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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卿越     化红尘txt下载     化红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一百一十二 让你来杀

    听憨子说起来,小章之所以会这么做,皆因他和山猪起了争斗,他本身懦弱无能才把矛头对准小兔。

    前天晚上,山猪从渝城返回蓉城,要转道去红苕市之前,想再见见小兔,但考虑一下后又认为还是不打扰小兔为好。

    山猪曾打算过,要是小兔实在接受不了他,他可以成全小兔去找更好的人。

    听憨子说起小章追小兔追得紧,便有意要会会小章,试探他能不能好好对待小兔。

    山猪在锦官香约茶楼的包间里等着,莽子和憨子用比较粗暴的方式把小章"请"了去。

    一见面,山猪掐灭烟头,斜眼打量小章,而后指指椅子,让小章坐下。

    小章不肯坐,挥舞着拳头冲向山猪,高喊着:“你这个始乱终弃的老混蛋!老子要替小兔教训教训你!”

    可他才跨出一步,莽子已经拧住他胳膊,他猛冲两下也冲不过去,还疼得“哇哇”叫。

    山猪细细观察小章的一举一动,待得小章挣扎累了,气势弱下去才说:“你先别激动,我想和你谈些事情,等说完后,我会给你机会帮小兔出气。”随后,示意莽子放开小章。

    莽子放开小章后,也没让他自由行动,强行把他按在椅子上规矩坐着。

    也许是勇气耗尽了,也许是冷静后明白根本打不过山猪,小章虽愤恨瞪着山猪,却也没再表现想打骂的意图。

    山猪抿了一口茶水,带了丝蔑笑慢悠悠说着:"我从前是把小兔当亲妹妹看待的,可她对我热情如火,她这年纪又正鲜嫩,嫩草都送到嘴边了,老牛当然不吃白不吃。

    唉,可惜这丫头太认真,玩儿火玩得没分寸,互相找个乐子而已,偏想跟我白头偕老。

    我是谁?我会被一个要家世没家世,要能力没能力,要风情也没风情的女人拴一辈子吗?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你喜欢她,那我就把她交给你!可是呢,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这么白白送给你还真舍不得!

    再说了,人心总是肉长的,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小兔,请你来呢,是想让你打我两下,你的气顺了,我也不愧疚了。

    从此以后,互不相欠,也不再有什么纠葛,高高兴兴各过各的小日子。”

    小章听他说这段话时表情十分复杂,见他凑近,自己指着自己鼻子示意他来打时,小章还眼睛微眯想着什么没回过神。

    送上脸去让人打啊,莽子跟随山猪几年了,还从没见过这种事,于是咬牙切齿瞪着小章,以眼神警告他不许真动手打。

    憨子则有些担心,他清楚山猪是说到做到的个性,肯定会任由小章打不还手的,但因了女人的事被别人打,传出去会影响三哥威名,着实令他担心。

    气氛紧张,半分钟如半年,可沉默了这半分钟后,小章没动手打山猪,而是问:“是小兔主动勾引你的?你不要她了才转手给我?”

    听他这么问,山猪陡然红了眼睛,抓起小章的手,厉声喝问道:“你磨磨蹭蹭瞎问什么?让你打你就打啊!一拳打歪鼻子,再一拳打肿嘴巴,又一拳**眼眶,多简单的事啊!你娘们儿似的问什么问?”

    经常打架耍狠的人本就自带三分煞气,山猪再一副凶恶样子吼着,小章吓得面如白纸。

    “真是小兔先去缠着你的?她在你那儿捞不着便宜才想着来勾搭我?”小章一边用另一只没被抓的手去掰山猪的手,一边胆怯往后退。

    “我那么说你也信?你们同学三年你不了解小兔呀!”山猪愤然甩开小章的手,并顺着甩的力道搡得小章踉跄几步。

    小章扶着桌子站稳,惊恐又带了几分怨恨看看山猪,再看看莽子和憨子:“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没事儿干嘛来捉弄我呀?”

    这话是小章以为山猪吩咐了手下要如何行事,要刻意整他。其实莽子和憨子也弄不懂山猪要做什么,只是在旁边干看着。

    山猪指了指小章,丢去个嘲讽眼神,而后换上副傲慢神情,怪声怪调地说:“实话说了吧,哥哥我玩成熟性感的女人玩儿腻了,早想尝尝小兔这种妞儿什么味道。

    我把她骗到床上的,说是只抱着她就好,实际想把她吃了,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等她回过神来想反抗,哪能打得过我?

    哈哈,鲜也尝过了,事儿也闹开了,可我不想再解决这些麻烦事儿了!你要真喜欢她,就来杀了我,给她报仇!”

    莽子和憨子不明白山猪为什么要说些莫名其妙的混账话,事实根本不是那样!他们能看出山猪所说字字句句是在诛心,可到底为了什么呀?

    山猪不停地让小章杀自己,小章一边躲开他,一边哆嗦着嘴唇问:“是你骗了她,强迫她?”

    “对!帮他报仇啊!”山猪大吼一声,小章念叨着“疯了,疯了”就想往外跑。

    山猪跃过桌子,长臂一伸拦住他,再翻腕一抖即有锋利匕首弹出。

    雪亮寒光耀花了小章的眼,他捂着眼小声说:“我和小兔没什么的,你别动怒……”

    谁知他这样说,山猪眼中的怒火反而烧得更旺了,把匕首塞到小章手中狂喊:“你不是要帮小兔教训我吗?我说得那么难听,你还不动手?来啊,来杀了我呀!”

    “不……不……这……这……”小章指尖轻捏着匕首朝莽子和憨子投去求助的眼神。

    莽子和憨子都看出来了,这个小章一开始吼得凶是绷面子,这会儿被山猪吓怕了不敢真动手,他们都憋着笑扭开头。

    “你瞅着他俩干什么?来朝我捅刀子啊!看准了,心脏在这里,快点儿一刀捅过来!”山猪指指自己心窝,对小章低吼。

    是愤怒还是哀伤?是一心求死还是拿生命开玩笑?山猪做事难以常理论之,他如同疯了的野狼嚎叫,吓得小章六神无主。

    然而,在憨子和莽子看来,山猪在癫狂背后却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无奈凄凉。

    山猪吼得嗓音嘶哑了,放缓语气对小章说:“杀人偿命,你不敢杀我也情有可原。你随便扎我一刀算了,别往致命的部位上扎就行,只要我不重伤不死,不去告发,你就不会坐牢。来,随便扎我一刀,不用担责任还能帮她出气。”

    他说这话时的样子看起来挺平静,可小章哪会信他的,吓得不停求他别整事儿了。

    “来呀,扎我一刀!保证了只要我不重伤不死,就不追究你,还怕个什么?”山猪按了按小章,让他攥紧匕首。

    终究,小章还是没敢对山猪动手,山猪或许也闹累了,让莽子和憨子把小章送回去。

    到了小章的单间宿舍里,憨子向莽子狡黠眨了眨眼,莽子立刻心神会。

    莽子对小章说:“吓掉魂儿吧?怕你今晚睡不好,我们哥儿俩守着你睡。”

    说完后也不管小章同不同意,他让憨子去买啤酒卤肉,再让小章躺床上开始睡觉。

    待憨子回来,先跑进跑出拿东西,再手脚麻利地往小章床单底下放了几个砖头大的冰块儿,最后和莽子坐在一旁悠哉闲哉喝酒吃肉。

    “两位大哥,我冷……这冷嗖嗖的睡不着啊……”小章怯生生说着。

    莽子不耐烦地横小章两眼,朝衣柜指指,憨子去打开衣柜找了床被子扔给小章。

    一会儿后,小章又嚷冷,憨子再给他一床被子。

    “这盖被子不起作用啊,我后背冷……”小章嘴唇发青。

    “你还冷?不是都盖三床厚被子了吗?”

    “是、是后背冷……好冷……帮我把冰块儿挪开。这、这前胸热得发闷,后背冷得透心,我会生病的!我要是病死了,你们也得坐牢!”小章硬撑着威胁他们。

    憨子撇了撇嘴笑说:“三哥吩咐了,不许打你、不许囚禁你、要好好招待你,我们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小章也不是傻子,何尝不明白他们是变着花样儿收拾自己?

    他猛掀开被子跳下床,怒骂道:“臭流氓!你们以为我真怕了那头猪?我是不想为了一个看着清纯的烂货搭上自己前程!”

    憨子反手扇他一耳光,不许他乱说小兔。

    “老子偏要骂那个烂货怎么啦?她说跟那头猪断绝了关系,背地里又让那头猪来整我,烂货、烂货!小兔就是个两面三刀的烂货!"小章捂着肿起老高的脸颊,尖声笑起来。

    憨子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可撕了他的嘴又能怎样,他心里还是把小兔泡在脏水里。

    “啪!啪”两声,小章又挨了两耳光,他被打得嘴角流血,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在骂个不停。

    憨子抬手还要再打,莽子拦住他,而后冷盯着小章说:“你自己多疑胆小,要认为三哥是整你,其实三哥一言九鼎,说了让你扎他一刀,你就使劲儿捅,他绝对不反悔。你这个软蛋样子,他怎么放心把小兔交给你?”

    小章不再乱骂,莽子的话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直愣愣地看着莽子。

    “哼,三哥有心成、人之美,你倒揪着小兔是不是先勾引三哥的事儿不放,看来,小兔还是当我们的三嫂合适,跟着你真是白白辱没了她。”莽子招呼憨子一起离开了,小章呆在屋内乱想。

    也不知小章最后到底怎么想的,弄了一出贴歪诗公开诋毁小兔的事。

    出了这事之后,憨子打电话给山猪说,山猪却回了句:“只要不是很危险的事你别多管。谁让她要躲着我?她跟着我多好,谁敢多嘴我就让谁闭嘴,她偏要自己去扛,我看她能扛起多少风雨。”

    把所有背后隐情以及山猪的态度讲清楚,憨子暗睇小兔,观察她的反应。

番一百一十三 黯然离去

    决心要远离,还能对他的气话有什么反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过是因着对生命尊重,有责任担着,必须要活下去罢了。

    小兔静静听着,吃完面,喝两口面汤,放下筷子,擦净嘴,喊老板过来收钱。

    “兔姐,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见小兔要付钱,憨子赶紧抢先给了钱,“你别和三哥拧着了,只要主动问候他一声,他能帮你把所有麻烦解决好。”

    见憨子付钱,小兔也不和他争,自顾自地迈步回工地。

    憨子没辙了,只能远远跟在小兔身后,时而无聊、时而警惕地看看周围。

    晚上下班后,小兔正往宿舍走,高工神情严肃地喊她:“小兔,到办公室来一下,我有正事交待。”

    到办公室后,小兔才知道本以为处境够糟糕了,没想到还会更糟糕一点。

    她明白出了这么多事在这个公司难以长期工作下去的,已暗里在找新工作,可一来新工作不好找,二来也想工作到国庆节再提出辞职。

    临时工们福利待遇虽低,但听老员工说,国庆节还是会发点儿过节费,发点儿礼物的。离国庆只有几天了,小兔打算多领些钱物,辞职后先回老家看看。

    也许真是做了太多恶事吧,老天爷居然连这点小愿望都不满足她,不等她提出辞职,高工已通知她被开除了!

    是被开除了,而不是被辞退了!同样是要没了工作,这意思却大不一样,“开除”是犯了错才被撵出,“辞退”多半只是裁员不需要这个人。

    小兔脸上漾起个如鬼魅的微笑,“用了‘开除’这种说法,是要总经理签字盖章,并公开宣布的吧?我只是个最基层的临时工,用得着这么费事?直接撵我走不就完了?”

    反常的处理方式背后,定有特殊原因,高工深吸两口气调整好情绪才说:“小章在工作中出了差错,他姐夫为了让其他员工服气,把小章调去了偏远山区。

    小章的姐姐得知弟弟是因为你才不能好好安心工作,把弟弟事业受挫的原因归咎于你。她不能要求小章姐夫偏袒小章,但要求得让你受惩罚。

    我们这个公司和小章姐夫的公司有很多合作项目,为了维系合作伙伴关系,当然只能按小章姐姐姐夫意愿来处置你。

    明天总经理要来这里开会,公开宣布开除你,我认为这么大张旗鼓地针对你太过分了,提前和你说一声,你想想办法。”

    好吧,原来起这样。小兔真的后悔对山猪动心了,一件事错了,仿佛所有的事都错了。

    “明天才宣布我被开除的事吧?那我今天还可不可以住在宿舍?”小兔问着当下最紧要的问题,她可不想夜里被赶出去。

    “可以,我帮你再说说,让他们别开会公开宣布,也给你点时间找新工作。”

    小兔摇摇头,“让我今晚有睡觉的地方就行了。”

    高工满脸歉疚之色,语调伤感:“我职位比你高,可我也只是打工的,对不起……这件事我帮不上忙……我相信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唉……”

    见了太多恶意欺压,高工能提前告知这些让自己有所准备,小兔已很感激。

    更何况,高工是真的同情自己,在这雪上加霜的境地中,小兔心空全是阴霾,能收获一份真诚善意就是一缕阳光,小兔岂会怨怪高工?

    “高工,该我谢谢你,而不是你给我说对不起。谢谢你的教导,更谢谢你给我希望。”小兔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

    高工惋惜说着:“唉,其实我真想好好培养你的,勤奋好学又肯认真琢磨学问,是棵好苗子。我带的几个正式徒弟都比你年纪大,可都没有你吃苦耐劳,也没有你的创新思维。这人的命运真难说清楚,以后没了那么多纷扰,你愿意来跟我学的话,我还愿意教你。”

    生活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励志故事里,小兔应该会在以后机缘巧合再跟高工学设计,成长为各个工程公司抢着招入麾下的人物,然后打脸以前的上司们。还要让小章落魄潦倒,哭着认错。

    可真实情况是后来过了十多年,小兔只是听珍姐提过高工情况,再也没见过面;小章更是和月哥他们都断了联系,消失在小兔的世界里。

    回到宿舍,小兔赶紧洗漱睡觉。昏昏沉沉睡着了,睡得不香甜,但也没做噩梦,脑海和心中皆是空荡荡没有悲喜。

    第二天早上四点,小兔醒来后赶紧收拾行李,她得趁工人们都还没上班时离开这里。

    还好行李不多,很快收拾完。她轻手轻脚出了宿舍,像个小偷怕被发现般,仓惶离开。

    已入秋了,天亮得迟了些,但天边有弯月浅白,晨曦微露。

    她漫无目的乱走,迷茫和庆幸的感觉交织,反而没有悲伤哀愁的感觉。

    迷茫是不知该向那里去,庆幸是提早得知了消息。

    真的,若不是高工提前对她透露消息,要让她面对当众宣布被开除、受人责难的场景,她可能会精神崩溃。

    走得腿酸了,天色已大亮,她呆滞的目光也活泛了些。在路边摊买了两个馒头,坐公交车到了双浮区客运站。

    坐上前往灌口市的班车,她的心略安定了几分。车窗外街道、田野、树木如幻灯片闪过,光影交错中,多少往事也如这般在人生中闪过。

    到得灌口市,小兔去了母校旁的一家小旅馆,暂住那里。

    她已经打算好接下来的事,灌口市并不是她目的地,之所以在这里停留是因为想静心整理思绪,也是防有人寻着她再来找麻烦。

    虽说山猪对憨子提过不要再多管她,但万一憨子其实还暗里跟着她呢?还有小章,万一他心存不忿再弄些事情呢?以及甜甜他们,会不会得知她的事,再来落井下石?

