑正对应的是七情之中的‘爱’,你对他的感情也是爱。而我得到的是风流金波鉴,按定数也早晚会被你所得,每一样神器的最终之用就是让你斩断对应的七情六欲……”
他脸上自嘲的笑意更浓了些,“我以为我会一直拥有风流金波鉴,只要我无情无欲,你就不会有得到风流金波鉴的机缘。可没想到,我会遇上娜莎……胡仙仙,你终究难逃斩尽七情六欲之命……”
这十三神器对应七情六欲,胡仙仙自己也猜到过一些,可她不认命!她抛开心中杂念,揶揄冷秋朗,“你怕我抢你风流金波鉴不成?呵呵,只要机缘巧合,也许我真能拥有十三样神器。神器给我,我当然会收着,但是我七情六欲我自己掌管,才不会为了顺天命而斩断!”
冷秋朗摸了下鼻尖,冷然说:“但愿吧。”他不再磨蹭,与胡仙仙很快从幽冥界返回,出定睁眼。
第二百三十三章 山野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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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甫一出定,便听得各种喧闹声传来。潘宗强在门外恭敬地请屋内五人去瞧瞧他的小外孙,他说那孩子生下来后不哭也不闹,动也不动一下。
他们到得帐篷之中,潘枣儿的丈夫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
梁慧萍对秦沐风说了些这孩子的身体情况,她没查出这孩子有什么病,可这孩子又安静得有些过分。
秦沐风走过去,掀开裹着孩子的棉裹单儿,微皱了下眉,向胡仙仙说:“你来瞧瞧。”
胡仙仙走过去仔细一瞧,这孩子的左胸口有个紫红色的胎记,而这胎记的形状分明是自己所赠的那块兔形玉佩!
胡仙仙有点儿发懵了,她一遇上棘手的事就下意识地看向程浩风。程浩风走过来,也瞧见那块胎记。
他拉起胡仙仙的手向着那块胎记轻轻一点:“不想忘那就别忘吧。”
话音刚落,孩子就“哇”地哭出声来。哭了两声之后,又睁开眼睛很轻微地笑了笑。
其他人都欣喜地说,这孩子真聪明,刚生下来不久就会睁开眼睛笑了。
胡仙仙看着那个肤色还带着血红的皱巴巴小肉团儿,心里倒有些不自在。
她转身就要走,潘宗强拦下她说:“仙仙,我觉得我这乖外孙儿倒有些仙缘呢,要不然让他拜你为师?”
胡仙仙捂了下脸,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别人。
潘枣儿的丈夫却说该拜程浩风为师,多亏了程浩风相助才能使母子平安。程浩风推说自己一点儿力都没出,不用谢他。
胡仙仙见他们扯来扯去的说闲话,总算是没扯上自己,就走到角落里清净一会儿。
后来,潘枣儿让醉嫂将梁慧萍请进在帘幔隔着的另半边帐篷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再一会儿后,梁慧萍又请杜婉芷进去。
杜婉芷出来后,对秦沐风说潘枣儿想让儿子拜秦沐风为师,拜程浩风为义父。
秦沐风和程浩风都是赶紧推脱,潘宗强倒觉得这安排很好,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吩咐下人去买礼品谢师父和义父。
杜婉芷喜欢小孩子,秦沐风看着她乞求的样子,心就有些软。再加之梁慧萍又说,她儿子康无病性情略有些孤僻,给他找个小师弟做伴,好让他活泼快乐些。
秦沐风答应收这徒弟,程浩风也只得答应收这干儿子。
接下来,秦沐风为这孩子取名的时候却又犯了难。潘宗强要让这孩子随潘姓,潘枣儿说还是随父姓邹好些。
最后,还是潘枣儿的丈夫说大儿子就随母姓,以后的孩子再姓邹。
潘枣儿的丈夫就是邹祖宽的儿子邹元昆,胡仙仙记得他少年时在父亲生病,家产被夺的时候,就帮人做工补贴家用。他和他父亲性格相像,是个宽厚和善的人。
胡仙仙暗想:高有山啊,你这一世有神仙义父、神仙师父,还有这样好的生父,我可真不欠你什么了。
秦沐风给高有山投胎转世的这孩子取名叫作“潘无山”,潘宗强一直追问怎么不叫“潘无穷”?师兄叫“康无病”,师弟不是就该叫“潘无穷”,这样没病没痛又不会穷,那才齐全。
说着他还拉胡仙仙评理,她实在被这个当了外公都还混扯的人烦到了,借口说自己还有要事,出了义庄。
她飞身到那株大香樟树上,正要盘坐调息的时候,见程浩风匆匆到了树下。
她跃下树枝,落到他身旁问他:“你该多歇息,大半夜的出来做什么?”
程浩风捏捏眉心说:“怎么歇息啊?经过潘枣儿这事,曲春娆更认为我是什么‘送子金童’,我说这次的事我真没出力。她说要是我不应承下来,冷秋朗他们也不可能出手,归根结底还是得求我才行。”
胡仙仙“噗嗤”一笑,“她说得也没错啊。”
“我真不想揽这些俗事的,若不是因救渡世人会有功德,我真不想沾惹任何俗世的人。”
胡仙仙帮他理了理衣襟,轻声说:“你呀,每次都说不管这事儿也不管那事儿,可到最后还是都管了。唉……这秋天夜里凉,湿气又重,你也不多穿件衣裳。”
“没办法,闹哄哄乱糟糟的,哪记得这些?”
胡仙仙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已有些冰冷僵硬了。她斜揽起他的腰就飞到一处山脚空地,他有点羞恼地问她带他到这野地里做什么。
她寻来些干柴点燃篝火,又寻些干稻草铺了个厚厚的草垛,她说这样他就能好好歇息了。
程浩风躺在草垛上,胡仙仙盘坐在地上,两人中间是熊熊燃烧的篝火。秋夜的星空中,细眉似的一弯月亮和满天璀璨星斗,映照着这对儿沉默的人。
胡仙仙此刻根本静不下心打坐,她听程浩风一直没发出什么声息,就蹑手蹑脚向草垛走去。
刚一走近,就听他幽幽一叹,她窘得忙抬头挺胸说:“我只是想看你睡得安不安稳,哪知你还没睡着。”
他睁开眼睛,拿手枕着头说:“睡不着。”
她挨着他坐到草垛上,笑问他:“要不要我讲个故事,哄你睡?”
他的眸中映着星光,浅浅地笑着说:“你真当我是小孩儿?”
说着话,他的笑容又冷下来,”唉,高有山可以留个印记表明他不会忘了你,我是什么印记都留不下的。”
胡仙仙俯身趴到他胸膛上,听到他的心跳在耳边就如擂鼓一般响,她有些颤抖地用几不可闻的低语说:“你可以留下印记的,表明我只属于你的印记。”
初秋之夜晚风微凉,蛐蛐儿叫得很是响亮,也不知是在为丰收欢唱,还是在怕即将到来的寒冷季节。胡仙仙心里有点儿又喜又怯,但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她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心跳似乎急促杂乱了很多,他久久不做声是在想什么?干稻草上满是阳光的温暖气息,还有残留稻谷的甜香气息,这些气息萦绕在程浩风身上,和着他本身微苦的清新气息一起袭向胡仙仙心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呢喃低语:“好香……”
“嗯?”
她偷瞄他一眼,他正疑惑地看向自己,目光澄澈如清泉。
她脸上有些发烧,吱吱唔唔地说:“这几天……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这田野里全是桂花的馥郁香味。”
“哦?”他勾唇一笑,澄澈的目光漾开狡黠的笑意,“我还以为你在夸你自己好香。唉,花香太浓、酒香太烈,女儿香清雅绵柔,最是沁人心脾。”
她接不下话了,可不能告诉他是在说他好香,已经说过一次了要再说一次,他肯定得把自己当垂涎男色的女流氓。她觉得脸烧得有些发烫了,暗自给自己找理由是那篝火烧得太旺了才热得她脸发烫。
他将右手从头下抽出来揉揉她的头发,揽着她的肩头说:“你也累了,挨着我躺躺。”
胡仙仙大气儿都不敢喘,乖乖地侧躺到他身边。他捏捏她的脸蛋儿,摊开手臂示意她枕着他的臂弯。
她枕上他的臂弯,缩进他怀里拱着。他轻拍着她的背说:“仙仙,是不是睡不着?我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儿给你听,哄你睡?”
“我不睡都无所谓,还是我讲故事哄你睡吧。”
“说话可以分散思维,我得把脑筋用在回忆小时候的事儿上。”
她没明白他的意思,抬头望着他。
程浩风轻刮一下她的鼻尖,低语笑叹:“我说着小时候的事儿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呗。你乖乖听着就是,可不许乱问,也不许乱动。”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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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风讲他祖父本是学识渊博的太傅,后来他祖父所教的皇子在争权之时落败,他祖父也被免官回乡。他的父亲也受此事影响,空有才华和抱负却无处施展。
为了生计,他父亲办了个私塾。他才一岁多的时候他父亲就让他在私塾里随那些大孩子一起读书,话都说不囫囵的他被逼着念经史子集。
他父亲说并不要求他能懂那些文章,而是要让他从小就耳濡目染接受熏陶。这样自幼接受熏陶的他在七岁的时候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他祖父带他去见老友的时候,听着那些爷爷辈儿的人对他各种赞誉,他爷爷很欣慰而他自己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快乐。
过年的时候,他羡慕地看着别的孩子在雪地里打雪仗、放鞭炮可他还得临字帖、背《论语》。他觉得听着那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最过瘾,就悄悄地翻阅制作鞭炮的方法和搜集需用的原材料。
经过半个月的偷偷准备,他终于做成了一个自认为还挺不错的大鞭炮。他在半夜里,忍着初春的料峭寒意,冒着飘扬的细雨小雪,怀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兴奋之情往村外小河边悄悄行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鞭炮硝石放多了,引线太短了,那天夜里,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被震天巨响惊醒。醒来后的人们看到河边有冲天火光,都惊慌失措地往河边跑。
他父亲和村民赶到河边的时候,看到河边枯黄的杂草燃烧得正烈,幸好他有半边身子倒在河里才没被烧着。
他父亲看着被炸得血肉模糊、满脸焦黑的他,又窘又气变得有些癫狂,他父亲阻止村民去救他。
他父亲抵死不肯相信自己儿子会这么顽皮,他父亲说这孩子要真这么顽皮不如让他死了。后来还是一位邻家伯伯把他父亲打晕了,才将濒死的他救回去……
胡仙仙的心听得像被生扯扯撕裂似地疼,他童年时原来过得这么憋屈凄惨,她都有些恨他那个严厉冷酷的父亲了。但想一想,他的父亲岂不是自己的公爹?再说他父亲已经故去多年,就将恨意减了几分。
她的手搭在他胸膛上揉了揉,算是抚慰他。他将左手也从头下抽出来,握着她的手笑问道:“有没有觉得我从小就是看着很听话,其实很会闯祸的人?”
