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九十七 特来恭贺
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小兔把种种烦恼的事都暂时抛开,然后静心画图纸。
第二天上班,小章没有再出现,中午休息时,小兔赶紧打电话问月哥,为什么把**告诉小章,还让他来添麻烦。
“我没告诉小章什么啊……噢,对了,是这样的。
小章得知你也在双浮区后,缠着我和阳姐要你的具体位置,他说他至今还喜欢你。阳姐想让你从以前的阴影里走出来,觉得可以让小章试试。
我怕他做什么混账事,提醒了他一句,你受过伤害,不要追你追得太紧。
可能他从这句话里推测出了什么吧,我没有直接说那些事。
小兔啊,我们只想让你活得更快乐些,没想到让你为难了,对不起啊……”
听了月哥的解释,小兔气消了,她的朋友也不多,阳姐和月哥是真心关怀她,有些隐情他们不清楚,不该怨怪他们的。
“月哥,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不该误解你的好意。只是我也要说清楚,我真的不想谈恋爱,以后可别再让其他人知道我的工作地址了。好了,不打扰你了。谢谢你和阳姐,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就足够了,不需要男朋友!再见。”
小章在下午上班时来了,只是没有再帮着做什么,在工地旁边慢慢走着,似只是在散步。
他穿着淡蓝的短袖衬衣,深蓝中裤,戴着顶白色遮阳帽。
帽檐阴影遮挡,看不情他神色,但那两个黑眼圈很明显。
刚工作半小时,一辆越野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停在小兔身旁。
小兔正在浇水,警觉地斜侧身体,用眼角余光打量车上下来的人。
车里走出三个妖艳女人,为首的一个穿黑色吊带背心,黑色包臀皮裙,后面的两个分别穿着红皮裙和黄皮裙。
那黑皮裙女人扭着水蛇腰,踩着足有七公分的高跟儿凉鞋,迈着张狂的步伐朝小兔边走边嚷:“小贱人,恭喜啊!据说三哥甩了你才一个月,你就搭上了别的男人!手段高,姐佩服。”
这个女人是谁?她说的话什么意思?小兔完全懵的,但小兔不会在这种时候细想,很明显来者不善,等对付了她们再去弄明白原因。
“小贱人,说,是你自己掌嘴求饶还是我们来动手?”黑裙女人身材较高,又穿的高跟鞋,用居高临下的姿势,伸出食指,傲慢地指着小兔威胁。
小兔眸光凝了凝,看出这三个女人迈步虚浮,并没有武功底子。没有武艺还横行霸道,小兔正好教训她们一番,出出这段时间的窝囊气。
见小兔不但不怕她们,还神色间满带轻蔑之意,黑裙女子朝红裙女子递去个眼色。
红裙女子得了授意,扬手朝小兔打去,叫嚷着:“敢不把老娘放在眼里是吧?扇你个大嘴巴子就知道老娘的厉害了!”
可她话音未落,凶狠叫嚣变成了凄厉惨叫,一个黄卷毛少年扣紧她手腕儿猛拧。
“憨子?你怎么在这里?”小兔诧异地看向那少年。
憨子松开那个女人的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说:“三嫂嘿嘿嘿……嘿,兔姐,三哥让我暗中跟着你的,说是你有危险才出来。”
小兔垂眸听着,这时,小章也快步走了过来,询问她情况。工友们也都围拢过来,责问那三个女人。
“哼,识相的别来瞎掺和!这个小贱人该死,咱们是看她又勾上个小白脸儿,特意来送大礼恭贺她的!谁敢给她出头,谁找死!”黑裙女叉腰大嚷,让黄裙女把红裙女扶到一旁。
憨子冷哼两声,抬脚踹向黑裙女腹部;黑裙女跃起身避开,右手腕快速一翻,亮出把锋利小刀朝憨子小腿扎去!
人群中响起惊呼声,小兔紧攥了攥手,见憨子连连闪避,快要避不开刀锋时她猛吸一口气,弓腰蹿向前推开了黑裙女。
突然的变故让黑裙女和憨子都愣了愣,随后,憨子先反应过来让小兔快躲开。
“我的事不要你们管!”小兔对憨子说,同时用眼角余光防着黑裙女。
都还没明白小兔怎么这样说,她已经高声冲黑裙女她们喊:“喂,来啊!来打啊,一起上,呆站着干什么?”
为了方便工作,小兔穿着小蓝花的棉绸七分袖罩衫,和同花色七分裤,这样的衣裤凉快又吸汗,但不好看,像是卖鸡蛋的农村大嫂,也像是城里大妈穿着睡衣去买菜。
只是,她喊的这几句话和她模样太不相配,众人都疑心看错了、听错了。
小兔看着那三个女人,一经对比,却在暗暗庆幸自己的“打架服装”占了优势。
她们那副装扮看起来很有气势,可真动起手来,到处都是弱点。
高跟鞋能站稳吗?还是平底鞋更能稳住身形。
挥拳抬腿的,即使包臀裙不束缚手脚,就不怕走光吗?要身手灵活,穿宽松的裤子为好。
下午太阳暴晒之下,她们露着的白嫩嫩胳膊腿儿即便受得住打,能扛得住晒吗?
这些胡思乱想杂七杂八,其实就一闪念间而已,她们三个全朝小兔冲了过来。
小兔扯过水管,趁她们出手挥拳,身形呈前倾之势的瞬间,对准她们面部一阵猛喷。
水花不能伤人,可猝不及防之下,她们都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捂脸挡水。
占了先机,小兔不会手软放过她们,抄起一根撑树的杉杆迅猛朝她们大腿横扫过去!
山猪说过,真打架时,那些太软的套路招数不起作用,而太致命的招数不能用,打腿和打脚能最容易得手,又最不容易伤人性命。
“啪啪啪……”数声闷响过后,那三个女人全部腿部受伤。
小兔先使劲打红裙女和黄裙女,最后顺带打了黑裙女,所以黑裙女只擦破了点儿皮。
解决了弱的,再重点对付强的!
“唉哟”痛叫声不断,红裙女和黄裙女都趴在地上,只有黑裙女挥舞着小刀朝小兔龇牙飞扑过去。
小兔略一矮身,躲过刀锋,运足气力用杉杆狠狠、捅了黑裙女膝盖一下!
黑裙女也有股狠劲儿,居然忍疼继续攻击小兔。
烈日下,寒光刺眼,刀锋划向小兔的脸颊!
黑裙女嘶声高吼着:“小贱人,姑奶奶毁了你这骚狐狸的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某些人打架时高喝一声能更有助于爆发劲力,可这么絮叨一长串,绝对只会减慢出手速度,降低威力。
小兔眼睛微眯避免刀光闪花眼,只将杉杆微微往上一送,便打中黑裙女手腕儿,使得刀锋刺偏。
招式变幻只在刹那间,黑裙女捂着手腕倒退两步。
从动手到此刻,写起来是多段文字,实际还不到一分钟。
首先从惊讶中回过神的憨子兴奋高喊:“打得好!打得好!三嫂威武……哦,不……兔姐威武!”
连续吃亏,黑裙女不再一味进攻,戒备地看着小兔,围着她绕起圈来。
她不攻击,小兔也不主动进攻,陪着她绕圈儿。
小兔心想:天气如此炎热,那黑裙女装得飞扬跋扈的样子,可看她样子也没吃过多少苦,耐受力必不如自己,倒要看看她体力还能撑多久。
转着转着,小兔若有意似无意地把黑裙女把那堆渣土上引,黑裙女一直紧盯着小兔的手防备着,也没发觉异样。
等黑裙女察觉脚下凹凸不平时,小兔舞动杉杆如罗汉舞伏魔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打黑群女脚背!
黑裙女疼得直跳脚,慌乱中脚下一扭,崴了脚,栽倒在渣土堆上。
小兔腾身而起,横过杉杆压住黑裙女的背,半跪着用膝盖顶着她的后腰,厉声喝问:“口口声声骂我‘小贱人’,到底谁是一副贱人样子?”
事态变成这般,其他人都围拢过来,劝小兔算了。
小兔这时根本听不进劝,只想发泄心中怨恨。
也因这事,她才明白山猪为什么打架那么凶狠,最后往往还不肯饶人,因为被打的人没能让他转变情绪。
为争一口气打架不是武功高手比试,什么心如止水、镇定自若、思维敏捷啊全不沾边,只有愤怒之下的狠戾搏杀。
打输了的人往往为了面子不肯求饶,也往往想硬气又硬气不了,就那么闷声不吭。
这种态度是最让人冒火的,要求饶、要硬扛,怎么也得给出个态度才行,不表态会让打胜了的人找不到满足感。
小兔对于黑裙女愣着不出声的态度就很不满意,将横压着的杉杆猛蹭黑裙女:“说啊,你快给我说,到底谁是小贱人?”
看到黑裙女的肩部和背部都被蹭破了皮,冷静下来的红裙女扶着黄裙女一瘸一拐地走到小兔身边:“那个、那个姐呀,老娘我哦……不……姐,姐呀,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小兔冷笑着,不理她。
红裙女俯低身,小声劝黑裙女:“老大,咱也没收多少钱,服个软儿,行不?服个软儿。来,跟着我说‘我是小贱人’。”
也许是被小兔打得痛昏了,也许是红裙女的声音太能魅惑人,黑裙女当真颤声说:“我、我是……我是小贱人……”
“承认了?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骂你!”小兔翻身跃起。
红裙女和黄裙女去扶起黑裙女,黑裙女低着头,斜看向小兔的目光全是怨毒之意。
“快滚啊!你瞧你屁股蛋子都露在外面了,还不快滚,想留下来卖肉啊?”憨子朝她们三个谑浪笑喊,还撮唇吹起口哨。
她们上车走了,小兔扔了杉杆儿,缓步向水车走去,稳沉的步伐,挺拔的身姿,脚边阴影却透着悲凉落寞。
掬水洗洗手和脸,扯着衣袖擦了擦,小兔再朝憨子走去。
“快去查查,今天晚上下班后,来告诉我她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找我麻烦。”
吩咐完,小兔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工作。
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工友们看她的眼神却变了,和她搭手做事十分小心,大气都不敢喘。
看来工友们都当她是隐藏的大姐大之类了,她没说什么,说了也没用。
她仍是想好好工作,能打败那三个女人,她很清楚体力强占了大部分原因,可不想真过打打杀杀的生活。
去食堂吃晚饭时,一辆车又停在小兔身边,小兔警惕地摆出迎敌架势,却见车上下来的人是香香。
香香穿着甜美风的粉红蓬蓬裙,扫了一眼跟在小兔身后的小章,嗲声嗲气尖着嗓说:“哟……这么快找到下家啦?”
番九十八 殇情移恨
夏天光照时间长,到了晚饭时仍有太阳金光普照大地,香香依在车门边,车窗反射的光如给她镀上一圈金色光环。
那辆车外形卡哇咿并绘着hellokitty,如此配衬之下,让香香更像个甜美可人小公主。
小兔不愿被香香衬托得更寒酸老土,便假装不认识,继续往食堂走。
“幺妹儿,我好心来看你,你傲什么傲?”香香向前跨一大步,挡住小兔去路。
小兔冷着脸不理她,小章没好气地嚷:“你干啥呢?”
“哟,你还挺护着她呢。”香香撇着嘴打量小章,低声道,“原来是一个穷酸臭小子,不过看着还斯文白净,比那些泥腿子稍微好点儿。”
这般辱弄人的话,年轻气盛的小章哪听得下去?指着香香让她再重说一遍,再敢说就豁出去打她一顿,也不管什么打女人对不对。
因了下午的事,小兔察觉香香应该是别人挑唆来故意惹事,以眼神制止小章,再朝食堂走。
小章瞪香香一眼,阴沉着脸跟上小兔,可香香还不肯罢休。
香香娇笑着朝他们喊:“那个小子,这么听她的话呀?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看不出来我家幺妹儿这么会拿客……”
这话一出,小兔再难忍让,所谓“拿客”,指的是烟花女子用手段拴住客人多捞钱。
小兔很想暴打香香一顿,可毕竟有血缘关系,她下不了手,
只能嘴上顶几句:“拿客?那也算本事不是吗?总比倒贴都没人要的强。”
“你……你说什么?谁倒贴了?你说谁倒贴?”香香急了。
小兔听说过香香倒追山猫的事,她故意在暴雨天赖在山猫房子里不走,为免发生让自己后悔的事,也为免彼此难堪,山猫出门去朋友家借宿。
此时看她红脸又跳脚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事情多半是真的,小兔呼出一口恶气,快步向食堂走。
“你给我说清楚!不准走!谁倒贴了?你说啊?”香香拉住小兔。
小兔扭开头,抖着腿冷笑,偏不开口。
“你少给我装聋作哑!快给我道歉!你要是不道歉,我把你还没成年就勾引三哥破坏他和甜甜感情的事儿,嚷嚷得你领导和同事全知道!”香香威胁人时五官扭曲,使她显得面目狰狞。
若说对不起阿玲,小兔认了;若说破坏山猪和甜甜的感情,小兔不背这个锅!
愤怒的魔火燃烧尽她理智,猛地转过身体,揪住香香的领口便要开打。
小章见小兔神色不对劲,推搡香香一把,趁势拉开了她,避免小兔动手。
为了消解小兔怒火,小章斥问香香:“你谁呀?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对于小章巧妙救自己的举动,香香不但不感谢,还讥讽道:“我是谁?我是她表姐,亲的!臭小子,我警告你,别看我家幺妹儿外表乖巧又纯洁,私下手段可老辣了,降不住可别硬降啊!”
小兔听得又想打她,小章抖了抖眉毛制止,笑对香香拖长语调说:“小兔不容易被降,你的意思是你很容易被降住?什么人想要降……你都会随便让人降……”
也不知小章确实吐字不清还是故意为之,最后那两个“降”字听来特别像说“上”字。
香香气得浑身发抖,指了指小兔,再指指小章,朝地上狠狠啐口唾沫,上车扬长而去。
看着香香败退,小兔会开心吗?一点儿都不开心,再不和睦的亲人那也是亲人!
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所以,那些宫斗宅斗故事里的主角不是穿越就是重生的,没有那份亲情在,才下得了狠手。
小兔觉得自己和山猪越来越相似,在外人面前很凶,可至亲至爱屡屡相逼,反而是有气无处撒,有力无处使。
亲情的撕裂之痛,比之剥皮拆骨之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兔和香香以前每年都至少要见一次面,虽说大小兔七岁的香香欺负她的时候多,可也有想着小兔的时候。
比如有一次幺姑父的工会发苹果,院儿里的小孩来抢着吃,香香怕他们把苹果吃没了,悄悄给小兔留了两个。
人性本自私,没有大的利益冲突时,血缘近的人更亲近;可与亲人有利益冲突时,自身肯定又比亲戚重要。
与香香不和睦,也只怪小兔总是无意中损及她利益。
“发什么愣?被我四两拨千斤怼人的话给震住了?”小章笑问走神儿的小兔,“帮你气走了那个讨厌鬼,你要怎么谢我?”
回过神,小兔勉强笑了笑,答应着:“我明天请你吃饭。”
“我口味很刁的,请我吃什么呀?”小章的眼睛如星闪亮,含笑逗着小兔。
小兔不喜欢别人用逗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板着脸说:“太贵了我可请不起。新开的一家宜宾燃面味道还行,你要愿意去就请你,你要不愿意去可只能怪你嘴刁,不能怪我不还你人情。”
没料到小兔如此不给面子,小章脸色不由阴下来,随后无奈说:“开玩笑的,你谢不谢我都无所谓。还有,能和你共进午餐,吃什么都好。”
小兔点头说那就明天见,让小章快回去。
小章走后,小兔匆忙去食堂吃了晚饭,又继续上班。
到得晚上下班时,小兔在宿舍楼梯口见到憨子,带憨子到茶馆角落坐定,他说起今天下午的事已查清了。
“兔姐,还记得甜甜吧?全是甜甜在搞事儿!”憨子愤愤地说,“她搞不定三哥,就把气全撒在你头上!”
“甜甜?你说是甜甜让人来闹事……”小兔想不通,即便甜甜嫉妒自己,可都和山猪分手了,还有必要来针对自己吗?
憨子叹了两声,猛灌两口茶后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全是听莽子哥给我说的。”
接下来,憨子讲了他打听到的大概情况。
山猪调回红苕市所辖达因县的中国死海景区某酒店工作;同时让人把清道长送回叙永县避开是非;权堂兄也通过迷大师找了金大头做“脏活儿、累活儿”,不再施压山猪;暂得空闲,山猪把拆散他和小兔的事查个彻底。
莽子受命查到权堂兄那么快能得知小兔和山猪相恋,全是因甜甜告知他!甜甜又如何会知道得那么快呢?
原来,山猪和小兔在一起后,最先告诉的是山幺爸和阿玲,山幺爸对儿子的婚恋向来不多过问,阿玲很生气也只能忍气吞声。
阿玲不知道那个占据山猪心的人是谁,她思来想去最终难以咽下这口气,并推测那个人是甜甜。
因为阿玲虽然和山猪生了大仔,对山猪的了解却极为有限,而甜甜又几次打电话对她说些难听的话,她当然会以为那个“真凶”就是甜甜。
阿玲怒气冲冲地打电话质问甜甜,甜甜当然不愿意被冤枉,在胡乱争吵几句后,甜甜很快明白过来,那个“夺心”的女人是小兔!
聪明的甜甜很快冷静下来,向阿玲保证说很快会寄去照片,让她看清“真凶”到底是谁!
接下来,甜甜并没有自己动手做什么,而是把消息透露给了权堂兄。
后来的事,小兔已亲身经历过,不用憨子说也明白了,这甜甜真是老谋深算,不用出面已搅了个天翻地覆。
小兔沉默半晌,又不解地问憨子:“我和山猪已经分开,甜甜还来闹个什么?”
将杯中的茶水都喝干,抹了抹嘴,憨子才说:“唉,三哥得知甜甜才是那一系列事件的主谋,气得快发疯,连夜开车从达因县到蓉城,当面对甜甜说,和她从此恩断义绝连朋友也没法做了。
这样一来,甜甜半点儿接近三哥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了撒气就找人来整你。
没料到兔姐那么威武,把甜甜找来的人打得满地爬,哈,这回甜甜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吧?气死她才好,她那心可真狠毒,听莽子哥说三哥以前对甜甜好得不得了,她倒来暗算三哥……”
小兔挥手止住憨子的话,让他快回家去,并让他以后不必守在这附近,说完后快步回宿舍。
关上门,小兔不知怎么的,眼泪“唰”地涌出眼眶,心里一遍遍说着:都怪你,都怪你!不怪甜甜做事狠毒,只怪你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三哥哥,你才是罪魁祸首!