    这些猜想很荒唐,但接二连三出事,还是小心点儿为好。

    之所以选母校旁的小旅馆,是对周围环境比较熟悉,且相对安全。

    山猪说过,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学校、医院和大型正规工厂附近的旅馆都要安全些,最不安全就是车站旁的那旅馆。

    所以,面对车站外那些热情揽客的人,小兔从来也不搭理。

    住了一晚,到得第二天十一点,小兔退房,上了到灌口市一个小镇的公交车。

    这个小镇和温泉区交界,到了镇上,小兔搭了火三轮儿前往隔温泉区最近的一个村。

    从这个村步行过一座桥,即属温泉区管辖。小兔一路步行到了离交界处最近的一个公交站点,赶公交车到了温泉区。

    到了温泉区,再坐公交车到了月哥老家所在的镇上。

    没错,小兔是来投奔月哥、阳姐的,但她没有立即去找他们,而是又搭火三轮儿去了邻近的一个镇,并在镇上唯一的小旅馆住下。

    小兔本可以从双浮区直接坐班车到温泉区,再从城区坐公交车去找月哥阳姐的,之所以兜这么大圈子全为了甩脱潜在可能追踪的人。

    跑得快的车不一定能甩脱跟踪者,在城乡结合部乱兜圈子最容易甩脱跟踪者,这是不知哪一年听山猪吹牛说过的。

番一百一十四 生如蝼蚁

    小镇上的消费很低,小旅馆的老板是一对和善老夫妇,只出二十块钱住宿费,小兔能享有一个热水淋浴、空调、电视齐全的单间。

    旅客很少,老夫妇说住客多是城里来观赏田园风光的人,只有节假日能生意好点儿。

    这个小镇风景不错,交通也方便,但还没有开发。

    十几年后,小镇开发了,但那时用比二十块贵十倍的价钱也只能住最普通双人标间了。

    也许是在这里找到了一点点安稳感觉,小兔心中突然涌来抑制不住的悲伤。

    她想放声大哭,但怕吵着其他人,把电视音量调大了才开始哭。

    无所顾忌、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悲恨怨怒如洪水决堤般淹没理智,小兔哭了个昏天黑地。

    哭累了,晕乎乎睡去。

    梦里她在不停走着,走过繁华大街,走过深巷小胡同,走过乡间田埂,走过弯曲山路,走过笔直大道,脚步匆匆找不到停留处……

    睡得不踏实,醒来后头胀疼得厉害,她洗了把冷水脸,然后坐在床上发呆。

    电视一直开着,可她完全不知道演的内容。

    最可怕的不是失去了什么,而是没有勇气再去追求。

    小兔真已心如死灰了,一次次努力都失败,她还能做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给山猪打电话,主动妥协,从此不管别人如何,放心依靠山猪算了。

    可想想山猪如今在悬崖边的处境,她真再搅和进去,山猪要背负的东西会加得很重,只怕不滑下深渊也得滑下深渊。

    小兔想靠自己的,可又没信心,她不怕吃苦,怕的是再怎么努力也换不来成功,怕像前几次一样刚有起色就出意外。

    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小兔还是决心再去找工作,她不愿屈服于命运,想再搏一次。

    起床,好好洗漱打扮一番,小兔看着镜子里的人儿变得精神了很多。

    出了旅馆,她先给阳姐打电话,简单问候了,她问:“能帮我打听一下你家附近哪有需要招工的地方吗?”

    “这附近都是小厂,用工需求量少。”阳姐顿了顿又说,“我们种植基、地挨着不远倒有个苗圃要专在苗床上人工除草的短工。”

    阳姐是孝阳市人,月哥是温泉区本地人,毕业后他们与亲戚合伙在月哥家附近承包了一百亩地种花。

    他们那个镇种花草的专业户很多,虽是在农村,日子也还过得不错。

    阳姐所说专在苗床上人工除草的工作,是指在扦插或播种后刚出苗的苗床上用手拔草。因幼苗很嫩,不能用除草剂,也不能用镰刀快割,只能用手去拔。

    这个活儿很累人,得成天弯腰蹲着;也很苦,扯一天草下来会让手指裂开细口,会把手染成黑黄;还容易挨骂,难免会不小心扯断幼苗,老板受了损失当然要骂。

    可小兔当即答应下来,她只求尽快找个安身之地。

    到了阳姐他们的种植基、地,小兔发现经营状况不太好。

    阳姐说,月哥的亲戚想撤资去做其他行业,并且月哥他们家有些嫌弃阳姐是山里人,弄得他们这一对小情侣正冷战,都无心做事,当然经营不好。

    “唉,再单纯美好的爱情也抵不过现实的无奈啊。说真的,我也不怨他父母,虽说同处农村,他家的条件确实比我家好太多。等把工作上的事了结,我就提分手。”说这些话,阳姐也不太悲伤,眼中只有麻木的疲惫。

    小兔没有劝说,默默听她倾诉拿到毕业证后的创业艰辛,一起走到那个苗圃大门外,小兔才说:“你们的爱情那么单纯美好应该受到所有人祝福,只要你们自己不放弃,他的亲人早晚会支持。”

    这干巴巴的精神鼓励,让阳姐只能苦涩笑笑。

    小兔明白她没改主意,突然凑近她,神神秘秘地说:“你们若幸福了,我才会相信这世上有值得守护的人,要不然我会仇恨世间一切。哪怕为了世上少个嗜血疯子,你和月哥也得坚持走下去。”

    阳姐的心被震撼了一下,不再想着消极处理问题。她后来聊起这事,笑说小兔看着老实,玩儿起黑色幽默真挺出人意料。

    其实,小兔不是为了用特别方式开解她才那么说,当时真那么想。

    如果这世上没有任何值得守护的东西,毁灭了又如何?所以正面的榜样,能起到的积极作用不可估量。

    在苗圃打短工的待遇是二十五块钱一天,包三顿饭,但不提供住的地方,且是有活儿就做,工资日结,没活儿就没工资。

    苗圃附近的大嫂大婶们才愿意当短工,小兔去做实属无奈。

    因苗圃离阳姐他们的种植基、地不远,小兔暂住在基、地温室旁的杂屋内,与锄头、喷雾器、水桶之类农具共住一室。

    安顿好后,小兔托阳姐给珍姐打了个电话,只说小兔一切安好,让她和山爷爷放心。

    即使生如蝼蚁,仍感恩生命可贵。

    除了五天草后,苗圃里的草除完了,得要再等二十天才有活儿干。其他短工都是当地人,等着就是,小兔可不能等。

    正焦虑时,月哥带回个好消息,说鱼凫庄园要招服务员,让小兔去试试。

    鱼凫庄园是一座集餐饮、休闲、住宿为一体的大酒店,位于温泉城区柳街。在温泉区还没有撤县建区的时候,已是全县最好的酒店,归入蓉城市区后提档升级,在整个蓉城都算一流酒店。

    “鱼凫”是古蜀帝王的名字或称号,本是一种水鸟的名字,因这位蜀王教民捕鱼,而名之“鱼凫王”。已在温泉区发掘到古城遗址,证明上古传说的确有根据。

    李白诗句中曾有“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这蚕丛、鱼凫都是古蜀王。

    虽然只是招服务员,小兔却铆足了劲想去,一是的确需要个稳定工作;二是听说庄园内有个小纪念馆,陈列有部分文物,还保存了不少关于古蜀文化的图书及音像资料。

    要去应聘服务员,形象还是比较重要的,不是要多漂亮,得干净利索。

    因这几天除草,小兔的手指甲里嵌了不少泥垢,手指也黑黄黑黄,用肥皂洗难洗干净,她让阳姐把月哥家人的脏衣服都抱来给她洗。

    用手搓洗衣服,这是小兔洗干净手的妙招儿,还同时把家务做了,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洗完衣服后,手虽变白了,却又是不正常的水肿白,为此,小兔咬牙花去三十多块钱买了瓶护手霜。

    隔了一天,小兔在前往招聘现场的车上,一路都在想怎么和人打招呼、怎么递简历、怎么应对招聘测验的细节。

    招聘现场设在鱼凫庄园门岗侧的小会议室,招聘的岗位都是做底层工作,全是考实际技能,没什么特别考验。

    比如针对服务员岗位的测验科目是:托盘行走、摆菜上桌、倒茶、叠餐巾纸、帮客人捡拾物品。

番一百一十五 舒心中秋

    面试测验现场,庄园人事部的人员严肃考核,应聘各种职位的人也略紧张地做各种科目。

    去应聘服务员的人,在托盘走路时摇头晃脑或蔫头耷脑的当场淘汰;摆菜上桌时,用拇指抠了盘子边沿或菜品式样因抖动而不成形的当场淘汰;倒茶水时,执茶壶晃动或水溅出杯外的当场淘汰;叠餐巾纸时,所叠形状不好看或留了指印在纸上的当场淘汰;帮客人捡拾物品时,勾头撅臀或下蹲叉腿的当场淘汰……

    小兔在暂留的那批人当中,递交简历后,要两天后才会等到录用或淘汰的通知。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小兔真怕出什么意外,万一在技能测验之外还有什么古怪考验呢?还好,命运也没有总是捉弄她,终于等来了录用的通知。

    给小兔安排的工作是在餐饮大厅当服务员,这鱼凫庄园内各种项目里最底层的是餐饮大厅,主要接待大众宴饮订餐,和各个雅间及客房部的高端服务消费差距很大。

    餐饮大厅消费大众化,工作人员的待遇当然也相对较低。

    小兔她们这批新员工试用一星期,转正后基本工资八百元,若是表现好,月底满勤奖五十元,部门优秀奖五十元,年终还有特别奖励;包吃包住,偶尔发牙膏、香皂等福利用品;虽没有固定节假日,每月可轮休五天,法定节日忙完可补休节日。

    这待遇不高,但相比在工地和苗圃中已算薪水不错,且工作相对轻松了些。

    搬了行李到宿舍中,铺好了床,小兔坐在床上打量着宿舍环境,安心一笑。

    宿舍和学校宿舍差不多,但有个大飘窗让小兔很欣喜,窗外正是一株大枫树,此时枫叶多数青绿少数已泛出暗红。

    和小兔同宿舍有三个人,同为服务员的小蓓、小蕾和厨房杂工肥嫂。宿舍里两架高低床,小兔睡在肥嫂上铺。

    晚上大家都基本安顿好,彼此自我介绍着互相了解。

    小蓓二十二岁,幼师毕业,她先前在一个小民办幼儿园当老师,工资只有五百,想去蓉城市区的金苹果双语幼儿园,英语又还差了点儿。

    她准备边工作边补习英语,以后再去做理想工作。

    小蓓是红苕市船峰区人,她自嘲笑说:“我们红苕市出来的人都被喊成‘红苕娃儿’、‘红苕妹儿’,土得掉渣儿的代表。”

    “红苕”是土称,也有称红薯、番薯的,适应性很强的农作物。

    小兔很给面子地向小蓓笑了笑,忍着心头酸涩说:“我老家在地瓜市德福县,‘红苕’‘地瓜’全是土里土气的东西。”

    她心头酸涩是因为山猪是红苕市乐业区山家村的人,红苕市只有两个郊区,小蓓一提到船峰区,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山猪。

    思念是什么?是本来没多大关系的事情,只要有一丢儿联系,便会想起那个人。

    这时小蕾接话说:“小兔你也是地瓜市的?我是瓦山县的,我们算半个老乡了。”

    德福县和瓦山县同属地瓜市管辖,德福县靠蓉城近些,是浅丘地形,经济发展比处于山区的瓦山县稍好些。

    小蕾说起家乡不停叹气,若不是靠打工挣钱,那几亩贫瘠山地根本把人养不活。

    她十六岁初中毕业到沿海打工,吃过很多苦,但好在总算把家里欠的债还清了。

    她今年二十三岁,不想再去沿海,准备在省内工作寻个合适的人结婚,再攒点儿嫁妆钱。

    肥嫂并不算很胖,她老公人称“肥大厨”,她也被称“肥嫂”。

    庄园内的厨房有好几个,厨师长总管厨房事务,肥大厨是大厅这边的主厨。

    他是温泉区本地人,工资在当地算很高了,肥嫂本来在家带孩子没有工作。

    后来孩子大了,闲下来的肥嫂成天打牌,还不只是休闲打小牌,是和人赌钱,差点儿把积蓄输光。

    肥大厨求这个求那个,让肥嫂到厨房帮工,也不指望她挣多少钱,只想她能踏实做点事。

    肥嫂已在这里工作三个月,但她仍然不能适应工作,满心里想着出去挣大钱、赌大钱。刚才和肥大厨吵了一架,进宿舍后捂着被子蒙头大睡。

    “叽叽喳喳说啥说?还让不让人睡觉啊?”肥嫂突然掀开被子大吼!

    才晚上十点,小兔、小蓓、小蕾还想多聊几句增加了解的,听这么一吼,只得睡了。

    临近中秋了,家庭团圆宴、公司庆节宴都挺多,小兔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很劳累,但总体来说还是算顺利,小兔和小蓓、小蕾也都通过试用期成为正式员工。

    虽然,肥嫂偶尔会莫名其妙找茬儿,但她们都不怎么多说,很多矛盾也无形中化解。

    中秋节那天晚上忙到很晚,主管大厅的斯经理召集所有属大厅的人员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来,先领月饼。还有,明天下午分为两班人值班,轮换去公园玩儿!”

    众人都欢呼起来,小兔也笑了,生活虽没有如童话般美好,但总算正常了点儿。

    回到宿舍,小兔先给父母打了电话问好,听他们说一切都还好,小兔的心情又愉快很多。

    吃着月饼,看了一会儿书,小兔洗漱后恬然入梦。

    第二天下午去公园玩儿,门票统一购买的不用自己掏腰包,但要照相、玩游乐项目、吃东西之类得自己花钱。

    小兔和小蓓、小蕾都是排在第二班出去的,她们都舍不得用钱,但又都是花样女子,请她们吃喝玩乐的同事一拨接一拨。

    若不拒绝,怕惹上麻烦;若拒绝,看着别人高兴游玩又难免眼馋。

    后来小蓓提议:“我们先回去算了,安安静静坐着歇两个小时,晚上还要上班呢。”

    小兔立刻附和,小蕾恋恋不舍看了看其他人,也跟着走了。

    回到庄园内,因不是用餐时间,大厅所在的前花园中寂静无声。

    走到桂花树下时,小蓓忽然说:“桂花好香!这是丹桂,少见的品种。”

    三个女子都仰头看花,深吸香气,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这桂花香不同于兰花幽香,含几分烈性,如烈酒使人易醉。

    小蓓想摘花做书签,引得小兔和小蕾也想了。

    望望左右无人,决定由小蓓和小蕾放风,小兔去偷花。

    那棵花朵开得最艳的桂花树比较高大,小兔站在旁边造景观的石头上蹦起,借力跃向枝头,摘了花下来。

    如是几次,三个女子正喜笑颜开之时,忽听得压低的男子笑声传来。

番一百一十六 憨子传奇

    从石头上跳起,跃向空中飞速薅几朵桂花,随后稳稳落于地面,前几次摘花都是这般,小兔自豪地想着:我真是身轻如燕!

    但只得意了半秒钟,伴着那声男子低笑响起,小兔吓慌了,落地时猛将气往下沉才稳住身形。

    “没事吧?”那个男子竟比小蓓、小蕾先关切询问。

    小蓓、小蕾急忙站到小兔身边,确定她没大碍后,拉着她赶紧走。

    可才走两步,斯经理迎面过来,问着:“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多玩会儿?刚过完节,客人少,要晚上七点才有订餐的客人来……咦,你们敢偷花!”

    看到她们手里的桂花后,斯经理的脸从风和日丽变成阴云密布。

    她们三个垂着头等待接受处罚,被抓现形,还有赃物在手,狡辩的必要都没有了。

    “斯叔叔,我让她们摘的。”那个男子温和笑说,说完后靠近她们,还朝小兔眨眨眼眼睛。

    “小徐,你也跟着她们淘气呀,唉,算了。”斯经理的脸色由阴转晴。

    看得出来,斯经理和这个男子挺熟悉。小兔还感觉到,那个男子虽称斯经理为“叔叔”,斯经理却在热情中对那个男子有谦卑之意。

    趁他们说话,小兔和小蓓、小蕾赶快离开。

    到了晚上睡觉前,小蕾挺兴奋地说:“我打听到那个帮我们的人是谁了,是送新家具来的。”

    国庆中秋双节过后,庄园内要趁淡季换新家具,为迎接元旦节和春节旺季做准备,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其他人都不懂小蕾为什么这样。

    “那个人不是一般员工哦,是副厂长!”小蕾眼睛亮亮地说:“当然副厂长也不算啥,可他不是一般的副厂长,他是徐公子!”

    小蕾爱上网聊八卦,还常和其他员工评说川内都有哪些富家公子,算是了解那些事,肥嫂也爱聊这些,听她这样说,打听起徐公子和她们意外相遇的事。

    空余时间都用来学英语的小蓓,和一心考技工证以后做本专业工作的小兔,对这些没了解,也没听她们聊了些什么。

    三天后,轮到小兔补休国庆假,这五天假期,她准备回老家看看。

    小兔收拾了些贴身用品,买了礼物,到车站坐车。

    她这段时间过得挺平静,却不知道有人为她差点儿搭上性命。这差点儿搭上命的是憨子,山猪虽寝食难安,还没准备丢命。

    小兔凌晨悄悄离开双浮区的工地后,憨子第二天在上班时间没见着她,急忙打听消息,可工友们都不清楚。

    直到那个工地所属公司的总经理到办公室开会,准备宣布开除小兔的事,憨子才明白小兔偷跑了。

    因小兔已走,什么开除不开除也不重要了,总经理只是对工人们讲了些,女孩子要自重,不要勾三搭四影响正常工作秩序的话,若再有类似的事仍然开除。

    因公司里的人很容易能猜到是高工给小兔透露消息,高工受到排挤,在国庆节之后也辞职。

    憨子把小兔的情况给山猪一说,山猪让他随时注意着小兔就行,别干涉太多。

    但是,小兔在灌口市住一夜后,东绕西绕在灌口市与温泉区交界小村开始步行那里,憨子把她跟丢了!