胡仙仙哽咽得喉咙都发不出声音了,她用头在他肩窝处蹭了蹭。
他一下子笑出声来:“仙仙别蹭,痒得人百爪挠心似的。”
她只有乖乖不动了,他又说起一些事,好在那些事没那么让人心酸。
程浩风说他小时候就发觉自己能特别容易地和一些小动物亲近,只是还没有遇到师父不知道那是御兽之能。
有一次一只幼鹰学飞的时候摔落在地上,几个孩子本想给它治伤,可它以为他们是想伤害它,不停地乱扑腾。他从那儿经过的时候,向那只幼鹰一伸出手,它就半飞半跳地靠近他。
他偷偷将幼鹰安置在柴房里,天天给它治伤,带吃的。后来幼鹰伤好了,翅膀也长硬了,还是每天飞出去觅食又飞回柴房栖息。
久而久之他的家人也看到这只鹰,只因有鹰在柴房中栖息着家里都没老鼠之类的,家人就默许他养鹰。
有一回他外出了几天,回家一看那鹰又瘦又没精神还在脱毛。他家人说这鹰自从他离开后就守在院门口望着远方吃也不肯吃,睡也不肯睡,几天下来就成了这样。
他亲手喂鹰吃东西,又帮鹰理顺羽毛,鹰就慢慢睡着了……
胡仙仙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星空,望得眼睛有些酸涩的时候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篝火早已熄灭,花草树木上的朝露在晨曦映照下闪亮晶莹,鸟儿在枝头的鸣唱唤醒了胡仙仙。她惬意地舒展了下身体,感觉到她在动他也从梦中醒来。
两人相视一笑,他突然有些难受地一咧嘴,她吓得忙问他怎么了。
程浩风苦着脸,很委屈地答道:“我手臂麻了……”
胡仙仙坐起身帮他揉着胳膊,心里不停骂着自己,明明是想让他安睡一夜的,怎么自己倒呼呼大睡起来?以她如今的修为不吃不睡都没什么,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他看着满脸愧疚的她,脸上神情更显得难受了些:“揉着也没什么用呢……”
胡仙仙将他的手臂抱到胸前捂着,真是吓慌了:“你忍着点儿,我去请秦道长……”
程浩风见她当真作势要飞去请人,失声笑了:“千万别去!我可不想再当他们的笑料……”
胡仙仙脸色黑下来,他怎么不想想面子重要还是胳膊重要?
他将右臂从她怀中抽出来,支着头侧翻过身体,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请六师弟来看也没有用的,只是不习惯才容易酸麻,得让这只手臂习惯给你枕着才有用。”
胡仙仙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又气又羞,可惜又舍不得对他发火儿。她走到旁边去站着,勾着头,轻咬着嘴唇生闷气。
他翻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背后,蒙上她眼睛:“猜猜我是谁?”
她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是讲了些儿时发生的事就真变小孩了?
“仙仙,你怎么不猜?”
“还用猜吗?你是程浩风。”
“只对了一半儿,你说的是名字,名字是可以改变的。”
胡仙仙脑中冷静下来,心思活泛了些:“你是我的心上人,我的浩风。”
“也不算全对。”他松开手,揽着她的肩头让她转过身面朝自己,“不要总是咬自己的嘴唇,要是这么粉嫩的唇瓣咬破了,可真让人心疼。”
胡仙仙轻擂他一拳,“你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油嘴滑舌?”
他不怀好意地反问着,看着他的眼神她就脸红心跳,想要扭头跑开,可他的气息已经完全笼罩着他。不只是唇舌交缠间有他的味道,是仿佛他已化做汪洋大海,她是一只沉溺其中的小鱼。
胡仙仙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是一只小鱼,在海中随波浮沉忘了游动的小鱼。在海水慢慢退潮,这离开水面的小鱼快要窒息的时候,她自己的意识才渐渐复苏。
程浩风看她眼神迷离,又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低语道:“有些话我是逗你的,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印记来证明。冷秋朗是不是说我没有心念?”
提到冷秋朗,胡仙仙心神完全清明过来,她以眼神询问着他。
程浩风的眉稍眼角泛起难以掩饰的失落感,可也有几分洒脱感,“我在明白另一个世界上云华观的程浩风不是我之后,就察觉了这一点。不过,这也好,没有心念才是真正的消失。”
胡仙仙双眉紧蹙,想要反驳,他按住她的双唇,抚平她的眉头,含笑说:“我来告诉你我是谁,我是依附于你的存在,你是怎样我就是怎样。你说得不错,你生机不绝我就生机不绝。你根本就不用担心我会死,会消失,我是你的心念。”
他是笑着说的,可她听得想哭。他是怕真到了那一天她会悲伤欲绝,这些玄之又玄的话不过是教她自欺欺人,安慰心伤而已。
胡仙仙强笑着说他们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别人都要到处寻他们。
他们回去的时候,也没人问他们昨夜去了哪儿,也许是义庄太杂乱了,没人注意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倒乐得清净,初二、初三
的夜里都到田野里睡草垛。 只是,胡仙仙提醒着自己再不要那么粗心,等他睡熟后就起身盘坐练功。
八月初四的清晨,胡仙仙正拿着一片草叶轻扫着程浩风的鼻子要唤醒他时,秦沐风急掠而至。
第二百三十五章 答应就是
胡仙仙没注意到秦沐风神色焦虑,将问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她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他们没在义庄歇着,哪想到秦沐风直接就找来。
程浩风向她一挥手,严肃地说:“先别说这些。六师弟你快说找我们做什么?”
秦沐风说:“曲春娆要自尽,逼你们为她求子。”
胡仙仙不在意地说:“别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最烦这样乱要求别人的泼妇。”
程浩风让她先别插嘴,他知道秦沐风不是那种遇到一点点儿事就慌乱的人,让秦沐风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今晨一早,潘家的人就着手安排软轿、马车之类准备回泰兴。看着愿望达成,欢欢喜喜忙碌的潘家人,曲春娆心里很失落。
曲春娆再三的要求叶冠英多求求程浩风,可叶冠英本来就不想提什么求子的事儿,她说得他心烦。
这时候,琼莲宫的众人又说高家村的事不再需要她们,她们也要离开此处回琼光县。叶赛英在向众人告辞的时候,特意嘱咐她哥哥叶冠英记着回老家给父母修缮坟茔。
兄妹俩正商议着这些事,曲春娆插嘴让叶赛英去求胡仙仙。曲春娆认为小姑子叶赛英和胡仙仙私交不错,由她出面一定可以求得胡仙仙和程浩风帮忙。
曲春娆没想到叶赛英反而数落她,不该撺掇兄长来做什么求子的事。曲春娆和她争执起来,叶赛英一怒之下就说她根本配不上自己兄长。
曲春娆趁旁人来解劝的时候,抽出一位琼莲宫弟子的长剑就要自尽,她说若是程浩风不答应为她求子她就自刎而亡。
胡仙仙听到这儿就挽着程浩风的手说:“偏不去!我听赛英说过她以前对赛英不好,这会儿又要让赛英帮她说好话,我要是赛英我也得呛她几句!她活该被人说,还好意思拿命来要挟我们?”
秦沐风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的低声说:“不去也好……”
程浩风心思缜密、目光如炬,他直视着秦沐风问:“六师弟,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
秦沐风嘴唇嗫嚅了一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他大异于平常的样子让胡仙仙也感觉到不对劲。她正色问道:“是不是事情和你有关?”
秦沐风迎上他们两个敏锐的目光,声音有些沉哑地说:“曲春娆还拿当年盗佛宝的事相要挟,段梦柔就趁乱扇风点火……”
程浩风和胡仙仙对视一眼,她轻一抬手就携着他往义庄飞掠而去。
两人在义庄小院中飞旋而下,挤在一起的人群自动为他们挪出一块空地。
曲春娆脸上脂粉和涕泪混在一起,眼眶又红又肿,看到他们到来时,她目光中的狠厉已远远多过期冀。
她见胡仙仙一落地就放开程浩风,凝神看向自己,忙冷笑道:“胡仙仙,你别想用法术把剑抢过去!”
胡仙仙呆了一呆,她确实是打算直接夺走长剑、制服曲春娆,再让叶冠英强行带走曲春娆。
曲春娆见胡仙仙愣神,就有几分得意地说:“你们的事儿我全知道,我不但知道我还留了证据!你们今天也别想着我是一介凡人你们就可以轻易地杀我灭口,段天妃的法力也不比你们弱!”
胡仙仙看向人群之外的段梦柔,她闭目盘坐在一张矮榻上,神情安闲悠淡,似乎这乱糟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围随着她
的大弟子水妙虚和四个少年还有四个女童都静静侍立,表情也很恬静。
胡仙仙悄声问程浩风:“秦道长他们回海底圣境后也没人敢怎么样,我们也可以不受那些要挟,不如就别管了?”
程浩风似笑非笑地答道:“你以前不是喜欢管家务杂事么?”
胡仙仙被他这话噎得找不到理由劝说,他拂了一下她的发丝,拈出一节稻草穗尖儿。她头发又多又长,躺在草垛上难免会沾些草叶碎屑,今晨又出了乱子还来不及梳理。但她一向不在意这些,此刻更没心情在意。
也不知他怎么就注意到这些,他那小动作引得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他倒自然得好似四处无人一般,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羞恼地退开一步。
程浩风向她轻笑一下,吹去手上的稻草穗尖儿,慢条斯理地说:“曲二姑娘不必心急,我答应你的要求就是。”
曲春娆可能没想到他就这样答应下来,怀疑地反问道:“你答应了?”
“为何不答应?”他的语气简单随意,让人觉得他压根儿就没把这些事当回事儿。
这让曲春娆感觉他是在敷衍她,更激得她情绪几乎失控:“程浩风,你不要以为我好骗!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身败名裂!”
因曲春娆这一闹,本来要走的潘家人和琼莲宫的人都留下来看热闹,听曲春娆这样说的时候都满怀兴趣地看向程浩风。
胡仙仙斜睨着段梦柔,这曲春娆根本就没那么多心计,一定是受人挑唆才这样闹。弄这一出,不过是寻机会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对程浩风下手。
程浩风很清楚这些,他倒没有像胡仙仙那样肺都快气炸般怒火满腔。他缓缓靠近曲春娆,无奈轻笑着说:“我都快身死魂消了,还怕什么身败名裂?”
曲春娆闻言错愕了一下,她不自觉地回头望向段梦柔他们,水妙虚目光闪烁了几下。曲春娆应该是得了什么授意,她转过头时镇定了几分。
她将胡仙仙和秦沐风还有杜婉芷等人扫视了一遍,怪异地笑出声:“你不怕,他们怕不怕呢?”
胡仙仙不想程浩风再和他们纠缠下去,就抢先说道:“怕个鸟!我们本来也没啥好名声。”
程浩风无奈扶额,转身对胡仙仙说:“仙仙,莫要这么粗鲁,会吓着别人的。你要向段师叔多学学,端严慈悲才能获得百姓爱戴。百姓对你的爱戴会让你拥有无上念力,你曾败在念力玉如意之下,还不汲取教训?”
清楚内情的人知道程浩风是在暗讽段梦柔,不知道的人就只当他真在斥责胡仙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仙仙也想着还是冷静些为好,就摆出一副顺服的模样,低声说:“是我言语莽撞了。”
程浩风看着胡仙仙和秦沐风他们几个,摆一副见到子孙成材,老怀安慰的神情,颇显老气横秋地说:“你们听话,我才能放心。此事我会解决好,你们且学着些。”
胡仙仙和秦沐风他们的脸色都阴了一下,忍着心中的不满之感冷眼看着程浩风。
程浩风一字一顿地对曲春娆说:“我、答、应、你。”
她眼神有些发懵,“答应我?就这么答应我,我怎么信你?”
“信则灵,不信当然不灵,随你信不信。”
程浩风这句话绕得曲春娆心乱,她又回头望向段梦柔他们那边。
程浩风也不管他们挤眉弄眼要搞些什么阴谋诡计,转身向着叶冠英一招手:“没事了,快将你家娘子扶回房中。”
叶冠英黑着脸向曲春娆走去,他从来都是一派风流倜傥潇洒公子的模样,此刻他眼中满是焦虑烦躁,形容也憔悴了几分。
见他走过来,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叶冠英,你滚开!我不要你可怜!今天程浩风不诚诚恳恳地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不会罢休!”
叶冠英嘶声大吼:“你到底要怎么闹?人家都答应你了,你没听到?快跟我走。”他说着就要去夺她手中长剑。
曲春娆的眼中像燃起地狱妖火一般,她手中长剑一划!本来脖子上只是有浅浅红痕,一划之下鲜血迸流。
叶冠英不敢再动,那些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气走对头
人群中发出一阵“嘘嘘”的呼声,也不知这些人是为曲春娆安危担忧,还是像看戏一般看到了精彩处。胡仙仙真想怒喝一声把这些人赶出去,但见到段梦柔徒众都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就强压怒火。
程浩风看向曲春娆,眼中含着别有意味的笑,“曲二姑娘为何不肯相信我?这子嗣之事又不是一时半刻能办成的,你要我如何表明诚心?”