她不停擦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完,只得任由涕泪横流,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漱。
洗漱完,坐在桌前画图,眼前的图怎么看都模糊不清,闪现的全是一幕幕往事。
初夏的风拂过大地,大街小巷的法国梧桐树叶摇曳出层层绿波,小兔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红砖楼房、杂货小店、路边小吃摊慢悠悠晃过……
她舔着豆浆冰糕,哼着不成调的歌,听着山猪东一句西一句地和她闲聊。
那时候她对山猪还不曾萌发男女之情,那时候山猪定也只把她当可爱小妹妹,那时候他们还不用面对那些沉重又狗血的事,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时该多好。
或者,他们在心动之后永远不再见面,把所有美好往事都留在记忆深处该多好。
脑海中的画面不停地闪,小兔都不确定究竟是那些纯真往事不存在,还是山猪曾与她那般炽烈爱过的事不存在?
她无法相信这实际是连贯都存在的事,若是这般,自己的人生岂不是比曾看过的小说更像瞎编?
眼睛很涩,想睡了,躺到床上,也不知眼泪是流干了,还是睡着了,终于止住了泪水。
早上起床,小兔揉揉胀痛的头,想起中午要请小章吃饭,更是头疼。
她清楚自己对小章的态度很伤人,可要是太优柔寡断,那会让事情更复杂。
如果无情一点可以让人生少些波折,小兔宁愿无情。
比如甜甜和阿玲全因情才憎恨她,她又能把她们怎么样?即便香香和山猪无纠葛,也因爱慕山猫而牵涉进来,可见堕入情网害人不浅。
她们心殇情断全怨责小兔,小兔又该怨责谁?无可怨责的对象,小兔只能尽量避开和感情有关的事。
番九十九 栀子花错
第二天上午上班,小兔一边做事一边思考着怎么和小章说清楚,好容易才平静的生活一段时间,不能再有什么风波了。
太阳升高,工地上热得糙汉子们都喊受不了,捱到下班全都急忙走开,只有小兔目光呆滞地缓缓走,她倒情愿上班时间无限延长,也好过面对小章。
也由不得她不情愿了,小章骑了辆崭新电动自行车来接她,笑得非常灿烂地和她打招呼。
明明是去路边小店吃宜宾燃面,小章却似要去吃大餐般穿着挺括白衬衣,打着领带。
小兔心里复习着想好的那些话,觉得没念几遍,已到了小店门口。
“燃面”就是捞起煮好的面干拌,最后再淋上滚烫菜籽油,那油将起火又未起火,把面条烫出“滋滋”爆响声,也烫出浓郁香味。
这是经济实惠又美味独特的食物,但也属于上不了高档餐桌的吃食,小兔还想着小章会因嫌弃而不吃,谁想到他会兴高采烈来“赴宴”。
面端上来,小章边吃边聊,小兔看着店外一辆和香香所开类似的车发愣。
那种车的车身很小,车灯很大,像是只青蛙瞪着大眼睛蹲在那里。
“那和你表姐开的车同款,只不过她那辆是橙黄的,这俩是辆宝蓝的。奇瑞qq这种国产小型车不贵的,你要是喜欢,今年过年我也买一辆。”小章见她盯着那车,提高了音量说道。
“我对车不感兴趣,只是这车像是玩具车,还奇怪怎么能允许开上路呢,原来是汽车。”小兔随口答着,当年国产汽车刚兴旺起来,她没见过所以好奇。
“噗……”斜对面一桌的某个食客被噎一下又笑喷了,和他一起的同伴忙给他递纸巾递水。
那食客擦了嘴,喝了两口水后,带些怨气盯向小兔。
他同伴以眼神安慰他,再笑对小兔说:“那车是我朋友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工资才买的,你说是玩具车,小妹妹呀,你可真会埋汰人。”
见那车主面露尴尬,小兔忙道歉:“对不起,怪我没见过世面。我随口乱说的,真没埋汰人的意思,我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哪有资格嘲笑别人?”
那两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大男人,也不好跟个小姑娘计较,快速吃完面就走了。
他们走后,小章神情忐忑地问小兔:“我看你亲戚都算富裕的,你对车呀、名牌衣服什么的也全不在意的样子,你家境应该很好吧?你在工地上班是不是只为了锻炼能力?”
小兔摇头低声说:“我爸有轻微残疾,是个地道的农民,家里开着个小废品收购站,收废品的生意还不好。亲戚们都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进城的,有一些亲戚的确在九十年代初发了财,但那和我家没有连带利益。”
听完这话,小章松了一大口气,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这样也不用担心你爸会不同意我们结婚了。”
“我们结婚?”小兔像是电脑死机般脑筋转不动了,怎么扯到结婚了?
“当然是我们结婚!我都给我爸妈说了,他们说只能拿出八万块钱结婚,我还担心钱太少,你父母会不同意。听你说起来,还是有希望的吧?”小章的眼神很认真,也很期待。
小兔没有回答,她完全没明白目前状况,甚至怀疑一切是幻觉。
她知道小章对自己有好感,但上学时没有什么交集,毕业后也只有这几天相处过,怎么会提到结婚了?
她自问:又说结婚,难道我看起来很适合结婚?王嫂介绍的王阿弟只见过一面就提婚事;有那么多麻烦阻碍着的山猪筹划过婚礼;仅仅是因了香香挑衅才多说几句话的小章也说婚事……
“你了解过我没有?不了解一下敢提结婚?”小兔脸上挂霜而问。
这模样看似她对小章态度冷厉,实际上是她惧怕提到婚姻,真的,别人眼中美好神圣的事于她而言成了令她毛骨悚然的事。
“同学三年,算是了解的。”小章温和浅笑,挺确定地回答。
“你不了解!我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儿!还是个既不够狠,也不够聪明,没能上位成功的小三儿!”小兔红着眼眶,压抑着声音低吼,像是只被猎狗逼到绝境的小野兔。
曾惧怕的成了现实,曾在意的都失去,若是能够吓退小章,小兔不在乎名誉。
小章皱眉挥手制止小兔说下去,可制止不了,无奈地冲循声看过来的人干笑。
而后又对小兔说:“你和那个人的事,我知道一点点,我不确定那个人是谁,也许就是那个三哥?不论如何,我相信不是你的错。谁没有糊涂的过去?我不在意那些。”
小兔讶然看着他,他说得很真诚,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想?小兔没感动,但不由对小章添了几分敬意。
见小兔的情绪缓和,小章忆起校园往事,说有一年深秋,他从学校的中心花园经过,偶然见到小兔坐在草坪上专心画着银杏叶的扇形叶片。
秋高气爽,片片银杏叶舞如金蝶,小兔穿着蓝白拼色的校服坐在碧绿草坪上埋头画着,明明草坪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可小章眼里只看得见小兔。
也许是小兔自带几分超然于物外的悠淡气质,小章觉得她就像仙女入凡,只因迷恋这金叶飘飞,才忘了返回天庭……
“你说的是我?我算是自恋的人,可没自恋到这种程度。”小兔语气凉凉,打断小章追忆。
小兔言语刻薄,小章仍没有责怪她,苦涩笑着说:“我家境不算好,父母说的给八万块钱包含了所有彩礼、首饰的钱,房子也只是农村修的小楼房。
不过我姐姐嫁的人挺有钱,我现在的单位属我姐夫管辖,才能工作那么轻松。
你要提什么条件尽管提,我找我姐想办法。现在欠了人情,我以后努力工作还姐夫。”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小章说的这段话和小兔想要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小兔真不明白是自己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别人理解能力有问题。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两次啦,小兔深深怀疑自己连和人基本沟通的能力也不具备。
“我不是嫌弃你家条件,我家的条件更差,可能两万块钱也拿不出来。我是不想结婚,不喜欢男人……”小兔着急地表态。
“不喜欢男人?难道……”小章的表情极为古怪。
小兔这才反应过来急切当中语言表达有误,更对自己表达能力没了信心,拍着脑门儿无奈解释道:“我也不喜欢女人……我不想谈感情的事,只想一个人过。”
已经说得这么直白,小章还是没表示退缩的意思,只说愿意等小兔考虑几天。
此后几天,小章都在小兔中午下班后来送她一束栀子花。
洁白芬芳的花朵给炎炎夏日带来清新凉意,小兔拒收,可那些工友们都来抢着帮小兔收下。
他们得了花后不谢小章只谢小兔,小章也不生气,小兔又拿他们没办法明明拒收,弄成小兔收了花再转送工友的情形。
栀子花也可寓意永恒的爱,还是真挚的诺言与不变的约定,在爱情之外也能表示真诚的感恩。
这没有绚丽色彩只有清香怡人的花朵,也象征着纯洁、坚韧、淳朴的女子。
这花送小兔却是送错了,她很固执,近乎病态地固执紧锁心门,并且这份固执与还爱着山猪不爱小章无关。
她不想改变,要改变就要试着遗忘,遗忘也意味着背叛,背叛曾经的情感也是背叛过去的自己!
小兔如今几乎一无所有,不能再自己背叛自己,更不想连本心也失去。
不过这点小烦恼很快被成功的喜悦取代,几天后,高工说小兔通过预选,让她准备去设计速成班的资料。
那个城建局内部办的速成班虽没有大学文凭含金量高,但好处是由单位出培训费,还可以半工半读。
上课时间上午是八点到十点半,下午是四点到六点半,为了小兔能挤出时间学习,高工让小兔不必去工地上班,留在办公室管收发信件和报纸这类杂事,但工资也只发三百块生活费。
小兔高兴答应下来,速成班只上三个月的课,等结业后,工资会比在工地上班高几倍,还从此有个好些的起、点。
办公室里有空调,因在办公室打杂,小兔中午就能留在办公室内,也有条件安心学习了。
这么又过了几天,一天中午一点左右,同事们都午休去了,小兔还在角落一张办公桌上认真地画着园林植物图例。
这园林树木栽种设计和建筑设计有很大不同,表示各种植物的图标例示没有明确规则,不同设计者画出的植物图例是不相同的,带了几分随性的艺术气息。
小兔正在画立面图,是道路中间行道树栽种课作业,她一笔笔细致描画,力求符合标准而又美观。
烈日烤得地面升腾弥漫开昏黄尘霾,多数人都在午睡,寂静的办公室走廊外突兀响起怪声。
“嗒、嗒、嗒……”
小兔没在意,这是高跟鞋踏地的声音,估计是哪个同事提前来了,没留意到这走路声比平常响得更慢、更有节奏感。
“你在这里发展得还挺好。”来人语气发冷,如同在酷暑吹来一股凛冽寒风。
小兔缓缓抬起头,来者是甜甜。
甜甜穿着米白衬衣,下配冰蓝a字裙,当年甜美与狂野杂揉的姿容仍保留着,又添了成熟风韵,干练气质。
看着甜甜一步步走近,小兔有一瞬的失神,山猪当年怎么舍得放手,如今怎么舍得绝交?
甜甜凑到小兔面前,语气一点点从阴冷变得狂怒:“我们因为你闹得天翻地覆了,你倒还这么风轻云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哼,高啊,手段真是高!把别人的生活全搅乱了,你还打算全身而退享受安逸生活?
嗬嗬,你想得美!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番一百 梦想又碎
若因了山猪,甜甜要怨恨自己,小兔任她怨恨就是,可已经派人来打骂过了,甜甜还想干什么?要打一架,还得打赢了才心里痛快?要是这般能断却所有纠葛,小兔让她出出气也可以。
一场恋爱,似梦似幻,小兔几乎已记不起爱的感觉,脑海中只存留了团团模糊阴霾。
她只有在理智无法控制的梦里想起往事,其余时候这颗心都似变了石头般少有情绪波动。
但这并不等于可以放任自己消沉下去,她还有责任,到这世上走一遭还得体现出人生价值,且让从前种种都消散,而后一心为事业奋斗吧。
小兔以为甜甜要扇自己两耳光,先做好了挨痛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甜甜没对她动手。
甜甜鄙夷又带了怨毒的目光瞥小兔两眼,手快如风一把扯过她正在画的图纸,三两下揉成纸团儿扔到她脸上!
纸屑翻飞,破碎的图纸零落满地,那全是小兔破碎的梦想!
撕一张图纸还不能让甜甜解气,她抓起桌上的图纸、资料、书本扯个不停,小兔则似傻了般放任她破坏。
甜甜一边撕着,一边冷笑谩骂着,这嘈杂声音惊动办公室外小亭中打瞌睡的保安。
保安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因这里是为了施工方便设的临时办公室,也没什么重要文件,所谓的“保安”也只是个看门大叔。
保安大叔冲过去喝问甜甜干什么的,又责问小兔怎么出了事也不知道喊一声。
“我是干什么的?给我滚出去!连你们这个项目的总经理见了我都不敢抬头,你一条看门狗敢来管闲事?”甜甜嚣狂叫骂。
保安大叔也有眼力,明白了这位姑奶奶不好惹,他低眉顺眼退出办公室;但同时又怕出了事情会担责任,赶紧寻个僻静处给高工打电话,然后去叫醒午睡的张组长等等人。
这临时办公室不像写字楼里那些办公室隔成小格子间,只是办公桌摆开有间隙,另外单独给高工隔了个小单间。
午后阳光照得偌大的办公室内样样物品都清晰无比,小兔觉得时间已凝固,或者自己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呆在一张高清照片里的人像。
终于有一丝风吹来,纸屑飞满了整个办公室,看着乱舞的纸屑,小兔的眼珠儿转了转。
很多人进来了,他们的神情或焦急、或疑虑、或关心,更有些人似是来看好戏的。
张组长似乎是在指责甜甜,甜甜立刻反过来呵斥张组长,还指天画地的讲述着什么。
听不清甜甜说了些什么,小兔也懒得反驳。
她一动不动僵直站着,眼睛充血红肿起来,可一滴泪也没流下。
此刻的她精神恍惚,看那些纸屑如同变成了残肢断臂,甚至鼻孔中也似有血腥味。
后来,高工急匆匆从市中心赶来了,憨子也跟着她赶来。
高工看向小兔的眼神怜悯中透着失望,这眼神比起甜甜的胡搅蛮缠更让小兔觉得刺心,她的头脑渐渐清醒,迎上高工的目光想要解释。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高工移开目光看向甜甜。
见她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憨子抢着帮她说:“高工,在门口遇见你的时候,我已经讲明白了!这事情纯粹是甜甜闹事,完全跟兔姐无关的,你不要惩罚兔姐。”
高工环视众人一圈,盯憨子一眼,又看了看甜甜再说:“这是我公司内部的事,外人不要插嘴!
我管这个路段所有事务,是要为整个工地负责,不可能专门给某个人搞特殊化。
不管其中一个员工是出于主观还是客观原因给工地带来负面影响,按章程来该怎么处理就得怎么处理!”
她说话时连甜甜也静下来,说完后,她对甜甜道:“请你跟我到小办公室处理问题",又转过头对小兔和憨子说,"你们也来,不要干扰工地的正常工作秩序。”
高工目的是要与甜甜、小兔和憨子单独谈谈的,去她那小单间办公室能避免很多负面影响。
可甜甜不给高工面子,如夜枭般怪声笑起来,高声说:“你想包庇那个小贱人,对不对?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也就走走过场处理一下。我才不要你们公司按章程处理她,我得亲手把她欠我的讨回来!”
这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都猜测小兔到底欠了她什么,有些猜测极为不堪。
可小兔真想不出欠了甜甜什么,即使算情敌,那也不是同一时期的情敌,更何况都快两个月没和山猪联系过了,还能欠她什么?或者,她认为她派人来打骂小兔反而被打败,也算欠她?
这时,憨子压抑着怒气对甜甜吼:“你那店里的东西是我带人去砸的,兔姐压根儿不知道,你怪在她头上干什么?”
什么砸东西?小兔真完全听不懂,想要问清楚情况,可甜甜根本不给她细问的机会。
甜甜冲到小兔面前朝她厉声叫嚣着:“你还真行!骗来这么多人帮你挡灾,给你顶缸!
你别可怜兮兮望着我,你以为装可怜博同情,我会饶恕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把我失去的全从你身上讨回来,把你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人与人之间产生矛盾,最好的解决方式当然是互相沟通。
可这种时候,沟通有用吗?连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被骂都没弄清楚,如何去沟通?
小兔不想再弄清楚事情,只求甜甜快离开,只求不要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脑子里冒出个刁钻办法。
她朝甜甜轻轻一笑,笑得带了几分邪气,缓声而言:“我已经身败名裂了,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你高兴了吗?你还是不高兴呀!”
是呀,闹吧!闹到最后,还不是一无所获。众人都笑起来,高工看小兔的眼神透出欣慰。
甜甜气得咬牙跺脚说:“你这个外表清纯的婊、子,早看出来你对三哥存了歪心思,我可真后悔当年没早点儿对你下手!”
小兔笑意飘忽,语气似染了地狱阴寒:“你这么歇斯底里的有损形象。你是蓉城名门之后,书香世家出身,这么闹对你没好处!
你恨我,对吧?是不是我死了,你才会高兴?
来啊,杀了我,杀了我吧。我成全你!”
听了这一声声蛊惑,其他人都心里冒凉气儿,甜甜也神情僵滞起来,而小兔真的向甜甜递出一把美工刀。
高工和憨子都焦急起来,想要去抢刀,其他人也劝小兔冷静点儿。
见甜甜没有任何动作,小兔也不理其他人说什么,直盯她眸子说:“不敢动手是吧?我帮你。”
话音未落,小兔抓起甜甜的手握在美工刀上,硬按着她划向自己颈部!
一线血痕骤起,很多胆小的人捂起了眼,甜甜惊吓得尖叫起来:“啊!你这个疯子,我不想当杀、人犯!啊……”
小兔松开了甜甜的手,甜甜立即浑身颤抖着退到角落,直愣愣看着小兔。
“嚯嚯……才破点儿皮就把你吓成这样?”憨子询问小兔,小兔也不答应他,只顾一步一步向甜甜走去。
走到甜甜面前,她将美工刀伸到甜甜鼻尖下,给甜甜看看背后滑槽,再将刀片摁出来又缩回去。
反复几次,甜甜和其他人都看明白了,小兔刚才划自己时已经飞快缩回了刀片!