    憨子骑摩托车跟了小兔一路,小兔虽有怀疑,但并没发现他,憨子还对跟踪技术挺有信心的。

    在步行之时,小兔专走田埂小路,那路虽能骑摩托车,但没法快速骑。

    并且,小兔虽不熟悉当地的路,可懂得川西平原的水渠都从都江堰引水,固定一个方向顺着水渠走就不会迷路。

    憨子却不懂得这一点,在田野里蹿来蹿去迷路了,等问着路回了大马路上时,早跟丢小兔。

    他不敢隐瞒,立刻给山猪打电话,山猪只说,要是找不到小兔,让他别想见着太阳了。

    连着两天一夜没有小兔的音讯,憨子快要以死谢罪了,幸好小兔托阳姐给珍姐打了电话报平安,而珍姐又给山猪说了小兔没出什么事。

    憨子庆幸捡回了一条命,山猪又让人根据电话显示信息查到阳姐就在温泉区,推测小兔也在温泉区,让憨子赶紧多招呼点人手在温泉区找人。

    很快,憨子找去了阳姐他们的种植基、地,可近在咫尺仍没能找到人。

    其原因:一是月哥的家人对阳姐有不满,月哥,阳姐再带个同学去家里住会更惹厌烦,小兔为了不让他们家有矛盾,住在小杂屋内,月哥家人没见过小兔的面。

    憨子他们去打听时,阳姐、月哥都有事外出了,憨子又问的是“三嫂”、“兔姐”如何。月哥家人知道基、地来的有外人,但这地方打短工的外来人员不少,都是糙汉子、粗大嫂,哪有类似憨子他们说的“美少女”?

    二是,憨子他们没找着人,只能在村里乱转悠,好几次经过小兔做工的苗圃外也没想着进去找人。

    还有,他们那副形象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感觉,村里人都是沾亲带故很团结又排外的,疑心他们想偷东西,这个吼两句,那个骂三句,把他们哄走了。

    等约十天后,小兔开始在鱼凫庄园上班,她空闲时出庄园买日常用品,才有小弟在柳街发现她行踪,赶紧通知憨子。

    憨子得知了她在柳街周围,可无法确定她具体地址。因庄园内除了订餐订房的客人,外人不能随便进入,庄园又对员工个人信息保密得严。

    把这些情况打电话给山猪说了后,山猪沉默很久,而后让憨子不用再跟着小兔。

    憨子当时很疑惑,问山猪为什么不派人直接把小兔掳回身边呢?

    山猪说他自己手机号一直没变过,为的就是等小兔主动去找他,他主动那么多次了,如果小兔不主动一次,他可算死缠烂打了,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人。

    如今,虽不能确定小兔的具体情况如何,但听憨子说起来应该过得还勉强,也不必再打扰。

    因了小兔之事,憨子对于闯荡江湖彻底没信心了,山猪又说不用他再跟着小兔,他不好意思再追随山猪混了。

    没混了之后,憨子去一个门窗厂当了学徒工,后来开设了自己的门窗厂和锁厂,因他接触过不少撬锁翻窗之徒,所以他的厂所造门锁格外坚固,产品销路很好。

    那时的憨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也是川内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

    十余年后偶然一见,小兔才得知当年竟无意中造就个从混混到总裁的商业传奇。

    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与山猪他们再无交集,特把关于他的故事提前做个交待。

番一百一十七 回家回家

    车窗外飞掠过的景物越来越熟悉,离家越来越近,小兔眼中不禁浮起点点泪光。

    她不清楚她和山猪他们断了联系后所发生的事,所以种种风波皆淡忘了,此时心中只有满满的乡情亲情。

    约中午一点过,她到了兔爸在城边租的收废品小铺子外。

    兔爸和老虾正在往货车上装废纸,这趟车是从纸厂来的。

    老虾是兔爸请的帮工,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儿,因他的背天生如虾般弓着,人们对他的称呼从“小虾”变“老虾”,早忘了本名。

    “爸爸、虾伯……”小兔笑眯眯、脆生生地打招呼。

    他们全都惊喜转过头,随即兔爸又连声说:“兔儿,快去屋里、快去屋里,这儿灰尘大……”

    小兔没进屋,要走过去给他们帮忙,兔爸赶紧蹭了两步过来拦她,阴下脸来吼:“干啥呢?不听话!走,快回屋里。”

    说兔爸是“蹭了两步”,而不是"走了两步",只因兔爸左腿天生有轻微残疾比较僵硬,后来又常常静脉发炎,所以走起路来都是右腿先迈出,左腿再跟着拖向前。

    因这样,兔爸左脚的鞋总是鞋帮儿、鞋底儿很容易磨破,往往右脚的鞋还半新,左脚的鞋已经破得没法穿。

    可兔爸又舍不得花钱,非得等到右脚的鞋也破了才换新鞋,经常左右脚似是穿了不同的鞋一般。

    那些嘴损的人嘲笑兔爸是从垃圾堆里刨了烂鞋穿,兔爸会气乎乎地抬脚,让人看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商标和鞋码,理直气壮地说商标和鞋码一样,明明是在商店里买的同一双鞋。

    如果对方还要再乱说,兔爸会跟对方吵,吵完后常把这句话话用来做总结语我是收废品不是捡垃圾,你们搞清楚点,老子再孬是个老板儿!我家的亲戚全在做大生意,那些大人物还给我递过烟,你们见都没见过的大人物!

    街坊邻居们都知道兔家的情况,所以兔爸的话往往镇不住别人,还引来更多嘲笑。

    这时兔爸会红着脸大吼,你们不要以为我靠不了亲戚,那是我没赶上好时代,我家兔儿赶上好时代了,她早晚是做大事的,你们等着瞧,看我咋来堵你们的嘴!

    因为兔爸年轻时受了种种政策限制,他总认为是那个年代的错,丝毫没考虑过他本身能力问题,以及亲戚们压根儿没想给他提供机遇这一点。

    想着传说中爷爷是那般风度翩翩,奶奶是那般温婉秀美,看着兔爸满身污垢蹭了过来,小兔真的心酸不已,脑海中不由冒出一个想法:如果说世人皆有罪孽会遗罪子孙的话,那是不是祖父那一辈的罪孽全报应在了兔爸身上?

    闪念间想过那么多事,小兔吸了口气眨眨眼,憋回眼泪挤出笑容说:“爸,你们先忙着,我去看看妈。”

    见女儿听话进了屋,兔爸才又继续去忙。

    这小楼底楼两间屋,一间大的堆着大块儿废铁器、塑料、易拉罐之类,小的那间屋是码放较整齐的纸箱板和铜、锑、锡等贵些的废金属。

    小屋这边还留有个小门儿,通往后院。小兔在后院中栽了几株木槿花,隔开了前面店里的灰尘和臭气。

    后院儿里右边搭了两间棚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猪圈;左边角落里一个废铁皮搭的房子是厕所,厕所旁边有个倒扣着的大木箱用来当狗窝。

    这个小楼所在的区域虽是城边儿上,但也属城区了,本是不准喂猪、喂体形较大的土狗,可这一带治安不好,家家户户都养狗,街道办的人说了几次也不管用,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喂猪,那是只有兔家在喂,因兔爸说残汤剩水的倒了可惜,又见对面的小饭馆儿每天会有很多潲水,也就喂起了猪。

    小兔进到厨房,兔妈还在炒菜,她悄悄地走到灶台边,轻手轻脚解了兔妈的围裙。

    “咋的哟?这围裙带子啷个又断了?”兔妈嘟哝着扭身摸围裙带子。

    她扭身时眼角余光瞥到小兔,立刻拍了小兔两下:“宝里宝器的……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没煮你的那份饭。”

    “那我把你的那份儿吃了……妈,这都快两点了咋还没吃午饭?”

    “要赶着装货的嘛。”兔妈一边铲菜入盘,一边细瞅着女儿,笑意盈盈的眼中同时含着泪花。

    小兔看了看菜,只有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炒豇豆,一碗白菜汤,就说要去买菜,兔妈让她别去。

    “我正赶上饭点儿,当是给我添菜嘛。再说了,爸爸长期从对面饭馆儿拉潲水,还从来没去吃过饭,我们也该照顾下他们生意。”小兔说着先上楼去放东西。

    楼梯在狗棚旁,那只大黄狗快一年没见着小主人了,可见了小兔经过,它没乱叫,还“呜呜哇”低声吠着不停地摆尾巴,那副讨好小主人的狗腿样子把小兔逗笑了,心酸感觉也冲淡些。

    狗可不只会“汪汪”叫,城里的狗为免扰民,在幼崽期都做过声带和生殖处理的,所以吠叫声单一又小声,还多半无法生育。

    楼上两间屋子,大的那间是兔爸兔妈住,小的那间留给小兔住,偶尔有客来也住小兔那间。

    放下行李和带的礼物,小兔拎了袋果酱饼干下楼去往对面小饭馆,先给老板娘兼服务员的大婶儿递上饼干,多谢他们照应兔爸兔妈,再向老板兼厨师的大叔点菜。

    不一会儿,一份红烧排骨、一份豆腐丸子汤和一份蒜泥白肉打包好了,小兔拎回家中。

    正好兔爸他们也装货完毕,都洗手吃饭。饭桌上,因老虾见小兔的时候少,显得局促不安,小兔给他夹了两块排骨请他不要客气。

    兔爸斜老虾一眼,把红烧排骨、蒜泥白肉往小兔面前推,没好气地说:“老虾牙齿不好,咬不动这些,他吃两坨丸子算了。”

    “嘿,对、对,我吃点儿丸子和豆腐算了。”老虾并不因兔爸的做法生气。

    小兔把红烧排骨和蒜泥白肉推到桌子中间,还半开玩笑地说:“菜摆中间才对嘛,爸爸是怕我手短夹不到菜?都忘了我这么大了,手臂长好多,哪会夹不到菜?”

    可菜摆到中间了,老虾仍是不夹那两样肉菜了,并且豆腐丸子汤也只拈豆腐不拈丸子。

    对于兔爸的做法,小兔不好直说什么,可心里真不认同,大家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应该互相帮衬着才对,怎么能自己处于被嫌弃的位置,再又去嫌弃处境更差的人?

    不认同也没好的办法,兔爸自私小气、刻薄吝啬,但对女儿是真的疼爱,好菜总要给女儿留着,寄给他的钱真都是给女儿攒着,小兔对他话说得略重了,他会怄气怄几天。

    饭后,兔爸去午睡了,小兔偷偷送了两包糖心酥饼和两根火腿肠给老虾。

番一百一十八 俗风陋习

    那两样东西在别人看来简直是哄小孩子的,可老虾接过东西后,感激得直擦眼角的泪,对小兔念叨着:“你爸好福气,好福气……我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儿,睡着了都要笑醒哟……”

    人对幸福的期盼是不同的,老虾的期盼是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他父母早亡,年轻时没钱结婚,在四十多岁时有个寡妇愿意嫁给他,可他哥哥们说那寡妇是带了个拖油瓶女儿来分家产的。

    他有什么家产?不过是他哥哥们想着他若单身到死,那两间平房该留给侄儿们的,房子很破旧,可地基难得;若是和那寡妇结了婚,他死了后当然会留平房给妻子,侄儿们想要盖房难找地儿。

    老虾坚持要娶,寡妇搬来和他同居,过了半年衣服破了有人补,做工回家有热饭吃的生活,看着带来的女儿上学放学觉得日子有了点盼头。

    当时农村办结婚证,尤其是寡妇这种死了丈夫后二婚的,不是双方乐意带上户口本、身份证去办了就行,得要村上出证明。老虾的哥哥们在出证明这事上,撺掇村干部百般阻挠,他们办了几次证也没办妥。

    久久办不下证,老虾又没钱办酒宴,那些难听的风言风语说得寡妇在老虾家住不下去,带着女儿离开了。

    人心很脆弱,能做到越受打击越坚强的人都是非常之人,老虾这样本来就很自卑胆小的人当然是从那之后活得更艰难。

    兔爸虽然待他苛刻,但总算给了他一份能糊口的活儿干,他对兔家人是真心感激。

    中午休息时,老虾就在铺面小屋那边斜躺在个旧竹椅上眯会儿,小兔让他快歇歇,不打扰他了,下午还有重活儿要做。

    回到楼上自己房间,小兔想睡会儿,坐长途客车很容易让人疲倦的,可眼睛涩得不行,偏睡不着。

    她脑海中胡乱涌出许许多多杂事,比如贫富差距,比如善恶是非,比如公平公正,比如报应因果……

    鱼凫庄园的宴席规格,最大众化的大厅那边都是288元一桌起价,最高1688元一桌。至于各个小厅、包间的价格起价都是888元,最高价不封顶,一桌上万的时候很多。

    这是当年的价格,那个时候除了四个一线城市外,很多小地方的小学教师工资是1000元;而老虾这种最最底层的人,兔爸给的工钱是要装货上车时30元一天,只打杂整理废品时10元一天,一月只能挣个350至400元。

    可即便这样,兔爸不算最没良心,因为老虾曾看守鱼塘,那老板只包吃住不给工资,象征性地在逢年过节给他发个100块红包。

    昏昏沉沉睡去,小兔梦里是片黑暗森林,奇形怪状的凶兽们你吃我、我咬你,强大者不停吞噬弱小者变得更强大,弱小者又吞噬没有反抗之力的最弱者竭力变强……

    醒来后,已是下午三点过,小兔见父母也都出门,招呼他们在阳台上喝茶吃零食,聊聊天。

    父母问起她的情况,她当然只说了工作几经转变,总算找了份稍稳定的工作,那些风波不会提。

    不去提,心尖还是会传来痛感,眉头还是会笼上愁云,好在兔爸兔妈都是情感粗糙之人,没察觉她的异样。

    兔爸打量女儿一会儿后,皱眉说:“你是姑娘家,不要穿得灰扑扑、黑黢黢的,要穿红穿绿才招人喜欢。”

    秋天渐凉,小兔穿着米白打底衫,外披浅灰夹克薄外套,下配黑色牛仔裤。她特意为了显得有精神,有活力些才这么穿的,竟被兔爸说“灰扑扑、黑黢黢”。

    兔妈瞪了兔爸一眼,“你懂啥哟?现在年轻姑娘时兴穿灰的、黑的、白的、蓝的这些素色,平常穿得大红大绿的才要让人家笑话。”

    “我不懂?你懂!”兔爸凶巴巴吼起来,“快回乡坝头把油菜苗儿栽了,不要尽扯闲话,栽完了回来,不要来回跑浪费车费。”

    兔妈嘴唇蠕动几下,最终没说什么,下楼去了。小兔赶紧跟去,说要回乡下帮忙栽油菜苗。兔爸在她身后直喊,让她换身旧衣服再走,别把新衣服弄破,她假装没听见。

    母女俩往坐车的路口走时,看到个约四十岁的女人,穿着紧身大红薄毛衣、配绿底黄花的毛呢长裙,还披个五颜六色碎花大披肩,小兔笑说:“爸爸肯定认为照她那样穿才好看?”