曲春娆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失血的她脸色更苍白了些,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总之……你这会儿的样子一点诚意也没有……你们男人没一个可信的……我想要个孩子……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才靠得住……”
程浩风逼近她一步,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你不肯相信我,又要揪住我非得表示什么诚意,这求子之事我该如何表示诚意?”
叶冠英脸上的肉都气得抽搐起来,“曲春娆,你到底闹个什么?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快跟我走。”
曲春娆凄然一笑:“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妹妹说得不错,我一个青楼女子的确配不上你叶大将军。你走吧……我只是想要个孩子……”
她脖子上的伤口在渐渐扩大,叶冠英怔怔看着她,他完全手足无措了。
胡仙仙也看得有点儿揪心,她觉得自己以前可能对曲春娆偏见太深了,她其实活得很无奈很可怜的。
围观的人里女子都和胡仙仙一样为此事揪心,男子倒有些人嘻笑起来。
程浩风幽幽淡淡的声音响起:“你真要他走?难道你执意向我求子,是要我代他那行床第之事?”
围观的人本来有些在窃窃私语谈笑,有些在慨叹不已抹泪,有些在胡乱出着主意,这话语响起就都静下来。
胡仙仙心中呐喊起来,苍天呀,我一定是听错了!
程浩风似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他向胡仙仙挑了挑眉,眼神把段梦柔她们扫了一圈。
曲春娆目光都有些散乱,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叶冠英怒喊着:“程浩风你胡说什么?别再刺激她了!”
曲春娆听了这话之后,回过味来,神情变得羞愤欲绝。??她将剑一横,盯向程浩风的目光全是惨烈恨意。
就在她要决然赴死之时,只听“叮呤”一声脆响,秦沐风的紫星芷梦箫已击断长剑。秦沐风身形飘飞,左手捻转之间已收回紫星芷梦箫,右手急点曲春娆穴道防她失血过多。
见此情形,围观众人鼓掌叫好。胡仙仙却是心中更紧张了些,看着一直没参言没行动的段梦柔他们,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起初,段梦柔或许想借曲春娆说出关于佛宝的事,引得围观众人质疑程浩风。他们或许没想到曲春娆那么容易激动,此刻曲春娆被制服,他们肯定会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果不其然,水妙虚怒声斥责程浩风:“程道长,你实在有损道门威仪。”
程浩风含笑不语,胡仙仙已察觉到段梦柔门下弟子在悄悄变换站立方位,似乎是在布阵。
她飞身至水妙虚身旁,笑说着:“水道长觉得他哪里有损道门威仪了?”同时又故意乱踏着步伐,让他们没法按既定位置站好,也就没法设阵。
水妙虚被问得脸色微红,她不好意思重复程浩风所说的话,沉吟一番才说:“曲二姑娘虔诚求告于他,他倒污言秽语的调戏,这就是有损道门威仪。”
胡仙仙娇憨一笑,忽闪着大眼睛很天真地问:“到底是哪句污言秽语呢?我没听到啊。”
这水妙虚不像她师父那般沉得住气,她恼羞成怒地说:“总之你们有损道门威仪,就是该受责罚!”
曲春娆此刻受伤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秦沐风让叶冠英抱起她到屋内,又让杜婉芷守在他们房门外。没了这个威胁,秦沐风的神情再没有忐忑不安,他冷然站到程浩风身后。
程浩风向他微微颔首,从容地负手向天一笑:“你们千方百计的找理由来责罚我,是何苦呢?要打要杀放手来就是,非得安个理由多伤脑筋啊。”
水妙虚想要争辩,胡仙仙已经抢着说道:“人家为什么要责罚你?只怪你做错事了呗。人家想要孩子,你这‘送子金童’偏偏不给送,害得紫霄宫都要断了香火啦。”
这话一说出来,所属段梦柔紫霄宫弟子都变了脸色。水妙虚的脸更是涨得半边是紫红色,半边是青乌色,她声音都变调了,变得很是尖利:“胡仙仙,我紫霄宫中弟子何曾向他求子?你休得胡言乱语!”
胡仙仙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是为了求子的事儿想责罚他?刚才正说的难道不是求子之事?”
围观的人见曲春娆得救之后,都心下轻松起来,见到这一幕都想笑。琼莲宫的乔楚诗她们碍于各种原因不好意思大笑,潘宗强家的那些仆役可就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更有一些猥琐仆役偷瞄着紫霄宫的女子悄声说些下流话,水妙虚哪曾想会出现这种情形?
“住口!”水妙虚大声向那些人大喝道,“不许笑!你们别听这些谣言,会遭报应的。”
她又两指直指向胡仙仙和程浩风等人:??“你们实在无耻!”
可能是察觉弟子已无法控制事态,段梦柔悠悠睁开眼睛,平静开口:“妙虚,不得对福明大仙和福慧玉女无礼。”
见师父发话,水妙虚忍气吞声地退后几步,恭敬地躬身说道:“师父,他们实在无耻……”
段梦柔向她摇了摇手,示意她不必多说。段梦柔对程浩风说:“莫怪小徒无礼。敢问程师侄既然已答应曲二姑娘所求,却如何能满足她所愿呢?”
胡仙仙暗恨她这话问得刁钻,想着程浩风该怎么说,但他没开口,一直默默旁观的冷秋朗倒先接过话头。
“三姐认为他该如何满足那女人所愿?难不成那些寺庙里、道观中去许愿求子的,都要逼着和尚道士给个孩子?”
段梦柔目光阴恻恻地瞟向自己结拜四弟,冷笑反问:“既不能办到,就不要答应;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办到,四弟连‘一诺千金’这个词都忘了?”
冷秋朗不怒反笑,他特意凑近段梦柔门下女弟子展露他那魅惑人的笑容:“若是求子的人夫君有隐疾呢?被求的人能否代为操??劳?紫霄宫的信众甚多,我这些小师侄对于如何解决信众祈愿之事,想必颇有经验。”
说着,冷秋朗俯身贴近一个脸蛋儿粉嘟嘟的女童说:“你这个小女娃最乖了,告诉师叔,你那些师兄师弟有没有为信众们代行那些事?”
那小女娃已被问愣了,段梦柔的那些弟子都又羞又怒地望向师父,段梦柔再难掩饰自己眼中的狠厉之意,怒道:“冷秋朗,我是你的义姐!你再敢对紫霄宫有污蔑之语,我就跟你恩断义绝!”
冷秋朗环视众人一圈,笑言:“我哪有污蔑紫霄宫?我只是担心程师侄身单力薄只怕没办法达成信众所愿,想请三姐你的弟子为他代劳而已,哪有污蔑什么?”
冷秋朗说着就走到程浩风身边,似是很关切地问道:“你既算是我师侄,又算是我朋友,你且说能否为他人代劳?”
程浩风很是一本正经地答应着:“病残之躯比不得紫霄宫的众师弟们龙精虎猛,难以为他人代劳。”
冷秋朗“啧啧”叹着,对段梦柔说:“你听见没有?人家这是服输了,这是在求你们紫霄宫帮忙呢,你们是不是应该救苦救难?”
胡仙仙暗中运转灵气在头部带来丝丝清凉,才能保持脸色如常。她想起程浩风当年为了给白回风解围,言辞凿凿地说狐狸尾巴只是毛围脖儿的事。暗忖他这人到底是腼腆敏感呢,还是厚颜腹黑?
那些围观的人听了这些话就猜疑起来,乱七八糟地说着,似乎京城里的富贵人家有很多求子的人都要到紫霄宫小住些时日……
段梦柔已让这些话气得再也端重不起来,猛然一拍矮榻扶手:“闲杂人等给本天妃滚出去!”
此话一出,那些人都惊愕地住了声。但这声音只是停了一会儿又是议论纷纷,他们说段天妃怎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紫霄宫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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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紫霄宫的人放火不成,反而引火上身,胡仙仙心中很是快意。但她也明白这些人毫无主见,听风就是雨,保不齐马上就会掉转矛头针对自己这边的人。
而段梦柔一时手足无措的原因可能是她没想到冷秋朗会帮程浩风说话,毕竟他们有姐弟情义,她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胡仙仙觉得闲杂人太多,局面容易失控,就顺着段梦柔的话头,去对醉嫂说:“快走,快走,你们没听见段天妃的话?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醉嫂本来就有几分惧怕她,加上这乱哄哄的场景早让她心里不安,就先拉着几个交好的仆妇往外走。人都有从众心理,见有人开始离开,都陆续往外走。
院子里只留下紫霄宫的段梦柔、水妙虚和八位小弟子;琼莲宫的乔楚诗和叶赛英还有四位小弟子;再就是程浩风、秦沐风、叶冠英、冷秋朗、胡仙仙、麦娜莎、归冲虚、红儿和两位青丘国的仆妇、马烁、曲春娆。
归冲虚看了看院中的人,明白此时只有自己是能说上话的中立派,就恭敬地对段梦柔说:??“段天妃,今天的事儿还是到此为止吧。没必要为些杂事伤了同道中人的和气,若是争斗起来倒让旁人笑话。”
段梦柔虚眯着眼睛看向冷秋朗,眼珠一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脸色渐渐恢复平静,含笑对水妙虚说:“妙虚,你多年与你义兄未见,你留下来与归道长叙叙旧。”
言语之间她已飘飞入悬停于高空中的莲台,那四个女童和四个少年也飞掠入空中,一行人去远,空中还有香花飘洒。
归冲虚引着水妙虚回陵州城土地庙,冷秋朗和麦娜莎告辞去往城中迎仙阁,乔楚诗带着琼莲宫众人也辞行离去。
义庄中秦沐风和杜婉芷在给曲春娆配药,叶冠英一直守在她床边,红儿带着两个仆妇在翻晒切磨程浩风所需的药物。
一时又安静下来,马烁和程浩风、胡仙仙在小客厅里闲坐着。说了些闲话后,马烁贼兮兮地笑了几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程浩风见他那样子就有些严厉地瞪他一眼,“你也想给我找麻烦?”
他忙摆摆手说:“程道长,我没什么可求的。就是这几天听那些人聊起来,找你求子真是挺准的,你到底是咋办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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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求欲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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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浩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天机不可泄露。”
马烁失望地哼一声,眼珠一转对胡仙仙说:“胡姑娘,这快到中午了我这肚子唱空城计啦,有劳你做午饭。”
胡仙仙刚一起身,马烁就掩着嘴说:“程道长,我支开她了,说给我听听是没啥的……”
胡仙仙一下子顿住脚步,狐疑地望向两人。程浩风催她快去做饭,又对马烁说:“你也去做你的正事儿,别问些乱七八糟的事。”
马烁向胡仙仙挥手说:“快去做饭呗,程道长都说了别问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胡仙仙看程浩风的眼神儿变得很不对劲,程浩风有些心虚地横马烁一眼,马烁故作正经的脸上全然藏不住笑意。
“你们别摆这些阴阳怪气的样子,以为我很稀罕听似的。”她直直往小棚走,在正午的太阳下带起一股阴寒的风。
“仙仙,我等会儿说给你听,你别掉进这臭小子挖的坑里。”程浩风的声音有些急切,她听出他是怕她生气,转过身爽朗笑起来。
马烁傻眼了,忽然朝胡仙仙跑去,“胡姑娘,我道歉,我认输。他给你讲清楚后,你可得说给我听听啊。”
胡仙仙学着程浩风的样子,玄玄乎乎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饭后,程浩风和胡仙仙一起出义庄散步,也顺便去村里的大娘家里取衣服。
他见她几次偷瞄自己,想问又没问的样子就好笑,点了点她的头,说道:“这小脑瓜里是不是和马烁那些人一样装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唇,声音低得和蚊子一样:“谁让你当着那么多人,尽说些……和你平日里的样子不一样的话……”
“平日里我是怎样说话?”
“哼,不告诉我就算了。”
他俯身挨近她,笑意浓浓地问:“仙仙是觉得我平日里说话太乏味了,要我一直那样?”