憨子抚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的天……要真出点儿什么事,三哥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
经这次惊吓,甜甜的气势弱了下去,高工给她讲了几句道理后,她悻悻离去。
甜甜走了,高工把小兔叫到她办公室,亲自倒了杯水递给小兔,神色为难道:“我相信这次的事你很无辜,可是上次在工地打架,再加上这次的事,你给公司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总经理又给我施压,所以必须要对你做出惩罚。”
被惩处是无法避免了,小兔微低了头,平静等待高工说出具体怎么罚她。
“其一呢,取消你在速成班的学习资格;其二,你不能在办公室工作了,调你去相邻的另一个路段搞维护;其三,办公室这边实行月薪制,你只做了两个星期,所以没有工资。”高工的语言不带感情,但她眼眶湿润了。
小兔木然点点头,表示接受惩处。对于这三条处罚意见,调去工地继续当维护工,她觉得没什么,白在办公室做了半个月也没什么,她最在意的是被取消学习资格。
再苦再累再穷都不怕,最怕没有希望!
一次又一次梦想破碎,小兔快要相信命运安排了,也许她命中注定该趴在泥里活一辈子,注定该麻木而卑微过完此生,永远看不到希望之光。
见她双眼暗淡失神,高工站起身走到她旁边,按着她肩膀诚挚说:“那边工地很近的,你暂时还住这里宿舍,有空了仍然可以找我问学习方面的事。只要有梦想,梦想总会开花,梦想花要经过风吹雨打,雪压霜欺才会盛开的。”
梦想花总会盛开的,高工的话给小兔阴暗心空投来阳光。
后来小兔已过半生,梦想花仍然没有盛开,不过她坚信她的梦想花不是不开,是会开得非常芳香艳丽才迟迟不开。
走出办公室,慢慢往楼上挪着,忽然看到憨子和莽子站在宿舍门口。
莽子比憨子矮一点儿,年纪大一点,也是染了头发穿着奇装异服,但细看他会觉出他十分沉稳,不是憨子这样看似叛逆横暴实际幼稚冲动的少年。
“今天的事主要因这小子引起,三嫂请跟我们到外面茶馆听我细说这事来龙去脉。”莽子指了指憨子,恭敬对小兔说。
小兔摇了摇头,真相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已成这般。
“三嫂,你这段时间受委屈了,三哥正在解决问题,请你耐心等几天,他很快会和你相聚。今天这事情,还是让我给你说清楚好些。”莽子恭敬的态度中暗带了威胁语气。
小兔同意跟他们出门,不是莽子拿山猪威胁她就会怕了,是不想让他们没法交差。
事实上,小兔听他们提起山猪,心湖已无多少波澜,反而对山猪起了些憎恶心。
番一百零一 臭名远扬
酷热盛夏又遇上干旱,这时还没有一丝风儿吹来,真闷得人难受。
走在烈日下,憨子直嚷嚷着骂老天爷,莽子也不时擦汗,小兔木偶似地迈步像是不觉得热。
工地旁边的茶馆没包间没空调,不方便说事,莽子选的茶馆得走十几分钟才能到。
憨子抱怨莽子选地方选得那么远也不开个车来,莽子凶他两句,说要不是他惹事,也不会弄这么多麻烦出来。
小兔不理他们,只顾快步走着,听到争吵的声音她会十分焦躁,怕会忍不住动手打他们。
到了那掩映在大榕树绿荫中的茶馆门口,小兔的心情刚舒缓过来,等着憨子他们一起进门,又令她恼怒起来。
茶馆大堂中有两个茶客正巧是小兔那工地的办公室文员,其中一个说:“呦呦,快瞧,我们刚到这儿,他们也来了。啧……”
另一个压低声音对其他茶客说:“我们先前提到的事儿……是那个女人惹出来的……”
小兔顿住脚步,挑衅地看向他们。他们撇嘴斜眼回看小兔,还和其他茶客闲扯歪话。
长舌说八卦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同样喜欢乱嚼舌根子,很多时候比女人说得还难听。
小兔平常工作时不穿裙子,今天中午在办公室画图属于休息时间,又且天气很热,所以穿了条短袖连衣裙。
这短袖连衣裙也让小兔看着极不顺眼起来,懊恼自己今天中午发什么疯要穿这条裙子?
齐膝长的浅灰色裙子,白色镂空绣花小圆领,白色镂空绣花荷叶边短袖,前胸印着三朵白色马蹄莲图案,简洁素雅中带点儿可爱俏皮的感觉。
因了这裙子,小兔七分的姿色也上升到八分,算是个秀美婉约的小清新少女。
可惜,这不正是甜甜骂的看似清纯实则放荡小贱人模样?
此刻,小兔扎起的马尾也在先前拉扯中散乱,几绺发丝垂在肩头,狼狈又带楚楚可怜之态,更是由不得人不猜些迷乱情事。
小兔怒视他们,转瞬后又凄然冷笑一声,往包间走去。名声、名声,名声臭了也有好处,全离远些,倒还清静。
到了包间,小兔点了杯柠檬茶,还特别交待不要加糖,酸酸的味道还略带苦涩,很好,似乎能让内心的难受感觉通过口舌释放。
莽子看了看小兔,定定神才说:“三哥也没料到事情会糟糕成这样,请三嫂多理解多原谅,三哥已经在积极解决问题。甜甜本来就恨你,许多事情又巧合凑在一处,才使得她矛头完全指向你。”
理解?原谅?小兔暗想:我和他已无关系,还谈什么理解原谅?再者,我是个只顾自己感受的小气鬼,才不会谅解谁。
“你快讲清楚甜甜的事情,不要扯其他的。”小兔心绪烦乱,表情却很平静淡漠。
莽子有条不紊地讲起来:甜甜回蓉后屡次要求和山猪重新开始,山猪屡次拒绝,后来甜甜也纠缠得没那么紧了,只是在逢年过节问候一声。
在山猪对阿玲讲了与小兔的事后,因阿玲误以为山猪要娶的人是甜甜,她责问甜甜时,甜甜推测出小兔和山猪的事,并定了可一箭射好几雕的计谋。
那计谋算得很精,只要等小兔和阿玲吵闹起来,等山家和兔家争斗起来,山猪必然会身心俱疲。
到时候,似乎与这一切无关的甜甜靠近山猪,给予他万种柔情,山猪定然会感动万分。
甜甜千算万算没算到小兔会直接退出,甚至为了退出畸恋纠缠绞尽脑汁请出山爷爷,一场可能见血的风波无形中平息下去。
退出,本是小兔因愧疚和不愿面对复杂情感而做出的决定,在甜甜看来,却成了小兔“以退为进”的计谋。
因为小兔走了后,山猪完全冷静下来,放开手去查整个事情起因,查清是甜甜在煽风点火。
在她看来,山猪彻底和甜甜断绝往来,还因阿玲听别人挑唆而厌恶阿玲,扳倒她们两个,小兔当然成了最大赢家,这不是小兔的诡计又是什么?
怨气冲天的甜甜花钱请了三个小太妹去打骂小兔,没想到那三个小太妹反而被小兔教训一顿,甜甜更气得快炸了。
接着,甜甜又挑唆香香去辱骂小兔,谁知香香被小章说得羞愤败退。
而让甜甜犹为生气的是憨子曾露面救小兔,这说明山猪安排了人保护小兔;又冒出个小章帮小兔,这表明小兔还有其他追求者,这两点在甜甜看来,完全是小兔在刻意炫耀受宠受欢迎……
卑鄙者看谁都卑鄙,有心机的人看谁都城府深!
甜甜只顾按她所想去恶意评价小兔,只看得到有男人护着小兔,忽略张组长因小兔的勤劳而认可她,也忽略高工因小兔的好学而提拔她,在她眼里小兔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套牢”山猪。
既然这般看待小兔,甜甜当然会琢磨如何揪出小兔的“狐狸尾巴”,于是她让人暗中监视小兔的一举一动,誓要找出小兔很坏的“证据”。
甜甜是行动派,定计划后,她连夜让人去做此事,并很快出了成果,在第二天中午就偷拍到了小兔和小章一起吃面的照片。
这般被人算计,小兔还浑然不知,主要想的是如何去速成班学习。
甜甜不相信山猪和小兔分开后会真的没有联系过,以为他们解除婚约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以便降低阿玲戒心,减轻舆论压力的,在暗中仍然来往。
所以,甜甜拍了小兔和小章一起吃饭的照片后,又拍了不少送花、并肩走路、互相打招呼的照片,还故意把正常言行拍得很暧昧,只为让山猪醋意大发。
哪知照片寄给山猪后,山猪也没什么大反应,他直觉小兔对小章没兴趣;退一万步说,即使有兴趣,他也没理由去阻拦。
更何况,关于小章追求小兔的事儿都听憨子讲过了,憨子说那只是小章单方面追求,两人也没什么出格举动,山猪肯定会听憨子解释,而不听甜甜挑拨。
稍微动点脑筋就能分析出来的事实,甜甜还不肯承认她没事找事,固执认定是山猪被小兔灌了迷、魂汤,对小兔迷恋到不论怎么做都信任的程度,还认为憨子也被小兔收买了。
应对甜甜的无理取闹,山猪干脆不接电话,所有电话都让助理接,问清楚是谈正事才接听。并且,也不让其他人说他在红苕市的具体地址,以此摆脱甜甜纠缠。
甜甜拿山猪没办法,就在蓉城四处寻找山猪的手下,逼他们透露情况。
逼问到憨子时,因憨子和小兔最熟悉,又清楚那些恩怨,对甜甜说了些难听的话。
甜甜和憨子大吵起来,还放话说要让人抓了憨子,判个牢底坐穿。
憨子当时忍着气没做什么,到了夜里竟带上人去把甜甜的烟酒特卖店砸了。
甜甜开的烟酒特卖店可不是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堪称“高档礼品轮回站”,所售全是好烟好酒不说,还能回收各种礼品,让收礼的人换得现钱。
举例来说,某领导收了盒鲍鱼月饼,答应给某人办某事,这领导也没得什么实在好处啊。
那鲍鱼月饼再好吃,再贵,还不是几口吃没了。再说了,领导是缺吃食的人吗?
其实,领导会让人把月饼原封不动拿到甜甜的特卖店来,收一笔“折价处理金”,放心大胆地把花花绿绿钞票揣进兜儿。
甜甜收购这礼品后,也不担心转卖不出去,自有人来买了再去送领导。
哈哈,发生同样一盒月饼在同一个领导家反复被送进卖出的事,那也有可能的呦。
总之呢,甜甜表面上只开了家三十平米的卖烟卖酒店铺,实际上的背景可不一般。
从来没人敢在甜甜的店找茬儿,憨子居然带人砸了她的店,这难道不是小兔指使憨子干的?小兔有动机去砸店,也因有山猪撑腰而具备能力去砸店,谁会信小兔完全不知情?
甜甜气极了,决定不再躲在背后暗斗,要把事情摊到明面儿上,直接和小兔斗个你死我活。
为了打击小兔,甜甜先托了关系去找小兔所在工地的总经理陈述小兔种种“罪行”;再撕破脸去吵闹,好让小兔同事看清小兔的“真面目”;并且,还去报警告小兔教唆憨子打砸抢掠烟酒特卖店……
“什么?甜甜报了警?还、还告我教唆憨子犯罪……”小兔以为甜甜闹得够凶了,完全没料到甜甜会还去报案告了自己。
莽子眉头一皱,“你也知道甜甜的关系网不一般,如果不是怕你和憨子被抓,三哥也不会让我出面处理这事。他常说能确定你还安全就好,不要随便打扰你的正常生活。”
难怪甜甜说别人闹翻天,小兔还端着风轻云淡的样子,完全不知情的小兔在知晓一切的甜甜眼里真也太会装了。
小兔问得莽子事情已解决好了,心下稍微轻松些。
想了想又对憨子说:“你沾的那些事还不多,别再跟着他们混了,好好去学个技术,找个正当工作才有出路。”
憨子和莽子愕然对视一眼,憨子哭笑不得地对小兔说:“别人还说你仗着三哥来指使我干这干那,你倒来劝我别跟着混?嘿嘿,兔姐,你劝我的话跟我外婆差不多……”
话已经说了,听不听劝是憨子的事,小兔再问了几句后,让他们先走,自己再回去上班。
另一个路段要做的事也和以前差不多,小兔熟练而麻木地做着事。
几天后,工友中喜欢摆谈当地稀奇事的人,说起新三嫂和旧三嫂争风吃醋还打斗起来的事。
说来说去说了半天,小兔才听明白,那人说的是山猪后院闹翻了,为躲清静回了老家。
新三嫂带手下把旧三嫂的人打了、店砸了,旧三嫂又耍手腕让新三嫂被工作单位开除,两个女人斗法斗得天翻地覆,甚至还带手下兄弟发生火拼……
似乎是那么回事儿,但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个说得唾沫横飞的人不知道,新三嫂就在他的背后约十米左右,不久前给新栽的毛叶丁香浇了水,刚刚又铲了花台边积的一层泥土,此刻正拿着枝剪修剪枝叶。
小兔修剪的是红桎木,将在运输和栽种过程中破损掉的细枝和叶片剪去。
因移栽花木难免会折断细枝嫩叶,不剪去这些受损的枝叶,花木容易感染病菌。
小兔专心致志工作着,没心思再去想其他的。
中午下班时,珍姐突然带了琪姐来看她。
小兔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谁知琪姐冷冷问:“你怎么变这样了?居然为了爱情半点道德也不讲!唆使三哥那样对待阿玲,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话犹如炎热的天气陡起寒风,小兔瞬间僵在那里。
这到底又怎么了?
小兔自嘲苦笑:我的名声到底臭到什么程度了呀?是不是哪天地球毁灭了,也有人来质问我为什么唆使山猪毁灭地球?哦,到时候应该没有人来质问,全是鬼来质问了……
番一百零二 谁敢管我
连续干旱了接近两个月,天气预报总说有降雨降温天气,可这几天看着乌云密布却没下一滴雨。
小兔盼着下雨,不仅因了天生对农田的深厚感情希望缓解旱情;也因下雨不用开工,她可以呆坐冥想一天整理思绪。
可前几天发生的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想透,琪姐又这么说,不由暗想:她犯的错竟如此不可饶恕?老天爷不让她缓口气了?
“琪姐、珍姐,有什么事到我宿舍再详说,我确实不清楚山猪做了什么。”小兔低声邀请着。
她不想带她们去外面说事,一是不想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二是跟她们走在一起让她自惭形秽。
琪姐在红苕市的那家制药厂发展得不错,已当上销售部蓉渝片区主管。
今天她穿着白底加浅蓝竖条纹的修身衬衣,黑色装饰排扣套裙,尽现职场丽人优雅而干练的气质。
珍姐只开了个批发调料酒水小店,可再小的店也是当老板,她压力小,时间自由,整个人活力满满。
今天她穿着火红的运动t恤配短裤,让阴暗天空下的杂乱工地都带了几分亮色。
反观小兔,穿着褐红的棉绸罩衫,配土黄棉绸灯笼裤,图个方便、透气、吸汗还耐脏,但也确实难看。
小兔觉得从满十八岁生日到至今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仿佛过了三十多年,以至于看着明明比她年长八岁的琪姐和珍姐,倒似比她年幼一般。
到得宿舍,因她们是熟人,小兔也不和她们说客套话,开门见山询问山猪到底对阿玲做了什么。
琪姐刚刚见到小兔时,满脸愤慨质问她,后来珍姐劝她相信小兔不是那样的人,才肯去宿舍听小兔解释。
到了宿舍,琪姐坐椅子上,珍姐坐床边,小兔站着。
琪姐环视屋内一圈后,对小兔的脸色好了些,“你们宿舍条件怎么差成这样?应该找领导反应的。”
“我这宿舍能有个单独卫生间都算优待了,他们男工住工棚只能去外面公共厕所呢。”小兔答应着,又催琪姐快些说事。
琪姐到红苕市工作后,山马经常抽空去看她,她总是避而不见。
山猪调去红苕市后,山马借着要去拜访三哥的名义,硬拉琪姐见了几次面。
所以,说是拜访三哥,每次和山猪聊几句后,实际是他们夫妻二人相处。
相处多了,他们夫妻渐渐和好,又来关心山猪的家庭问题。
“蓉城离山家村有将近三百多公里,你躲着阿玲也就算了,这达因县离村里才二十多公里,踩两下油门儿就到了,你还是常去看看阿玲为好。”山马笑嘻嘻劝着山猪。
山猪白他两眼,也不答话。
“你还想要跟小兔和好?”山马试探着问。
山猪的瞳孔聚焦一缩,而后答非所问地说:“过几天我要回山家村去,你把琪姐带上,帮我处理点儿事情。”
他没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到了那天,山马开车载琪姐到山家村村口,只见山猪家已围了很多人。
山猪老家的房子是七年前所修,一楼一底上下共十间正屋。和正屋隔了一个院子的公路边上盖有三间小平房,开着小便利店和小茶馆。
阿玲平时守着店,顺便带孩子;山幺爸在赶集日去卖粉丝,闲场时去进给自家店进货。
山幺爸筹算着,凑钱给山猫在蓉城安家,然后把这老房子留给山猪。
他认为这安排很好,两个儿子都有着落,虽比不上大富大贵之家,在这村里也算过得最殷实的人家了。
可他没想到山猪给他闹那样一出事,可不乐意也只能算了,反正大儿子从没听过他安排。
但接着不久出了更大的事,阿玲不愿和山猪分开,闹到要杀大仔再自杀的地步,为了孙儿,他只能写信逼山猪和小兔。
还以为山猪调回这附近,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今天又突然说什么要办“分手宴”。
山幺爸愁眉苦脸坐在小店外的橙子树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见到山马后,赶紧走过去说:“老四,你来得正好!快劝劝你三哥,他要办‘分手宴’让乡亲们做证说他和阿玲分手了。这像什么话嘛?我们山家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山马答应山幺爸要好好去劝劝,可走到山猪身边,迎上他冷冷的目光后立刻怯了场,倒是琪姐开口劝了几句。
“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今天必须当着邻里亲朋的面把话说清楚,我和阿玲不再有关系,不准再随着她胡闹。”山猪斜瞟一眼在屋子角落抽泣的阿玲。
分手宴办了五桌,有三桌客人是隔山家近且还沾亲的邻居,一桌客人是山家亲戚,再有一桌客人是阿玲家亲戚。
开宴吃喝到一半,与山猪没有直接关系的人都吃得挺欢乐,有关系的人则连筷子都不想动。
山猪突然站起身,举杯朝四方微鞠躬,朗声说:“今天请各位亲朋来,只为让大家做个证,我和阿玲已经分手了,求各位不要再把她当我的女人看待!
我和她之间的事,全是我对不起她,只要她提出的条件我办得到,全部照办!