    “唉……你爸爸是打算要你早些谈个男朋友,他说你穿那么朴素,站在人堆儿里头都看不到你在哪儿,哪个男的注意你?你爸爸赚点钱辛苦啊,他想等你找个可靠的人,能享几天清福。”

    本来是要调侃几句逗兔妈高兴的,听了兔妈的话,小兔顿觉压抑起来,只得和兔妈站在路口旁闷闷等着黄巴车开来。

    “黄巴车”这个车种,可能很多人不明白是什么,那是比中巴车小又比面包车大的改装车,因车身通常是桔黄的,而被称“黄巴车”。

    有别于专跑长途客运的大巴中巴车,这“黄巴车”是专跑乡村路的;和火三轮又有不同的是,火三轮最多载客四人,送到旅客指定地点,且收费较高、速度较慢。“黄巴车”收费低,速度快,但准坐七人的车常会塞差不多二十个人进去。

    从铺子到乡下老家有约十五公里路,坐黄巴车4元,坐火三轮要11元,兔妈肯定不愿多花钱的。

    等来了车,一路经过村子上客下客,最挤时,后来上车的人只能蹲别人脚边。

    乡村路很颠簸,司机还只顾赶时间开得很快,小兔真是从上车后心就没放下来过。

    她暗想着,返回时一定得坐火三轮,虽说那也不算安全交通工具,但至少能保证不超载、超速,总比这“黄巴车”好点儿。

    小兔家的老院子在崖洞村,因村子后山有连着的很多崖墓葬废洞而得名。

    她和兔妈带了米和油回来,因小半天时间栽不完油菜苗,得等明天下午才能回铺子上。

    进了老院子,先去厨房搁米和油,再去拿农具。

    这老院子是三合院格局,正中一个约三十平方米的平坝,用来晾晒粮食之类;正对平坝是五间红砖青瓦正房,用做堂屋、卧房;靠左是三间灰砖青瓦偏房,用做厨房、仓房;靠右是三间土坯墙盖玻纤瓦偏房,用做牲畜圈、柴房。

    这老院子的房屋是亲戚们帮衬着修的,可他们传来传去,正房和仓房似乎都是他们出的钱,兔爸只修了牲畜房一般。

    可兔爸说他们只出了修两间正房的钱,因兔爸本打算正房只修一间堂屋,左右各一间卧室,但亲戚们说多修两间卧室,方便以后回来祭祖时居住,这才给钱多修两间。

    这房子在当时只有小争执,后来却成了大纠纷。

第七百一十六章 指名挑战

    邛州夷汉杂居,地广人稀,虽只被占三个县,这面积加起来差不多是江南地区一个州那么大了。刚交战就失利,韩泽熙在朝堂上发雷霆之怒,要求必须在冬月二十之前,收复这三个县。

    程浩风派樊鼎瑶、樊楚瑶兄妹带兵驰援邛州,他们去后暂时阻挡敌军继续攻伐,但也只是阻挡了,没有办法收复失地。

    樊氏兄妹在邛州还遇到一个难题,就是泸县失守后,当地人没有暗中打游击反抗敌人,也没有藏到荒山野岭躲避敌人,是敲锣打鼓欢迎敌人入县城。

    泸县土人最多的属火夷人,这火夷人与当地杂居的汉人、蛮人等民族本来就不和,此次泸县被占,火夷人头领阿木甲大有借此机会自立为王的意思。

    当然,在法朝众官员看来,这泸县也忒小了,阿木甲当个王也只相当于个芝麻官儿。

    可阿木甲不那么认为,宁**头不当凤尾,再小的王那也是王。

    而且,小王可以慢慢占地盘变大王,哪天打下中原当皇帝也说不定。

    樊鼎瑶觉得最难的就是怕地盘收复后,民心不能收复,占地盘容易,得民心难呐。

    朝廷大军驻扎到了离泸县县城三十里远的地方,打过几次小仗,威慑一下就完了,因为他们不仅要对付番军,还要对付阿木甲的火夷军。

    程浩风指示尽量不要逼得阿木甲彻底反了,能把火夷人的心拉回来最好。樊鼎瑶不想把火夷人逼得太紧,因此打起仗就束手束脚。

    他们在尽量退让,番邦的军队却一再要求滇邦再加兵力,誓要邛州在两相夹击下彻底沦陷。

    这些情况都是程浩风发灵符告知列御风,再由列御风转告胡仙仙的。

    樊氏兄妹和胡仙仙的交情不错,她真挺担心他们,可担心也无用,她怕自己去插手,会让事情更麻烦。接连几次出了意外错误,敢打敢冲的胡仙仙都有些畏首畏尾。

    在云华观的日子很清静,打坐练功之外,胡仙仙就站在院中听风铃。

    屋檐角的风铃是列御风挂上去的,因为怕红儿一个人在小山坡上会孤独,挂上风铃后只要风来了,风铃“叮咚”响起来,红儿的枝叶在风中舞动,就似在和众人交谈。

    寂静的山中道观里,清脆悦耳的风铃声不显得嘈杂,反添了空灵悠远的感觉。

    有时,胡仙仙会在晚上去看镇龙囚玄阵,一动不动盯着阵中黑色巨石好几个时辰。

    她反复思索后认为,只要集齐十二神器后就能催动暗藏其中的祖师所留混沌力,那有可能就引来锁心玉瓶碎片。可融入扎措心上的那一块怎么办?

    或许,直接剖出来就可以?

    胡仙仙相信,只要真正拥有了永恒之心的力量,那个绝欲夺情咒一定可以自然而然就解了。

    修炼、静思之外,胡仙仙偶尔也和翠儿闲聊几句,翠儿说如今的她以前不同了,不爱说不爱笑了。

    然后,说着又说自己也不同以往了,以前觉得有意思的事如今觉得没意思了。

    列外说她们成天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倒不如大耳朵驴过得舒坦,这山上日子过得清苦,似乎这几个人都长瘦了,只有驴反倒长肥了。

    说到驴,唐彩儿蹦跳着跑了过来:“听风早晚也能化成人形吧?我们给它取名字好不好?”

    “这听风只是对危险的警觉性特高,虽说也有点儿灵性,但要开启灵智可还得需要机缘。它可不像你天生有灵智,要不是我发现它有些特异,它就是头一般的蠢驴。”列外对唐彩儿解释着。

    “还是取个名字嘛,它是我们的朋友啊。”唐彩儿央求着。

    “我可不希望它化人形,我还指望它驮着我云游天下呢。要是它开启灵智后不认我这个主人怎么办?”

    唐彩儿皱起脸,嘟着嘴,向列外拱手作揖:“拜托、拜托嘛。”

    实在不忍心拒绝她,列外捋着胡子想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驴、吕读音相近,就让它姓吕,名字不用改了就用‘听风’二字,吕听风!”

    唐彩儿拍手笑起来,翠儿哈哈大笑,列外不明白翠儿怎么笑那么夸张。

    翠儿指了指列御风,再指指胡仙仙,“都是风字辈的。”

    吕听风?列御风……自己道号是胡飒风,胡仙仙回过味儿来,笑着轻拧拧翠儿胳膊。

    “哎呦……别拧!胡姑娘,总算能在你脸上见着笑容了,你可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机灵发现这名字巧合,还逗不笑你呢。”

    胡仙仙斜眼轻哼一声:“你这小玩笑可把你心里高贵无比的国主都给损了,你对他似乎那么崇拜了?”

    “是,的确没那么崇拜了。”翠儿释然地微笑,“以前,他在我心里就是所有,可因了尚王后的事,再加上这段日子细想,我觉得把他看那么重,对他来说不是荣幸,而成了负担了,我不想让他背那么重的负担。”

    正说着,马烁走了来,近日他立志要在后山刻《道德经》,天天专心致志去做事,都好久没和翠儿闲聊了。

    翠儿向着马烁一笑,端起一杯茶递给他,回头对胡仙仙笑说:“要真为一个人好,就得自己好好过,让人放心才对,是不是?找到自己的归宿,自己开心,对方开心,放不下的那个人也不用有负疚感,这多好。其实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不想放而已。”

    这挺拗口的一段话,让马烁听得莫名其妙,胡仙仙笑对他说:“恭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了。”

    马烁摸摸后脑勺傻笑,还是没明白什么意思,翠儿从袖中拿出锦帕亲手给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我自己擦……”

    翠儿按住他的手,锦帕拂面留香,马烁的脸变得通红,终于明白翠儿完全接纳自己情意了。

    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胡仙仙很替他们开心,也替列御风和红儿开心。

    红儿化身成的小树苗移植来已快两月了,纵是深秋,因有灵气滋养,树苗还是发出新芽。

    九月十五的月圆夜,列御风仍然到呼风河畔捱受毒发之苦,胡仙仙在旁守着。

    列御风说忍痛也忍出经验,他远远看着红儿的嫩芽就觉得自己也生机勃勃,似乎不至于肝肠寸断那么痛苦了。

    离人叹,如深爱的恋人生离死别般令人痛苦,望着恋人纵已无意识,但还有希望,也许的确会跟着燃起希望,减轻痛苦。

    胡仙仙晚上若是不去镇龙囚玄阵旁,就在屋内打坐,但也有偶尔困倦想睡觉的时候。

    一天清晨,睡得正香,翠儿来找她,说列御风请她去有事相商,进门时看到胡仙仙睡姿就说她心里暗担了很大压力。

    胡仙仙不懂怎么从睡姿可以看出压力大小,翠儿说:“我们青丘民众都天生比其他族群善解人意,我虽做不到三千岁那样几乎能看透别人心思,可也很容易能通过观察分析出一个人心理状态如何。”

    这却有趣,胡仙仙请她详说。翠儿道,胡仙仙蜷着身体睡,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只有内心压力大的人才会缺乏安全感。

    而她双手曲起,靠近双肩放拢,就是想束缚自己的表现。想束缚自己,必定是因认为自己犯了错,才自我约束。

    还有胡仙仙的手握成拳后,不是五指蜷拢自然成拳,是把拇指压在另四指下面扣着,暗暗在用劲儿,这就是在防御着,也是在默默承受着。

    这些话听得胡仙仙直笑,她心里确实有一种想把事情做好又总是做不好的自责感,还有很多责任必须要背负的沉重感,翠儿说得挺对。

    去见列御风后,列御风讲起程浩风发来灵符询问,要不要胡仙仙去参战。

    列御风斟酌后觉得,还是问问胡仙仙自己意愿好些,胡仙仙本来不想下山,但听列御风说起此事原因,又觉得该去。

    那姥邦给番邦助阵的投毒雾飞禽,是一名称为“婆娑女”的姥邦勐纳城女子带领。

    这婆娑女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是去投毒雾威胁滇邦,想直接在战场上建立功勋。

    婆娑女到得泸县,逼阿木甲直接投靠番邦,要他和樊鼎瑶开战,并尽快拿下整个邛州。

    但这些都和胡仙仙无关,樊楚瑶特意传符给程浩风询问,程浩风又转问列御风的原因是,那婆娑女常骑一只绿孔雀飞临朝廷军营上空挑衅,而且不肯和樊楚瑶对战,指名道姓要和胡仙仙较量。

    樊氏兄妹这才问,到底要不要胡仙仙去应战?

    胡仙仙听了详情后说:“人家都指名道姓要和我打架了,我当然得去会会,要不然岂不是显得怕了她?”

    十月十六,在列御风又捱过一次毒发后,胡仙仙准备下山去往泸县。

    叮嘱翠儿他们做好各项该注意的事后,带着唐彩儿飞走。

    胡仙仙从未把唐彩儿当成座骑,所以只要不是重伤之下,或者有特别需要的时候,就不会去骑。

    到达泸县的时候已十月十八的傍晚,胡仙仙正和樊氏兄妹打招呼,询问具体战况。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满带骄傲嚣张的冷笑:“不是说她有一只金鸾公主的女儿,可化为火凤的彩鸾吗?怎么没见她骑乘?”

    胡仙仙抬眼望向空中模糊身影,樊楚瑶说那就是婆娑女。

第七百一十七章 彩鸾斗雀

    泸县气候湿热,虽在十月深秋初冬之季,仍是满山苍翠,偶有几片黄叶飘零也只增了山林野趣,没有半分萧瑟之感。

    或许是受环境影响,朝廷军营中并没有肃杀之气,敌军飞临营寨上空挑衅,也没添多少紧张迎战气氛。

    胡仙仙清楚原因是樊氏兄妹此战只想让阿木甲降顺,并不想跟火夷人决一死战;而婆娑女是来指名挑战胡仙仙的,以前来了几次也没伤害将士们,因此都没有进入战斗状态。

    可这不是军人该有的状态!

    战争因何而起,敌人是什么态度,这都不是军人该考虑的,军人就该保家卫国,敌人胆敢来犯,必须给以迎头痛击。

    胡仙仙没理睬婆娑女在空中的讽刺叫骂,而是面容冷峻、语气严肃问樊鼎瑶:“婆娑女所在高空是属我法朝,还是属她姥邦?”

    “这……”樊鼎瑶一时不知如何应答,随即又反应过来,转身向副将下令:“传令弓兵营,全力向高空中入侵的敌军射箭!”

    一声令下,抱着看热闹心态望着天空的士兵们立刻各就各位迎敌,樊鼎瑶于帐中调遣各营,樊楚瑶则亲自领弓兵向婆娑女射箭。

    那些弓兵的箭当然射不中婆娑女,樊楚瑶射出的箭也只能勉强挨近婆娑女,可箭雨如乱蝗飞去,婆娑女还是气息乱了,虽无危险,可此种情形让她心烦呢。

    “想不到你是个缩头乌龟,让这些没用的士兵帮你挡敌人!说什么智勇双全、法力高强,全是吹牛吧?”婆娑女气急败坏贬损胡仙仙。

    胡仙仙一扬红雪拂尘,凌空直上,悬停于离婆娑女约一丈之处,“迎战来犯的敌人是他们职责所在,不是为我挡灾挡刀!国为先,将为后,什么是公,什么是私,你分不清楚吗?分不清楚还跑到战场上来干什么?”

    听了胡仙仙这一通义正辞严的辩驳,将士们热血沸腾,射向空中的箭簇更准、更高、更凌厉。

    有那么几只箭甚至对婆娑女产生威胁,她不得不御使绿孔雀扇动翅膀躲避。

    “本天女可不会浪费时间听你讲歪理,今日来只为和你一战,分个胜负!”婆娑女双臂向上舞动,摆出个优美姿势,“快出招吧,让本天女见识见识你的能耐,看你到底是怎么把我的秋明哥给迷住的。”

    “秋明哥”是谁?胡仙仙微怔了怔,怎么这婆娑女像是来争风吃醋的?

    “你的秋明哥?”胡仙仙故意挑眉轻笑着,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反问。

    这反问既有“我不认识你什么秋明哥,他是谁?”的意思;也有“秋明哥还不一定是你的,说不定会成我的呢。”之意。

    胡仙仙想看看她反应,试探出更多婆娑女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然是我的秋明哥!他是末神,神后之位非我莫属!”婆娑女气极了,双臂之上金色丝带飞舞急飘,朝胡仙仙绞缠而来。

    胡仙仙嘟嘴,做出个“哦,原来如此”的唇形,但她没有说出声,而是急忙闪避退后,躲开攻击。

    提到“末神”,胡仙仙明白“秋明哥”指的是扎措了。“扎措”只是他母亲唤的小名儿,“冷秋明”才是他得到孔雀王认可后,自取的大名,只是,胡仙仙并不关心这些,也就一时忘了扎措大名。

    这婆娑女本是姥邦人,与扎措定然有交往,听她对扎措的称呼,显然还爱慕扎措,难怪她会尽心尽力帮番邦做事。

    胡仙仙在空中飞掠不停,只是避让,而不攻击,婆娑女连连出招没能得手已有些慌乱。

    突然,胡仙仙捉了个婆娑女没来进攻的空档,下令:“各位将士,敌人已经败退,不必再射箭。”

    虽然不懂胡仙仙为何说“敌人已败退”,樊鼎瑶兄妹还是依令防御,不再进攻,同时让老弱残兵们把从空中掉落的箭枝都重新收集起来。

    武器贮备有限,这些箭枝大多数没有受损,可以再利用不必浪费。

    明明没败退,被胡仙仙宣布败了,婆娑女被怒火烧得七窍生烟。

    胡仙仙倒似看见颇为有趣的事物般满意微笑,不紧不慢地一变应付着婆娑女,一边往县城方向飞去。

    “你停下,快停下!来和我打个痛快,你跑什么跑?哼,不要脸的臭女人,你被我打败了想逃跑,还好意思说我败退?”

    胡仙仙不接话,只是一边忽快忽慢地飞掠着,一边以心念沟通唐彩儿,问她对付婆娑女的那只绿孔雀有几成胜利把握。

    唐彩儿还是以玉雕形象藏在胡仙仙怀中,以心念答道,她有六成把握能胜绿孔雀,其实从修为来看该有八成,但她对敌经验不足,因此减到六成。

    有六成把握,完全值得冒险一试,彩鹊化鸾后还没有经历过战斗,这婆娑女主动来挑战正是个机会。

    得了这讯息后,胡仙仙迅急提速,瞬间飞临县城上空,高声道:“各位泸县的父老乡亲们听着,我乃福慧天妃清定子胡飒风,今日要与姥邦婆娑女一较座骑优劣,只决胜负不论规则,死伤后果自行承担!特请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婆娑女紧追而来怒声喝问:“你胡说什么?谁要跟你比座骑优劣,谁要这些卑贱无能的凡人来做什么见证?”

    “卑贱无能的凡人?这些人已经投降番邦,你怎能如此看待你的子民?”胡仙仙似笑非笑。

    “哪又关本天女什么事?本天女是姥帮人,愿意出力逼迫滇邦援助番邦,不过是为了讨秋明哥欢心。”婆娑女的确没把几邦几国的纷争放在心上。

    可胡仙仙飞得很低,她也随之飞得低,空中距地面不足一里远,底下民众们对她们的身形看不太清楚,对她们所说的话可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话让部分有血性的民众暗生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偏偏这时,阿木甲得了婆娑女和胡仙仙飞临县城上空的消息,急忙出来迎接,阿木甲奴颜媚骨的模样惹得那部分民众更添不满。

    阿木甲朝婆娑女的方向深鞠一躬,再双手交叉于胸前,单腿跪了下去,行了个火夷人拜见最尊贵客人的大礼。

    他微抬头谄媚笑说:“火夷族长阿木甲拜见天女,多谢天女佑我族民安康,恭祝天女万福金安。”

    “哼,起来吧。”婆娑女在空中傲慢地抬了抬手说:“阿木甲,你既知本天女身份,自是明白应当听我调遣,对不对?”