胡仙仙暗恼他故意转移话题重点,可看他笑得满面春风的样子又让她气愤不起来。她捂着脸小跑几步,随手扯起根狗尾巴草拿在手里摇着,低着头在路旁等他。
她心里还是很好奇,可再好奇也不敢问他了。胡仙仙就在他前面几步走着,一会儿蹦跳着拿狗尾巴草扫扫路边的荆棘,一会儿又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呆站着等他。
程浩风走得很慢,他在采摘茅草花,把茅草花的白色花絮去掉后,用花 茎在编着什么。
他编好东西就藏到背后,快走几步跟上胡仙仙,“想不想要个礼物?”
胡仙仙偏着头往他背后看,他侧开身体避开她的目光,“想要就直说,不许偷看。”
“给我看看嘛……我真猜不到茅草会编出什么礼物。”
他伸出手,手中是只拙朴的草编小马。她赶紧接过草编小马,举到眼前细细欣赏。秋日艳阳下草编小马色泽青中带黄,每一根穿插的经纬都细密匀净,初看之下朴实无华,细看之下灵动别致。
“浩风,你的手好巧,织女可能都没有你手巧。”
他从她背后环住她的腰,轻轻吻一下她的发丝,笑说:“把我和织女一起比,你是要把自己比做牛郎?”
“我才不要当牛郎,他也太窝囊了。我要是他就造反上天庭,把织女接回来。”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低语着:“那样的话其实很苦很累的……一般人求个什么并不是一定要有个结果,不过是求个心安,你这样执着地去实施所想真的会很苦很累。”
“再苦再累也比憋屈着好”,胡仙仙忽然想到了什么,偏着头侧望向他,“你说一般人只是求个心安?我想到你是怎么应付那些求子的事了。”
他轻啄一下她的脸颊,赞许道:“这么聪明?你说说看。”
胡仙仙说他一定没用什么邪术,更没有做什么龌龊事,是用的“骗术”。最初哄老醉的时候说某家将生子,肯定是这家的孕妇已经在临产期,以他当时的修为要看出胎儿是男是女是很容易的事。别说有修为的人,就是有经验的大夫都能看个**不离十。
程浩风点头说是,又问她:“这能哄得过老醉那样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酒鬼,可没法哄那些一心求子的达官贵人,又怎么应付他们呢?”
她说那就得看具体情况啰,既然是达官贵人肯定就有很多人认识,要打听出家庭状况并不难。然后去见本人,有所求就是有所不安,要找出心不安的根本原因。
像老醉那样的人并非是注重礼教要儿子尽孝,只不过怕旁人笑话,自己又懒,找些借口逃避责任罢了。只要周围的人不说些重男轻女的话刺激他,他又觉得养女儿有希望,也就心安。
这达官贵人有些是真喜欢儿子,又需要儿子继承家业,可偏偏自己身体有病的。这样的人能治好病就治,治不好就直说,说到他们能接受收养孩子为至。只要他们愿意收养孩子,安排他们家眷假怀孕,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抱养婴儿不算太难。就算有人怀疑,既然是达官贵人,就总有手段去让人不敢怀疑。
还有呢,就是没啥病的,找个清净地方多调理就好。有些人没病又没子女不是因为禁欲,而是过度纵欲。
麻烦一点儿的就是本有女儿非得要生儿子继承家业的,那可真是极难做准的。这样的人要是惹上了,蒙准了还好,蒙不准就只能得罪了。
程浩风松开她,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着,他说他可没有在此类事上得罪过人。遇到那样的情况,他就去寻那些求请之人所做过的错事,到时候说他们自己犯错遭天惩就是。
胡仙仙咧咧嘴,不以为然地说:“要是人家没犯过错呢?”
程浩风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这个世上不犯错的人还真是难找,那些固执霸道的达官贵人更是几乎都做过伤天害理的大错。”
胡仙仙轻笑:“唉,求这求那,最难求得的就是心安。你对人性看这么透,不去专门当骗子真是可惜。”
听她这样说,程浩风顿住脚步,眼神之中闪过无数情绪,胡仙仙有些诧异地望向他。他避开她的目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左手紧箍她的纤腰,右手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不许她抬头看他。
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她乖乖地任他拥着,直到他情绪平复下来松开她,她才以询问的眼神望向他。
程浩风缓缓言道:“大多数人有所求,并不是心里真的需要所求之物,所求是求欲。比如世人都重男轻女,那就求子;世人都嫌贫爱富,那就求财;世人都喜妍恶媸,那就求貌……有些人得点醒他让他认清自己心中所求;大多数的人就顺着他所求欺骗他,让他自己自欺欺人……”
程浩风拉起她的手握了一下,继续说:“你这样的人最不好骗,你所求的不是欲而是真。你这种人清楚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绝不肯自欺欺人的人活得是很苦很累的。”
胡仙仙捋捋他飞扬的长发,端详他一会儿,又俏生生地笑起来:“我才没觉得自己活得多苦多累,要让我窝窝囊嚢地凑合着过,那才真让我受不了。”
他板起脸,眼中却满是疼惜之意:”别人是只求个心安就好,你会不顾一切地为所求竭尽全力,要是所求落空那得受多大打击。”
胡仙仙拽起他就大步往前走,“我所求本来就很少,才不会落空呢。就算落空也没什么,那一定是我求的方式不对,换一种方式再求就是,一直求到我求不动为止。”
两人到了村里大娘家,取了上次洗的衣服,闲坐了一会儿就回到义庄。
八月初五一早,秦沐风就告辞,说要带叶冠英和曲春娆到海底圣境去诊治,并且海底圣境也有些事务需要他回去处理。
秦沐风和杜婉芷带着叶冠英夫妇走后不久,马鸣风就到来。胡仙仙见到一阵紫烟飘起,笑着道:“大师兄每次现身都这么大的排场。”
程浩风的目光一凝,突然神色庄重地向马鸣风单腿跪下,马鸣风愕然地连忙去扶他。
“三师弟,你这是做什么?虽说我是为了守护你才来的,可我一千多年没出过皖州地界,倒还正想到这儿透透气呢。”
程浩风答道:“大师兄,我并不是因你来相助而跪。”
胡仙仙想到程浩风是要当面对马鸣风说清楚当年之事——误使马鸣风遭火焚而亡没能证得天仙位的事。
果不其然,程浩风拉了拉胡仙仙说:“我和大师兄品级有别,双膝跪他反而折损他的功德。仙仙,你没有道籍和仙阶品级,你代我双膝跪下向大师兄谢罪。”
胡仙仙向来不肯服低,但她顺从地向马鸣风双膝跪倒。因当年的事归根究底是因她而起,也因程浩风要她代为谢罪是真把她与他同为一体在看。
马鸣风倒被他们两个人的举动给弄懵了,就是马烁和红儿他们也惊疑不定地跑来问怎么回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请罪劝和
程浩风深蹙双眉,诚恳致歉:“大师兄,当年是我故意纵放黑龙,才致使你在冲击更高修为的时候慌乱收功,为了追捕黑龙遭火焚之厄……”
听到这些,马鸣风表情没有多惊诧,不是他早知道这些而不惊诧,是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状况。心思聪颖的红儿,头脑灵活的马烁早就惊愕不已地望向胡仙仙。
胡仙仙向他们微一颔首,表明程浩风所说的是实情。
马鸣风愣怔很久之后,才讷讷问道:“三师弟,胡姑娘,你们先起来,好好给我讲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胡仙仙看向程浩风,一身半旧的蓝色道袍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清苦,又有几分憔悴。他的眼中有愧疚之色,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之感。
她知道他是想在自己消散之前,将以往的事都做个了结。她代他向马鸣风细细说着当年的事,以及其中各种隐情。
马鸣风随着她的诉说,忆起当年的一幕幕旧事。他天资不高,他就更加刻苦勤奋地修行,他在后山镇龙囚玄阵旁闭关多日,就将冲关让修为更进一步……
他耳边传来震天巨响,他不得不强行收功出定,去查看情况。镇龙囚玄阵上的金色光罩已破,一道黑影破空而去。
他意识到这是黑龙脱逃了,也不管自己能否胜得过黑龙就勇往直前一心擒住黑龙。
黑龙臧玄蛟受多年镇压,法力仍是不弱,马鸣风想拦阻他的去路都难,更别说擒拿他。
急怒攻心的马鸣风那时顾不得师父的交待,本来修为还不足以使用镇煞令“倒逆阴阳”这一招的他,耗尽元气用出那一招。
天地失色,黑龙臧玄蛟被镇煞令阻住去路。虽说只阻住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也足以让师父晁玄同和其他师兄弟发现镇龙囚玄阵出了事。
晁玄同带着其他弟子赶到的时候,黑龙臧玄蛟已冲开镇煞令的阻挠,引一团烈火怒烧马鸣风。
如果不是晁玄同及时出手相助,马鸣风就会魂飞魄散更别说修成地仙。虽是修成地仙,却毕竟是此身已亡,且得到的结果与他付出的勤苦努力并不对等。
马鸣风看一眼胡仙仙,又看着程浩风苦笑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性格迂直,常受同门中人嘲笑,而程浩风从没嘲笑过他。较之让他有些嫉妒的龙啸风,他和程浩风有几分亲兄弟般的情义。可这位关系最为亲近的人,竟然是他当年受害的间接凶手!
马鸣风迂直而诚实,他说不出那种”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就让这些事烟消云散”的场面话,他如块石雕一般站着。
马鸣风心里没有怨憎程浩风,但他也忘不了功败垂成的无比遗憾,更忘不了烈火焚身的痛不欲生!
胡仙仙看向这对沉默的师兄弟,含泪向马鸣风请求道:“大师兄……马真人……浩风当年那样做,都怪当时身为白回风的我乱了他的心性。请你责罚我,无论你如何责罚,我都绝无怨言。”
马鸣风本是魂体,心神激荡之下有些站立不稳。见这情形,马烁忙搬了把椅子给他坐。
“马真人,你是神仙我是凡人,但看在都姓马的份儿上你能听我一句劝么?”
马鸣风木然地看向马烁,马烁说道:“你们神仙不是常说一切皆有定数吗?程道长当年也没想到他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对吧?你其实不恨他,对吧?当年的事儿已经改不了啦,要是再少了份兄弟情义那可就损失更大了。”
马鸣风默然不语,红儿微笑着柔声道:“往事难改,还是多考虑以后才对。胡姑娘,程道长你们也别太过自责。你们请罪,马真人却是很难治罪啊。”
马鸣风长叹一声,揉着自己的脑袋说:“你们两个倒真会劝人,我是真不想为这些跟三师弟变得生分。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治罪……”
他说着就向程浩风和胡仙仙抬了抬手,“你们两个快起来,这么跪着让我心烦。”
胡仙仙谢过马鸣风后,又扶起程浩风。
马鸣风指着程浩风道:“三师弟呀,你那性子真是太别扭了!”
胡仙仙见程浩风的脸色更苍白了些,忙挽着他的胳膊说:“他心里压的事儿太多了,怪我不懂为他开解。”
马鸣风“嘁”地一笑,“他心里压的事儿是挺多,你到如今都还不知道他曾经求他父亲向你家提亲吧?”
胡仙仙把属于白回风的记忆都翻了个遍,她和程浩风只有若有似无的一点情愫,确实并没有谈及过婚事。
马鸣风斜睨一眼程浩风,对胡仙仙讲述起来。当初,白回风入门没到两年,有一次和程浩风下山办法会。法会归来不久,程浩风就向师父告假下山回家。临行前他问马鸣风若是男家到女家提亲,是不是必须要自己父母同意,当时不明其意的马鸣风随口就说当然是啦。
等程浩风回云华观后,马鸣风见他心情低落他才说自己想娶七师妹但他的老父死活不同意……
胡仙仙将程浩风的手挽得更紧了些,低声问他:“是不是从那之后,你父亲又病亡了?再之后,师父又赠你慧心玉剑提点你莫要挂念儿女私情?你和白回风越来越疏远,你又不甘心和她就此无缘?”