各位亲朋,劳烦你们做个见证,我先干为敬!”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所有人都停下筷子,神情复杂地看看他,又看看阿玲。
阿玲止住抽泣声,勾着头往公路上走,山猪拦住她:“说事情呢,你往哪儿去?”
“我去幼儿园接大仔回来,让他看看他爸爸是咋撵他妈妈走的!”阿玲说着又哭起来。
“我有说撵你走吗?你不愿意走,一辈子呆在这里也可以!我们好好说事儿,要什么条件尽管提,等会儿写个《分手协议》。"
听山猪这样说,阿玲神色和缓几分,琪姐和她妹妹阿艳又劝她,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山猪和她商谈,问她解决意见,她一声不吭。山猪给她讲起道理,劝她放手,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
阿玲似乎听得很认真,半晌后却说:“我不懂你那些道理,可我看过电视,电视里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就不能回头吗?我已经原谅你了,会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听你的。我不会再管你在外面的事了,只求你不要和我分开……”
“你怎么不明白?和你分开也是为了你活得更好!”山猪不耐烦地嚷起来。
“我不管啥活得好不好,我不分手,死也不分手!你犯天大的错我也原谅你,反正不和你分手!”阿玲激动哭喊起来,猛扑过去抱他。
山猪推开她,满脸腾起狠戾黑气,怒吼着:“亏你我生孩子过了几年啦,就没打听过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小时候犯了错,长辈们随便怎么打骂,我任打任骂,不会反抗、不会逃跑、不会求饶,但我认准的事绝对不会改!
听明白了吗?连长辈们都管不了我,你以为我会需要你的原谅?
知道明师吗?那是真正的高僧大德,他从来都不在我面前说什么回头不回头的话,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回头是岸’?”
他这样子让阿玲又气愤又惧怕,微微发着抖退到阿艳身边。客人们也被他吓住了,都低着头不敢说什么。
山幺爸被他气得心口疼,厉声叱责他:“我咋养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阿玲帮你照顾家里人,给你生儿子,把儿子都拉扯到四岁多了,你以为她过得容易吗?你良心让狗给吃了?”
面对父亲责骂,山猪垂下头放缓语气回答:“她是过得不容易,我也没说她有错啊,我很感激她!可我不许她管我,不许她再有什么寻死觅活的想法,更不许她听别人的挑唆来威胁我!”
山幺爸对他说教很久,他还是不改主意,另有几个长辈也跟着训斥他。
说来说去没说服他,反而说得他暴躁起来,眉毛朝上一掀,两根手指往桌上一点,捻起两根筷子朝橙子树飞射而去!
他手快如闪电,只听“嗖、嗖”破空声响过,两根筷子并拢插在一颗橙子上。
这时节橙子半黄半青,有小孩儿拳头那么大,最高枝条上的那颗橙子被筷子插穿,微微晃了晃后没再动。
“好……好!三哥的功夫又长进了!哈,能射准橙子不算什么,要让橙子不破、不掉、不晃荡才真叫做到了快、准、狠呢!”山马鼓掌叫好。
年轻点儿的几个客人兴趣盎然地跑去树下细看,年长些的客人都脸色发白。
山猪遥遥指向那颗橙子,魔鬼般邪笑着说:“谁敢来管我的事?管啊,我把他眼睛当这橙子射!”
年轻人都干笑着说全听三哥的,年长的人都黑着脸扭过头不理他,山幺爸长叹着往院子后的正屋走去。
山猪敛去狠戾之气,双眉紧皱问阿玲:“这些年我有没有亏待过你?”
阿玲目光呆滞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表示山猪的确没有亏待她。
“那你还说不要命也不放我的话来逼我,还说要拉上我儿子一起死,你就这么对我的?”山猪的眼眶红了。
阿玲泣不成声,看向山猪的眼神带了十足恨意,可仍然紧盯着他,不肯移开目光。怨无尽,痴又绝。
“姐,你也太窝囊了!”阿艳戳了阿玲肩膀一下怂恿着,“这样的人渣咱不要了,跟他拼命!要死一起死!”
“呜呜……不……我不和他拼命……我死……我给他心尖儿上的人腾位置!”阿玲凄厉哀嚎一声。
这声音如挟了黄泉路上望乡台的生离死别悲风,让听到的人皆是心头酸楚,他们还沉浸在这情绪中,阿玲已向路边一个小鱼塘跑去,看样子是要投水自尽。
番一百零三 与我无关
不想失去,有的人选择得不到就毁掉,有的人选择大方放手成全,有的人选择持之以恒去追求,有的人选择戗害自身让对方永远记住,还有许多难以尽述的选择,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
阿玲疯了似地跑,在她身边站着的人都伸手拉她也没拉住。
她生无可恋了,无论如何都打动不了山猪,那么只能去死!哪怕死了仍然得不到他的心,但可以让他永远愧疚,成为他心头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山猪一跃而起,踩到桌子上借力从空中来个鹞子翻身,抢先落在阿玲前面。
阿玲微愣,然后侧过身绕开山猪,又往小鱼塘跑,边跑边哭喊着:“我给你们腾地方儿……死了也不占山家的地,把尸身喂鱼算了……”
凄绝似鬼哭的声音飘荡,惊得路边草丛中青蛙、麻雀、蛐蛐儿什么的全部跟着鸣叫起来,旁观的人惊慌看着那一幕,都不敢上前劝说。
山猪也不拉阿玲,只是不停挡她的路,减慢她朝鱼塘跑的速度。
眼见到了鱼塘塘坎上,他突然朝阿艳喊:“阿艳,快过来抱住你姐姐,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陪葬!”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劝阻的阿艳,听山猪这么喊,立刻惊叫着跑上前抱阿玲,“快啊……都快来救命啊……你们杵着看你娘的热闹呀,快拉着我姐呀!”
她这几嗓子喊得围观的人全都手忙脚乱来拖阿玲,鱼塘主人还嚷着:“可千万别往我的鱼塘跳啊,要是死了人在里面,我的鱼可咋卖得出去?”
众人七手八脚把阿玲拖了回去,又按她在椅子上坐下,还喂她喝糖水,让她能缓过气儿。
山猪漠然站在一旁,神情冰冷威胁阿艳:“她这么寻死觅活的,要是哪天真出事儿了,我就先杀了你!再把你家给烧了!”
“姐夫,姐夫……那是你们俩的感情问题,关我什么事儿呀?这咋总针对我呢?”阿艳目光闪烁,委屈巴巴地说。
山猪挑眉冷笑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吧?最讨厌没资格管我的人来管我!哼,再敢挑唆你姐跟我不要命地闹,这张桌子就是你的下场!”
话音未落,同时又响起“咔嚓”声,是山猪一掌劈得木制大圆桌裂开!
现代木桌没有古代实木桌子那么结实,可也不是纸糊的。看着大圆桌上扭曲的裂纹,所有人都暗暗咂舌,这不是影视剧,也不是气功表演,这一掌可能没有传说中劈裂金石那么大威力,但要劈在人身上也不是血肉之躯能承受的。
阿艳捂着耳朵倒退两步,到阿玲身边瑟缩着,嗫嚅道:“我明白……明白要保护好我姐了……”
等阿玲在众人的安慰下渐渐心情平复,山猪叹了两声,语气温和对她说:“你要是愿意听我安排,我会像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你一辈子……”
“呵,跟照顾亲妹妹一样照顾我?那大仔算啥?该喊你‘爸爸’还是‘舅舅’?”阿玲的眼泪又溢出眼眶。
山猪烦躁地原地转圈,和她争执起来:“你能不能好好讲讲道理?我们当初说好了的,我娶你是为了让我妈顺心,你嫁我是为了替你爸还债……
后来的事,我没有强迫你,是你心甘情愿要跟了我的!我早说过不会和你办结婚证,还说不论我们谁先找到中意的人,都要互相祝福对方的!
我问你,是不是说过?你当时没有反对吧?真有事情了,你怎么闹到这一步?”
阿玲怔怔看着他不开口,其他人议论纷纷,山猪逼问阿玲好几次,阿玲仍是不说话。
山猪急得拍桌子,那张有裂纹的大圆桌被他给彻底拍散架。桌子碎裂声,碗碟碎裂声,阿玲的哭声,众人的劝说声交织,乱得不可开交。
“三哥,三哥……我说句难听的,你可别骂我。”山马小心翼翼地凑近山猪,“三哥呀,你也忒不懂女人了。你就算真和阿玲说过那些话,有用吗?没用!你以为男女间的约定是签合同啊?订一条实行一条?更何况合同还经常违约,别说这种口头约定。”
山猪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而拧眉闪过刚毅神色,忽而迷茫地望向天空,忽而懊恼地揪揪头发。
“是不是小兔催你快些了断和阿玲的关系?男人啊,喜新厌旧的劣根性!为了讨好新欢,这么逼迫给你生了孩子的女人,简直猪狗不如!”琪姐冲过来愤怒指责山猪几句,再狠狠剜山马两眼,又转回身去安慰阿玲。
“有些事情早晚都得解决,这一切和小兔无关!”山猪站起来对阿玲和琪姐他们喊。
“咋跟她无关?要不是为了她,你咋可能撵我走?她害得我活不下去了,还和她无关?”哭闹了太久,阿玲声音十分嘶哑。
山猪怒火攻心直想打人,磨了磨牙压制怒气,朝地上的碎碗烂盘子猛踩乱踹一通才稍微平息怒意。
他大喘几口气后才说:“阿玲,我说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听不明白?不管有没有别的女人存在,我都不可能跟你培养出感情。你要喜欢呆在山家村,没有人会撵你;你要舍不得大仔,我不会逼你和他分开;你要是找到中意的人改嫁,我会送上厚礼;不管大仔愿意跟着谁,我都会抚养大仔……”
山猪尽量耐心说事,谁知阿艳从鼻孔里挤出几声冷笑,打断他的话:“得了吧,少拿这些话来哄我姐!这会儿说得好听,等我姐真放手了,你找的那小妖精枕边风一吹,还不是会把许诺的条件给收回?到时候我姐得落到人财两空的地步……”
因了妹妹这话煽动,阿玲的情绪更激动起来:“不提条件!啥条件我都不提!你敢抛弃我,我也敢不要命,想来抢我的位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山猪再难忍住愤怒,也嘶声吼起来:“跟我玩儿狠的是吧?你们去蓉城打听打听,三哥当年是个什么样的狠角儿!你以为不要命地胡闹就能吓住我?你敢去死,我就说大仔不是我儿子,让你死了还背个黑锅!”
“呜呜……”阿玲放声大哭,哭得快昏倒过去。
“哇呜呜……你这个混蛋!我姐的命好苦啊,咋跟了这么个混蛋啊……”阿艳也跟着哭嚎起来。
哭声揪心,琪姐愤愤不平责问山猪:“别人说谁狠心,要问他的心是不是肉长的,你呢,你压根儿没长心!阿玲心里只装了你一个人,你还诬蔑说大仔不是你儿子?”
混乱当中说的气话很容易被曲解意思,山猪又是个嘴笨的,解释不清楚,只能拿桌子椅子撒气。
山马扯了扯琪姐衣袖,小声说:“三哥不是那意思,他是威胁阿玲不要做寻死觅活的事!他让阿玲知道死了也落不着好,免得要死要活的。”
“劝人不要自、杀也不能这么劝啊,简直越劝越让人想去死。你们哥儿几个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琪姐无奈地瞪他俩一眼,再去劝慰阿玲。
吵吵闹闹许久,经众人劝说,又安静片刻。
山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霍然起身,走到阿玲面前说:“你给我好好儿活着大仔才是我乖儿子,你要是再敢寻死,别想我会认他!还有,你要再敢去寻死,我杀了你娘家人给你陪葬!”
这种不讲理的狠话让客人们听得纷纷摇头,山猪似是要证明他会说到做到一般,两步蹿到阿玲爸身边,翻腕摸出把匕首朝阿玲爸颈侧抹去。
“唉呀……闹个啥,闹个啥?外面的那位夫人也没争没抢,你在老家有一口吃的就完了,还想把啥都给霸占完?给那位夫人也留点儿,贪多嚼不烂啊……”阿玲爸哆嗦着嘴唇喊。
阿玲爸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痞子,看着女儿要死要活地哭闹,他还跟人喝酒喝得兴致颇高,也不劝解,经这一吓,才记起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本来这些事都是阿玲爸撺掇出来的,真闹起来,他倒先打退堂鼓,阿艳看看只会哭的姐姐,再瞪瞪临阵脱逃的老爸,撇嘴摇头。
阿艳对阿玲爸说:“爸,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什么外面的、里面的夫人?姐嫁给了他,他的东西就该全是姐的。"又对阿玲说,"姐夫要你提条件,你就让他把钱交给你管着,每月只给他两百块生活费,看他还咋浪。”
可阿艳自认为有效的建议遭到阿玲强烈反对:“管钱、管钱,你就知道让我从他身上榨钱出来,你到底是心疼钱还是心疼我这个姐姐?”
“弄成这局面了,不榨点钱出来还能做个啥?惹急了他,咱一家人真可能丢命!”阿玲爸倒同意二女儿的话。
听他这样说,山猪松了松抵在他颈侧的匕首,他趁机屏住气慢慢挪着步,躲开山猪。
“爸……我是你亲女儿呀,你干嘛怕他?他打得过你,你就听他的,有没有想过我该咋办?爸呀……”阿玲绝望干嚎。
可是阿玲爸不再支持她闹,被她抢白一顿的阿艳也不再说话,她无力再争吵,最后泄气了。
山猪拿出一个梨分为两半,递一半给阿玲:“分梨,分离,吃下这分手梨我们再无男女关系!”
想不接受,可惜以死抗争都没用,只能接受。
阿玲泪流满面,泪水全滴在那半个梨上,她是蘸着泪把那半个梨吃进嘴的……
说完亲眼所见的这事,琪姐擦了擦沁出的泪,咬唇稳定情绪后责问小兔:“我们也不反对你和三哥在一起,也盼着你们的事能好好解决,可你们怎么能那样对待阿玲呢?
你现在没有孩子,等以后有孩子,你才会明白要和孩子的父亲分开那滋味儿多难受!有孩子了,就有割不断的骨肉联系!
家庭问题可以慢慢解决,得让阿玲有个接受过程,你怎么能撺掇三哥做得那么残忍?”
小兔该怎么回答?为自己辩解?辩解什么呢?即使山猪这么做不是她授意,也是因她而起,如此深重的罪孽不想扛着也得扛着。
她不开口,琪姐连声逼问,她无可辩白,只是含泪摇头。
珍姐忽然插话说:“我听了这些,琢磨了一下,感觉三哥那么做是别有深意呢。还有,我相信不是小兔让他那么做的。”
“不管他用意何在,都与我无关。”小兔淡漠说着。
“你不能只顾撇清自己,三哥和阿玲公开断绝关系后,肯定很快会来找你,你这种态度对待问题,有可能让事情更糟糕。”珍姐分析着。
“我不认识那种混蛋,他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累了,太累了。你们看我们争吵不休,你们也该看累了吧?”小兔双眸如两潭死水。
番一百零四 把他放下
夏秋交替之际,天空布满阴云,闷雷声远远传来,终于起风了,吹得树叶和垃圾裹着灰尘乱飞。
天气凉快很多,可也没因此感觉舒适,于闷热的烦躁后还添了恐慌感。
宿舍楼里多数人都到外面看天,议论着何时会下雨,雨会下多大,会下多久。
小兔站起身到门口望望,催琪姐和珍姐快些走,若是遇上暴雨天,开车不安全。
虽说琪姐对她颇多责难,可她并不厌恶琪姐。
琪姐曾与阿玲同在一个镇初中读书,只是比阿玲高一届,后来她上高中考大学,阿玲则初中毕业回家务农,但她们一直有联系。
再后来,阿玲跟了山猪,琪姐跟了山马,妯娌间的关系相处得比另几个更亲近。
这在私人关系上琪姐已偏向阿玲,加之山猪确实做得不对,刚直板正的琪姐定然会同情阿玲、憎恨伤害阿玲的人。
还有,山猪以前和阿玲关系虽不好,也没这次闹得凶,小兔又正好处在那种尴尬位置,多数人都会猜测是小兔怂恿山猪那么做的。
小兔自己都怨自己,若不是她搅进了山猪本已复杂的婚恋关系,山猪怎么也不会有那恶魔般的言行。
她本以为退婚了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没想到会反而催化矛盾,真是想要逃离是非漩涡,却搅起更大风浪。
小兔和琪姐都很不愉快地发呆,珍姐倒是眼珠转来转去不停思考着什么。
“嗨呀!我认为三哥的做法虽说狠了点儿,但也算快刀斩乱麻处理了事情呢。”珍姐拍着手笑道,“我想明白了,三哥那么做主要目的不是逼迫阿玲,是要断了阿玲自尽的念头。”
小兔和琪姐都没听懂她的意思,珍姐又详细说起来。
她说山猪在“分手宴”的整个过程中反复强调的是不许阿玲自杀,更不许带儿子一起死,这说明山猪非常在意他们的生死。
但为何表现得不在意呢?那是怕阿玲知道他在意后,更会用生命来威胁他,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那后果非常可怕。
所以,阿玲要跳鱼塘的时候山猪没有立即阻止,那是让阿玲积压的怨气得以发泄,也是让她明白用死来要挟别人不起作用。
还有,山猪逼迫的主要对象看似是阿玲,实际是阿玲爸和阿艳及亲朋邻里们,因为没有那些人蛊惑,阿玲也不会做出过激举动。
只要那些人不挑拨,并且能在阿玲情绪不稳时恰当劝解,就能最大限度降低阿玲母子出意外的可能。
经珍姐这么一分析,琪姐和小兔回想琢磨整个事,山猪所做的确是为了防止阿玲真走绝路。
“且不说三哥那么做到底对不对吧,但我估计八成能让阿玲打消带儿子一起死的念头,就算她还会寻死觅活,阿玲爸和阿艳也会使劲儿阻拦。”珍姐笑了笑再说,“琪姐,你再讲讲处理了事情后的情况呗。”
琪姐说吃了分手梨后,山猪和阿玲商议着写了个“分手协议书”,念给众人听了,琪姐也没听清具体内容。
做完这些事,山马要开车送琪姐回厂里宿舍,山猪却让琪姐自己开车回去,他说和山马还有事,让山马坐他的摩托车去达因县。
刚出村到红苕市市区的那段路,他们是同路,琪姐听了山猪和山马谈话。
“三哥,你处理情感问题怎么跟处理帮派问题似的,太冷酷无情了一点,我看着都……”山马小声嘟囔。
"你以为我这心真是铁打的?看着阿玲那样儿,我确实有点儿忍不下心,嘿嘿……可居然又狠心到了最后!心里这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山猪的笑声挺畅快。
或许因为他心情好,行驶到一个缓坡时,他突然张开双臂,任由行驶中的摩托自动往下冲。
“喂、喂,三哥、三哥,你这开的是摩托车,不是坐旋转木马,别张开胳膊……”山马吓得脸都白了。
山猪双手再次握好车把,可转弯时突然加速斜飘,摩托车以回旋镖飞在空中的轨迹运行,险险从悬崖边滑过……
“三哥啊,我还不想死……”一向喜欢斗勇耍狠的山马快哭了。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路口中间有个小花坛,花坛中央立了块路线指示牌,山猪急刹车又猛踩油门儿,摩托车冲天而起从那指示牌上跃了过去!