    趁婆娑女和阿木甲说话,胡仙仙凝眸细看她,而她也用眼角余光瞟着胡仙仙。

    两人见面之后,不曾停歇,至此才得以静静悬停空中打量彼此,同时也各令座骑互相打量。

    这婆娑女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细腰**如琵琶形,自带律动感。

    她以嵌明珠塔形金冠束着齐腰长墨发,上身着白色裹金边露脐短衣,下配淡金色曳地长裙,双臂绾金丝飘带,凌空而立,裙拂带飘,身姿更显婀娜。

    胡仙仙不由暗赞,这婆娑女真是:云霞绚彩飞倩影,吉祥天女舞婆娑。

    不过,婆娑女对胡仙仙的观感可不太好,这位一身青袍,木簪绾发的仙女与中原那些小道观里的道姑也没什么两样,何以迷得她秋明哥神魂颠倒?

    婆娑女向胡仙仙轻蔑撇了撇嘴,忽然朝阿木甲飞近一些,厉声下令:“放箭!射她!”

    阿木甲愣愣地望着婆娑女,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婆娑女再三催促,阿木甲才令人朝胡仙仙射箭。

    低眸看着密密麻麻朝自己飞来的箭矢,胡仙仙慧黠轻笑,随手撒开雾隐无隙网,眨眼间已兜住箭枝无数,片刻后网变大,兜的箭也更多了。

    婆娑女看出情形不对,忙令阿木甲不要再射箭。

    箭雨停下,胡仙仙收网,笑向阿木甲说:“多谢阿木甲族长支援!贫道明白你不得已降顺番邦的苦衷,定会向皇上禀明你心向天朝之志!”

    婆娑女听得恼羞成怒,不等胡仙仙说完,已灌灵力入飘带,狠狠鞭向胡仙仙咽喉处。

    劲风才起,忽然亮起彩光炫目,挡退婆娑女的飘带,那是唐彩儿化鸾而出!

    胡仙仙欣慰笑看唐彩儿一眼,再揶谕婆娑女:“你倒真会现学现卖,哼,放箭射我,玩儿的都是我玩儿剩下的!”

    一心想要战胜胡仙仙出口恶气,没想到会一再受挫,婆娑女妒恨满腔,御使绿孔雀攻击唐彩儿,她则扭身曼舞不停,以飞旋的飘带攻击胡仙仙。

    胡仙仙对她的攻击不放在眼里,且退且战,并朗声告谕城中民众:“泸县的父老乡亲们,贫道替朝廷众将士们谢谢你们支援物资!国土虽被虎狼占,民心依然向仁君,贫道十分感动!父老乡亲们,多忍耐几天,朝廷很快能收复泸县,让你们重回祖国怀抱!”

    城中有百姓不愿投降番邦,听了胡仙仙鼓动后,都高声附和。

    胡仙仙避过婆娑女又一次攻击后,瞟见唐彩儿正不停啄那绿孔雀,那绿孔雀闪避得还从容,她有心指点唐彩儿,就似乎挺认真地对婆娑女说:“我们别打,让彼此座骑较量,你看如何?”

    婆娑女不理她,只顾攻击,乱了章法地疯狂攻击。

    “你不是认为我有可化火凤的彩鸾是吹牛吗?怎么见了她真身,你就不敢比试了?我家彩儿可比你那绿毛鸡强多了!”

    胡仙仙气定神闲拿话刺激婆娑女,在云华观静修两月可不是空耗时间,若要单打独斗,她百分之百能胜婆娑女,可她得要在泸县民众面前立威,还要让唐彩儿有磨炼机会,才故意拖延时间慢慢斗。

    从一开始只会猛啄猛抓的唐彩儿也渐渐学会看时机,用巧劲了,不再和绿孔雀缠斗,而是一直飞得比绿孔雀高一丝丝,认准绿孔雀双翅进行攻击。

    高空之中唐彩儿彩羽飞旋绚丽多姿,绿孔雀翠羽翩飞轻盈灵动,婆娑女金带舞动如壁画中飞天活了,引得下方城中民众看得如痴如醉,只是一身青袍偶尔飞掠闪避的胡仙仙没什么看头。

    就在胡仙仙如猫逗耗子般逗得婆娑女情形狼狈时,忽听一声凄惨啼叫声响起。

    “碧姬……”

    听了婆娑女哀声呼唤,胡仙仙才看见绿孔雀朝地面跌落。

    那名为“碧姬”的绿孔雀长着翠绿翎毛鲜红冠,碧蓝尾羽青翎眼,纤美娇丽,但此时双翅都血淋淋不能扇动,虚弱无力坠向地面。

    与此同时,唐彩儿头微偏了偏,傲然高鸣一声飞到胡仙仙身边,伸翅羽蹭了蹭胡仙仙肩头,讨要奖赏。

第七百一十八章 比稳比狠

    见唐彩儿来邀功,胡仙仙欣慰笑着轻拍她的头,再摸出两只炸蝎子喂她。

    她虽已能化人形,还是爱吃粟米稻谷和蛇虫鼠蚁,只不过由吃生的变为爱吃熟的,还口味越来越刁,必须要胡仙仙亲手做的才肯吃。

    奖励了唐彩儿,再环绕县城飞一圈,那婆娑女因碧姬受了重伤也无暇再来与胡仙仙争斗,因此胡仙仙把县城地形看得清清楚楚后才归营。

    归营后,暮色渐浓,正是晚饭时分。

    胡仙仙让将士们先吃饭,她趁此时人员较集中,巡视各营,鼓舞士气,探看情况。

    直到戌时中刻,胡仙仙才进到樊鼎瑶的中军帐里,相互问候之后,让他召了樊楚瑶和其他将领来。

    简单商议后,胡仙仙提出,让士兵们在城门外骂战,并以箭射布条入县城,骂的内容和布条内容均是:

    番军入城后要挟阿木甲,若不投降就要害他及家人性命,迫于威胁才不顾大局和道义投降。

    若阿木甲肯率火夷人重新归附降顺朝廷,一切既往不咎;

    若阿木甲再依附番邦叛、国顽抗,朝廷大军必然猛攻泸县,城破之日便血洗城池,届时,不论火夷族还是其他族民,城中之人一个不留!

    如此提议,所有人都听得面露惊惧之色,沉默片刻后樊鼎瑶先开口问:“如果阿木甲执意顽抗到底,城破之时真要屠城?”

    “军中无戏言!”胡仙仙干脆答话,而后却颇神秘地向樊鼎瑶笑了笑,又扫视众将一圈。

    樊鼎瑶心领神会,只留了几个心腹之人,让其他将领都先回去休息。

    只剩可靠的人了,胡仙仙再向樊鼎瑶建议,让他暗中组织一个精锐小分队,扮成泸县本地人混入县城。

    用这队人不时吓唬阿木甲,但不要真正刺杀他,同时放消息说:是城中居民不愿投降,自发组织起来刺杀阿木甲,反抗番邦侵略的。

    樊鼎瑶和另几个将领都同意这么做,给阿木甲内外施压,促使他早些归降朝廷,如此就只需攻打来犯的番军,不与火夷军为敌。

    没了对火夷族的顾虑,要拿下小小泸县并不难。

    议定了具体事项后,樊鼎瑶下令分派任务,将领们各自领命而去。

    帐中只剩胡仙仙、樊鼎瑶、樊楚瑶三人,胡仙仙召了唐彩儿出来,再对他兄妹说:“我明天出去办事,把彩儿托付你们照顾。”

    唐彩儿不舍地望向胡仙仙,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跟着同去。

    胡仙仙向她轻摇摇头,以传音入密之法告诉了她什么,她撅起嘴似乎不情愿,可又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而后,胡仙仙再又同样传音入密给樊氏兄妹,他们带着疑虑互看一眼,最终也都点头同意。

    议事完毕,已到十月十九凌晨,胡仙仙和唐彩儿回到为她们准备的小帐篷当中。

    “你今天啄那碧姬之时,尖喙当中闪出彩光,是不是灵气所凝的光?”胡仙仙温和相询。

    唐彩儿偏着头想了想,小嘴微嘟吹了口气儿,只见五彩光华莹莹流转,倏忽间飘散于帐篷角落。

    当时还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异样,片刻后才见那里的篷布密密麻麻布满小孔。

    胡仙仙欣喜地向唐彩儿点了点头,奖赏她两只炸蝎子,“刚才用了几成功力?”

    “不足一成。”唐彩儿自豪地笑答。

    胡仙仙撩开帐门,伸手以灵气御来块大石头飞入帐中,向唐彩儿说:“你试试以手抓石头威力如何?”

    唐彩儿把蝎子三两下塞进嘴中,蜷曲五指如爪抓向大石头,她五指变得透明如冰雕而成,且其中有五彩光芒闪烁,瞬间后只见石头被硬生生抠下一角。

    她瑟地把抠下的那块儿石头在胡仙仙面前扬了扬,“也只用了不足一成功力。”

    “不错,不错,在青丘国化鸾后果然进步神速。”胡仙仙夸赞她后,又凝眸沉思,"你这口中光剑之术就称‘无妄喙’,这指间光刀之术就称‘无念爪’,如何?"

    唐彩儿摇头再摇头,低着头,嘟着嘴,显然不同意。

    “‘无妄’,‘无念’,乃是最清明之境界,这名字还不好?”

    听了胡仙仙这么问,唐彩儿的头埋得更低,但还是闷不吭声地表达不满。

    胡仙仙又解释这两个词的意思,说了许久,唐彩儿还是听不进去,待胡仙仙都不耐烦了,她忽然抬头说:“不是这两个名字不好,是‘喙’和‘爪’的称呼不好,不喜欢带上本体的特征……”

    原来这才是令唐彩儿不满的原因,胡仙仙肃色责问她:“你身为金鸾公主的女儿,难道还嫌弃自己本体?”

    “再高贵的禽类修成也终究有妖气,终究被人身修成的神仙所不耻……”唐彩儿懦懦小声说。

    胡仙仙狐疑望着她,这唐彩儿虽已开灵智但向来天真烂漫,怎会有这般想法?

    见胡仙仙眼神带有询问之意,唐彩儿轻声说:“我和碧姬打架的时候,碧姬说若除不尽身上妖气,有再高的功力也是妖,她笑我胜了她也没有用,她的主人婆娑女能从孔雀王那里弄来除妖气的药物……”

    当时一心打败婆娑女在泸县百姓面前立威,没注意到唐彩儿在打斗中听了这些话,胡仙仙起初忍不住怒火中烧,随后却灵光一闪想出条妙计。

    她要离开军营出去办事只不过是哄人的幌子,目的是和唐彩儿分开,想那婆娑女的碧姬被伤肯定会心怀不忿,前来报复,是以故意分开,以便诱她前来好设陷阱。

    只是胡仙仙一直没想出该说去办什么事,才不引起婆娑女警觉,从而引她前来。

    这一刻,胡仙仙想出好借口了。

    胡仙仙轻抚唐彩儿的头缓声说:“靠药物除妖气只能瞒过修为低的人,只有真正大彻大悟,心底没有妖、神、人等等区别,才能真正脱却妖气。我前生曾为白狐之躯,今生都还留了丝狐性,转世投胎都改不了的特性,怎么可能凭药物改变?”

    “是哦……”唐彩儿恍惚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过,她既然说这些话来挑拨你,你就装做真的向我要什么除妖气的药物,哭闹不休逼我去寻药。”胡仙仙朝她眨眨眼。

    清晨,胡仙仙帐中的哭闹声惊动了樊鼎瑶兄妹,看着在地上打滚儿的唐彩儿,他们都无计可施,只能连连叹气。

    “要不是念在她刚到泸县就旗开得胜,让我面上大大增光,我真得狠狠打她一顿……唉,给她点儿奖励也应该,可如今军情紧急,我哪有空闲去寻药……”胡仙仙向樊楚瑶诉说着唐彩儿提的要求,和为难之处。

    争执讨论很久,最后樊鼎瑶说军中缺武器,本要让樊楚瑶去栖云山庄取武器的,改由胡仙仙前往,顺便给唐彩儿寻药。

    十月十九夜,胡仙仙前往栖云山庄,临行前大办送别宴,唐彩儿又再三要求寻药,还说若寻不到药,就再也不追随胡仙仙。

    飞入空中前往栖云山庄,胡仙仙心内暗道:彩儿,对不住。此计以你为饵,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是无奈出此下策,只有尽快胜利、尽快停战,才能让天下少些灾祸,多些安稳。功绩越多,修为越高,我才能越早修到永恒之境,早日修到永恒之境,这天下才能早日安定,他也才能早日解脱。

    樊鼎瑶在栖云山庄订制的武器都是攻城器械,数量不多,也不是什么特异物品,本来只需要派人来取就好,胡仙仙要亲自去取当然是以此迷惑敌军。

    在山庄盘桓几日,偶尔指点恨儿一下,虽看出山庄中明争暗斗不断,也当没看懂一般,不去管那些纷扰。

    王帅已经回了北荒省,无以排遣思念之苦的云碧瑟见胡仙仙来到,屡屡找茬儿,可胡仙仙不理会她,她恨得牙痒痒也没用。

    不是胡仙仙性子软了,是她迫切想要完成使命尽管也说不清那使命到底是什么,她只想快速做完,淡定的外表下是乱得不能再乱的心。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要斩断和程浩风的情缘,让她面对无情丝的程浩风,比她所想像的还要痛苦,她已经后悔了!

    如今只能全力平息纷争,尽早结束一件件事情,或许修至永恒之境,化归虚无后真的可以无情无爱无苦了吧?

    十月二十四,胡仙仙取了武器归去,尽管做好了会出现种种意外之事的准备,当樊楚瑶说唐彩儿被婆娑女抓去的时候,胡仙仙还是心尖剧痛。

    “彩儿被婆娑女抓了?被抓走了……”她怔怔地反复问了好几遍。

    樊楚瑶细述事因:胡仙仙走后,他们依着吩咐,四处宣扬胡仙仙并没有什么真本事,皆因得了彩鸾神鸟才获胜。

    那天唐彩儿与碧姬相斗的过程,是很多人亲眼见了的,这种说法很容易便传开了。

    由此惹来很多想偷走或拐走唐彩儿的修者,只是这些自不量力的人都没成功,直到婆娑女让人用“金粟引”来引唐彩儿出了军营,设陷阱抓走了她。

    “金粟引”是孔雀王之物,禽鸟类都爱啄粟米谷粮,这“金粟引”能把这种喜好变为一种戒不了的瘾,引得禽鸟类天天去吃,不吃会难受无比。

    孔雀王当初制此物,是为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下属,胆敢不听话就让他们彻底沦为只懂听从他号令的奴隶。

    计谋,很难算到细节,比如胡仙仙能推测到婆娑女会不甘心失败,而设法来骗走唐彩儿,但料不到她会用上金粟引。

    此计,胡仙仙并没有把握,她还是强自镇定下来,让樊鼎瑶以寻找唐彩儿为由派士兵搜山,实则准备偷袭泸县县城。

    十月二十六清晨,婆娑女让人送来信函,说是唐彩儿不肯投降,她也没了耐心劝降,若要救唐彩儿性命,必须胡仙仙亲自前往台县和泸县交界处的一个山中小湖泊,以自身交换唐彩儿。

    得信后,胡仙仙隐身前往那湖泊周围观察了一下地形,十月二十六傍晚正式赴约去换回唐彩儿。

第七百一十九章 互设陷阱

    这山中小湖泊方圆不足三里当地人称之为“草洼”。由两座小山之间的沟谷溪流冲积而成,草洼说是湖,不如说半是沼泽半是沟壑,其中暗藏不少陷进去就出不来的泥潭。

    因此,草洼周围人迹罕至,鸟兽也很少,连高大树木也没有,只长了很多齐腰深的野草。

    这般阴森险地让一般人望而却步,对于胡仙仙和婆娑女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夕阳西下,山中弥漫起青紫色浅淡暮霭,此景常见,胡仙仙不以为意。

    谁知她刚飞到草洼旁,那些青紫色暮霭全变为紫红色烟雾!

    山风劲吹,吹得草洼旁的野草伏下贴地,地上忽然腾起泥沙乱飞,那些紫红色的烟雾变得浓稠起来,变成紫黑色裹挟着泥沙的尘霾!

    胡仙仙闭住气息,撒开雾隐无隙网为自己留小片清新空间,网外已不见山峰和草洼,全被紫黑色尘霾淹没。

    这尘霾如同是沙漠中的沙尘暴,但西南山中不可能会起沙尘暴,这定是婆娑女派人弄出的陷阱,胡仙仙闭上眼睛,仔细辨别听到的微小声音,试图找出背后施术之人。

    这尘霾有毒,但胡仙仙修为更精深了些,她不会中毒,只是尘沙漫漫影响肉眼观察,才用耳朵去听。

    听到东北方向传来轻微破风声,胡仙仙心念一动,慧心玉剑立即朝那处方位飞刺而去。

    白亮透着浅淡金色的剑光划破尘霾,劈出一条碗口大小的光道,胡仙仙看见光道尽头是三个惊慌失措的骑孔雀女子。

    剑随意动,慧心玉剑抹向其中一个还在举着口袋放尘霾的女子!