程浩风低下头,抿紧嘴唇说不出话。
马烁倒大声说:“嘿,胡姑娘,这么说起来倒真应该怪你呢。你前世当白回风的时候就把程道长迷得晕晕乎乎啊,居然为了你做那么多事……”
马鸣风“呔”一声打断马烁的话,“可不许这么说我七师妹,不管是她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好姑娘。”
“是我当年不懂处事,心性又很浮躁,才酿成不可挽回的恶果……”程浩风开口接话,他的嗓音低沉到有些沙哑。
胡仙仙躬身对马鸣风笑言:“我记得大师兄对师弟师妹们最是关爱,我提个小要求,请大师兄一定答应,好不好?”
马鸣风向她一笑,示意她只管说就是。
胡仙仙将程浩风往马鸣风面前一推:“大师兄这会儿一定看见他就有些心烦是不是?说不气他又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真要打他呢又下不去手,那我就把他先带走,好不好?”
马鸣风极是赞许地点着头说:“这正好,本仙这会儿还真不想看着这个别扭的苦瓜脸。”
胡仙仙得到同意后,也不问问程浩风,拉起他就飞掠到绿蜡河边。
“浩风,当年你还真想过为白回风求老父去白家提亲?”
程浩风眸中仍满是散不去的愁绪,他怆然远眺,沉声道:“往事悠悠,我都不知从何说起。”
第二百三十九章 散去阴郁
239
胡仙仙看他神情就知道是确有其事了,就问他怎么不早些说给白回风听,在自己记忆当中白回风还一直以为程浩风在她与凌若风之间摇摆不定呢。
程浩风嘴角扬了扬,眼中的愁绪淡了几分:“你还记得上云华观时你去捉嫣然血鱼的事吧?”
胡仙仙当然记得,还记得冷秋朗说过嫣然血鱼是姜嫣所化。
他牵起她的手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慢慢讲述起来。姜嫣是师父晁玄同的心结,当年姜嫣之死是被慧心玉剑所刺,而当时红雪拂尘还在臧玄蛟手中。
胡仙仙想细问姜嫣和晁玄同的事,程浩风说以后有机缘自然会知道,当弟子的不该在背后多说师父私事。
他提这一段师父过往,只是感慨慧心玉剑的几个主人竟都为情所困。那年,与白回风一同下山参与法会后归来,她为捉嫣然血鱼落水。他从水中抱起白回风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想修仙,只想和她厮守一生。
胡仙仙靠在他肩上,心中五味杂陈:“我真有点儿恨自己了,当年怎么不早些懂你的心意?要是早一些懂,也不至于后来出那么多变故,我们绕大一圈弯路才明白彼此心意。”
他将自己的衣袍扯紧了些,似乎有些怕冷,她就靠他更近了一些。
他轻声说:”其实该怪我没有早些表露心迹,可我自己当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说程家世代为文臣,家中的礼仪规矩严格到比皇家还刻板繁琐。他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根本就不懂情爱为何物。
他的父亲刚直又迂腐,到四十岁才考中进士,在仕途上全靠凌若风的丞相父亲信任提拔才勉强在官场上立足。
凌若风对程浩风有意,他自己也明白,但他总是以俗世眷侣不如香洁道伴长远为理由,来婉拒她的情意。
提起凌若风,胡仙仙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程浩风笑着轻拧了拧她的脸蛋儿。
“当时我就是那么想的,怎么啦?我很欣赏四师妹的高洁清傲,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我和她能聊上几句,这就是很亲近的关系。”
胡仙仙嘴角下撇着,“嘻嘻”笑说:“你们两家是世家通好,她对你真的是痴心不悔,你当年就该娶她。在凌山的时候我看着她为你甘心为你付出一切的样子,当时我做为旁观者都挺动容的。”
程浩风食指轻抹她下撇的嘴唇,笑说:“言不由衷……唉,我对四师妹真生不出男女之情,可又说不清到底有什么区别……”
胡仙仙轻挪开他的手指,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的了,让她有点儿不习惯。
他看她有点儿羞恼的样子,就收回手,双手环抱着臂膀,低声问:”你知道我母亲对我父亲是怎样的顺服听从吗?”
她好奇地睁大眼睛望向他,他讲起当年一件小事。
他父亲还没有中进士,只是乡村塾师的时候,家境并不好。即便如此也要省吃俭用每天为他祖父炖骨头汤、鸡汤之类滋补身体,表示孝心。
有一次他母亲给祖父端汤的时候,只因要忙着在厨房炒菜,没有洗净手就去端汤。他祖父看着他母亲油腻腻的双手,就说她是有心怠慢,不孝敬老人。
他父亲为此训斥母亲,母亲就赌气回了娘家。母亲回外祖父家后,父亲不但没有去解劝,反而说他母亲对程家心怀怨怼,要休了他母亲。
幸亏他外祖父家也是官宦之家,外祖母找丞相夫人去说情,而他父亲很敬畏丞相一家人,才同意不写休书。他母亲给祖父下跪道歉,其他人都从中解劝,他祖父才让他父亲接回他母亲,一家人得以团圆。
胡仙仙听得捂着胸口,呆望他好久,才说:“我想说什么,你能猜到吧?唔,还是不要说了,那是你的长辈。”
她见他的表情有些阴郁起来,又逗他说:“你没修道前真的是个小可怜儿啊,当年就没想过入赘到白回风家?我记得我前生的大槐坡地仙爹爹是挺开明呢,嗯,就算我的亲爹也是宽厚淳朴的人。”
程浩风的神情更阴郁了些:“入赘到女方家就能避开压力了?亏你想得出来。”
胡仙仙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笑着笑着还吐了吐舌头:“我以前还觉得自己挺命苦的,跟你一比,就觉得自己挺幸福的,至少童年过得很快乐。”
程浩风的脸色终于和缓下来,揽过她的肩膀说:”我知道自己刻板迂腐不会逗人开心,我已经很努力在改了。我为你改变了很多,你呢……投胎转世经历那么多,非但没有成熟稳重些倒还越来越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改变很多吗?还是很刻板迂腐,别扭得要命。”
”我这样条条框框的家规下教育出来的人,要我去做违背那些规矩的事,你知道我就算要过自己心里的这一关都有多难吗?”
胡仙仙知道他为她做了很多本来他自己认为不该做的事,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做了很多逾越他心中规条的事。但她不想让他的心里担负这些,此刻她想让他活得轻松潇洒些,以后她也筹谋着让他活得轻松潇洒些。
他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看到她的脸上洋溢着的微笑与秋高气爽的天气很相配,秋光与笑容是一样的明艳动人。
她打趣他:“我记得你是十七岁拜入晁真人门下的,你修行三十多年后白回风才入门。若是白回风入门几年后,你才想着提亲的话,那时的你岂不是五十多岁?”
“觉得我那时是老不??羞?那我这会儿都快两千岁了呢。唉,我那时确实是五十有三,父亲是七十三岁……”
程浩风在十九岁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按照祖父和父亲安排的人生轨迹去走,他又无法直接反抗和拒绝他们安排的一切。他就立志修道,在远离家庭矛盾和世俗纷扰的地方追寻自己内心的宁静。
程浩风不知道的是他祖父和父亲因为他执意修道,都怪责他母亲没有教养好他,也没有多生几个孩子,弄得程家快断了香火。
他母亲在抑郁劳累中度日才四十岁就病亡,比他祖父都还早亡两年。
他母亲死后,他常采集灵药为他父亲调养身体,因此他父亲在当时还算高寿。也正是因他父亲比母亲多活几十年,他才知道原来父亲心一直都很怀念母亲,经常对月思念她。
程浩风因父母的事,就暗暗想着自己若是娶妻,一定要待妻子温柔宽厚。只是没想到,他自己的感情经历比他父母复杂得多。
他当年归家之后向父亲简略讲述了白回风的情况,就请求父亲为他提亲。他父亲怒不可遏,数落他当年拒绝和凌家联姻,错过大好姻缘,非得要修什么道。而今,修道一途初见成效,又要娶一个狐狸精,自毁道基。
他父亲不但不答应他的请求,还罚他跪在台阶棱口上,让他反思己过。
胡仙仙听着就问他:“是不是让你跪在石头台阶边沿的直角上?”
他点点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细问这个。她见他点头就掀开他的袍裾,去挽起他的裤脚儿。
“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磕在那样的台阶棱角上,真是疼得钻心。”
他忙握住她的双手,阻止她的动作说:“你是想看我的膝盖?放心吧,早没事儿。我当年已经有一些修为,虽说跪了三天,其实膝盖没受多大伤。”
他拉她在自己身旁坐好,又说:“那件事伤的是脑筋!唉,我不答应放弃提亲的想法,我父亲就让我一直跪着哪儿都不许去。我只有先勉强答应下来,谁知不久之后我父亲就亡故……我父亲亡故的原因除了他本身年老体衰之外,还有一层原因是他和我怄气,再也不肯吃我送的滋补灵草。”
胡仙仙趴在他肩头,幽幽叹道:“确实是伤脑筋啊,也难怪你后来那么急切的想要成就高阶仙位……”
“我谁都不想辜负,可结果是辜负所有人。”他的脸上又笼上一层阴云。
见他这样,胡仙仙站起身跑了几步说:“这时节野果儿都熟了,我们去摘点儿尝个鲜好不好?别说以前那些事了,要不然回去以后大师兄又要嫌弃你是别扭的苦瓜脸了。”
胡仙仙拖着程浩风往田埂、山坡上跑,一路走、一路摘。通红的蛇莓,紫黑的乌莓,橙红的野柿子,满是黄麻色点点的野梨儿,各种野果摘了一大堆。
他们哪吃得了这么多?一路走就一路送给碰到的村民,这一送就引得那些小孩儿跟着他们到处转。
那些小孩儿得了吃的,就甜甜地叫胡仙仙“姐姐”,各种讨好的话说得她心花怒放,更落力地摘野果。
有个孩子看到悬崖边上斜长着一棵核桃树,就说这种山核桃要小些、要硬些,味道却是最好的。还有呢,浆果类的野果没法储存,核桃就可以存到冬天吃。
胡仙仙二话不说就飞身去摘核桃,让那些孩子都把衣襟牵起来兜好,人人有份儿。
孩子们见她在崖边飞来绕去、灵活穿梭,都又惊奇又兴奋地嚷着要学她那样飞。
程浩风连忙警告小鬼头们不许学她那样,没有大人带着的时候这山崖边上都不许来。
孩子们见他很严肃的样子,都有点儿惧怕,纷纷拿出自己手中的野果给他吃,想“贿赂”他。他本来不肯吃的,但架不住这些小不点儿一个个的都把野果往他嘴边送。
等胡仙仙摘完山核桃,落地招呼孩子们分完野果快回家的时候,程浩风的脸上已成了五颜六色。他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胡仙仙,挺认真地解释说是孩子们非得喂他吃野果,才弄得他脸上沾满浆果汁液。
天色快黑,他们送这些衣襟里兜满野果的孩子回家,一路上满是欢声笑语。
送完孩子们,他们准备准备回义庄的时候,胡仙仙用摘了各种颜色野果的手给程浩风擦脸。她这一擦,让他本来还不太花的脸变得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看她翘着嘴巴、弯着眉毛,又还要忍着笑的样子,他忐忑地问:“我这会儿是不是有些惨不忍睹?”
“嗯,有点儿像打翻了染缸,还是色儿特别齐全的染缸……”
胡仙仙憋不住笑了,“咯咯”的笑声在秋风中欢快飘荡。程浩风也“呵呵”一笑,眼中的阴郁之色终于完全散去。
第二百四十章 蹊跷阵图
两人先去河边洗净手和脸才回到义庄,马鸣风见着他们的时候,他伸手就抓起枚野果往程浩风嘴边一塞:
“你最好先堵着嘴,要不然又得说出什么酸话……”
程浩风咬住果子一笑,胡仙仙将带的果子都捧到马鸣风面前:“大师兄,放心吧,他还是你的三师弟。”
马鸣风接过果子,笑着招呼红儿、马烁他们都来吃。见程浩风和马鸣风相处的时候心中芥蒂已消,胡仙仙总算安心。到了夜间,他们歇息的时候,她仍是到外面树上打坐练功。
第二天是初六,大清早的马烁就喜气洋洋地穿戴一新说要去接朋友。胡仙仙笑他穿着绛红长衫就像要去相亲一般,他说今天是他生日,又有好友来给他拜寿,当然得穿得喜庆些。
程浩风让他快去接人,又让胡仙仙准备些酒菜给马烁贺寿。
胡仙仙和红儿带着两个仆妇整备酒菜,程浩风让马鸣风搬些几案在院子里,摆好笔墨纸砚后就作起画来。程浩风也不知在画着什么,马鸣风就在一旁给他递东西。
一个时辰后,马烁接了朋友回来,他那朋友就是阮绍伦和杜谆。他们两个在京城相约回家乡过中秋节,因好友马烁的生日在八月初六,就提前回来。
他们见到程浩风后都恭敬地向他问好,然后好奇地看他在画什么。
阮绍伦看那是一张大白纸上画着些大小均匀的小方格儿,而这些小方格儿的一些交叉点上又弯弯曲曲连着一些线。
“程道长是画的棋谱?”