规规矩矩从这条路绕行那条路的琪姐见着那一幕,心悬得老高,瞬间决定干脆靠边停车,不和他们一路走,真怕再同行下去会心肌梗塞而死。
见琪姐停车,山猪也在跃过广告牌后骑行一段又折返回来。
“三哥,你这么做是高兴还是疯了?”琪姐不悦地问。
虽说她看山马不太顺眼,可毕竟那是她丈夫,是她儿女的父亲,怎么能任由别人拿山马生命开玩笑。
山马也捂着胸口说:“我的小心脏啊……三哥,我还是坐我老婆的车吧,她送我去达因县后再回城。你要玩儿刺激的,找你大小老婆玩儿去,我受不了!”
山马说着要跳下摩托车,山猪一把拉紧他,沉着脸道:“敢乱说是吧?我真拉你去死了!”
摩托车再次飙出,山马变调的声音从风中飘来:“三哥,不开玩笑了。听你的,全听你的,三哥啊……”
“放心,没那么容易死!地藏王菩萨是我哥们儿,死神是我兄弟,阎王爷是我手下,黑白无常是我跟班儿……”山猪痞痞的话语渐渐飘远。
很快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琪姐重新开车上路。她一路想着,小兔怎么能纵容山猪胡来呢?于是,回厂里处理好紧要事务后就约了珍姐来见小兔。
“给我说这些也没用的,我既没有撺掇山猪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他要做什么。”小兔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又说,“你们快些回城区吧,要是赶上下暴雨,在路上真不安全。”
“对不起啊,我不该把事情怪在你头上。”琪姐歉疚地看着小兔说,“不过,你们这么下去真不行,你还是想想办法,和三哥商量出个妥当解决方案吧。”
“我脑子里一团乱,能想什么办法?再说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我认为我和山猪真的不合适。当然,阿玲也不适合他。客观来说,甜甜跟他是最般配的。”山猪太能惹事了,小兔真是应付不来。
珍姐笑了笑:“说真的,我也觉得三哥跟甜甜是一个德性。琪姐,你看着三哥载四哥走的那一段路,魂都快吓掉了吧?换成甜甜会兴奋得不得了!真把小兔交给三哥,我都不放心。”
这话的意思,小兔很赞同。她十分后悔当时怎么不坚决一点,弄成了如今糟糕局面,才看清和山猪的不合适之处比所预料还多。
琪姐微摇了摇头:“我不反对小兔和三哥在一起,主要是那种处理方式让人无法接受。我倒认为三哥和小兔是最般配、最能长久的,两个人相处,什么外在因素都是次要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放不下对方的感觉才最重要。”
不论合不合适,小兔真的身心俱疲,她们两人走后不久,狂风暴雨来了,小兔呆在宿舍里连午饭也没吃,一直出神地回忆往事。
到得天快黑时,雨终于下小了,小兔顶着个塑料口袋出门,买了几瓶纯净水和一大包饼干、辣条、五香锅巴之类零食,还租了好几本小说。
顶塑料袋出门是因她没伞,也不准备买伞,在一个地方也说不清能住多久,搬家时带着伞麻烦;买零食只因下雨没法上班,食堂也不供应伙食,估计这雨要下几天,小兔打算窝宿舍里不出门;租小说来看当然是为了打发时间,从被速成班取消学习资格后她已经有半个月没看过相关专业书了,看散文和文艺小说也看不进去,翻那些纯消遣的小说玩儿。
啃着饼干,看着小说,小兔心里仍是空落落地难受。一本书翻几页,越看越心烦。
言情小说,男主无一例外的英俊不凡、家世显赫、智勇双全,并且不论男主以前有多少女孩子追求,只要和女主相遇,早晚是要为女主神魂颠倒的。
以前看这类小说的时候,小兔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此时心境不同,横看竖看总之看得来气,只得不看了。
撂开言情书,看那些打打杀杀的武侠之类,看来看去,不论男主是用武功还是法术争霸,反正全是靠奇遇和拉关系网升级。有哪一个是主要靠练武和修炼攀上人生巅峰的?没有!至少小兔没看过。
在以男主为绝对主角的小说里,女人大概也只有几类:刁蛮公主、清冷仙子、温柔姐姐、能干大嫂、坚毅朋友、贴心丫鬟、纯真妹妹,这几类女子都还必须有帮得上男主的特殊背景或能耐,要不然只能是早早被杀的炮灰。
小兔看着这些小说也觉得没劲,再血腥的场面她都看得不过瘾,想着自己要是写小说,就写个毁天灭地的故事。
不是用几句浩劫将至、血流成河、英雄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概括;要真正去毁天灭地,要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要看着山崩地裂却无能为力,要想死都死不了永远在寂寞痛苦中无法解脱……
暴雨转大雨,大雨转小雨,七天后转晴了。
重新开始上班,小兔明显瘦了、憔悴了,不像是窝在宿舍里休息一个星期,倒像是饥寒交迫过了一个星期。
她表面过得很平淡,内心经受的是地狱般煎熬,如同灵魂在不可知的世界过完了几世苦难人生,此刻刚刚回魂重生一般。
两天后,小兔生气复苏,又开始看专业书籍。
她考虑到学设计要有培训条件,要有好的机遇,受他人影响较大,不是光努力就能成功。反正想回农村发展,决定专攻树木种植、植物病虫害防治方面的内容,这些技术在农村用得上,学到一定程度去考技工证就好,也不担心谁会来阻挠。
这天中午快下班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她怔怔循声望去。
路口那边停了一辆似吉普车又似装甲车的怪车,一个男子下车,快步向她走来。
番一百零五章 清秋又见
对于爱情,小兔也曾有粉红梦幻,可自从权堂兄施压,山猪表现不信任后,她的少女梦彻底葬了。
所以,她说自己没有青春,也不懂爱情。
也许是情感遇到挫折时年纪太小,又还很笨,只有本能地用封闭内心的方式来解决。
她试过从别人的故事里找答案,可浪漫美好的故事里她找不到自己影子。
悲伤深沉的故事里那些悲剧根源也和她的情况不同,比如故事里往往会出现男主由于各种原因背叛女主的情况,可山猪与她在一起后没跟其他女人暧昧过,面对压力也没有妥协过,可如此并不表明没问题,她仍是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去爱。
或许,是她忘了爱的感觉?也或许是山猪真不爱她,只是在刚好需要安定的时候遇上她,而她恰好能给人以安定感。
他笑着向她走来,不是别人所说事件中的恶棍样子,也不是言情小说中的白马王子模样,如从前很多次别后重逢一样,仍是样貌平平但笑容和煦的大哥哥。
小兔心湖中没有泛起太多涟漪,头脑清醒地想:他是自认为解决好问题,来找我谈事情了。
“你还真狠得下心一直不和我联系,要不是安排了憨子在这边,又能从珍姐那里打听情况,我得急死。”山猪揽着小兔的肩拥她入怀。
小兔挣扎着退开两步,“我还在上班。”
“那好,你忙、你忙……”山猪的眸子暗了暗,手足无措地干笑着。
小兔也想不到分离近两个月后,再度重逢会是这般场景,变得冷淡的那个人怎么会是自己?
哪怕多年以后多数人都认为山猪最爱她,她还是心存疑虑。她把不准山猪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因为与她交集点太多,又带给她很多伤害,才始终对她不放手,还是真已把她融进灵魂?
小兔在爱情中有些自私,她把尊严放在第一位,这样的女子不多,对她动过心思的男人是不幸的。
不是她想这样,是爱情在萌芽期已被摧残,带了负罪感的心空怎能真正晴朗?
她筹划着以后若是要写长篇小说,定然要写个敢爱敢恨、杀伐果决、心性坚定的女主角,好好的痛快爱一回。
小兔只顾一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胡思乱想,看也没有多看山猪一眼。
下班时间到了,等小兔收拾好工具,山猪拉她上车。
小兔避开他伸来的手,“别拉拉扯扯。”
山猪愣在原地,小兔叹息一声,见面半晌了才首次正眼打量他。
他穿着天青色衬衣,黑色西裤,头发不像他少年时那么长,但也快遮住耳朵了,长刘海半遮下的眼睛带了几分忧郁。
小兔记得在禾秀度假村时他剃着寸头,看来这最近约两个月的时间他都没理过发。
他的眼睛是内双,是那种远看似单眼皮,细看是双眼皮的内双,而且他高兴时双眼皮要格外明显些。
小兔不知不觉看痴了,头脑里还留了一丝丝清醒在狡辩:只是想通过研究他的眼睛状态,来推断他内心想法,不是被他目光吸引。
“干嘛跟我闹别扭?是不是我这么久没来看你,生气了?我有很多事要做,稍一有空就赶紧来了。”山猪给她捋捋耳边乱发。
山猪的指尖拂过小兔耳垂,传来清润微凉感觉,小兔触电般立即侧开头。躲开了他的手,可小兔的心跳还是乱了节奏。
“咦?我才发现我们穿的是情侣装,好巧,心有灵犀呢。”山猪见小兔排斥他接触,主动退开几步,正神情沮丧时,又惊喜指着小兔说。
小兔垂眸一看自己,才想起今天因雨后凉爽,穿了件天青色七分袖衬衣,配黑色长裤。
这身穿着的颜色还真和山猪所穿衣裤颜色搭配相同,款式也类似。
小兔大步朝山猪的车走过去,稳住严肃神色说:“只是颜色搭配巧合类似,你是新衣服,我的衣服都半旧了,用的布料质量也差别很大,哪是什么情侣装?你来是要和我商量事情的吧?快找个地方谈正事。”
山猪摊了摊手,无奈笑笑,载她去了一家环境清幽的茶楼。
进门时,小兔看看招牌,皱了皱眉,在雅间落座后,小兔问他:“这家‘锦官香约茶楼’只是跟大哥开的茶楼重名了,还是大哥开的分店?”
“是分店。不过,大哥在蓉城主城区以外新开的几家茶楼全走白道儿。亚津县的那家分店以好水为特色,蒲河县的那家以果茶为特色,龙江区的那家以功夫茶为特色,双浮区的这家以推广本地川茶为特色。怎么,你对茶艺感兴趣?”
小兔轻轻摇头,她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罢了,自个儿的麻烦还一大堆呢,哪有精力细想山豹接连开分店有什么不对劲?
见她满脸疑虑,山猪说三系王已经升任京城,并且,权堂兄虽屡次在他面前说山虎他们的坏话,但三系王仍和山家人关系不错。
城主表面上和迷大师走得很近,但真正想拉入麾下的还是清道长,所以明知山猪哄了他,他还是没有公开和山猪撕破脸。
随着三系王升任京城,局势有微小变化,但对山家产业影响不大。山家不倒,山豹山猪山马他们当然也不会存在什么危险。
简单聊几句如今形势后,山猪又挑眉得意说:“迷大师推荐金大头帮城主做事,可金大头办事没有分寸,大问题还是我才能摆平。明面儿上金大头抢了我的地位,私底下他还是得在我面前做小服低,那辆车就是金大头送的。”
金大头这人,算是蓉城城东一霸,小兔只听人说过些他欺男霸女的事,背后各种勾勾扯扯完全不清楚。
关于山猪与各类人物的交集和恩怨,甜甜应该了解得最多,小兔再次深感无力,她和山猪真的不是一类人。
“我……认识了你十多年,但又仿佛从没见过你……”小兔喃喃说着。
“有些事儿你不清楚还更好些,我们能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山猪本来和她隔着茶几相对而坐,说这话时将椅子挪了挪,挪到她身旁。
小兔看他双眸燃起情火,不禁皱了皱眉,山猪当初确实没想到矛盾会演化得那么激烈?还是根本没想过要妥善处理矛盾,只是一时冲动才招惹小兔?
也或许他没有分清楚他内心感觉,男人的情感没那么细腻,分不清各种情感区别,小兔怀疑她对自己有好感加有欲、望,但还没到情深似海的程度。
“你要是只图好好过日子,你的选择范围太宽了,何必选择跟我过?你信的是佛教道教,我信的是佛学思想、道家思想,我不信玄奥虚幻的一切,但我追求内心圆满。”小兔面无表情反驳着他。
“你太执着于完美了,没有完全无烦恼的生活。”山猪伸出食指轻戳戳她的头。
“我们不可能完美,但可以无限接近完美。”小兔气乎乎地双臂抱头。
他总是动手动脚,也不肯好好商议事情,小兔越发觉得从前种种只是他因空虚寂寞搞的无聊花样。
谁知小兔双臂护住了头,他竟然猥琐笑着两手穿过腋下袭向胸前,“这姿势不错,显得更挺了……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你一点也不想我?”
小兔惊叫一声,赶紧去掰开他的手,“只会欺负我,根本没有诚心诚意为我着想!”
山猪额角的青筋直跳,似是要发怒,旋即又苦笑松开小兔。
沉默片刻,山猪说:“一见面就讲歪理,害得我忘了正事,这是《分手简要协约》,你不用再担心阿玲会拿命来威胁你了。”
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盖了指印的手写稿纸,递给小兔,小兔接过来一看,写着:
山猪与阿玲经商议,决定和平分手,各项协定条件如下:
一、在大仔的面前和大仔同学、老师面前不能提父母已分手的事,直到大仔高考完毕再说。(如果读书没读到那个阶段,则在十八岁之后说)
二、阿玲那方的亲戚所有红白喜事,山家都必须要出席。如果山猪确实没空,则由山幺爸或山猫代表出席。
三、山猪每个星期至少打一次电话给阿玲,日常问候表示关心,传统佳节和阿玲生日要送上祝福,给大仔营造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
四、山猪每年总收入的二分之一交给阿玲,用做抚养费。
五、山家村属于山猪的那部分房屋全归阿玲。〔所有房屋山幺爸、山猪、山猫各占三分之一,阿玲所得为原本划归山猪的三分之一房产〕。
六、阿玲生是山家的人,死是山家的鬼,不能被赶出山家,死后葬在山家坟园。
七、阿玲不得干涉山猪的婚恋,不得威胁和抱怨山猪以及山猪的家人。
其后是他们双方的签名,和山幺爸,阿玲爸表示同意他们分手的签名,及各自指印。
小兔看了后,心中苦笑:他认为这就算处理好问题?
这个极不正式的协约中,除了明确表示阿玲和山猪是分居着的没男女关系,以及不会再拿命来恐吓山猪外,其他的状态分明和以前完全没改变。
更准确来说,他们本来早就分居,只是这次以书面形式让亲朋知道而已,但相处状态仍和从前阿玲守着家、山猪在外挣钱的惯有模式没区别。
惟一能让小兔松口气的是,应该不会出现阿玲带着大仔一起死的惨烈事件了。
“我不是要求阿玲承诺不干涉、不威胁我们,是希望阿玲可以真正想通,不在于物质如何分配,在于她能从内心放开过去一切的真正释然。你明白吗?她幸福了,我们才有资格幸福。”小兔尽量组织语言让自己表达清楚意思。
“她要是一辈子想不通,我们岂不是要干耗一辈子?”山猪沉下脸来。
“谁让我们有错在先?错了就得承担后果。”小兔愤然说完,眼中浮起泪光。
她心里还憋了句没说出口的话:三哥哥,你的罪孽都报应在我身上了,再不慎重对待感情,是想让我受尽苦难而死?
山猪看她这般,有些惊慌失措地说:“这些事太让人头疼,头疼得要炸裂一样,我也想把事情解决得完美一点。可后来阿玲把神助理也闹得没办法工作,我才狠下心快刀斩乱麻解决问题。”
神助理又是谁?阿玲为什么要闹?小兔想着山猪有这么多麻烦缠身就头晕脑胀。
番一百零六章 慧理锁心
听山猪又提到个“神助理”的名字,再听到阿玲还曾吵闹的情况,小兔下意识地以为又是个与山猪有情感纠葛的女子。
或许是山猪的情感线太乱,让人不得不往那方面想,而事实上神助理和山猪没半点暧昧。
神助理只是个当文员的小助理,之所以名为“神”,是她分析别人心态,预测命运挺有些独特处。
山猪刚调到达因县的中国死海景区时,盐海酒店才试营业,经营状况不太好。
感情受挫,事业要重新起步,山猪每天过得浑浑噩噩。才去半个月的时候,他连身边工作人员的名字都记不全。
听山猫说了他这情况,清道长邀山猪去叙永县聚聚,让他散散心。
离开青城山后,清道长住在一个亲戚家的小果园里,为了让他住得舒适,把看守果园的单间小棚屋修成了三间大瓦房。
自从清道长住了进去,农家果园竟热闹起来,来拜访他的人络绎不绝。
山猪去的时候,清道长正和其他人谈话,打过招呼后暂时没理山猪。
山猪一个人在果园里乱走,迎面碰上一男一女,那女的有些惊讶地和他打招呼。
那个女的就是神助理,男的是她新婚丈夫,因山猪对员工不熟悉,一时之间没想起她是谁。经提醒后,才想起是下属。
偶遇后聊了几句,得知神助理的丈夫算清道长同族侄子,山猪对他们也生几分亲近之意,谈话时也因此少了戒备心,越聊越投机。
神助理和丈夫是在沪城相识相恋的,因婚后想要孩子,决定都在离家不太远的地方找工作,所以神助理放弃在合资公司的高薪职位,甘心在达因县的盐海酒店当个小小办公室文员。
经这番了解,回去工作后,山猪当然对神助理颇为信任器重。
一个多月后,酒店经营状况渐渐有起色,可种种情感纠葛仍然让他焦头烂额,甜甜反复纠缠更影响到他正常工作,为了避开这些烦恼,他所有电话都让神助理转接,还让神助理帮着处理些不太紧要的事务。
过了一段时间后,其他人也没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妥,可阿玲犯起嘀咕了,怎么每次给山猪打电话都是个陌生女人先接?白天在办公室还罢了,晚上要联系山猪也是和这个女人通电话说清情况,再转达让山猪回拨过去,这肯定有猫腻儿!