    那口袋也不知是用何材料所制,可以容纳许多毒雾毒沙,想来逼迫滇邦助番邦攻打法朝就是这般投毒。

    思及这些人在婆娑女指挥下曾伤害不少无辜百姓,胡仙仙下手毫不留情,转眼之间慧心玉剑已经断了两人咽喉,再划破另一人颈侧。

    那受伤未死的女子捂着喷血伤口,催所骑孔雀向正东快飞,还不停大喊:“圣女救我……快救救我……”

    她这一喊,胡仙仙明白婆娑女在正东方,拔高身形升到没有尘霾的高度,追那女子而去。

    遥遥望见婆娑女挟持着唐彩儿,胡仙仙正要有所行动,那婆娑女把捆得粽子似的唐彩儿扔给身后随同之人,双臂舞动飘带展开攻击。

    见她要攻击,胡仙仙下意识地御剑抵挡,可她竟没有攻击胡仙仙,而是以灌注灵力的飘带把向她求救的女子从所骑孔雀上拖了下来……

    不攻敌人,反攻下属,这一幕让胡仙仙微愣了愣,瞬间后,婆娑女竟把受伤的下属从高空中扔下去!

    凄厉惨叫声响彻遮满尘霾的天地间,婆娑女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那只还在为主人惨死忧伤徘徊的孔雀赶紧飞到了婆娑女身边。

    胡仙仙暗猜,婆娑女是因那女子呼救,使婆娑女提前暴露所藏方位,才动怒惩处她。

    因急于想救唐彩儿,胡仙仙直朝婆娑女悬停的位置飞去,眼看要接近,婆娑女左手一挥,尘霾当中突然跃出十几名浑身裹着青黑衣物,连眼睛都用透明纱帘遮着的人。

    这些仿佛装在套子里的人现身后,团团围住胡仙仙,婆娑女趁机藏往其他地方。

    套中人没有亮武器攻击胡仙仙,因着急想救唐彩儿,胡仙仙抢先出手进攻他们。

    这些套中人的手也是包裹严了,他们没有用武器来挡,而是直接用手来挡……

    可慧心玉剑居然没斩下他们的手!

    胡仙仙惊愕收剑细看,才知他们并非用手挡剑,是双手舞动抓尘霾,像抓来面粉揉成团,用那“尘霾团”挡开了慧心玉剑。

    套中人穿成这样只为了免得在接触尘霾时中毒?胡仙仙也不得不佩服这造出尘霾的人,竟能再将尘霾如此利用,真是奇思妙想。

    不少的尘霾被团成了团,空中也就东一块西一块地露出本来景象,天边一线金红的光灿烂无比,其余地方则笼罩在夜色中。

    胡仙仙连续攻击未得手,略退后一些,琢磨那些尘霾到底怎么可破。

    可是那些套中人不会给她留琢磨的时间,都捧着或大或小的尘霾团朝她掷来。

    胡仙仙避开两个后,急用风流金波鉴来抵挡。

    风流金波鉴在她手中轮转不休,道道明晃晃的鉴光照向那些尘霾团,也只能挡开不能击破。

    尘霾团不是简单毒沙毒雾揉和而成,慧心玉剑刺去如是没有实质的烟雾,风流金波鉴照去却又似是有实质的泥尘。

    眼见尘霾团渐渐增多,胡仙仙招架得有些吃力起来。

    看那些套中人不停掷出尘霾团,胡仙仙怕按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得被累死,急切想着破尘霾团的办法……

    越急越想不出办法,在满天飞旋的尘霾团中躲来躲去,她暗暗庆幸自己不怕毒,要不然得死无数次了……

    念头一至此,她想通了关键处,她不怕尘霾当中的毒,但那些套中人肯定怕,要不然也不会穿成这样……

    婆娑女也清楚这样并不能置胡仙仙于死地,让这些套中人对付她目的所在也仅是拖延时间并消耗她力量,以便呆会儿谈条件时能处于有利地位,那么何必耗时费力呢?

    瞅准一个套中人正全神贯注掷出尘霾团,胡仙仙御使慧心玉剑划破他腿上所裹裤子,因只是一划,用力小而速度快,那人根本来不及抵挡。

    瞬间后,那个套中人痛苦地抱着腿哭嚎起来,御气在空中的身形晃荡着稳不住了。

    见如此有效,胡仙仙也不再躲闪,也不看准致命部位再去攻击,扬开红雪拂尘一阵乱扫,只求弄破那些套中人的衣衫。

    惨叫声不断传来,那些被尘霾毒倒的套中人纷纷逃跑,还有些功力差的已从空中跌落摔死。

    这可真叫自作自受了!

    胡仙仙打得兴起,并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用红雪拂尘把尘霾团全部抡扫到一处,聚成一个巨大雾团,重重砸入草洼之中!

    水和泥浆飞溅,砸入草洼的尘霾团像是天外飞来座小岛矗立在中间。

    “出来见我!”胡仙仙夹杂灵力高呼一声,冷冷注视着尘霾团的方向。

    “嚯啦啦……”

    那如同小岛的尘霾团垮塌、崩碎、融化、飘散,最后只剩了一层薄薄紫黑瘴气绕在草洼之上。

    婆娑女从那瘴气中袅婷飘飞而出,其后跟着化为人形的碧姬和几个随从,那些随从抬着的大笼子中装着被缚的唐彩儿。

    “做得好,做得好呀!”婆娑女飞得离胡仙仙近了些,尖声讥笑:“这草洼因为陷了太多人畜在当中,没人敢靠近这里了,你再弄出这些瘴气,恐怕这里会成为生命绝地!拯救苍生的仙女怎么能放毒造出瘴气,戗害无辜生灵呢?”

    也不需要做戏给谁看了,胡仙仙懒得和她耍嘴皮子,直接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放彩儿?”

    “我想想……先捉迷藏玩玩儿如何?”婆娑女说着已亲自用灵气带着唐彩儿飞远,并令跟着的人分散到其他方向。

    胡仙仙没有赶紧去追,而是御气割了许多野草叶子。

    淡淡青蓝灵气光华流转,一片又一片细长草叶飞射入空,她是以此探查方位,也是以此在布阵。

    得信后查看地形之时,胡仙仙暗布了一半阵法,此刻正可在婆娑女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将阵法完成。

    婆娑女他们绕着胡仙仙飞来旋去,只想到别让她很快探明唐彩儿在何处,完全没想到他们已在陷阱中。

    阵成,只待启动。

    一片草叶凌风擦过婆娑女肩头,如一柄翠绿小剑将香肩划出一道血痕,她不由疼得“嘶”了一声。

    胡仙仙尽催灵气,快如旋风掠至婆娑女身前,以雾隐无隙网兜过装唐彩儿的笼子便往回飞。

    “站住!你救了她也得返回来找我!”婆娑女高声喊着。

    听她说得极有底气,胡仙仙转身回头。

    “我能抓到她,全靠神王的金粟引!金粟引的功用我不多说你也该知道,你救了她回去,怎么给她戒瘾?”也不知是因兴奋、得意还是紧张,婆娑女的脸颊绯红。

    胡仙仙略一沉吟,问她要怎样才肯给唐彩儿除瘾的药。

    见胡仙仙屈服,婆娑女大笑起来,围着胡仙仙飞了好几圈,自鸣得意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少阴谋诡计呢,这么快就服了?神王夸我聪明,秋明哥还不相信,等我抓住你,看他信不信。你愿意付出代价救这彩鸾,说明她在你心里地位很重要嘛!我要你用你所有神器来交换解药,你换不换?”

    这般狠的要求,胡仙仙只是恼怒瞪她一眼,便将慧心玉剑、红雪拂尘、一元浑真簪、雾隐无隙网、风流金波鉴都交了出去。

    唐彩儿最初只是呆呆看着她们,后来见胡仙仙真交出神器,大声哭喊着让她不要交出去……

    “道门祖师遗留神器这么容易全到了我手中?哈哈……秋明哥再也不会小瞧我了!”婆娑女笑得有些癫狂。

    胡仙仙眼中没什么波澜,平静说:“你提的条件我都已经照办了,你快给金粟引的解药。”

    “解药?哈……”婆娑女看傻子似的看着胡仙仙,“你没有神器护身了,还有什么倚仗敢让我拿解药?”

    话音未落,婆娑女双臂舞动,金色飘带如金蛇狂舞而出,紧紧缠住了胡仙仙的脖子!

    正当她眸色发寒要用力勒死胡仙仙之时,空中突然荡起一股劲风,飘带断了!

    功败垂成,令婆娑女恼怒不已,她不再攻击胡仙仙,而是想先教训那个施救的人。

    双臂再舞,断了的飘带又变很长,可看清救胡仙仙的人后,婆娑女卷缠出去的飘带又收回。

    “秋明哥……怎么是你?你居然这么及时来救她?”婆娑女本想质问扎措,可话一出口变成了委屈求问。

    扎措的目光在胡仙仙脸上凝了凝,再转过身面对婆娑女,不冷不热答着:“我来救你,不是救她。”

第七百二十章 冷酷仙女

    这草洼是婆娑女提前选的地方,做了种种布置;她还有不少随从埋伏着;且有唐彩儿所需金粟引解药在手,从天时、地利、人和来论她都是处于上风的!

    反观胡仙仙,连神器都交了出去,哪有半点胜算?

    若是扎措不出手,婆娑女应该已经杀了胡仙仙,可扎措竟还那样说,这让婆娑女深觉受了轻视,受了侮辱!

    羞恼之下,婆娑女不服气地狠瞪扎措一眼,随即双臂劲舞飘带,看似柔曼的飘带携着凛冽杀气击向胡仙仙心窝处!

    扎措没想到她会不问原由,再行攻击,要出手救胡仙仙已是来不及……

    可扎措神色也并不算十分担忧,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飘带闪着淡淡金色的灵气光华,保持着攻击之势,可如被凝固般不得寸进,所含的杀气还渐渐变没了。

    婆娑女狂御灵气灌入飘带,但飘带仍是不听使唤,她略冷静一下,才看清飘带是被丝丝缕缕若隐若现的荧光控制住了。

    夜空中浅浅银白色的荧光是一元浑真簪所划出,可簪不是被婆娑女取了吗?

    惊愕中,婆娑女觉得左半身微冷,低低的谑笑声响起,她斜眼看过去,只见一个与胡仙仙容貌相似的女子正捻弄一元浑真簪勾划。

    那女子是胡仙仙轮回当中的女匪一世,相似的眉眼身材,但气质更洒脱不羁,颇精巧的簪子在她手中不像武器,倒像是逛花楼的阔爷用珠宝逗弄着花魁。

    感觉像是受了调戏,婆娑女更是怒不可遏,也不细想这女匪如何冒出来的,只管舞动飘带卷缠而去。

    扎措没管婆娑女与女匪的争斗,瞄了瞄如同置身事外的胡仙仙,惊疑又带了失落问道:“你的前世成了器灵?”

    有器灵的神器才是有真正灵性,威力可发挥到极致的神器,器灵多数在炼器之时本来即有,有些则是器主后来引其他魂入内而成,这般以自身前世为器灵的情况扎措还没有见过。

    胡仙仙没有回答他,淡淡瞥他一眼算是默认。

    先前胡仙仙就有以灵气召唤分身,但若灵气被封会致分身没用,怎样才能让分身真正成为帮手的疑问,后来终于解决。

    她的分身并不是幻影,而是轮回所经的前世和其他空间融魂而得来,本有自我意识,要变成帮手似乎并不难……

    难的是怎么寄分身于外,而不是依附于自身灵气?

    在云华观时,她常去镇龙囚玄阵旁参悟,偶然察觉十世前生加两道地球而融来的魂与自己本体恰为十三之数,和十三神器同数,难道各个分身对应了各个神器?

    胡仙仙本体当然对应慧心玉剑,锁心玉瓶本为白回风所有,得了一元浑真簪后才出现女匪分身……

    她思索至此,让彭清越持用雾隐无隙网,让胡清定持用红雪拂尘,都分外契合!

    只是,得了风流金波鉴后,并没有新的分身出现,她再三感应,反复回想前生之事,终于感应到风尘女与风流金波鉴有一丝丝联系。

    与已出现的其他分身本是修行者,或者至少有武功不同,风尘女娇弱无力,难以驱用风流金波鉴才难以显现分身。

    胡仙仙忽又悟到得了风流金波鉴后即遇扎措强逼之事,与风尘女不肯以色娱人,羞愤自尽之事岂不有同病相怜之处?

    一器一人悟一理,心意既相通,灵气可共用,渐渐地,风尘女也可自行驱用风流金波鉴。

    胡仙仙虽早有利用好分身的打算,但若不是扎措逼迫,倒还想不出各为器灵的办法。

    从此后,即使本体灵气被封住,器灵自主御器仅有十分之一威力,但应急保命还是足够了。

    扎措并不明白用分身为器灵的事经了怎样曲折,当猜测得到证实,他的失落伤感之态更加明显。

    分散多人掌握的祖师遗留神器终究会归胡仙仙一人之手,当锁心玉瓶复原,白回风为器灵之时,他扎措是不是就到了剖心而亡之时?

    扎措镶金边的白袍在夜色中也相当惹眼,黑夜迷蒙,他俊朗容貌更添了神秘,婆娑女一边与女匪缠斗,一边不住地回眸看扎措。

    当看到向来狂狷邪魅的他,竟用悲戚无奈的眼神望着胡仙仙时,婆娑女心中无名火起。

    “秋明哥,你可别被她迷昏了头!你说你来救我,怎么还不动手杀她?”婆娑女在扎措面前一向表现乖巧娇柔,只因气极了才会这样怒声责问。

    扎措半是怜悯半是嫌弃地看着婆娑女摇了摇头,态度端肃地向胡仙仙说:“放了她,我劝她给你解金粟引的药。”

    胡仙仙没答话,只是意味深长地挑眉笑看婆娑女。

    婆娑女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停催促扎措帮她打胡仙仙,扎措脸色一沉,“你察觉不出阵法的灵气波动,我能察觉到,怎么不细想想事情前因后果,只顾鲁莽行事?”

    听扎措说破自己所布陷阱,胡仙仙再不迟疑,眸光微凝,调御分身齐出,皆分散飞往不同方向,她本体则以慧心玉剑劈开囚禁唐彩儿的笼子。

    这些只在瞬间完成,胡仙仙飞出阵法范围,朗声笑道:“我只想捉条小鱼儿,竟意外网了条大鱼,上天待我不薄。”

    变故陡生,别说婆娑女没反应过来,扎措一时都忘了怎么应对。

    唐彩儿已经破笼而出,驮着胡仙仙一飞冲天,到达以灵气飞行难以快速达到的高度后才悬停空中,扎措此时已想到了什么,尽催灵气直追而去!

    可他迟了一点点,胡仙仙之前射出的那些草叶皆泛起青光,一处草叶恰如一个点,青光延伸为横竖连接的线,眨眼间已连成了一张青光所织的九宫格大网!

    这青光大网的四方和上下两面皆类似九宫格图形,草洼和近处山坡包括扎措、婆娑女及她随从们全部被困在这方形光网中。

    大多数阵法会产生幻境,但此阵没有幻境,扎措他们除了不能从青光方块儿中走出来,所见天地山川都和平常相同。

    他们乱踢乱打乱喊着,扎措最先冷静下来,以商量语气问胡仙仙:“仙仙,能不能只关我放了他们?苦昙大师说我该有一劫,经此劫之后可以消解几分你对我的恨意。我欠了婆娑妹妹,经此劫后可以偿还她一些情意。仙仙,这接近三个月来我冷静想了很多,我很多做法的确不对,你可以报复我,但你能不能先放了他们?”

    扎措请求的言辞很恳切,可胡仙仙还是拒绝:“这阵法启动后若是再放他们出来,灵气异常波动,阵法就破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本只是要困住婆娑女,逼她交出解药后,再擒拿她为俘虏,没料到扎措会赶来搅局,更没料到扎措搅乱了婆娑女不说还一同被困住。

    此阵简单,依时间和环境而成,草洼阴暗潮湿又是在夜里,借用草木阴气而成的阵法威力加倍。

    只是此阵虽简单,无需精细计算却需耗用灵气,并要四方镇守好才能困住目标。

    胡仙仙经两个多月休养,正是灵气充盈之时,几个分身也可以轮换镇守四方,她只担心扎措他们会察觉到此阵弱点,如果一味地耗时间,胡仙仙怕自己会灵气不续……

    这天半夜,樊鼎瑶已按与胡仙仙商定的计谋,偷袭了泸县县城。

    为了不使泸县百姓反感,偷袭的队伍并没有做杀、人放火之事,只劫走了富户的钱粮。这些富户包括阿木甲,以及与阿木甲关系密切的乡绅。

    此事闹得家有余钱余粮的人惶惶不安,但樊鼎瑶派人在城门外宣告说,并不是朝廷军队派人劫走钱粮,是泸县百姓自愿资助朝廷大军,盼着大军早些收复泸县。

    为此,番军将领数次责问阿木甲是不是假装投降,打算暗中勾结朝廷大军来个里应外合,打走番军?