杜谆细看看图纸,捻着稀疏几根胡须说:“怎么会是棋谱?点位上没画棋子儿,是连着线呢,这倒有些像星象图。”
程浩风淡淡一笑:“没有那么深奥,随便画画散闷的。”
他们的谈话勾起胡仙仙好奇心,她从小棚中跑出去看,可横看竖看都没看出他画的是什么。
程浩风落下最后一笔,让马鸣风收起图纸:“大师兄,这张图就有劳你保管了。”
胡仙仙连忙阻拦:“大师兄别忙收,我还没看清楚呢。”
程浩风手中毛笔还没搁下,见她要去抢图纸,就笔尖一抬点向她的脸颊。
她总觉得那图纸有些特别,注意力全在图纸上,冷不防就被他点中。他得意洋洋地谑笑,旁边的马烁他们三个捂着嘴偷笑,马鸣风倒有些哭笑不得。
胡仙仙瞪着眼睛,鼓起腮帮子,那块墨斑更显眼了些。马烁怕她拿他们撒气,就拉着自己的两位朋友跑开。马鸣风收好图纸后悄悄进厨房去找红儿,让她去劝劝他们。
红儿出门就看见胡仙仙抱着膀子怒视程浩风,而他早就收敛了笑容。
红儿看看胡仙仙的脸也低头轻笑,笑了一会儿才正色对程浩风说:“程道长,快去拿水和帕子来啊。”
程浩风不情不愿地往水缸边走,边走边说:“谁让她昨天抹我大花脸,贫道可是个记仇的人。”
“慢着”,胡仙仙冷声开口,“本姑娘也是个记仇的人,洗干净了我也没法儿消气。”
她说完这些后却是向他挑眉媚笑,他一见她笑就转身往屋里逃,她早已抓起毛笔跃到他身前。功力尽失的他当然是避不开她,左右两边脸颊都被她点上墨汁。
胡仙仙看着他脸上的两个墨团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他趁她笑得乐不可支的时候就抢过毛笔,点向她没有墨汁的那边脸……
红儿暗笑着回小棚中忙碌,那两个仆妇都在笑,马鸣风的笑容中倒有一抹忧虑之色。
卧房中的马烁三人笑得最欢,笑过之后,杜谆很疑惑地问马烁:“你不是说程道长端方敦穆、谦谨温文吗?是我认错人了?我几年前在鸿宾楼见过的就是这一位啊。”
马烁挠着头皮笑说:“确实就是这一位啊。”
杜谆又问阮绍伦:“你说今年三月在墨湖边的诗会上遇见一位文采飞扬、举止潇逸的奇女子,说她就是当年鸿宾楼的胡姑娘,难道正是我今天见到的这位胡姑娘?”
阮绍伦也学马烁挠着头皮的样子,讪笑着说:“正是这位,正是这位。”
杜谆看了看他们,很深沉地说:“他人之言不可尽信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过当他们出来的时候,胡仙仙已经脸上干干净净地忙着烹饪佳肴,而程浩风也是脸上干干净净地正襟危坐在和马鸣风闲谈。
杜谆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程浩风见他那样子就端肃又不失亲切地招呼他:“杜公子不必拘礼,快来饮茶。”
杜谆和阮绍伦、马烁都坐好后,程浩风就问他们今后有何打算,是不是还要一直参加科举考试。
杜谆说自己不会放弃的,但也不是像以前那样醉心功名。他中秋节后还会回京城,仍是一边给人写书信当帐房之类谋生,一边攻读诗书准备应考。
他对当今时政有很多想法,他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也想能有机会为天下苍生谋褔祉。
程浩风赞他志向高远,又说他如今机缘未到,等机缘到了一定会是治世能臣。
马烁说自己没那么大的志向,早没有考取功名的心思了,就想认真刻碑攒钱娶媳妇儿。当然,若是能留下一帖可万古流芳的碑刻,那就做梦都能笑醒。
阮绍伦听着他们的打算只是浅笑着抿茶,马烁打趣他这般笑而不语,是不是当了哪位贵妇的入幕之宾?
杜谆说马烁倒猜得有点儿沾边儿,如今京城里的人有一半儿都知道阮绍伦的名字。这阮绍伦在青楼酒肆以写词吹笛为生,他外貌是当年一众书生中最英俊的一个,性情又很斯文,引得很多人追捧。
就连名动京城的花魁飘缦也对阮绍伦青眼有加,这飘缦是歌舞双绝,多少王孙公子她都看不上眼,她却独独对阮绍伦情有独钟。飘缦起舞之时若是奏出的乐声中没有他的笛音,她就不愿意起跳。
阮绍伦听杜谆向别人说起这些,赧然一笑:“且别说这些,我这辈子也只有青衫落拓胡混一生了。光大门楣,告慰父母在天之灵的重担,倒得靠我妹妹担起,但愿她修道有成。”
程浩风笑向他说道:“阮文月天资很高,只要她肯勤修苦炼一定能有所成就。”
他们闲谈着的时候,胡仙仙她们已经做好酒菜,正往桌上端来。
胡仙仙听他们提起阮文月,就笑着接话:“阿月这丫头我喜欢,性子还有点儿像我。”
程浩风耷拉下眼皮,半笑不笑地说:“你倒就是专对喜欢的人下狠手啊。”
胡仙仙被说得有些恼了:“当时情况混乱,我又不是有心要伤她。”
阮绍伦也忙着解劝:“有程道长送的灵药,阿月她的伤完全都恢复了,不用再说这些。”
胡仙仙心中一激灵,当时误伤阮文月的事程浩风并不知道,他以前真的是时刻在暗中注意自己?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察觉?
程浩风见她默默的想着什么,语气又缓和对她说:“仙仙,脚筋被挑断哪是那么容易治愈的?那些普通草药就算能愈合伤口,也难免会变成跛足。给阮文月治伤的药,是六师弟配的。”
胡仙仙听着就向阮绍伦深鞠一躬,郑重说道:“阮公子,先请你帮我向令妹表达歉意,我以后再向她当面道歉。”
阮绍伦直说不必这般心怀愧疚,马鸣风也招呼大家都高高兴兴喝酒吃菜,马烁笑说今天是自己生日不许说不高兴的事儿。
胡仙仙向众人一笑,不再提及那些事,她心中却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做事不可再莽撞冲动。
因是马烁生日,饭后程浩风就陪着他们下棋、喝茶,胡仙仙做完厨房的杂事就去找马鸣风。
“大师兄,我看看那张图纸好不好?”
“有什么好看的?三师弟画着玩儿的。”
胡仙仙见马鸣风神情有些不自然,就双目蕴光紧盯着他看,马鸣风被看得有些慌乱了。他避开她的目光,要走开。
胡仙仙拦住他,央求他说:“大师兄,你就让我瞧瞧嘛。你是最实诚的人,何必跟程浩风学骗人?”
马鸣风东转西转都被她拦住,急得周身都冒起烟雾。
胡仙仙怕他急得要回皖州,到时有什么意外之事的话,就没人能及时告知晁玄同和龙啸风了。
她就不紧逼他了,双手一伸比了个“请走”的姿势:“大师兄,你腾起烟雾是不是想回皖州?算了,肯定是程浩风威胁你不准说的,我不看那什么图纸了。”
到了夜间,坐在树杈上打坐的胡仙仙还在想着图纸的事。她脑海中反复闪过那个记得有些模糊的图形,再联想阮绍伦所说的像棋谱,杜谆所说的像星象图,她脑海中渐渐拼凑出图形的清晰样子。
她脑海中现出一张网格底图,很多弯折曲绕的线条又连起这底图上的横竖交叉点,形成一个很规则又很复杂的诡异几何图形。
胡仙仙望望清朗明月,心中也清朗起来,这图形是阵法图形!
她对阵法不感兴趣,只能粗略知道这是阵法图,却不懂这是什么阵。她难以想出程浩风要布什么阵,只是暗暗告诫自己只装做不知道就是,别再添乱,一切静观其变。
第二百四十一章 要挟又来
八月初七早晨,阮绍伦、杜谆二人就告辞,马烁也一并同行,他们要回景春县和故旧朋友相聚。
他们三人走后,胡仙仙高兴地拉着程浩风的手说:“义庄里没什么事了,今天到哪儿去玩儿?”
程浩风拿手掩住半边脸答应着:“去哪儿玩?就想着玩儿。仙仙,你觉得这是你的身份该问的话么?”
“我什么身份?”
程浩风白她一眼,不回答。马鸣风在旁边“嘿嘿”笑着,胡仙仙就朝他瞪眼歪嘴。
秋日朝阳在薄雾中散发着朦胧光晕,晨曦漫洒,绕在飞来飞去的鸟雀尾羽上似是彩色丝带飘舞。鸟雀们偶尔停在枝头歇息,细细的枝桠一颤,就滚落下滴滴晶莹晨露。
马鸣风半躺在一张藤编摇椅上,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打趣程浩风和胡仙仙两句,一会儿又拿起身旁矮几上的清茶吸几口茶香。
红儿熬好药后,请程浩风喝药,他还是去屋里藏着自己喝。
他一进屋,马鸣风就神秘兮兮地对胡仙仙和红儿说:“我这三师弟真可怜,当那么久的神仙都不懂什么叫神仙日子。”
她们两个疑惑地看向他,他说:“我当了那么久的神仙也不知道神仙日子是啥样儿啊,不过这两天知道了,我这会儿过的就叫神仙日子。唉,可惜三师弟身子骨儿病着,心里又压着事儿,享受不了……”
马鸣风说着就半闭上眼睛,跷着二郎腿,在藤椅上一摇一摇地享受着他的“神仙日子”。
可他还没享受多久,从天而降的三个人就让他惊得从藤椅上跃起身。
这三人当中的青龙冷秋朗是他认识的,另外一老一少两个异族装扮的人就让他纳闷了。这两个人似乎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可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马鸣风正纳闷呢,年轻的那个异族人已喜悦地呼唤胡仙仙:“仙仙……仙仙……”
胡仙仙礼貌地向他一笑,又招呼他们:“冷真人,麦老爷,麦少爷,快请坐。”
麦戡布和麦塔哈坐下,胡仙仙就去倒茶,都没注意到冷秋朗拉着刚喝完药的程浩风到小客厅里在嘀咕着什么。
胡仙仙给马鸣风和红儿介绍着麦家父子,麦家父子虽是凡人却走南闯北见过世面,也没对马鸣风和红儿的奇异之处大惊小怪,几个人相谈甚欢。
麦塔哈说凌山商道一直没有恢复通行,他们在边城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只好返回陵州。
回返途中,麦塔哈要担心货物没送出去会让父亲忧虑,要担心负气出走的妹妹有没有危险,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一路回返,又一路想着来的时候因有胡仙仙同行旅程多么愉快,回返时他除了满心的沮丧就什么都没有。
胡仙仙静静听着,但她听的不是麦塔哈回忆同行到凌山时的趣事,也不是他回返时睹物思人的寂寥。
她看一眼麦戡布后,问麦塔哈:“凌山商道在雪崩后一直没能恢复通行?”
麦塔哈没明白她怎么很郑重地问这个,麦戡布倒是懂了她的意思:“胡姑娘是想问,既然商道没通,我又是怎么从天方到陵州的,对吗?”