后来,阿玲在神助理接电话时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本来让神助理转接电话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没想长期这么办的,了解到她受委屈后,山猪只得让她就管帮着转接工作时间的电话。
晚上能和山猪自由通话了,阿玲每晚都会聊很久,并提出若是山猪很忙抽不出空回家,那她星期天带大仔到盐海酒店团聚。
山猪不想见她,星期天抽时间接了大仔到身边,让她没理由来见面。
因山猪只接儿子不接娘的行为,阿玲又哭着找阿艳想办法,阿艳说他不回来,咱去找他,和姐姐一起到了盐海酒店。
阿玲姐妹二人到了办公室走廊外,看到一个年轻女子在逗大仔玩儿,而山猪在开会不肯见她们。
那个逗大仔玩儿的年轻女子就是神助理,阿玲听出她声音是帮山猪接电话的女子后,拉着她哭喊起来,说什么抢了老公就算了,别再来抢儿子……
阿艳可不只是哭喊了,和神助理推搡拉扯起来,保安来了才制止。
怕以后再有类似事件,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山猪才不顾阿玲感受公开办“分手宴”。
后来阿玲虽明确说了再不管山猪的事,但这事对神助理造成很大负面影响,坚持要辞职。
给神助理办好离职手续后,山猪怕给她家庭生活带去阴影,让她约她丈夫出来一起解释清楚原因。
本以为要费很多口舌才能说清楚,但没想到神助理丈夫早从清道长口中对山猪有所了解,简单几句话把事情就说清楚。
并且,神助理丈夫对妻子是百分之两百的信任,妻子受人误解,被人抹黑,他只是万分心疼妻子,没生半点猜疑心。
山猪对此感到欣慰的同时,也非常羡慕他们夫妻的相处状态,聊着聊着说起他自己的婚恋状态。
对于山猪的境况,神助理没有数落他太花心才自讨苦吃,也不怂恿他勇敢追求个人幸福,而是认为山猪经历特殊,心态与常人不同才造成这种局面。
更指出山猪对小兔和阿玲的态度不正常,类似把小兔当成了早有婚约的正妻,把阿玲当成了买来伺候病母、达成病母看他早些传宗接代愿望的小妾,这种态度才是处置方式错误的根源。
神助理还说,山猪应当把阿玲视为恩人、亲人,诚心偿还孽债、弥补过失,可以不涉及男女之情,但不能过于冷酷。
然后,神助理还问山猪,对于小兔是真的情投意合而放在心上?还是看着她长大,投入太多关爱,舍不得让给别人才念念不忘?
山猪想了很久,最终回答他也说不清楚,总之不想和小兔分开。
随后,神助理分析说,山猪和小兔内心最契合,可能与他们两人生活环境、成长历程相类似有关。
山猪内心向往的是传统家庭生活模式,且大男子主义倾向严重,很多日常生活习惯,与甜甜、冰儿等等典型城市女孩难以融洽;
而阿玲又太与时代脱节,与失去自我的旧式怨妇类似,和渴望精神交流的山猪难以相处;
小兔和山猪都在乡村与城市之间辗转,思想也揉合传统与现代,又加之认识多年,不论生活习惯还是社会认知都很接近,几乎不需要磨合期便能相处融洽。
但是,要等小兔和山猪能够真正心平气和地看待生活中的许多烦恼,接受并正视彼此感情,学会巧妙处理情感矛盾,才会收获幸福。
“我认为神助理说得不错,我们很多事情都没处理好,才弄成这般局面。当然,主要是怪我处理得很不好。不过,神助理都说了我们只要慢慢把问题妥善处理好了,终究会收获幸福的,你也不要耍脾气了,我们别断了联系行么?”山猪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小兔。
“可能等问题解决好了,我们的感情也磨没了。”小兔搓搓发胀的头,颓然说着。
小兔也觉得神助理所说有些道理,可道理是道理,具体该怎么做呢?那个简要协约上的条件要实行起来会有太多难题。
比如,不让孩子和孩子的老师同学知道父母分手的事,那是不是需要在孩子面前扮演恩爱夫妻?
还要求出席阿玲娘家的红白喜事,去婚宴、丧宴、生日宴之类场合时,山猪该怎么介绍自己?山幺爸、山猫代表他去的时候,他们该以什么身份去?
关于抚养费,二分之一的收入怎么界定?山猪工作不稳定,工资也不高。所用的车子、物品多半属于他人有事相求赠送的。
若要关心大仔,直接给大仔或山幺爸打电话不行吗?接大仔到身边照顾也可以,为什么要规定为给阿玲打电话?
再说不准赶阿玲出门,房子如果以后拆迁,山幺爸、山猫、阿玲、大仔他们不可能再如农村共住大院子,单独住一套房子算不算被赶出?
更难办的是,阿玲要求死后葬在山家坟园,以什么身份葬?山猪的妻子还是妹妹?
小兔觉得山猪答应了这些条件,是补偿失宠小妾的心态,而不是现代男女感情变淡了分手的心态。
而阿玲明显存了想法才提这些要求,以为这么断而不断,年深月久一直不清不楚拖着,山猪终要回到她身边。
小兔不是圣人,也有私心,也希望山猪和阿玲分手,但这点私心还不足以让她没道德底线。
小兔希望他们分手时所立条约明确定出责任和义务,并给阿玲时间想通,要主动放手而不是被迫放手。
至于阿玲能不能想通,那只能看小兔和山猪的缘份够不够,那是无法强求的。
小兔盼着阿玲与山猪能互相谅解和平分手,而不是这样互相要挟,还暗耍心机。
这般结果,小兔不能接受,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跟山猪不明不白地交往。即使从前,若非在反复劝说下误信阿玲已接受和山猪没感情的现实,她也不可能靠近山猪。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你忘了我吧。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和你的思想观点不同,我不该对你有非份之想。我错了,整个事件都是我错了。”小兔紧攥双手稳住情绪,身体还是不受控地轻颤着。
她内心一遍遍告诫着自己:已经错过一次,已经给别人和自己都带来无尽悲伤,千万不要再犯错。
处理事情会付出钱财多少,小兔并不在意,如果阿玲是个贪财的女人,提出要很多钱才肯分手的话,哪怕让山猪贷款付钱,以后共同还债都可以!
可惜阿玲并没有提出具体要多少钱的要求,小兔只能退出。
若欠了钱,只是个早晚能还清的数字,欠了情则是永远还不完的孽债!
“只有那些文绉绉的书生才无病呻、吟说什么不想忘又不得不忘呢,我忘不了谁绝不去忘!可以给你时间缓缓,但你别用看毒蛇似的眼光看我。”山猪逼视着小兔。
小兔看山猪的眼光的确掺了厌恶、疑惑与恐惧,但不是觉得他像毒蛇,是觉得他像野狼。
也许是小兔的态度刺伤了山猪的心,他的眼神渐渐从狠厉霸道而变得悲凉落寞。
后来,山猪却又自嘲地笑着甩甩头,对小兔说:“罢了,你被我牵连受了很多苦,你怨恨我也难免。嗯,说点儿有趣的,神助理问了我一个心理测试题,还分析了每种选择对应的性格与命运,我念给你听听,看看你怎么选。”
番一百零七章 爱的火坑
那个心理测试题问:如果你没有做任何准备而进入大森林,只能选一种动物同伴与你在危机四伏的林中生活,你会选谁?
备选答案有:狮子、老虎、猎犬、孔雀、黑熊、松鼠。
对于山猪转述的测试题,小兔无语地咧咧嘴,他不是一向说这些小测试幼稚可笑吗?
“快说说你的选择,快些,不要思考,凭直觉说。”山猪急切催促。
“我选孔雀,不管是在森林还是在哪儿,都选孔雀。”小兔答着。
山猪诧异而又惊喜地看着她笑起来,接着又问:“为什么选孔雀,因为羽毛艳丽?没想到你是个注重外表的人。”
“不是因为孔雀好看才选,是孔雀在森林里更容易有危险。狮子老虎什么的已经非常凶猛了,不需要有伴儿,松鼠看着弱小,但没什么天敌。哪像孔雀,又爱炫耀惹祸,又不凶猛,飞也飞得不算高不算快,没个伴儿不行。”
听完小兔的回答,山猪不笑了,还凝视着小兔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
小兔不解地以眼神询问他,他语气低沉而答:“我也选的孔雀,理由也和你差不多,因为孔雀更需要保护。阿玲选的黑熊,她的理由是黑熊看起来又笨又丑,可爬树、游泳什么都会,是真正的森林霸主。”
“看来我们同样不切实际,难怪会一起犯错,内心深处都喜欢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自以为是能守护弱小者的大英雄。”小兔讥笑道。
“你知道孔雀在这个题目中代表的是哪种情感吗?”山猪没和她争辩,问其它的。
小兔摇摇头,既是表示不知道,也表示这些都不重要。
窗外碧绿的枝叶遮挡了刺眼阳光,细碎光斑映进屋内,简单而精致的各样器物都似油画静物般美,美得有光影感和梦幻感。
山猪自问自答:“孔雀在这个测试题里代表的是爱情!爱情华丽而又无用,我们是同类人,看起来差异很大,内心是相同的。”
斑驳的光映照着山猪,他也如在油画中一般,脸上有着层次分明的光影对比,五官也因此更有立体感,但也同样有虚幻感。
小兔看他许久,终又垂下眼眸,“不论你怎么说都没用,阿玲不主动放弃你,我就不接受你。”
低不可闻的叹息声之后,山猪苦笑道:“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可你也太有主意了,上次也不和我商量商量,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悄悄递消息,还把爷爷搬出来迫使我放了你。”
反复撕扯纠结的感情,任谁在其中都不会好受,小兔极力想要摆脱这种境况,她累了,不想爱了,思索着让山猪放下她的理由。
小兔仔细斟酌言辞,语速很慢地说:“你或许根本没弄清楚到底对我是哪种情感,是男女之情?怜悯之情?兄妹之情?知己之情?我们发生的事只是稀里糊涂犯了错。”
这些话惹恼了山猪,他欺身压住小兔半边身子,锉着牙狠狠说:“我干嘛要分那么清?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舍不得跟你分开。反正我不会因为你退出,就接受阿玲!错都已经错了,还需要什么原谅?”
“嘶……”小兔有些疼,皱眉推开他,“我们庄重一点好好谈事情不行吗?全怪你没处理好上一段感情就开始下一段感情才让我们都痛苦,我不想面对这么复杂的事,我们不要再来往了!”
山猪起身站好,把小兔扶起坐直,他也把椅子挪到另一边端坐。
两人的距离远了些,小兔的脸色稍微缓和。
山猪笑看着她说:“好、好,听你的,我们都庄重一点。我的确不会处理家庭关系,包括各种人际关系都不太会处理,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处理得更好。可说什么要断绝来往,至于这么严重吗?”
“当然要断绝来往才行,事情已经扯成一团乱麻,再往后会出什么意外,谁也说不清。男人对待婚恋中的矛盾,总是想着不至于那么严重,可事实上存的侥幸心理越多,出了意外之事受的伤害会越大。”小兔尽量耐心劝。
山猪满不在乎地笑说:“哪至于真出什么意外?你想得太复杂了。”
“我以前就是想得太简单了才落到这步田地!男人总说‘哪至于会如何’,‘至于成这样吗’,可事情到了最后就是那样!”小兔气恼地吼起来。
因情感纠葛付出这么大代价了,山猪还不吸取教训,小兔不得不思考,山猪心中是否根本不看重爱情?这个男人或许不仅仅是大男子主义,是从内心岐、视女人了。
既然不看重,那有的是女人围在他身边,何必还招惹自己这样认真到老土的女人?
小兔心湖结冰,暗暗说:我确实错了,太缺乏关爱才会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情愫,所做之事害人害己,可我谁也不想伤害啊!事与愿违,这究竟是前生孽业,还是命运捉弄?罢了,人生路才开始已坎坷成这般,还有什么奔头?此生目标只剩尽到奉养父母的责任了,再不妄想其他了。
可惜,山猪不是她想摆脱就能摆脱掉的人,她虽对山猪有一定的了解,但基本印象还停留在邻家大哥哥那阶段,忽略了他不愿顺从任何人意志的个性。
山猪的眸色暗得看不出情绪,斜勾唇角冷声说:“你不要把我和其他任何男人做对比,他们,要么从来没有对交往过的女人动过心,要么反复纠结爱情、生活、道德、事业孰轻孰重,我正式交往过的女朋友全用过心,我不想再失去了!
该选择什么,放弃什么,我心里从来不会有疙瘩纠结,我很贪心,喜欢的一切全想要!如果非得要选,我选爱情!
其他精神的、物质的东西全是给别人看的,只有爱情最贴合灵魂!外表光鲜,内心苍凉,这种生活没意思!
我不到三十岁,可比那些七老八十的人还见识得多,经历得多,我悟出的道理你现在不赞同没关系,可你早晚有一天会承认我所说的才正确!
早已说过了,你想成全我和阿玲根本不起作用,她越想靠近我,越想攥紧我,只会让她受的伤害越大!
让我回头、让我妥协、让我后悔,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你少在那里白费力气了!
再加一句,你自以为是的善良谦让只会把所有人都拖入痛苦深渊,没有谁能左右得了我的选择,别把我当那些随随便便一点压力就屈服的懦夫!
你要不相信,不妨试一试,看看你坚持在乎阿玲的感受会弄成什么局面?”
曾经以为若成众多女子中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会很幸福,可小兔此时半点也感觉不到幸福。山猪或许根本不爱她,才用爱的名义给她挖了个跳不出的火坑。
更甚至于,男人的基因里根本没有"爱情"基因,所谓的爱和不爱区别只是想抓在手里和不想抓住。
“你和阿玲有孩子了,这般逼迫她放手有违道义。我不顾她的感受和你双宿双栖,会良心不安的!你有没有想过,我该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如果能让时光倒流,小兔定会在十三岁之后再也不去蓉城,再也不见山猪。
山猪所思所想始终和她不在同一条线,山猪没考虑现实生活和道德伦理,而是反问:“为什么同样是和不喜欢的人生了孩子,女人受到同情,男人却要受到指责?”
“因为两、性关系里男人是主动的一方,女人是被动的一方,女人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多半是被强迫的。”小兔木然答道。
“我没有强迫她,是她父女俩设局勾引我的!凭什么该我负全责?”山猪很快接话。
小兔站起身想走,再多说都无意义,处在这般尴尬位置,再说下去会真的让她精神分裂。
她边走边说:“因为阿玲后来全心全意爱上了你!她对你那么隐忍包容,你体会不到吗?”
山猪追上去拦她,低沉的声音透着狠劲儿:“你的意思是不是,她爱我,还跟我有孩子了,我就该回应她的爱。照这么说,我们要是有孩子了呢?”
激烈的争吵早已让他们都失去理智,山猪按住小兔准备拉门的手,俯身吻她。
小兔想推开他,反被他拉进怀里。他把小兔紧紧箍在怀里,小兔扭动挣扎,他顺势贴身轻蹭。
他在小兔耳边说着:“跟我在一起会良心不安?拒绝了我,你更没有良心!我不管不顾只想抱你回家,一有空就来见你,居然跟我吵架。今天晚上还要去渝城,只有几个小时的空闲来见你,竟然和我谈什么断绝往来,一个二个的骂我狠,到底谁更狠?”
小兔不由自主颤、栗着,再难控制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此刻真恨自己招惹了山猪,更恨自己无力反抗,若是再犯错,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紧紧咬着嘴唇,咬得下唇渗血才稍微缓和情绪,小兔的喉咙也终于能发出声音:“放开!你放开我!你再这么做,就不是我的三哥哥,永远也不是了!”
衣裤早已凌乱,山猪埋头在两座柔峰之间嬉乐,听她语调决绝,懊恼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神仍带了七分迷醉。
小兔拢紧衣裤,平静而冷然:“我还幻想你冷静下来后认识到错误,积极面对问题,盼着你有跟阿玲和平分手的一天……可如今看来,解不解决都不重要了,我对你彻底失望了!”
不再惊慌、不再无助、也不再纠结,小兔不想分对错,也不想等了,不愿再给山猪机会了,总之决定从此不谈爱情了。
看着小兔迅速整理着衣裤和乱发,山猪退到一旁,让出门口位置,直到小兔离去,他仍如冰雕般纹丝不动。
小兔离去时也没看他一眼,不敢看,但凡有一丝心软又会再犯错。
靠着本能走出茶楼,坐上回工地的公交车,刚一下车,小章迎了过来。
小兔赶紧假装没看见他,低着头匆匆朝另一个方向走。
“小兔、小兔……你躲我干什么?我看见那个人来找你了,我到的时候你正好上了他的车!他是不是甩了你,又念起你的好,重新来纠缠你?”小章一边追着小兔,一边语速很快地说。
“不是的,今天来找我的人只是个普通朋友。”小兔撒着谎,她不想再多生枝节。
小章狐疑地打量一下她,突然眼神怪异地指着她说:“你纽扣怎么扣错了?”
小兔心里“咯噔”一下,低头才发现先前慌乱中不仅扣错了纽扣,领口还掉了一颗扣子也没察觉。
番一百零八 心思各异
这般窘况让小兔有一瞬出现大脑空白,随即察觉小章的目光渐渐火辣,赶紧背转身小跑着到一株小叶榕下系好扣子,捏着领口朝小章走去。
“你找我有事吗?我要回宿舍换衣服,你稍等会儿。”小兔对他说了后,暗想着一定要处理好和小章的关系,此时被打骂都无所谓,千万别留后患。
十分钟后,小兔快速洗澡换衣完毕,匆匆下楼带小章去了旁边茶馆。
“你肤色白,穿这苹果绿的t恤更显得肌肤娇嫩。”小章算是比较外向的人,但和小兔在角落坐定后,忽然显得拘谨起来。
小兔随意选的衣服换上,听他赞美不由皱了皱眉头:男人要是不在乎谁,穿什么都不会多看一眼;要是在乎谁,穿什么都觉得好看。难道小章真会在乎我?
这茶馆虽没有包间,但茶客都是大嗓门儿,环境又嘈杂,若是小声谈话,旁人也听不清。
小兔开门见山说:“小章,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个好女人。同学一场,不希望我们以后变仇人,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扇叶上沾满油腻腻污垢的旧风扇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散架,可终究又没咽下最后一口气,还在费力地转动着。
小章没答话,呆滞闷坐片刻后,又埋下头藏在双臂间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忽然他又猛抬头:“他不会真心对你好的!”