    阿木甲嘴皮子磨破了,又送了很多礼物给番军将领,才终于又换来信任,可他已认为番军不可靠,但想自立为王的野心又让他犹豫,不愿做出配合朝廷大军的决定。

    此后几天,胡仙仙守在阵外,因提前交待过,樊鼎瑶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着;困在阵内的婆娑女却完全没做安排,番军不见了圣女都很慌乱,派人去找了几次都没有音讯。

    番军的人虽知道婆娑女去了草洼,但去寻找的人不是只见了雾气弥漫没见着人,就是被瘴气毒死,因此不用对方造谣,番军内部已军心大乱。

    樊鼎瑶又时不时地与番军在泸县县城外开战,每次战斗的时间、地点、人员安排都毫无规律,而且总是杀几个番兵便撤退,也不攻城,番军的伤亡损失虽不算大,但疲于应付弄得他们士气低落。

    几天过去,胡仙仙要求婆娑女他们交出金粟引解药,停战并交回占领的三县,还要主动前往京城向皇上请罪;他们不答应,宁愿被困死在阵中。

    扎措则反复求胡仙仙放了其他人,他能帮唐彩儿寻来解药,并愿受胡仙仙打骂惩罚……

    “秋明哥,你别求那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了!她只会耍阴谋诡计,只会打打杀杀,算得什么仙女?你感觉不出来,她是真想致你于死地?”婆娑女说这话时,可能忘了她泄愤摔死下属的事。

    扎措甩开她的手,声音发寒:“我和她之间的事,无需你多嘴!”

    “好,你不喜欢听,那我不说。你也别再求她了,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婆娑女不顾随从们在旁边,柔声说着靠向扎措肩头。

    若不是苦昙相劝,扎措根本不会前来,他侧身避开,皱眉说道:“目前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更何况我一直把你当妹妹,你不要说什么和我死在一起……”

    “什么?当成妹妹?我们已有肌肤之亲,你怎么还可以拿我当妹妹?算什么,算乱、伦?”几乎已在绝境中了,婆娑女顾不得旁人眼光,怒声质问。

第七百二十一章 雨雪霏霏

    被困在阵中几天后,婆娑女的那些随从们因修为较低,都身体虚弱,容颜憔悴,见婆娑女与扎措仍在争执情感纠葛,他们都烦躁起来。

    其中有几个性格率直的随从,更是说出些难听的话来。

    婆娑女对那些话本不在意,听了扎措说什么只当她是妹妹,曾听了的闲言碎语全变了钢针扎进她的心,已无法控制情绪的她也就什么话都冲口而出了。

    听了她的反问,扎措这般厚颜无耻的人也不禁脸色通红,咬着牙低声呵斥:“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落到这般境地还要让人看笑话儿吗?”

    “你怕人笑话?你是怕她吃醋吧?你不想让她知道我们有过亲密之事,对不对?”婆娑女双眼含泪,指向高空中的胡仙仙哭喊道。

    扎措神色复杂地望了望胡仙仙,又压低声音说:“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和她有天定姻缘,那不是爱不爱的问题,那是必须要在一起才合天道……全是因为她一心想着程浩风才弄成这般局面……”

    听了扎措这么说,婆娑女擦净眼泪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心里并不喜欢她?那你到底喜欢谁呢?”

    听他们争论着这些,胡仙仙不由勾唇冷笑,暗道:真是多情误事,谁先动了心谁就是傻子,这婆娑女注意的始终是扎措爱谁,没注意到扎措并不想多谈情感……

    当然,扎措那什么天定姻缘的说法也哄得自己曾纠结过,此刻看来哪有什么天定的宿命,不过都是出于私心,有目的而说,对于扎措而言最重要的是提高实力吧?

    在阵法之外,看别人争吵,胡仙仙似乎很悠闲,其实她也心慌,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她会灵气不足,也会被扎措发现破绽的。

    她不禁后悔把扎措一并困入其中,可当时不连扎措一起困住,只怕阵法难成……

    思索至此,胡仙仙又对苦昙添了恼意以苦昙的功力可以在万里之外算出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对与扎措有关的事格外关注,要插手管这件事无可厚非,但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而要让扎措来?

    胡仙仙这时很纠结为难,她可以趁扎措他们被困住杀了他们,而不是等他们屈服讲条件,之所以没动手去杀,并非对扎措没了杀心,是此时的身份与处境不容许她去杀。

    杀不杀得了扎措难确定,杀婆娑女和她那些随从很简单,可杀了之后,法朝与姥邦也结怨了。

    此时战局,姥邦只是在助力番邦,且只是一部分能人异士在相助,姥邦大王还没有从明面上宣布与法朝断了邦交。

    婆娑女天龙寺的护法圣女,天龙寺是姥邦王族的护国寺,婆娑女也是姥邦所属勐纳城护城王的女儿。

    这“护城王”相当于法朝一州地仙,但与法朝官员和地仙分治阴阳不同,姥邦因是孔雀王所立邦国,人间管百姓的官员和管鬼怪妖精的神仙是同一职务。

    杀了婆娑女也就是杀了姥邦重臣之女,姥邦要借此和法朝断了邦交关系,联合番邦直接进攻法朝怎么办?那会让战局更扩大。

    所以,胡仙仙只能提条件,没法真杀了婆娑女。苦昙也应当能想到这一点,那他让扎措来救婆娑女,很有可能是用意在于让胡仙仙抓住他们折磨一番就消解恨意。

    这苦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和事佬,可几邦几国之间的利益矛盾甚多,只靠劝和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冬月初一,飘起绵绵细雨,凉凉雨丝让阵内阵外的人都更为烦躁不安。

    邛州地界很少下雪,但这冻雨似乎比大雪纷飞更寒冷,那种冷不是滴水成冰的外表之冷,是裹挟了湿气的阴冷入骨。

    泛着淡淡青光的阵法能隔绝天地灵气,困住阵中之人,却不能隔开风霜雨雪。

    没了灵气御寒,婆娑女他们都跺脚取暖,可冻雨一下就是大半天,地面上慢慢全变成泥泞,一跺脚溅得满身泥。

    扎措如石头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婆娑女和他说话也不答话,偶尔还不耐烦地斜睨婆娑女。

    连番受冷落,婆娑女也不再理睬他,蜷缩成一团避雨。

    婆娑女的下属们何曾见过圣女这般狼狈?开始还慑于她的威势不敢靠近,后来有几个大胆的男下属看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显得楚楚可怜,就脱了自己外套给她御寒。

    没了灵气,婆娑女已成他们当中最柔弱的一个,再三犹豫之后,婆娑女接受下属们的好意。

    胡仙仙在阵外无惧寒冷,但她外表淡定,内心着急无比,两天前,她已把窘境发灵符告知樊楚瑶了,可迟迟不见有人来援。

    此阵极耗灵气,扎措又十分聪明,看扎措静坐沉思的样子,胡仙仙估计他很快能想出破阵之法。即便他想不出破阵之法,一旦灵气难以维系阵法,扎措也会破阵而出。

    到时候,该如何应对?想想与扎措那些往事,胡仙仙就不由惧怕。

    此种情形,樊楚瑶来了也帮不什么忙,可樊楚瑶应该去找帮手的呀……

    等得心焦,胡仙仙暗暗打算着,要是再无人来援,她就趁还有灵气时骑唐彩儿迅速飞远。

    她一撤,阵法立刻会破,但唐彩儿速度极快,扎措一时也追不上。

    以此用速度上的优势往海底圣境而去,此处离京城和云华观都太远,海底圣境略微近些,但愿能撑到秦沐风夫妇救自己……

    胡仙仙做着万不得已要败逃的打算,怕扎措看出弱点,也不敢让唐彩儿去详问樊楚瑶他们。

    其实,樊楚瑶接到灵符后,立即把胡仙仙处境发灵符告知了程浩风。

    两天前的傍晚,京城降下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程浩风站在走廊上看着雪花纷扬,血无仇垂手立在他身后等着吩咐。

    程浩风右手负于背后,左手伸出去接那莹白晶亮的雪花,转瞬之后,他掌中已堆起个绒绒小雪团。

    逸鹤轩的屋顶积满了雪,檐角垂下雪锥,恍若粉妆玉砌,茶儿和酒儿都披了兜帽毡袍出来赏雪,见程浩风立在廊上,皆看得有些痴。

    杭无一等在风雪中,她已知道胡仙仙处境不妙,但她不便追问程浩风要如何安排,在仙缘圃和逸鹤轩之间的小径旁等着,等血无仇传消息。

    久等没有结果,杭无一急得想闯入逸鹤轩,可近来这两月,程浩风的规矩越发严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敢去打扰。

    眺望闲云观中其他地方,只见青松翠柏苍劲挺立,枝头白雪更显松柏傲骨凛然,杭无一静下心再等。

    寂寂风雪中,彤云密布的天空很快从暮色变为夜色,程浩风忽然一翻掌!

    他掌中白雪没有洒落下去,而是凝为一颗颗雪珠弹射入空!

    雪珠透亮如水晶,在空中旋转跳跃着,程浩风的眸子随雪珠转动,似在计算什么。

    他眸子定了定,一扬手挥出灵气将雪珠尽数拍散,变为细碎冰晶飘落。

    也许是吹了太久的雪风,程浩风淡淡语气中透着冷冽:“无仇,先令代孝侯高有全去援救你七师叔,再让鬼王身边你四师叔凌若风前去调停。”

    如此安排,让血无仇十分不解:高有全本只是随侍在慎郡王老王妃身边,皇帝韩泽熙只赐了不少金银财宝给他,让他代为尽孝,是程浩风提议封高有全为代孝侯。

    若只为了让高有全得了好处以求他安心服侍老王妃,给他个虚衔也没什么不妥,可援救胡仙仙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他去做?

    这高有全曾被胡仙仙重伤致残,凌若风又与胡仙仙是情敌,让他们两个去,难道程浩风对胡仙仙悔婚之事耿耿于怀,趁机报复?

    “无仇,你七师叔不会有危险的。”程浩风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转过身对他说,“高有全野心勃勃,与其防着,不如用着,有野心的人也不会计较小恩怨,他不会把你七师叔怎样。至于你四师叔,我们终有同门之谊,得给她一个回头的机会。”

    这一番话,血无仇并没有听懂,但他没有再迟疑,告退离去了,再要求多做解释的话会让程浩风生气。

    当血无仇把这安排说与杭无一听的时候,杭无一双眉蹙紧,没有多说,望着漫天风雪忧虑又迷茫。

    冬月初一深夜,疾行两天的高有全飞临草洼上空。

    阵中青光忽明忽暗,胡仙仙已快灵气不续,她以心念告知唐彩儿准备好驮她逃往海底圣境,正要撤去灵气时,只见盘坐于地的扎措霍然起身……

    扎措已察知阵法弱点,感应到胡仙仙灵气渐微,他试着沟通天地灵气,调御摄魂铃。

    见扎措眼神冷冷,胡仙仙暗道不好,匆忙撤去灵气,骑唐彩儿飞逃!

    可摄魂铃声已然响起,最弱的风尘女闻铃即散,风流金波鉴自入袖里乾坤中。

    因要洗刷被困之耻,扎措用招格外狠辣,并且随后反应过来的婆娑女他们也前来助阵。

    胡仙仙难以逃离,一个又一个的分身招架不住而消散,她自身也因灵气所剩无几不敢缠斗,看准婆娑女实力较低的几个属下进攻,只图打开个突破口逃出。

    乱斗中,婆娑女双臂飘带齐出,从背后偷袭,紧紧卷缠住了唐彩儿的尾巴。

    被缠住尾巴后,没法平衡,唐彩儿摇摇晃晃往地面坠去,胡仙仙立刻从她背上飞下,御剑去割那飘带。

    在胡仙仙去割飘带时,一个婆娑女的属下抡刀砍向她肩头!

    眼见无法躲避,扎措暴吼一声,摄魂铃急旋而出挡开那刀!

    能使人神魂散乱的铃声在耳边响着,胡仙仙不由慌乱起来,她宁愿挨一刀受重伤也不愿被救!

    扎措眼中迸出惊喜而贪婪的光,飞向胡仙仙身边,伸出手臂想揽她入怀,高有全突然怪笑着现身。

第七百二十二章 情癫胁迫

    冬天的雨阴寒湿冷,黑沉沉的天空似要垮塌,才申时中刻已经如在深夜。

    摄魂铃泛着黑色灵气,是与灰黑夜色不同的黑,那是一如墨汁般的沉黑,在雨丝中又如墨汁沾水般变淡晕散。

    明明是扎措用摄魂铃从刀下救了自己,胡仙仙对摄魂铃的恐惧厌恶之意却远远多余那把刀。

    胡仙仙的魂魄是融合而成,本来就不稳固,摄魂铃又是会令魂魄散乱的法器,她怎能不惧?

    但在扎措伸臂之时,那传来的气息让她浑身汗毛炸立,直觉他会带来比摄魂铃更大的伤害,也来不及考虑高有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了避开扎措,朝那把刀和摄魂铃上撞去!

    摄魂铃被胡仙仙撞得震天巨响一声,那刀被震得从持刀人手中掉落,胡仙仙也受了铃声反震力影响,头晕无比而跌下。

    可胡仙仙只是暂时的神魂不稳而跌下,眼看将要触地,她翻身凌空而起。

    刚一稳住身形,扎措已飞到身边,关切问道:“仙仙,有没有伤着?”

    胡仙仙不解其意,但清楚此刻没必要弄明白他什么意思,见唐彩儿被婆娑女捆住尾巴,艰难挣扎,就戒备地看着扎措,倒退飞向婆娑女准备解救唐彩儿。

    当时用此计,的确牵制了婆娑女他们,让樊鼎瑶能顺利攻打泸县,可唐彩儿真的受委屈了,胡仙仙拼着性命也要让她脱离险境。

    慧心玉剑如电飞射而出,割断飘带,胡仙仙再以身挡在了婆娑女面前。

    没了束缚,唐彩儿猛扇翅膀高飞,甩脱了已断的飘带,再回头去助胡仙仙。

    “彩儿快走!别管我!”胡仙仙肃色喝道。

    因灵气不足,胡仙仙近身与婆娑女缠斗,慧心玉剑以刁钻角度不停劈斩。

    唐彩儿纯真娇憨,又十分听胡仙仙的话,得了命令后也不多纠结,展翅往军营方向飞。

    见她要逃,婆娑女的属下们一窝蜂涌上前阻截,扎措却挥手叫他们让开,令他们去攻击高有全。

    没想到扎措会亲自动手对付唐彩儿,胡仙仙着急想去援救,可婆娑女战意正盛,舞动飘带如编织笼子般把胡仙仙罩住,她难以脱身前往。

    摄魂铃旋转快飞,带着令人牙酸的怪声挡在唐彩儿前方,唐彩儿高声唳叫的同时,以无妄喙喷出彩光。

    红、黄、蓝、绿、紫的五彩之光与沉黑灵气相击,瞬时爆散开大团大团杂乱又污浊的光晕。

    没能得手,扎措也不收摄魂铃,而是再祭出掳魄旗朝唐彩儿头顶敲去。

    唐彩儿倒飞着蹬出无念爪,爪变透明而莹莹流转彩光,狠狠抓向掳魄旗。

    见唐彩儿尚有抵抗之力,胡仙仙放心了些,聚精会神对付婆娑女。

    金色飘带围成的囚笼中,胡仙仙右手反握慧心玉剑,左手掐诀,暗暗聚拢所剩不多的灵气,使出“斩情断缘”!

    此时灵气不足,威力只有三成,但足以砍断这些飘带!

    金色碎带飘飞,如在阴暗雨夜中亮起点点星光,胡仙仙飞携着星光朝唐彩儿扑去,定要她逃出危境。

    在这一扑的电光火石间,高有全杀死了婆娑女的最后一个下属,握着滴血的剔龙刮向碧姬而去;婆娑女见自己心爱座骑有危险,顾不得追击胡仙仙,双臂舞动飘带去缠剔龙刮;胡仙仙只需扑到唐彩儿身边,挡开扎措的攻击,唐彩儿就能顺利脱逃……

    可是,唐彩儿突然缩翅蜷爪朝地面落去,落到地上后变成了人形,倒在泥泞中抖如筛糠!