胡仙仙点点头,麦戡布解释说他在得知商道被封后很是着急,他很怕没按规定时间献香料会惹得凌山神女生气降罪。
麦戡布在凌山下的一个小村中住下,天天斋戒祷告商道快些通行,同时也乞求凌山神女不要降罪于麦家。
他的祈祷终于应验,半个月前凌山神女派一个红衣神使对麦戡布说不必再献香料了,神女也不会降罪于他。
只是,凌山神女为了考验他的心是否虔诚,要让他不惧千难万险到凌山上取一样东西。
麦戡布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红衣神使让他不必担忧,他会在暗中护佑他的。
以麦戡布年老体弱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身体,是很难爬上凌山的,可红衣神使护佑他爬到一处坡顶,取到了一件宝物。
那件宝物一取到,就地动山摇,凌山又一次雪崩。好在刚一雪崩,凌山神女就现身用无上法力救了麦戡布。
凌山神女和红衣神使还一路飞掠,护送麦戡布到了陵州。
麦戡布说到这里,将右手贴在左胸口处虔诚地向天说:“感谢神女和神使宽恕我的罪过,还让我跟儿子女儿团圆。”
胡仙仙听着这些猜测着麦戡布口中的凌山神女,是不是凌若风逃出来了。她问麦戡布取到的宝物是什么样子,麦戡布形容说是块晶莹透亮的玉佩,即使在雪中也有很温润的感觉。
胡仙仙知道那就是寒晶冰坠了,她问冷秋朗带他们来,怎么不连麦娜莎一起带来。
麦塔哈指指放在桌上的两个小木桶说:“冷兄弟说他只带得动两个人飞掠,我想来见见你,我父亲又非得要带最正宗的玫瑰香葡萄酒来看望程道长。我妹妹当然就只好留在迎仙阁陪神女和神使了……”
胡仙仙目光一凝,猛然冲进小客厅中,惊得正在谈事的冷秋朗和程浩风都怔怔望向她。
麦戡布和麦塔哈他们见了胡仙仙的举动都有些惊疑不定,程浩风向胡仙仙摇摇手,对冷秋朗说:“你先带麦家父子回城,我来讲给他们听。”
冷秋朗答应一声就转头去招呼麦家父子,胡仙仙看到他眼中满是焦虑担忧之色。
麦家父子还不明白怎么刚坐一会儿就又要回去,冷秋朗说担心麦娜莎,麦塔哈还取笑他才一刻不见就相思成疾。
他们走后,程浩风让胡仙仙把马鸣风和红儿她们也叫进小客厅中。他双眉深锁,对胡仙仙说:“你刚才突然闯进来是猜测到了什么?”
“凌若风从寒冰狱逃出来了?”
程浩风点点头说:“是,鬼王帮她逃出来的。”
马鸣风还有些不明就里,程浩风说鬼王先是扮做神使找到麦戡布,利用他对神女的敬仰之心,取下寒晶冰坠改变寒冰狱阴阳平衡。鬼王再趁阴阳失衡,山崩地裂之时助凌若风逃出。
胡仙仙认真听着,听到此处就问:“我知道鬼王不敢自己去动寒晶冰坠的原因是他气场强大,一接近就会让掌管寒冰狱的人发觉,他必须要借助凡人之手。可是,鬼王怎么会帮凌若风逃出来?”
程浩风的眉头拧得更紧,没有答话,倒是马鸣风说:“鬼王应该很久以前就和四师妹认识,鬼王救出她的目的当然是让她来迫使三师弟答应跟臧玄蛟合魂。”
红儿听得有些不解:“国主常说他四师姐是个自律又高傲的人,怎么会和鬼王勾结?”
胡仙仙拍拍红儿的肩膀说:“你是太善良了,不会把人往坏处想。我在见到叶赛英的时候就在想,她的前生殷可盈是个大家闺秀,又没有修过道,她怎么会懂得以血咒化为厉鬼的法术?我旁敲侧击问过她几次,她也不说……”
红儿惊讶道:“当年殷可盈和龙真人的事我也知道,如今想来确实蹊跷啊。凌若风是她的表姐,殷可盈能接触到的奇人异士不多,教她化厉鬼之法的很可能就是凌若风。”
胡仙仙点头说:“人化厉鬼之法,懂得最多的当然是鬼王。”
程浩风说她们分析得对,凌若风曾救过麦戡布的商队,取得麦家商队信任后又让他们帮忙运龙骨。
鬼王找上麦戡布既是要借他的手救出凌若风,让凌若风替他效命,也是要用麦家的人来要挟冷秋朗。
他已经知道冷秋朗是偏向程浩风这方,用麦家人能牵制冷秋朗,也能用冷秋朗牵制段梦柔。
这鬼王是处处想占先机,冷秋朗却也不是甘心受制的人。鬼王让他来给程浩风传消息,探探程浩风肯不肯妥协。冷秋朗就借机说,要带麦家父子一起来,才能让程浩风他们相信。??鬼王以为只要麦娜莎在他手里,就算带走麦家父子也无所谓。
鬼王却没料到他的举动已彻底激怒冷秋朗,本来很多事都还在摇摆不定的冷秋朗完全要和他们决裂。
冷秋朗已经打定主意先送麦家父子到归冲虚的土地庙,再去救麦娜莎。
马鸣风问:“鬼王一看到麦家父子没有和冷秋朗同时回去,不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程浩风双眉略舒展了些,沉声说:“冷秋朗已经要挑明了跟他们做对了,大师兄,此刻就请你上天庭向师父和二师兄求援。”
马鸣风略一沉吟就腾起烟雾而去,程浩风又对红儿她们三人说:“还要劳烦红儿姑娘回青丘国向五师弟求援。”
红儿轻摇摇头,“回青丘国求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胡仙仙对她笑说:“有我在呢,完全能撑到你带援兵来。”
红儿见胡仙仙笑得很轻松,同来的两位青丘国仆妇又劝她是得快回去求援,她迟疑着答应了。
她们都离去后,胡仙仙脸色肃穆起来:“浩风,你把他们支开是怕牵连无辜吧?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昨天画的阵法图又是做什么的?”
程浩风走上前抱抱她,在她耳边低语:“仙仙,你得陪我吃苦头了。”
胡仙仙轻贴了贴他的脸,他又松开她正色说:“我们得先去帮冷秋朗救出麦小姐,再说其他。阵法图是对付段梦柔用的,没想到先出这事儿。”
程浩风让她先去城中迎仙阁想办法将鬼王和凌若风都引到义庄来,助冷秋朗救出麦娜莎后再返回来救他。
胡仙仙答应下来,只身往城中飞掠而去。她清楚他是抱定必死的想法,要以自己为饵换得麦娜莎平安。她还是得按照他的安排去做,既是因为她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是因为她坚信他不会轻易就死的。
早晨只是有薄雾笼罩的天气,此刻竟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胡仙仙没有用灵力避开雨丝,她想要这冰凉的雨让自己满是焦躁怒火的心平静下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费心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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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州城的天方风味餐厅迎仙阁门外,围满了男女老少一大群人,胡仙仙想进去却无处落身。
她微一沉吟,足尖轻点就踩着看客们的头顶而行。她的举动惊得这些人慌乱地跑开,迎仙阁门口总算腾出一片空地。
胡仙仙右手一扬,灵气聚成的气浪震碎紧闭的大门,也震得屋里的人惊呼起来。
屋内惊呼的都是迎仙阁的伙计们,他们争先恐后往外跑去,可惜还没跑远就在原地乱转起圈来。
胡仙仙看见几道银白的光缠绕着这些人,原来这些人是中了“魇术”,也就和俗称的“鬼打墙”差不多。只不过“鬼打墙”只对身衰体弱的人有用,而且只要有外人唤醒就能走出去。
这“魇术”则会把人一直禁锢在一个地方,没有修为的人很难靠自己走出去。别人要是强行唤醒的话有可能使中术者受惊伤身,甚至于疯癫。
胡仙仙的身后又聚集起很多看客,他们叽叽喳喳议论的也就是迎仙阁到底出什么事了。
魇术难不倒胡仙仙,她有雾隐无隙网,以幻治幻,她要让施术的人尝尝被自己所施术法反噬的痛苦。
她在这门口站这么久,只是想让围观的人看清她。她向众人浅笑而问:“你们可认得我?”
大多数的人都说不认得她,也有几个人不确定地问她是不是鸿宾楼的胡仙仙。
胡仙仙指指门内,又指着围观的人说:“你们很快会认得我,记住我。”
她左手从容掐诀,右手一招,雾隐无隙网已在手中。凝眸聚气之间,雾隐无隙网撒开,造出迷雾丛生幻境。
门内的迎仙阁伙计们先是停止转圈,继而乱转着碰来碰去,但很快都清醒过来急忙走出大门。
走出去的伙计们有的说自己就跟在乱葬岗上又累又饿又害怕地乱跑一般;有的却说还以为自己掉进水里快淹死了……但他们都说只觉得金光一闪,自己便清醒过来。
这些伙计们连呼后怕,说今天不知回事,本来是老爷贵客怎么又突然挟持了小姐,还把他们都关在屋里受惊吓。
他们和围观的人说了一大通后,其中一个伙计看见了胡仙仙就高呼:“胡小姐?哎呀,原来是胡小姐救了我们。”
胡仙仙向那伙计看去,他是栓子。紧接着又有人呼喊她,是大牛和三花。
他们拉着同伴要跪谢胡仙仙,她向他们一摆手,看向栓子。
“人在哪儿?”
“在二楼右方招待贵客的雅间里……”
胡仙仙向栓子略躬了躬身,浅浅一笑表示感谢。她召出红雪拂尘,左手掌心一翻,拂尘玉柄就轻捻手中,拂丝一扬随风飞舞。
在这门口问话,亮拂尘都是胡仙仙刻意为之的动作。她能感应到冷秋朗他们所在的位置,不需要问话,她也不需要执拂尘在手。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她会震破那雅间的窗户,直接去救麦娜莎。
胡仙仙在门口磨蹭这么久,就是想让城中百姓知道人是她救的。还有,亮拂尘展现一下仙风道骨让他们印象深刻些。再者,这红雪拂尘曾是凌若风之物,可以让凌若风一见着红雪拂尘就气怒慌乱。
她飞身而起,纤足轻踢二楼雅间的窗户,窗户瞬时化做齑粉飞散。
胡仙仙凌空而立,凝眸看向屋内。屋内凌若风面容扭曲,痛苦地怒视突然现身的胡仙仙。冷秋朗和鬼王笑看着对方,麦娜莎被一团黑气缠绕着似乎已昏迷。
地面上围观的人都仰望着胡仙仙,栓子和大牛、三花再添油加醋地说着胡仙仙以前的事,看客们听得都对她生出崇敬之心。
胡仙仙本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可她今日就是要刻意给自己传个美名。名声不重要,民众的信任却很重要。大多数人都是人云亦云,独具慧眼的人很少。没有名声的人纵然也能做很多事,却终究没有盛名远扬的人做起来顺利便捷。
她败在段梦柔念力玉如意之下,才体会到民众信仰的力量有多强大,从前不屑去做的事,此刻必须要做。
胡仙仙笑看向凌若风,还故意向她抬了抬持拂尘的手。凌若风神色痛苦,她应该就是施“魇术”的人。她此刻应该是被自己的术法反噬,脑海中有重重幻境出现,她自己又要强行保持清明之心,才这般痛苦。
凌若风看向胡仙仙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意想不到的惊讶,有仇人相见的狠厉,有嫉妒无比的愤慨,还有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疑问。
胡仙仙和她对望当然不是她们两人相看两不厌,也不是冷秋朗和鬼王那样在暗中比拼真气,只是胡仙仙故意吸引她的目光。
在凌若风看向她的时候,胡仙仙眼角余光瞟向鬼王,这一瞟之间,胡仙仙召出慧心玉剑!
玉白晕黄的慧心玉剑如电光疾刺鬼王,剑光映得鬼王殷红如血的衣袍似真有血液浸染!