小章带着哭腔高喊,细长的眼睛微眯着,睫毛轻颤,一颗不愿滴下的泪珠最终还是滚落。
小兔听出他是误以为山猪找来了才不给他机会接近,但也没解释,轻声答道:“与他无关,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接受你。”
倘若当一把伤人的刀子可以让人生少些麻烦,小兔愿意变成刀子。
当一把锋利的刀子,给别人一个痛快了断,才会让人少受痛苦。
小章不断深呼吸,努力稳住情绪,而后说:“女人想嫁得好点儿这无可厚非,男人也都想娶个漂亮温柔的老婆,这是天性!他开的牧马人也许我一辈子也买不起,可我不会让你受人唾骂,不会让你受丁点儿伤害。”
这段话的意思小兔能明白,可有个词没明白,下意识地咕哝:“开的牧马人?牧马人……”
“牧马人”这个词儿让她联想到草原上放羊牧马的汉子,还有根据张贤亮小说改编的电影《牧马人》,都和车无关。
想起张贤亮,又想起了诗阿姨,因受诗阿姨影响,小兔读过很多八十年代的文艺小说,所以年纪轻轻的小兔常不自知地装深沉。
她还记得诗阿姨说过,男人的情感始终是粗线条的,即便很多感情丰富的作家也不如女人细腻敏感。
而在那一代作家内心深处所展现出来的爱情观则是:既赞美女人、需要女人、又有些瞧不起女人……
很矛盾,原因在于他们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女人,而受时代局限,那时女人还没能充分表达心灵诉求……
并且,事实上,社会发展到了小兔的中年时期,占了发言权的仍然是男人,很多女人都仍是迎合男人喜好去表现自我,而不是活出真正自我。
小兔的思维跳跃了好几次,小章还在说着车:“你不知道那车算好算孬?那个来找你的人他那车是牧马人越野车,自由与激情的代表,还是特制改装过的,那整个下来耗的钱至少够买二十多辆你表姐那种车……"
对于豪车、名牌包包、大牌衣服什么的该是什么价格,小兔从来没去留意过,反正也买不起。
但听小章这意思,山猪开的车似乎挺贵,又想了想那车的样子,不是那几种特有名的跑车,应该不是山鹰的车了。山鹰喜欢跑车,据说也只有山猪能借他的车开。
小兔再仔细想了想,记起山猪说过金大头送了车给他。难道那个奇形怪状的车就是金大头送的?
想及此,小兔担心起来,因为听小章的意思那车即使不算豪车,也定然价格高昂,以山猪的正当收入绝对买不起。
所收入的钱与支出的钱不平衡,早晚要出问题。
就算那是金大头送的,没花山猪的钱,可金大头不是山鹰,必然有事相求才会送重礼,而金大头要让山猪办的事绝对会沾染罪孽。
阿玲守着家,也顾着娘家,向山猪要钱要物的时候定然没问过财产来路,更不知道其中暗藏危险。
难怪慧姑姑他们希望有个能管得住山猪的人在他身边劝他,可也许以后要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才始终没有合适的人出现。
小兔脑中又灵光一闪,山豹接连开分店,是不是急于想漂白产业?照这么下去,资金会不会出问题?因山豹所开茶楼可不是工地旁的小茶馆,光装修用的钱都够开这种小茶馆开几十家。
才两个多月时间,蓉城郊区都开了分店,还很快开始营业,流动资金周转肯定会出问题。
除非,山猪所说锦官香约分店全走白道的情况是假的,仍是连带着山豹灰色利益链才会发展那么快。
关于黑、道,小兔可没有大多数少女的向往和崇拜,她看得很透,在政、府约束力仍在的境况中,再猛的枭雄都得入网!
有时候看起来是在任由黑大哥们嚣张,实际上不是要放任不管,而是没网着大鱼就不收网!
山猪处于正邪边缘,可以通吃,也可能两面受敌。
对于各种苦难,小兔没有过多责怪他人,生活如地狱,不是谁把谁推入地狱,既然身处地狱定是也有恶行。
小兔信奉,地狱是身处地狱者共同造成,天堂也是身处天堂者共同建立。
她胡想了十万八千里,小章还在介绍着各种名车,小兔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不懂这些……你也不要总扯其他人,我再申明一次,看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上别逼我做得太绝。”
她说完后立刻转身向外走,小章拉她手臂,她厉色制止。
小章耍赖说:“你不听我把话说完,我更要对你纠缠不休。”
小兔只得再度坐下,小章狡黠而笑:“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因为贪慕虚荣才跟那个人在一起的。谁没做过几件糊涂事呢?你不要太在意这些,我也做过糊涂事的,你耐心听我讲,反正你还有三个小时才上班。”
小章问小兔还记不记得去年的八校联合夏令营,小兔说还记得,那是八所同类学校组织的夏令营,有多种拓展训练活动,办得不错,但要自愿参加,自付费用,这种烧钱的活动小兔不会参加,小章去了。
在去康定草原野外露营的时候,带队辅导员让营员们自选队友搭帐篷。
小章他们那个队恰好是三男三女有三顶帐篷,有人提议“混帐”宿营,得到一致同意。
所谓“混帐”,是男女混住在一个帐篷中。如果双方自愿发生什么,也算不得混账事。
小章与同宿的女孩儿不算熟悉,进帐篷后也没聊什么,可夜深人静之时,那女孩儿主动靠近小章,说想听他唱歌哄着睡觉。
唱着唱着,两人似醉似醒,共同入了春天的桃花梦。
第二天,那女孩和小章相处得更亲密了。
一连五天混帐,可惜野外露营是最后一项活动,很快结束活动各自返回。
回到家,小章才想起没要那个女孩的电话号码,甚至还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全名儿,只知道个昵称。
那女孩是外省学校的,小章四处打听她的消息,费尽周折才探听到她具体学校和班级,结果她托朋友转告小章,让小章别把那些事放心上,也别再打扰她。
之后,小章失落了几天,但因他已暗恋小兔,对那个女孩儿也没太多印象,很快恢复平静。
因了这事,小章更想快些对小兔表白,他费尽心血要想设计个有创意、有意义的告白场景,可小兔居然连听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刚听了阳姐说小章对她有意思就立刻拒绝。
小章沮丧至极,也觉得无聊透顶,没法安心学习就在网上聊啊聊,遇到聊得来的女网友,偶尔见面约会开房。
其中有一个特别谈得来的女网友,后来见面了,双方都觉得现实相处比在网上更有默契,就正式在一起了。
女网友回她所在的城市后,两人开始异地恋,见面少,在电话里和网上聊的时候多。
有一天女网友告诉他说,痛经痛得厉害,他让女网友多喝热水,躺下休息休息,女网友说根本不管用。
小章为此特意打电话问姐姐该怎么办,姐姐说煮红糖水荷包蛋来吃能缓解疼痛,小章立刻告诉女网友。
可是,女网友并没有照这方法去做,只是一个劲儿抱怨小章不关心她,并说学校宿舍煮吃的不方便等等。
小章出主意让她叫外卖,可女网友说外卖食物不卫生,还很贵。
左右出主意都不行,小章没耐心了,回了句:你是不是故意烦我啊?反正每个月都要疼,也该疼习惯了吧?
然后那个女网友立刻接了一句:你心里根本没我!咱们一刀两断!
小章觉得自己先前那句话是有点过火,想再解释一下,可女网友已经把他拉黑了,他打电话过去也不接,弄得小章干着急。
见小章说得忿忿的样子,小兔心内叹着:想让男人体会女人的感受,实在绝无可能,爱情说到底还是女人存了幻想,男人存了目的,要知心太难了。
番一百零九 厌倦人生
与谈话的人心思各异,小章也没发觉,还在愤懑讲述着他和女网友的事。
小章说他突然被甩真很不甘心,他想的是:我想那么多办法你都不听,说了句气话就分手,至于么?
为此,小章借了两人共同朋友的一个号,悄悄看女网友新的动态。
两天后,小章看到女网友跟另一个男的聊起痛经的事,那个男的回了句:我帮你疼,我帮你疼,我帮你疼,这咒语很灵的,你有没有觉得痛感减轻?
而那个女网友回了句:感动啊,好感动,真的好了一点。
小章看得想骂人,明明该是大姨妈快走了才会没那么疼吧?这女人可真够傻的。
再一想,女网友肯定是移情别恋了,才会自己怎么说都不对还闹分手,那家伙乱扯一句都能感动她。
小章说经了这些事,更觉得小兔很好,因为小兔从不麻烦别人,那么坚强独立,更不会随随便便爱一个人,又随随便便结束恋情。
可小兔听了小章所说,不但没因此对他有好感,反而生出厌恶感,并延伸为对人生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感。
这人和人要真正沟通,要做到相互理解怎么这样难?小兔摇头苦笑:“我不是坚强独立,是找不到那个能让我放心依靠,随意撒娇的人。那个女网友愿意跟你说私密事,说明她很依赖你,可你没能让她找到贴心暖心的感觉才会那样。”
小章嫌其他女人都太嗦麻烦,越对比越觉得小兔好。
小兔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是惹了祸被吓怕了,才想干净利落处理感情,并非是她不会给男人带来麻烦,这小章怎么横竖不懂呢?
男人常嫌女人唠叨,其实男人也同样爱说废话,胡吹海侃尽扯些天上地下的事儿,说来说去也管不了什么,跟风中乱响的枯叶一般还不自知。
对于爱情,不管别的女人怎么想,小兔绝不愿意在爱情里掺入任何杂质,她要的是神魂予授、同生共死、一心一意的爱情,如果得不到宁可不要,不妥协也不将就。
初恋即受那般大的挫折,她此时只感到很累,对任何事都倦怠了。
别人说对钱不在乎,那是特别有钱,或者是装清高,小兔不是。
她自知没什么能耐,给她巨款肯定守不住不说,还可能招灾惹祸。
更大的原因是,她最向往的生活状态是能晴时耕田雨读书,追求一种生活状态而不是追求生活富贵,那种状态要有机缘有心境,无法用物质堆积出来。
小时候,她受够了白眼和奚落,好容易毕业可以自立,却因恋爱引人迫害,让人谩骂,心灵的伤痕难以抹去。
金钱有什么用?能让时光倒流吗?能因此而重写命运吗?哪怕让阿玲真正放下山猪,让小兔收获阳光下被人祝福的爱情都不行。
爱情又有什么用?也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些说着情话的人除了给她带去困扰,还能有什么?当然有一点点欢乐,但欢乐只如烟花一瞬。
小兔对人生、对情感、对整个世界进行着深刻思考,可惜思想和身体总是不同步,小兔明明没想吃饭的事,可还是饿了。
早饭是五点四十吃的,忙了一上午,下班后和山猪喝茶,这时又跟小章喝茶,估计快下午两点了,那么忙那么累,还隔了快十个小时没吃东西,她能不饿得肚子“咕咕”叫吗?
小章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小兔不悦地打断他的话:“我还没吃午饭,先走一步。”
见她说完就走,小章微愣,而后笑着追上去:“他可真抠门儿,带你出去也不请你吃饭。”
“他不请我吃饭,我也不会饿死。”小兔语气生硬。
“他不请,我请啊。去吃炒饭怎么样?”小章热情笑着。
小兔快步朝不远处的小副食店走去:“谢了,不用费事,我买两个面包吃。”
“你干嘛这么别扭呢?”小章气恼地拦住小兔。
小兔很严肃地对他说了王阿弟的事,还问他怎么不能像王阿弟那样把事情说开了,就别来纠缠?
听完后小章认真回答:“你说的这个王阿弟跟你半点感情也没有,我可不同,我暗恋你两年了,还曾经表白过,哪能轻易放下?”
小兔不再多说,有些事情真是靠嘴皮子无法说清的。
随后,她去买了面包和纯净水,不论小章跟在旁边说什么,她都当他是空气,不给出任何回应。
出得小副食店,小兔眼前忽然一黑,定定神才看清是两个高大人影挡了光,他们是莽子和憨子。
“三嫂,三哥四点出发去渝城,临行前他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请!”莽子恭敬说着,又指了指他开来的奥拓车。
“哼,你们想把我骗到哪儿去?”小兔在他们脸上来回扫视几眼,继续往宿舍走。
憨子快跑着拦她,笑嘻嘻地说:“兔姐,嘿嘿,兔姐……你咋不相信我们呢?”
小兔不答话,绕开憨子再往前走。
“三嫂,是不是因为这个人缠着,你才拒绝三哥?”莽子满脸怒意指向小章问。
小章胆怯地看了小兔两眼,顿住脚步观望。
小兔长叹两声,郑重对莽子说:“不要称我‘三嫂’,那对阿玲不公平。还有,我所做一切都是自己意愿,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更清楚山猪此刻在一边生闷气,一边考虑着去渝城的事,没心思请我吃饭,你们哄不了我的。”
随后,四人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憨子鬼灵精地笑说:“我就说兔姐看着柔弱单纯,其实很难骗吧?莽子哥你还不信。实说了吧,我们哥儿俩想请你再去见见三哥。但估计你也不愿意去,那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聊聊。”
小兔推测他们有什么关于山猪的事要说,同意和他们再去茶馆坐坐。
一起往前走的时候,小章也跟了来,莽子黑着脸牙朝他冷嗤一声,他立即转身走了。
进茶馆后,小兔让他们快说事,而她赶紧啃面包。
她下午还得上班,心里再乱也得吃东西,要不然谁来替她尽责任?她怕丢掉工作,得趁年轻多学点东西,多攒点钱,她父母能力有限,全指望她养老呢。
"唉……你走了后,三哥一直在茶楼包间里抽烟,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还不许我们开窗户通风,整个包间全是呛人的烟雾。”
憨子不满地看着小兔,可能是她大吃大嚼的形象太没心没肺了,憨子在为山猪打抱不平呢。
小兔呆了呆,不用去想,脑子里已自动浮现出山猪闷在茶楼包间里狠命抽烟的画面,心尖顿时痛不可忍……
为了掩饰心痛感,她跟面包有仇似地狠咬下一口,恶狠狠地咀嚼着。
嚼完吞下后,小兔语气淡淡问道:“他不是戒烟了吗?还抽那么凶,不要命了?”
莽子答着:"和你分开的那段时间,三哥天天忙各种事情,别人递烟他全部没接,得了空闲不是看书,就是和我聊天。他聊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只要说起你,他常常不自觉地微笑。今天见了面,他倒憋了满腔怒火。"
“你们来劝我跟他和好?”小兔平静看着他们。
“是。我跟着三哥混了五年,他的事情我知道得最多,他过得很不容易,身边需要个贴心的女人。”莽子直言不讳。
憨子笑向小兔说:“你们本来就相好,何必这么互相折磨呢?"
何必呢?是啊,何必呢?可比起生命,爱情又算得了什么?小兔能感觉得出,阿玲先前闹着要死要活是想威胁山猪,存了威胁的心总要公开闹的。
但如果,彻底心灰意冷了,阿玲这般没有精神支柱的女人,很可能悄悄结束生命。那样不哭不闹,趁其他人不注意,无声无息去自尽才是最可怕的,生命脆弱,真出了那样的事,可能抢救也来不及。
被迫答应不去自尽很难真正做到,只有从内心真正接受了,才不会再出意外。但要让阿玲放手成全,几乎没有可能。既然如此,与其三个人纠缠不清,不如小兔退出。
只是,小兔没说这些,她将脑子里的思路重新梳理一遍后才对莽子说:“你既然了解山猪很多事情,应当清楚他如今所牵涉的种种事情就如同在悬崖边行走一般,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深渊。
若是你真的爱戴尊敬他,请你劝他凡事考虑好再去做;做什么事都要留条后路,不要做得太绝;他有很多事情是逼不得已才去做,但尽可能别做伤天害理的事。
我个人的确只是个单纯打工妹,可我家族所连带的关系网并不单纯。但是呢,我不愿意利用关系网做什么,所以,我对山猪的事业不仅没有任何助力,还会拖累他。
请你们转告他,我和他的成长环境都比较特殊,更应比别人理智坚强些,不能再任性妄为。”
这番话说完,小兔长舒一口气,看似冷静的她其实难受得快窒息了。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像硬生生把情感从灵魂中剥离,从此只剩理性的空壳儿。
莽子和憨子面面相觑,无奈叹息之后,憨子少有地神情严肃说:“我们来找你还想谈谈阿玲嫂子的事,你这样做,她也会过得不好。”
提起阿玲,小兔不禁皱了皱眉,她再大度也做不到去关心情敌过得如何。
见小兔有想走的意思,莽子赶紧说:“三哥以前会出于愧疚和礼貌敷衍阿玲嫂子聊几句,可今天我听到他骂人了!他以前只骂阿艳他们,从来不会直接骂阿玲嫂子。三嫂,你对阿玲嫂子的家庭状况了解得不多,能不能听我细讲讲?”