    这是怎么了?看着神俊彩鸾成了痛苦万分的小女孩,胡仙仙大脑瞬时空白。

    她本来灵气不足,又因惊诧而行动滞缓,待她落地之时,扎措已抢先把唐彩儿挟到肋下。

    “你放开她!”胡仙仙逼近扎措吼道。

    见扎措捉了唐彩儿,婆娑女也不再与高有全缠斗,带着碧姬落身到扎措身边,高有全也停手落身到胡仙仙身边。

    扎措当然不会放唐彩儿,他对胡仙仙说:“你看不出来我只是要制伏你,没有想伤害你?你撞摄魂铃做什么呢?仙仙,别打了,好好谈谈。”

    “我可以跟你谈,但你得放了彩儿再谈!”胡仙仙见唐彩儿变为人形后,眼睛无神地半睁着,难受得快意识模糊了。

    婆娑女得意笑起来,拉了拉身旁化为绿裙女子的碧姬亲昵说道:“我可算帮你报仇了!这只彩鸾所中金粟引的瘾犯了,只能再吃金粟引过瘾……要不然只能等着被活活折磨死!"

    “什么?金粟引犯瘾了会这样?”胡仙仙再凑近她们一些,又惊又怒又悔地问着。

    她见过吸食五石散成瘾的人犯瘾时会打呵欠、流鼻涕、浑身如蚂蚁咬般疼,她以为这金粟引瘾发之时也是那般,而以唐彩儿的功力应该能扛得住,谁知会表现如碾压魂魄般痛苦。

    抓了胡仙仙软肋,婆娑女和碧姬不再理睬她,只顾互相交谈着暗以言语嘲弄。

    婆娑女似乎挺同情唐彩儿般说道:“看她那么难受,要不然再给她吃点儿金粟引?”

    “吃得越多,瘾越大!”碧姬声调怪异,边答话边瞟胡仙仙。

    扎措挟紧唐彩儿,不管她如何痛苦嚎叫挣扎,也不放开,只顾盯着胡仙仙。

    事已至此,胡仙仙怎能看着唐彩儿受折磨?

    她摊开两手,向婆娑女恳求说:“交出戒瘾的药,我任你处置!”

    婆娑女看看她,不屑地笑了笑说:“我处置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吧?”

    眼见唐彩儿已无力挣扎陷入半昏迷状态,胡仙仙张开双臂,再三向婆娑女表示以命换来解药都行,可婆娑女却始终不松口。

    胡仙仙心下一横,悲愤的情绪冲破了理智,双眼红得如欲滴血,尽催仅有的灵气御剑刺向婆娑女心窝!

    她身形动时,滔天怒意如有实质般让慧心玉剑带起火花飞溅,婆娑女和碧姬同时出手抵挡,飘带和剑相撞,震得婆娑女和碧姬都倒飞出去!

    碧姬修为比婆娑女弱很多,婆娑女只是背部着地跌倒受了轻伤,碧姬则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陪葬!给彩儿陪葬!”胡仙仙满心想的都是救唐彩儿没希望了,那么拼个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她们一起死!

    可是,胡仙仙灵气不足,强行御剑也受了内伤,婆娑女见她在勉强支撑,也不和她多纠缠,翻身而起后赶紧乘风而逃。

    只要从这里逃走,就回天龙寺去,胡仙仙能拿她怎样?但唐彩儿已经必死无疑,能让胡仙仙永远痛苦愧疚!

    婆娑女打着如意算盘,可一股森冷的风袭来,高有全手中剔龙刮的利刃抵在了她颈畔。

    “交出解药!”高有全一手反押婆娑女胳膊,一手抵紧她脖子厉声叱道。

    婆娑女吓得后背僵直挺着不敢动,可仍然不肯交出解药。

    见婆娑女被制住,想着或许还有希望救唐彩儿,胡仙仙仰望着他们,不再有任何行动,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

    扎措挟持着唐彩儿飞得离他们近了些,挑唆道:“高有全,你是被胡仙仙重伤致残,你师父鄂日浑也是被她所杀,你居然还帮她?”

    “你所说都对,但我是鄂日浑徒弟,也是**天朝的子民!我与她的恩怨自有了断之时,此刻却该一致对外!”高有全高声反驳。

    “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有可取之处……”扎措似乎受了触动,感叹一句,而后又凝视着婆娑女说,“婆娑妹妹,请你给了解药吧。”

    “不给!你越帮她,我越不给!”婆娑女哭起来。

    扎措劝说无用,高有全划破了婆娑女细嫩肌肤,鲜血流出,婆娑女还是硬扛着不交解药。

    “不交出解药就让你生不如死!”高有全的声音很低,语气很淡,但有着令人无法怀疑的冷酷。

    僵持片刻,婆娑女哀怨望向扎措,哑声说:“好,我给!”

    胡仙仙心下一松,可又听婆娑女对扎措说:“但是,等他放了我之后,你要把那只彩鸾交到我手里,我亲自喂解药。”

    这个要求似乎并不能成为要求,喂解药的话肯定得让婆娑女接近唐彩儿,他们都不疑有诈。

    高有全慢慢松开剔龙刮,警惕看着婆娑女。

    婆娑女接了唐彩儿在怀,脸上浮起阴恻恻笑意,翻掌即有药丸在手,她缓缓将药丸送到唐彩儿嘴边……

    瞬时却收回手,疾速飞退,在渐渐挣扎起身又化为绿孔雀本体的碧姬掩护下,意图逃走。

    胡仙仙立即飞身追去,而扎措和高有全也随之追去。

    “不许追!都给我退后!要不然让她马上死!”婆娑女落身于地,掐着唐彩儿脖子高喊。

    看她紧扼住唐彩儿的咽喉,扼得唐彩儿已快喘不过气来,胡仙仙只能妥协。

    她大声求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给解药?我同意你的要求!同意任何要求!”

    “真的?任何要求?那你先砍断你自己的左臂,再把脸划伤!哈哈,断了臂,毁了容,看谁还喜欢你?”婆娑女眼神疯狂。

    胡仙仙反手握着慧心玉剑毫不犹豫扎向左臂,可扎去之时没了力道,因为高有全用劲握住了她右手,所以只划破点儿皮肉,

    “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她那么恨我,那就遂了她的愿好了!要不是因为我,她不会对彩儿做得那么绝!”胡仙仙没了理智,朝高有全怒吼。

    她和高有全隔了血海深仇,不到绝望之境,她不会让高有全看到她颓丧无助的一面。

    即使如此,婆娑女半点没有放了唐彩儿的打算,鄙夷冷笑着睃胡仙仙一眼,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扼唐彩儿!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夙孽因情

    从利益而言,婆娑女完全可以提更有用的要求,比如让胡仙仙不帮法朝军队,或是帮她寻某样天材地宝,这既得了好处又留了一线退路,何乐而不为?之所以做这么绝,只因妒火难熄。

    婆娑女的妒火起得没什么理由,可胡仙仙避不开,若是唐彩儿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会永生难安。

    见唐彩儿全无反抗之力,婆娑女要用劲捏断唐彩儿的脖子,胡仙仙已做好让婆娑女魂飞魄散给唐彩儿陪葬的准备。

    即使灵气不足难施绝招,她抽取元神中的本源之力也定不放过婆娑女!

    一瞬如万年,并没有传来想像中的骨头碎裂声,反而传来凄惨近似于呜咽的痛叫声。

    那是婆娑女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她刚感觉报复的快感在升腾,又感觉剧痛在蔓延……

    婆娑女扼着唐彩儿咽喉的手松开,无力地垂下,鲜血滴滴很快染红地面,那是扎措的掳魄旗钉进了婆娑女右手手腕!

    事有转机,胡仙仙飞扑上前抢过唐彩儿抱在怀里,斜坐着让她躺在腿上,将所剩无几的灵气渡入她体内,护住她心脉。

    在胡仙仙做这些的时候,高有全站到她背后默默保护,待她渡尽最后一丝灵气,额头鼻尖都有汗珠沁出,她微闭眼睛缓过一口气。

    “这是国师让我转送的。”高有全待她睁眼,递上一颗生元丹。

    胡仙仙接过丹药闻了闻,没有任何异常,而她此时又非常需要生元丹稳心神,补灵气,不再多疑,服用入口。

    见她皱眉生疑,高有全没有解释,也没有不悦,看她服下后就转眼看向扎措那些人。

    扎措出于无奈伤了婆娑女,歉疚地拿出金创药要给她疗伤,她不许扎措靠近,捂着伤口瞪着带了她血渍的掳魄旗发愣。

    那掳魄旗在胡仙仙抱过唐彩儿后就拔出,但扎措没收起来,而是一手拿旗一手拿药瓶。

    见婆娑女这模样,扎措递上掳魄旗,放柔声音说:“婆娑妹妹,我无心伤你,你要是有气,就用掳魄旗来扎我一下出气!”

    那掳魄旗粗看也只是个三角小旗,可实际上不仅配合咒语有用旗掳掠魂魄之法,即使只用细细旗杆扎人、捅人也是可破一般灵气光罩的利器。

    婆娑女将目光从掳魄旗上收回,忧怨哀声而问:“你怎么可以为了她对我下狠手?”

    问出的是一句话,婆娑女内心咆哮的是更多怨言:在乎的不是你伤了我,是你为了另一个女人来伤我!你伤了我,还得不到任何利益,只为了帮她来伤我!可见,她在你心中的份量不是比我重一点半点……

    扎措的眼中闪过许许多多情绪,沉吟片刻,敛去情绪才回答道:"帮她,也是教训你。做事要有分寸,不要逼人太甚!”

    “教训我?"婆娑女大笑起来,“别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教训我!你就是被她迷住了,少在这儿自欺欺人找借口!”

    扎措眼中闪过被人揭破秘密的心虚,这心虚随即变为羞恼,他冷声说:“我对付她的时候也没手软啊,你乱猜什么?互相争斗也得有利益可取才行,你只顾泄愤对双方都不利!”

    婆娑女点点头,"你也恨她将你困在阵法中,你是恨的呀,我看到你用摄魂铃打她下手也很重。正因为你也恨她,我才要挟她,我是在帮你!可你被她迷惑得疯了吗?最后居然反过来对我下手?”

    先前的一幕幕重现,扎措很想找理由争辩,可找不出恰当理由。

    胡仙仙没注意听他们对话,只顾凝神炼化药力,想早些恢复过来,毕竟解药还没到手,要让婆娑女拿出解药并不容易。

    高有全倒是挺有闲心似的,含笑看着扎措与婆娑女争吵,那婆娑女反复质问扎措,着了魔般逼扎措给个答案,似乎忘了伤口疼痛。

    又一次逼问后,扎措仍只是劝婆娑女敷药,不再多说伤了她的事,婆娑女正哭着犟着不肯敷药时,雨丝迷的夜空中响起阴阴低笑声。

    旋即,一道血红纤影飘身而下:“这都不懂?何必问来问去折磨自己?胡仙仙是他的禁脔,他可以凌虐,别人不能欺负!”

    不同于平常女子娇声软语,这声音清亮透着傲气,胡仙仙知道是凌若风来了,再想专注炼化药力已不可能,微低着头疑惑而戒备地用余光观察她。

    凌若风长裙殷红,显出与当年完全不同的妖娆风韵,但妖娆而不俗气,别有几分令人怜惜的凄艳。

    “你是谁?”婆娑女眉尖蹙紧。

    因了凌若风的突然出现,她快癫狂的神智清醒过来,伤口也越来越疼。

    “我是和你同病相怜的人,只是我们钟情于不同的男子。”凌若风看向婆娑女的伤口,目露疼惜,“你还是快疗伤,他不心疼你,你总该自己心疼自己。”

    皆是修行之人,婆娑女打量凌若风后就发现她是被削仙籍、剔仙骨、断仙根再无仙缘的罪仙。

    “你……难道是曾经的凌山神女?”婆娑女一时震惊,又忘了疼痛。

    凌若风没有回答,伸出一双紫黑的鬼爪,凄然而笑。

    “死也难死,不属神仙,不属凡人,也不是鬼魂,所以修炼了鬼道之术后,手会变成这样?据说术法越强,变异越大,最后全身都会变成这样?”婆娑女问。

    那些事,婆娑女早有耳闻,这么问,是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有那般痴情的女子,为了一个男子宁愿不当高贵而强大的凌山神女,还落到这般狼狈不堪的地步?

    凌若风微颔首表示婆娑女说对了,胡仙仙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痴也好、爱也罢,皆与己无关,她需要做的只是竭力救治唐彩儿。

    可能是凌若风的事让婆娑女受了触动,她不再拒绝扎措给她敷药,思考起很多事。

    药敷好,见胡仙仙没有催逼她交出解药,她瞟一眼胡仙仙,再看看扎措,似好奇又似不解地问凌若风:“令你倾心的男子是法朝国师程浩风吧?他跟我秋明哥相比谁更有魅力?”

    扎措和凌若风算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胡仙仙和高有全实际年纪虽不到三十,但所经的事也相当于活了几百年;这婆娑女刚刚二十出头,本身天赋极高又身具特异血脉才修为进步神速,所受挫折很少,还是少女心性。

    她这话问出口,扎措险些喷出一口老血,可又尖起耳朵想听听凌若风会怎样回答。

    凌若风看着扎措微微笑了笑:“若论相貌,他不如末神英俊;若论修为,我不清楚他如今是何境界,可末神功力也不低。

    他是那种初相见时不觉得多好,和他相处一段时日后,会不由自主喜欢上他的类型。

    往往他在身边时,难以看清他对自己来说有多重要,他不在时,才会察觉他占据了整颗心。

    接近过他,再看天下其他男子,会觉得他们要么粗鄙,要么阴柔,要么平庸,即使很多惊才绝艳之辈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的浮夸。”

    听凌若风夸程浩风,扎措竟没有被贬低的恨意,还对凌若风起了几分敬意。

    一个被程浩风深深伤了心的女子,还这般毫不吝惜溢美之辞盛赞程浩风,这是爱得多盲目又沉重?

    凌若风缓缓走到胡仙仙身旁,语带责备:“他选择了你,你怎么会与他分开?你怎么舍得伤他的心?”

    种种恩怨情仇一言难尽,胡仙仙小心翼翼让唐彩儿躺好,站起身向凌若风稽首,用师妹见师姐的态度恭敬而平和答道:“只因我不如你。”

    这是谎言也不是谎言,胡仙仙只是怕程浩风再落到六感尽失的境地,不愿看他一步步走向身死魂灭才散尽他情丝;但若是程浩风当初选择了凌若风,所有后来的事都会改变,要用“我不如你”来回答也算真实原因。

    胡仙仙觉得凌若风对于程浩风的评价很对,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可心里是那么想的。

    程浩风是她心中抹不去的印迹,没有见面,听别人提起,也能乱了她的心。

    即使明知他有很多事瞒着自己,甚至在算计自己,靠近他时仍然会不知不觉卸下所有防备。

    不管会变得多么冷酷无情,爱已成痴,爱也成殇,胡仙仙再也变不回那个敢爱敢恨的明媚女子。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胡仙仙会那样回答,很多本要说的话竟不想再说,婆娑女看看凌若风又再看看胡仙仙,然后不停叹气。

    叹惋不已,良久后婆娑女对扎措说:“我可以给解药,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看向她。

    她一字一顿地说:“秋、明、哥、你、娶、我,正式封我当神后。”

    “好,我娶你!”扎措不假思索就痛快答应,欣喜笑着揽她入怀,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下她的脸颊,再摊开手掌伸向她。

    摊开手掌当然是讨要解药的意思,婆娑女盯着扎措的手掌看了看,本该兴奋喜悦而笑的脸堆起惨淡苦笑。

    “你骗我!答应得这么快,半点也不郑重,你就是为了骗解药!”带着哭腔却没有眼泪,婆娑女用变调的尖利声音嘶喊。

    扎措似是被惊呆了,也似是被吓懵了,婆娑女狠狠挠了他的手两下,他才回过神。

    “婆娑妹妹,我没有骗你,我答应娶你,按姥邦迎娶王后的礼仪娶你!”

    扎措确实没有骗她,说了要娶肯定要娶,反正当新郎倌也没什么坏处,娶一个人和永远爱一个人不是一回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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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情丝万缕让我动心生情,以我永恒之境换你不灭灵魂! 程浩风苦心谋划一切,不惜叛道化魔,只求与心爱的人成一对神仙眷侣。 胡仙仙却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做了多少,对他生出解不开的误会。等明了他的心意时,他已将身死魂消。 程浩风终于成为师长期望的模样。她只能红尘漂泊,以嘻笑怒骂聊慰心中寂寥。 程浩风被抽去情丝万缕,再也不会为情所困。他睿智机敏,洒脱潇逸,是皇帝倚重的国师、是万众景仰的守护神、也是天帝都忌惮的半魔半仙之人。 当程浩风明白自己所缺憾的到底是什么之后,不惜毁天灭地让时光倒流。可他却被黑龙所利用,只能选择与黑龙同归于尽。 胡仙仙拼尽全力留他一缕残魂,送他投胎转世。程浩风转世为憨直小保安后,却视她为逆天邪魔。化红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红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红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