一直紧盯胡仙仙目光的凌若风即刻反应过来,她强压下脑海中的痛苦幻觉,飞身扑救鬼王。
在凌若风飞身而出的同时,胡仙仙手中红雪拂尘拂丝暴长,向着已然半昏迷的麦娜莎倒卷而去。
鬼王被凌若风扑得侧开,慧心玉剑没有刺中鬼王,但鬼王也因突然的外力影响而中断了和冷秋朗的真气比拼。
猛然真气外散的冷秋朗和鬼王都被震得吐了一口鲜血,等他们稳住体内真气后,才发觉胡仙仙和麦娜莎都已不见踪影。
冷秋朗先是眼中一空,随即难掩笑意,飞身而起。
鬼王冷厉斜一眼凌若风,“蠢!”
鬼王腾身而起疾速去追人,凌若风皱眉咬了咬牙也紧跟着追上。
刚一出城,冷秋朗就见到携着麦娜莎的胡仙仙。他竭力追上,“多谢胡姑娘相援。”
胡仙仙浅笑着将麦娜莎送入他怀中,只是交人这停留的短短一瞬,鬼王已然追上。
鬼王面容含笑,以阴柔的嗓音说:“救到人也没用,她中了本王的‘缚魂咒’。除了本王,无人可解!”
冷秋朗左手斜揽麦娜莎,右手持着风流金波鉴防御。
见空中有人飞来掠去,很多百姓都爬上城楼观望。胡仙仙朝乌泱泱的人群笑一笑,颇神秘地说:“今日吾与仙友游耍至此,见此地物华丰美、民风淳朴,有意在此结段仙缘。尔等若有愿修仙学道的,可用各类杂物向天抛掷,掷中我们当中的谁就当谁的徒弟。”
暗中对峙的鬼王和冷秋朗已因冷秋朗揽着麦娜莎而使冷秋朗落于下风,可突然双方都慌乱撤势。
只因下方那些百姓听了胡仙仙的话后,都朝天乱扔东西!那些水果、扇子、鞋子、石头之类的当然是难扔中他们,扔中也造不成啥伤害。
可使用灵力之时,需要集中精力运转真气。像冷秋朗和鬼王这样功力相差无几的人拼斗,真气稍微一乱都可能经脉受损。
冷秋朗和鬼王收手后,凌若风也已追赶上。鬼王看见凌若风到来,目光朝冷秋朗一凝。
凌若风直向冷秋朗掠去,要与鬼王对他形成夹击之势。
胡仙仙快她一步挡在冷秋朗面前:“凌若风,你辛辛苦苦逃出寒冰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程浩风!”
“我当然是为了他!鬼王已经答应我会让三师兄永生不灭,我是来救他的。”
胡仙仙笑谑一叹:“死则死耳。身死魂消是他的命数,哪有必要施救?”
胡仙仙说出此话,让凌若风的脸色猛然变得青紫瘆人。她对程浩风痴心无比,怎能容许情敌这样轻贱他?她怪叫一声,双手如鬼爪般向胡仙仙抓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做个交易
243
凌若风十指如同干枯了一般,十根手指指甲都变做乌紫色。这样的双手配上她因痛苦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外形实在有点可怕,令那些围观百姓惊叫着跑散。
胡仙仙没有和她对打,只是不停地围绕正僵持着的冷秋朗和鬼王逃窜。两个人追来撵去,不像是要以命相拼,倒像是小孩子玩闹。
鬼王看着胡仙仙那笑嘻嘻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可他要时刻注意冷秋朗,腾不出手去制住胡仙仙。
他喝斥着凌若风:“凌若风,给本王停下!此刻要先制住冷秋朗,我们才有找程浩风以及段梦柔他们谈判的砝码。”
凌若风哪肯停手?
“等我杀了这个冷心无情的小贱人再帮大王制伏冷秋朗……”
鬼王的脸抽了一抽,怒声说:“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拖延?先前她就是故意磨蹭时间,才让我们忽略了她,你上了一次当还不够,还要再上当?”
凌若风一怔,顿住身形狠狠瞪一眼胡仙仙,转身朝冷秋朗攻去。
没人追击之后,胡仙仙却没有收势去帮冷秋朗攻击鬼王,而是转身召出雾隐无隙网。
凌若风本来在追击胡仙仙,她转身之时,后背就全无防备。她没想到,胡仙仙等的就是她后背露出破绽!
凌若风以为胡仙仙会协助冷秋朗与鬼王交战,鬼王都以为胡仙仙应该会先和冷秋朗联手先来打自己。他们哪料到胡仙仙的攻击对像是凌若风?
就在凌若风刚一转身之际,雾隐无隙网直朝凌若风撒去!雾隐无隙网可以用灵力营造幻境,柔韧绵密的网丝也可以是直接攻击的武器。虽不如刀剑锋利,要网紧一个人却不难。
只是撒开一次即把凌若风网住,本已受“魇术”反噬痛苦不堪的凌若风,哪能从网中挣扎开?
胡仙仙束紧网,向鬼王沉声高喊:“你解开麦娜莎的‘缚魂咒’!”
??
情势急转,不单鬼王愣住,就连冷秋朗也呆了呆。
冷秋朗很快回过神,斜抱着麦娜莎向胡仙仙靠过去,两人后背相抵呈防御之势。
鬼王也很快回过神,他的脸上怒意褪散,又浮现出他惯有的妖异笑容。
“一个蠢女人而已,你用她能要挟得了我?”
胡仙仙也笑,笑得爽朗大方:“你费尽心机把她从寒冰狱里救出来,会把她当成随时可以弃之不用的棋子儿?”
“她对于本王是很重要的棋子,可棋子就是棋子,犯不着为她打乱计划。胡仙仙,我的根本目标是程浩风,你们在这儿斗吧,我去找程浩风了。”
雨下得更大了些,他们都要防范着对方的突然暴击,哪敢用灵力隔散雨丝?是以凌空而立的他们被雨淋得跟湿嗒嗒飞不高的风筝一般,既没仙气也没妖气了。
胡仙仙倒喜欢这样彼此都很狼狈的模样,因为雨水在脸上乱流就可以让对方看不清自己的真实表情。
她的语气很轻松地说道:“你去啊,你要是拿他有办法的话用得着救凌若风出来?哼,他就算死也不会让你达到目的。”
鬼王的语气更轻松:“本王是很想达到目的,但是本王更想自由自在不受威胁。我真要去找程浩风了,你就不怕本王一怒之下放弃目的,直接杀了他?”
雨丝斜飘,寒凉的秋意直袭而来。胡仙仙觉得有些冷,??她的天仙之体早已无惧寒冷,冷意是来自她的心底。她需要说出一些很凉薄无情的话,这些话还没说出口,她自己先被伤心了。
胡仙仙记得从前听的评书里常说“痴情女子负心汉”,都是男子当那把伤人心的刀子,可轮到自己怎么调了个儿?唉,当一把凉薄无情伤人心的刀子也很难。
她脑子是一团乱麻,嘴上却似是无奈似是调笑地说着:??“怕。怕又有什么用?他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他要死在你手上我倒正好有理由来找你……
也许是她略带调笑的语气刺激到凌若风,她狠命挣扎着吼道:“你无耻!人还没死就想着勾引别人……”
胡仙仙紧了紧网绳,对着凌若风撇了撇嘴角,又向着鬼王说:”我说的可是正好来找你报仇,没想到你魅力那么大,我刚提个话头儿就有人吃醋要骂我。”
鬼王笑容讪讪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啊,魅力难挡,只要有人想靠近我,也不管是来杀我还是亲我的,总会惹得一大帮子人吃醋。”
凌若风气得浑身直颤,胡仙仙其实有些担心她会气得爆体而亡。凌若风魂魄已被定住,她不会正常死亡,但是会身体碎裂、魂魄消散,那样的话可就没筹码了。
好在,凌若风也没有那么脆弱。她恨恨道:“你们胡说什么?胡仙仙,我真替三师兄感到不值!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接纳你?”
胡仙仙将网绳收得再紧些,媚笑着答应凌若风:“想知道你付出那么多,程浩风都不肯接受你的原因吗?嘻嘻,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说完之后,她面色一冷,对鬼王说:”你信不信,只要你敢对程浩风下手,我就会让你后悔下手!”
鬼王也没对这威胁他的话生气,倒很严肃地答道:”我相信。你的力量会强大到无人能及,完全可以让人后悔做一件事,我相信那是比碎尸万段更可怕的惩罚。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让程浩风与臧玄蛟合魂去唤起天外神龙的力量,要不然我们都终将不是你的对手。”
胡仙仙的面色由冷漠而变为毫无情绪波澜,她语气淡淡言道:“既然都是明白事情利弊的聪明人,那不如做个交易?”
“交易?那得先看看彼此要付出什么,得到什么。”
??
“我能劝得动程浩风答应以鬼王你的要求合魂,还能在你争霸时助你一臂之力!”
鬼王是清楚她和程浩风最初来历的人,能让他们效命于己,要称霸诸天万界都不是难事。可是,他怎能这样就轻信胡仙仙?
“你愿意劝他以我的方式跟臧玄蛟合魂?”
胡仙仙的面容略显哀戚,她的眼中有几分自嘲的无奈感,其实她也没有骗鬼王,她真考虑过鬼王的方式。是以,鬼王眼中她很诚恳,目光中半点没有欺骗他人的虚浮感。
“他反正都逃不开身死魂消命运,不如给他个机会。相比于天庭和段梦柔所说的方式,至少你的办法能保留他的自我意识,不算是完全的傀儡。”
鬼王相信这个理由,所以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他的目光在胡仙仙和冷秋朗脸上来回扫着。
凌若风问胡仙仙既然目标都是求鬼王让程浩风免于一死,为什么不放她。胡仙仙说就算是求人,那也得在气势上占上风才好谈条件,必须要委屈她一下。
鬼王想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胡仙仙:“你所说的条件的确很诱人,可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能说动程浩风答应以我的方式合魂,凭什么相信你会臣服于我?”
“凭你能让他保留意识可以继续爱我,凭我憎恶段梦柔想要得到她的念力玉如意,凭我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使程浩风保留自我意识又不死!”
鬼王听她说完这些,半信半疑地一笑,她继续说:”鬼王,你找上凌若风和冷秋朗,必然是他们和你那个醒魂之法有重要关系吧?”
鬼王的表情僵了一僵,他的声音不再是腻中微涩的阴柔之声,他声音沉哑地说:“好,这个交易我做!本王的醒魂之法需要一种特殊丹药,冷秋朗手上有已经复原的祖师残鼎,凌若风有办法炼制那种丹药。我已先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们此刻是不是应当一起去见程浩风?”
胡仙仙一笑,轻摇了摇头,见她这般,鬼王的脸色突然冷厉起来。
胡仙仙大笑起来,笑得就像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鬼王是怕我反悔吗?放心吧,我只是想让凌若风先去劝劝他,你我就先给她一个单独见心上人的机会呗。”
听她这样说,凌若风奋力挣扎起来,胡仙仙“啧啧”叹着说:“你别急嘛,我说放你去见他就一定说到做到。在放你之前,得请鬼王解了麦小姐的‘缚魂咒’。”
鬼王掐诀念咒,暗红的光芒绕着麦娜莎转了几圈,围绕着她的黑气就消散开去。
鬼王含笑对冷秋朗说:“冷兄弟,我本无意伤你心上人,世事无奈啊。哦,还得提醒你一句,她已经可以清醒活动,但是不能离我太远,因为要彻底解开‘缚魂咒’还得需要一个小步骤。”
冷秋朗正安慰着从昏迷中醒来的麦娜莎,因她发觉自己在半空中有些惊慌。他听鬼王这样一说,就狠厉瞪向鬼王。
胡仙仙松开雾隐无隙网,将凌若风一推,向鬼王说道:“我做事可不会向你那样留个后招儿,凌若风我已放走,等她劝程浩风劝得差不多了我们再现身。”
凌若风的身形已经掠远,胡仙仙的心也跟着她掠远。才和程浩风分开不久,可胡仙仙已经很想很想他,想得愿化做绵绵秋雨飘去瞧瞧他。瞧瞧见到凌若风时,会是怎样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