番一百一十 疯魔入幻
对于阿玲,小兔从任何角度发表意见都是错的,她真不想听关于阿玲的事,可又忍不住好奇心,听了莽子细说之后,小兔更为山猪与阿玲的命运担忧。
阿玲爸不是红苕市本地人,是个流浪儿,从滇南省与蜀川省交界的小县城跑来时才十二岁。
他先是阿玲外公家的养子,后来招为婿的。阿玲外公种着田地,到了赶集日还在街上摆摊儿卖锅盔,日子也算过得去。
阿玲外公有一儿两女,可惜儿子夭折了,大女儿出嫁后在婆家没话语权照顾不了娘家,只盼着小女儿招个好女婿上门养老。
有一天,饿极了的阿玲爸去偷阿玲外公的锅盔,被抓了个正着,但善良的阿玲外公没打骂他不说,还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去家里。
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儿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当然愿意被收养。刚开始的几年,阿玲爸对养父母还尊敬,对义姐义妹也还疼惜,到了十六岁之后和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性格渐渐变了。
因亲生儿子夭折了,阿玲外公对养子格外宽容,犯了错也不管教,只说是年纪大点儿,成了婚自然会懂事。
可是到得阿玲爸和阿玲妈成婚后,阿玲爸不但没有收敛坏脾气,还变本加厉地对他们非打即骂。
有一次,刚上小学二年级的阿玲向阿玲爸要学费,喝得醉熏熏的阿玲爸嫌她吵得烦,拎起她扔进了稻田。
那是冬月的天气,正下着雨夹雪,红苕市农村有水蹈田储冬水的习惯,那水浅得淹不死人,可会把衣服浸湿啊。
阿玲冻得瑟瑟发抖,但她不敢立刻爬上田埂,怕她爸再扔她一次,等看着她爸走远了才爬起来。
阿玲爸不只对大女儿不好,对其他家人也总是非打即骂,那般做的原因,他找的借口是:阿玲妈给他连生两个女儿,让他绝后了,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可后来,阿玲妈第三胎生了个儿子,他还是虐待家人,他的借口又变成:要不是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哪用交罚款背一屁股的债?为了弄钱发愁,一愁就得打骂他们才能出气。
阿玲外公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气,想让阿玲妈和阿玲爸离婚,可争来斗去,反而把阿玲外公赶出了家门。
被赶出家门后,阿玲外公靠着做锅盔的手艺在红苕市区一条小巷里,租了个楼梯间勉强做生意糊口。
不久后,阿玲和山猪办了婚宴但她外公没去赴宴,在山幺婶逝世后,山猪才得知阿玲还有个外公。
山猪几次提议让她把外公接回家,阿玲都因惧怕她爸爸而不肯去说。
又过大半年,大仔出生了,山猪说这红苕市区离山家村也不远,让阿玲外公来瞧瞧曾外孙,阿玲还是不敢向她爸提。
山猪决定问了地址,亲自去见见阿玲外公,他是个受传统孝文化影响很深的人,上门女婿撵走老丈人这种事简直无法忍受。
可他去到那条小巷子的时候才得知阿玲外公已经搬走了,而据周围邻居说来,更应当是被阿玲爸哄走的。
事情起因是阿玲爸屡次找阿玲外公要钱,说阿玲外公举报了他某个兄弟偷窃,得了一大笔奖金,他得用这钱去慰问他兄弟家人。
阿玲外公天天守在楼梯间里讨生活,哪去举报过谁?那都是阿玲爸为了要钱编出来的理由。
某一天,没能要到钱的阿玲爸掀了阿玲外公的小摊儿,感觉没法再安心做小生意的阿玲外公连夜离开了红苕市。
山猪曾让山豹他们动用关系网四处打听,可得来的消息都不确切,阿玲外公就这么失踪了。
直到去年年底,某个小弟说蓉城有片棚户区发现了具无名尸体,特征和阿玲外公挺像,山猪带上照片和阿玲弟弟去看,确认是阿玲外公。
葬礼是山猪帮着办的,因了这事,山猪对阿玲爸更鄙夷。
山猪曾对莽子说,阿玲爸不配有他这样的女婿,他和阿玲注定不能白头到老。
“三嫂,你也知道三哥很信因果报应那套理论,别说他跟阿玲嫂子没感情,即使有感情都得磨没了。”莽子别有深意地看着小兔。
同样的事在不同的人心中会有不同侧重点,莽子想表达的是山猪和阿玲永远不可能培养出感情,小兔听了后所分析的结论却是山猪永远不可能和阿玲如普通朋友相处。
小兔见过城里和平分手的夫妻,可以为了共有的东西心平气和商谈,又能保持适当距离不去干扰对方私生活。
对阿玲了解得越多,小兔就越清楚阿玲和山猪无法达到这种理性处理问题的状态。
阿玲太懦弱,太没有主见,对山猪太依赖了,同时山猪内心也无法做到拒绝阿玲的不合理要求,他对阿玲没有爱情,但有怜惜之意。
小兔更不由猜想,若是返回旧时代,山猪可能会有三妻四妾,并且还会个个都喜欢。
这么一想,小兔脑中立刻想起神助理所说山猪那什么正妻小妾的态度,心底陡然一凉。
也许是小说看得太多,也许是心理疾病加重出现幻觉,也许真出现什么灵异事件了,总之小兔有那么半分钟的时间想说说不出,想听听不到,整个人如置身冰洞中……
眼前有粉墙青瓦的深宅大院,也有尖顶圆窗的西式别墅;路上有人力黄包车跑过,也有汽车飞驰而过;街上有长袍马褂的师爷,也有西装革履的先生……这是民国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的时代?
小兔穿着一身象牙白缎面旗袍,袍上有银白梅花纹,因底色和图案都是白色,纹样几乎不可见,只在她袅袅婷婷迈步时,袍裾微动带起光影变幻,银白花纹才若隐若现。
她神色清冷而决绝,她是去找丈夫办离婚手续的。她与丈夫青梅竹马、家世相当,但丈夫在婚前已纳书房丫鬟为妾,还育有一子,又还曾追求其他女人。
丈夫与其他女人皆还保持联系,可又坚持要娶她。
在亲朋劝说下,她忐忑不安嫁了过去,盼望着能渐渐让丈夫收心,她多次面对迫害和诋毁巧妙化解,可并没因此减少争斗,还让矛盾愈演愈烈。
丈夫说那些女子只因得不到名分,得不到应有利益才会心有不平而针对她,她只能大方地让丈夫把所有女子都娶进门。
她的“大方”不是容忍,是退出,她要离婚,跳出畸形的旧式家庭!
可是,娘家人不许她做那般莽撞的无利益之事,婆家人更说她是个自私悍妇,逼迫她忍气吞声假装贤妻良母。
她假装也假装不来!用尽千方百计从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冰冷阴森的豪宅中逃出,她找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书》,即使落得一无所有也要离开那个花心滥情的人!
在中西合璧的华丽门楼前,她斜一眼看门的家丁,家丁立刻开门请她进去。
走过连环往复几重院落,见到的家丁婢女皆是微低了头让开她。
层层重檐之最高处,有一高阁,阁三面皆是彩绘玻璃,另一面是玻璃门。
因位置高,采光条件又好,这高阁之中明亮温暖,更因玻璃上的彩绘图案映出七彩光晕。
她轻推玻璃门,瞥到左右门扇上所绘的天使图案,不由暗自冷笑,这高阁是丈夫为讨好她所建,排斥外来文化的丈夫本是不同意用天使图案的,可最终拗不过她。
说起来,她丈夫的确宠她,宠溺当中还带了一分敬畏,可她受不了丈夫认为多几个女人在身边还能多为她分担事情的态度,她要结束这种混乱境况!
长辈们都说她傻,说她作,可她不想为了表面浮华违背内心意愿,她害怕深陷于后宅争斗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推开门,第一眼看到强自镇定却难掩惶惑的丈夫,随后是带着惋惜无奈之色的祖父祖母、公爹公婆,再随后是那些似得意又似惧怕的女人。
她看到最聪明最自命不凡的那一个女人露出高傲笑容,她丢过去一个讥讽眼神,那个女人的气势立即弱了下去。
正室气派永远都有骨子里的大气从容,不论内心如何痛苦纠结,也绝对不屑与人争些鸡零狗碎的酸风。
她将自己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往丈夫面前桌上一拍,迅速转身出门。
她听到了丈夫嘶声叫骂,听到了碎纸的声音,她没有回头,纵然撕了又如何?她今天亲自来只为表明态度,以后让律师再补一份过来就好。
下楼梯的脚步走得挺稳沉,可不知为何会崴了脚,是因为听到丈夫的叫骂声中带了哭腔?这崴脚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摔下了楼梯!
滚到楼梯口时,头部在大理石雕花扶手的棱角处猛撞一下,疼痛蔓延入心,很快却又痛感消失……
仿佛身体变得无比轻盈,还能飞到空中看着自己血流如注。那殷红的血染得旗袍上银白梅花暗纹皆显现出来,如是无中生有绽放出朵朵丹梅!
是谁凄绝的声音呼唤着她小名儿?想回眸去看,却随风飘荡不知将往何处……
小兔双腿如突然踩空般抖了一下,她怔愣看看四周,茶客们还在吹牛,莽子和憨子还坐在旁边,而她手中还剩半截面包。
这是白日做梦,并且还无眠入梦?
若不是梦,真有前世今生之说呢?小兔眼中掠过带了恨的笑意,暗嗤:卑贱也是骨子里改不了的么?明明办过婚宴,育有一子,该是名正言顺的事实夫妻,怎么还是只有靠乞求、靠要挟来留在他身边呢?
察觉到小兔的异样,莽子和憨子连忙轻声唤她,她缓缓抬眸看着他们,语调怪异的低声慢慢说:“她们想学那份大气从容怕是永远学不来吧?不管我变得多么贫寒,背负多少骂名,我还是不可能屈从!那些小把戏,我不是不会耍,是不屑去耍。懂吗?鸾凤岂能与蝇蛆为伍?”
这声音透着阴寒之气,连小兔本人都听得有点毛骨悚然,别人更是惊恐盯着她。
片刻后,还是憨子先回过神,递上热茶到她手边:“兔姐、兔姐……我们只是想劝劝你,也不敢胁迫你做什么,不用这么说吧?”
茶杯挨着手传来热气,小兔慢慢头脑清醒过来,心内暗道:我这是怎么了?看来必须要离开这里,和他们断了联系才行,再这么纠结争执下去,早晚会真疯了的。
她若无其事地勉强笑了笑,语调恢复正常:“我不会听你们劝的,我无法接受勾勾缠缠的混乱关系,也许你们要觉得我太假太作因为阿玲都表示不阻挠了,我怎么还端着?可我真的无法接受这种婚恋状态!要打要骂趁现在吧,再过一会儿我该上班了。”
番一百一十一 风波怨情
人为什么喜欢听故事?这故事包括谣言、小说、戏剧的各种演绎,展现的是人生最华彩部分,还是按观看者意愿去展现的,能激荡人心,可那不真实。
不但不真实,有些故事连一点点生活的趣味也没有。
小兔所指的没趣味故事,是一部份忽略生活和心理的故事,并不是指奇险幻想类与现实无关的故事。
奇险幻想类小说若有人性的真实,同样有生活趣味。
什么是“人性的真实”?就是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一切。
莽子和憨子劝说她,小兔撂了句话后自顾自地胡思乱想,她在想她若是处在故事中会是什么形象?
她不听劝,莽子他们当然不会打骂她,只是又说起阿玲爸之所以会配合权堂兄,不仅受了胁迫还得了利益。
这权堂兄先找人以山猪朋友的名义去见过山幺爸和阿玲,他们都以管不了山猪在外的事为由冷淡对待那人。
从他们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权堂兄去咨询甜甜,得了指点,才去找到阿玲爸。
权堂兄派去的人刚去找阿玲爸时,他也假装拒绝过,后来因条件优厚而答应了。
这些条件包括:给阿玲爸一大笔钱,足以够翻修房子、给阿艳办嫁妆、阿玲弟弟送彩礼的数目;让村上开证明,证明阿玲外公是因老年痴呆才走丢了,不是阿玲爸撵走;给阿玲爸在蓉城谋个体面职业。
后来,阿玲爸让阿艳去挑唆阿玲,事情闹了起来,可没达到权堂兄的预期效果,于是权堂兄不肯给他安排职业。
但即便少得了一项利益,阿玲爸也得了钱,还名正言顺继承了阿玲外公房产。
整场闹剧当中,阿玲爸是获利最多又受伤害最小的,可又能把他怎么样呢?
权堂兄他们没时间跟这种无赖耗太久,小兔没理由没能力跟他耗,山猪也只能吓唬他,毕竟他是大仔的亲外公,真做得太过火,怎么面对孩子?
听他们说完这些,小兔没对阿玲爸做什么评价,语气淡淡说起自己爸爸:“我爸对我外公也不算好,送钱送物抠门儿得很。”
憨子晃着脑袋笑起来:“少有女婿对老丈人很大方的吧?我爸去拜年时送腊肉,专挑那些他不喜欢吃的项圈肉之类送去呢。可再怎么抠,或者说闲话之类,也不至于霸占了财产,还把老丈人逼得流落他乡吧?”
是呢,阿玲爸做得太过分,没可比的了。兔爸对兔外公他们不算好,总也逢年过节要给点儿钱,送点儿礼。
小兔无话可说也只得不说,他们失望离去,小兔赶着去上班。
此后几天,小章没来找过小兔,莽子他们也没来过,平静过着。
星期天,小兔趁中午休息时间去街上买东西,见到三三两两的学生也相约买东西。
正是农历八月初,国历九月下旬,大学新生们刚刚开始熟悉校园和校园所在区域,都约在一起四处逛。
这些学生和常住居民以及来打工的人有明显区别,他们青春蓬勃,他们求知欲强,他们单纯眼神中满带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憧憬。
小兔不知不觉跟着几个女生走到了她们学校校门外,见她们踏入校门后才转身离开。
因小兔没有恶意,也和她们年纪相仿,她们也没察觉。
小兔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可她真想接近她们,从而体会她们的感觉。
她想写书,在书里过一把上大学的瘾。
这很可笑,人总是追求特异心态,而忽略随常心态,但小兔偏偏追求随常心态而不得。
什么是随常心态?就是平凡生活中的随意俗常心态。
故事里的形象往往都是特异的,比如关羽,仿佛他从婴儿期就是枣红脸、长胡须、忠肝义胆似的,如同他没有父母、没有顽皮过、也不吃饭拉屎。
小兔觉得写毁天灭地的人太累了,她要写个一生平凡的人!
她本身已在别人口中成了故事,但她不喜欢这故事。或许真要写,也得以甜甜、冰儿为女主角来写,那更有戏剧性,一个火辣,一个清雅,女人有代入感,男人可意yin。
可山猪人生中确实出现过不算聪慧美丽的平常女子啊,不能把她们忽略不计,生活的流水账比生活的传奇更易剖析出人性诡谲。
那为什么人们不在意常态的日常生活,要去关注风云变幻的特别事件?
一边写着一边想着,小兔沉浸在象牙塔里生活的简单美好幻梦中。
接下来几天,她都去那所学校门口转悠,也许是她出现得太频繁,保安出来询问她了。
她撒谎说有个在这里读书的朋友,来找了几次没见着,并说以后电话联系,不会再去校门口等了。
因了这事,她不敢再去,还把写的稿子给撕了、扔了。
她自问自答:是嫉妒那些大学生吗?真的很嫉妒!是一种远远看着,不想破坏,只是独自伤怀的嫉妒。
还因此事,小兔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当一名成功作家,特殊的青少年时期造就了她古怪的脾气,她的书难以引起读者内心共鸣。
文学,尤其是小说,是靠人性中的共性引起共鸣。
小兔无法体会同龄少女梦着白马王子与灰姑娘爱情的感觉,写不了言情;若说不写言情,写传奇故事的话又没有传奇少年冒险经历;有的只是一地鸡毛般琐碎烦恼生活。
那写诗吧,写诗直抒胸臆,可是写诗挣不着稿费!这令人可惜。
小兔想挣到稿费,不论那是多遥远的事情,就是想,想证明一下自己。
挣不着钱也写诗吧,权且给压抑的心找一个宣泄口,要不然真会疯掉。
爱情?她早已撇开爱情,爱情太奢侈了,不要妄想为好。
那几天很平静的,但有一天上午上班时工友们都用怪异眼神看她,还避开她交头接耳低声说什么。
她没在意,到了中午下班,一个和她说得上几句话的大姐悄悄告诉她:“唉,快去办公室旁边的宣传栏看看吧。”
那个宣传栏常贴些宣传政策的资料,和表彰先进工作人员的表扬信,以及公司里的各种事务变化小公告,这些内容都和小兔无关。
小兔疑惑不解,但还是去看了,看了之后才明白,原来不知是谁贴了首辱骂她的打油诗在宣传栏里。
那是一首没标题,也没留作者名的打油诗:
小小姑娘爱兄长
兔子不吃窝边草
就要在他面前晃
是亲是义不顾了
勾搭成奸没羞臊
引来兄长脑发烧
男不要脸女无耻
人人都骂还胡闹
一心想把妻儿抛
烂心烂肺烂肚肠
桃色风波难遁逃
花尽心思找盾挡
我付真心成了盾
才知仙女是yin妖
不被迷惑醒悟早
要使真相都知道
只要对小兔的事有一点点了解,都能看出这首打油诗的暗里意思:小兔不知廉耻爱上兄长般的山猪,山猪不好意思"吃窝边草",小兔就不断撩拨他。
两人终于勾搭上了,小兔还怂恿山猪抛妻弃子,事情闹得无法收场,小兔要逃避,找了盾牌挡流言蜚语。
但是这块“盾牌”识破了小兔的险恶用心,及时醒悟,不再喜欢她,还要让众人都认清她真面目。
更绝的这是首藏头诗,首句连起来是一句话:小兔就是勾引男人一烂桃花,我才不要
听说古代酷刑中有一个是活剥人皮,活剥人皮是什么感觉?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小兔该怎么办呢?告他诽谤吗?不能确定是谁写的不说,小兔这种底层小人物,警方立案都懒得立,告什么告?
若是以山猪的名义去告,他本来名声已很不好,判了胜诉也难挽回名誉。
自己找媒体公开澄清?那很费事,还得花钱,并且这诗内容所说虽与事实不相符,可也无限接近于事实,解释到最后只会越描越黑。
小兔看着,想着,然后如木偶般走开。
旁边有个人似乎挺热心地对她说:“你快撕了吧,谁那么缺德乱骂你呢?啧啧,快去撕了,丢到那家伙脸上。”
小兔眼神直直盯向她,盯得她脸色不自然起来,才移开目光淡淡说:“哪是骂我的?又没有指名道姓,我何必对号入座?写得不错,撕了多可惜。”
她说完后,又有其他人过来叽哩哇啦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接不上话,只能朝他们笑。
轻轻地礼貌笑,而后无所谓地咧开嘴笑,最后纵声大笑……
笑着回了宿舍,躺在床上,若死了般僵直不动。
死了吧?我定已死了的吧?等待着腐烂,等待着变为骷髅,等待着化为泥尘……
没死,看到了闹钟上指示的时间,再去上班。
下午开工时,工友们看到她照常来上班都跟看到鬼了似的惊恐。
她抽空去洒水车的后视镜旁照了照,自己除了脸色略苍白,没什么异样,他们怕什么呢?
是了,他们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或者四处寻找贴诗的人?小兔的言行超出他们预想了,他们因此对她畏惧。
要惩罚写歪诗的人吗?没必要,全无必要。
别人失去了恋情,至少还有美好回忆,而她回忆中的美好也全变了味道。
那些酸酸甜甜的时光都染了肮脏丑恶,旧时光里的自己都长了黑角和獠牙,像小恶魔般嘲笑如今的自己。
傍晚去食堂吃晚饭时,憨子来找她,歉疚说道:“兔姐,对不起,怪我大意了才出这事!我找出贴那狗屁诗的人了,是追过你的那个小章!”
“我早猜到是他。”小兔面无表情。
憨子约她去吃面,边吃边谈这事背后的隐情。憨子数落着小章不是男人,小兔木木呆呆没反应。
“兔姐,你怎么了?要想哭就大哭一场……”憨子关切说着。
“没什么,你快说事,我听着呢。”小兔为了让他放心,绽出个标准露八齿阳光笑容。
她其实不关心背后隐情,她只是想听人说说话,以此保持头脑清醒,然后想办法离开并断绝和部分熟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